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左手治病右手撩汉 作者:西江月暖 掏心掏肺: 老剩女,男科女主任,被亲妹妹推下九楼。小护士怀孕了,孩子爹是她男友..... 一起穿越的医药箱自带空间,医疗器具取之不尽,要吓死古代土鳖啊...... 重生为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责任重大啊! 家室好,心地好,学问好,长得好,重点是桃花旺,幸福来得太突然⊙﹏⊙ 为啥自杀?犯贱?痴情?还是阴谋? 一不小心治好王秀才不举,色名远播,各色男人都来找她治男言之隐..... 一不小心陷入太子的温柔陷阱,一不小心主宰一国命运..... 小剧场: 1. 男主:“姓霍的,你看男人,不守妇道。” 女主:“乖,奴家阅尽天下美男,发觉还是你的身材最好,可好?” 男主:“这还差不多。” 2. 女主:“我都快成老姑娘了,你就大发慈悲,娶了我做少奶奶吧!我保证勤俭持家,相夫教子,绝不拿夫君的钱钱养小白脸,我是个好人,求夫君娶我。” 男主:.....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香药,苏暮春 ┃ 配角:霍满月,霍满满,赵恒 ┃ 其它:搞笑,幽默,逗逼 ================== ☆、夜深人静   楔子   淳化三年,昭成太子暴毙。   皇帝年迈,东宫无主,群臣进谏,皇后党以国舅李继隆为首,支持嫡次子懿王,寿王党以宰相吕端为首,以“懿王尚幼,不懂为君之道”为由,支持三皇子寿王。   两方相争,好不热闹。   皇帝痛失昭成,甚悲伤,立储之事耽搁一年。至道元年,帝立寿王为皇太子。   然,帝不喜寿王,宠爱明德皇后李氏及懿王,皇后党并未死心。   两宫相斗,硝烟弥漫,非战时更胜战时。   帝年岁渐长.......   .........................................................................   正文   时值春末,百花凋零,夜深人静,春寒料峭。   此时,坐落在长街尽头的霍家灯火通明,延绵不绝的哀嚎使春夜格外凄冷。   说起霍家的悲痛,乃因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霍香药拒婚跳崖而至,好好的喜事成了白事,怎不哀痛。   霍香药身亡,尸停数月,霍家医馆掌门人霍松鹤迟迟不让安葬,好好的宅子,成日停具尸体,横看竖看都是诡异阴冷的很。   花落人落两悲戚。   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个火盆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矮身蹲在墙角,扬州的春夜凄冷阴湿,妇人搓搓手,火折子嚓的一下亮了,一缕火苗扑腾几下,终是烧了起来。   妇人一把把纸钱往盆里扔,火越烧越旺,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死丫头,你赶紧投胎去,别来找我,我没想害死你啊,不对,你是自己跳崖死的,你娘也是自己死的,怪不得我啊,别来找我,死丫头,收了我的钱,你就投胎去吧。”   咦,有人在说话,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自密密麻麻的蔷薇丛中探出头,好冷,那里有火,女子慢慢走近火盆。   正一心一意烧纸钱的中年妇人抬头就见着一张惨白的脸,这脸,这眉,这眼.......不是躺在棺材里的死丫头吗?   “啊,死丫头,你别来找我,老娘不怕你,老娘有全真道士画的符,收了你,啊.....”   妇人连滚带爬地爬回了霍宅。   此时,四周又只剩女子一人了,黑幽幽的长街零星见得几缕光,女子好奇地望向霍宅,那是什么地方?有哭声。   此起彼伏的幽幽哭声吸引了女子,女子附在墙角,低着头,竖耳细听,也听不太清。她背上背着口三分之一人高的医疗箱,硕大的白色“ ”字钉在医疗箱上,与四周格格不入。   她在蔷薇丛住了一个半月,见霍宅的白绫挂了又拆,拆了又挂,挂了又拆,来来回回已数回,却并未有人出殡,那口棺材还躺在大厅里。   女子踮起脚尖往院里看,只看得零星几条人影迅速闪过,主道上跪了许多披麻戴孝的男女,低头抽泣,她眯起眼,想看清棺材里躺着的人,却隔得太远,只隐隐看得一头乌黑长发和一双烟眉,女子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长发与眉,与棺材里的人有几分相似。   女子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脸,心中说不出的诧异。   “年纪轻轻,可惜了。”女子轻叹出声,走出蔷薇丛。   天色太暗,看不清远方的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会走到何处去,也许如生命的轨迹一样,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地。   最近在她身上发生了三件十分诡异的事。   第一,她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竟活了一个半月。   第二,她在21世纪被推下天台,然后,来到了这里,嗯,据她研究,这里大概是宋朝。   第三:这一个半月的生活,她的世界似陷入一个死循环。月亮升起时,她会清醒;太阳出来时,她会失去意识;再等月亮出来时,她又会重新清醒,就如童话里与黑夜共生的王子。   时光周而复始,生命止步不前。   这里是宋朝,没有医院,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跑车,没有淘宝。   还好,还有她的医疗箱,与她一样,来自21世纪。   她又摸了摸后背上结实的医疗箱,还好,她不是孤单一人。   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途经河流,踩过小桥,踏过蔓蔓野草,黄泥铺成的路满是泥泞,泥水脏了裙摆,露水湿了长发。   走着走着,远处有火光闪烁,又到了昨夜经过的那户人家,不知他家母牛产崽了没?   女子停下脚步,凝目而视。   忽听得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女子转过头来,却吓一大跳,目之所及,两只粗壮的马蹄正在她头顶盘旋,马儿受惊发出尖锐的嘶鸣声,男子高昂的怒骂声自马背而来:“哪来的野丫头挡本公子的马,嫌命长,就少吃几顿。”   马上的人似乎极为不悦,女子正思考要不要回声,那男子又低低骂了句:“人倒霉出门都要踩狗屎。”   他骂自己是狗屎吗?女子微微皱起眉,21世纪近视800度的她,来到古代还总习惯性地眯起眼,借着星光,依稀可见男子清幽的面庞,那一袭白衣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果真,穿白衣,骑白马的男人,也不都是白马王子。   她看骑马的男子,骑马的男子也看她。   男子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握紧缰绳的手抖了又抖,受惊的马儿逐渐平静,扬起的马蹄转了几转,乖乖落在泥地,溅起的水花洒了女子一脸,女子抚了抚,一双眉拧得出水。   受惊的男子跳下马,刚欲开口即被一缕烛光打断,黑茫茫中出现一粗布短衣的佝偻老头,提着羊角灯跌跌撞撞而来,热情地招呼男子道:“夜深赶路,公子有要紧事?”   “早起去隔壁镇看花灯,一不留神多看了会儿,耽搁了回程的路。”男子熟练道。   佝偻老头抬起头,弯背如弹簧般张开,又问:“公子可要去扬州城?”   男子点头。   佝偻老头当即弯腰拜了一拜,挥手诚道:“扬州城门外,有间茅屋,叫泉溪草铺,主人家是位林姓郎中,劳烦公子路过草铺时,帮转告林郎中:林老三家的母牛难产,烦请他务必来一趟。老头感激不尽,这是诊钱。”   老头子解开裤头,掏出个皱巴巴的钱袋,数了几枚油乎乎的铜钱,硬塞到男子手中,骑马男子迟疑半会,不情不愿地接过铜钱。   老头子以为大半夜遇上好人,心中高兴,又给了一文钱作为酬谢。骑马男子瞟了眼那文不起眼的铜钱,面上是说不出的表情。   母牛难产,唉!女子轻叹了声,想进屋看看牛,又打消了念头。抬起脚,继续走她的路,刚走几步,便听到男子迟疑的声音:“阿香!”   女人茫然地回头,那男子跳下白马,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就忧伤地望着自己,似心中有十万分的不舍。   女子并不认得他,疑惑地看向他,等他开口。   那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絮絮叨叨地开了口:“阿香,你为何要想不开,你不想嫁我,你跟我说,我又怎会不答应你,我那般爱你,怎会不同意,你何苦要伤害自己。”   一番话说得她云里雾里,不禁妄想:难道这个世界她还有熟人?   怎么可能?   女子自嘲地笑笑,摇摇头,她不会忘记自己来自21世纪。   她转身继续往前,把男子悲凉的声音甩到身后:“阿香,虽不知你为何不愿嫁我,但你化作鬼魂却还愿来看我最后一眼,于我已足矣。阿香,如果你的魂听得见我的心声,一定多来看看我。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你,我该如何过。”   女子也算猜到个大概,这男的八成是把她当别人的鬼/魂诉衷肠,生前不珍惜,死后再多的泪,也是徒然,这样的人,她才懒得理会。   轻盈的身子一路向前,忽地又被人拦住了,女子抬头,这回拦住她的是那佝偻老头。   老头举着羊角灯,照得她极不习惯,老头眯眼看了半响,忽地喜道:“这不是霍家二姑娘么?那位是苏家公子吧!真是对好人儿,怎地,两口子闹脾气啊!”   苏家大公子苏暮春与霍家二姑娘霍香药打小定下娃娃亲,这事在扬州城,上至府衙,下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一对璧人,却已人鬼殊途,苏暮春不禁微微叹息。   被那老头猜个正着,这白衣男子正是苏家大公子苏暮春。   苏暮春心中苦涩,全扬州城人都知道阿香是他的妻,而阿香却不想成为他的妻,阿香为拒婚而跳崖,已身亡一月半,全靠冰棺与药维护尸/身不灭。   佝偻老头见苏暮春面色苦楚,霍香药又面色诡异,大胆猜测是两口子闹矛盾,自以为是地劝道:“两口子嘛,床头吵架床尾和,二姑娘生得如此好看,苏公子有事多让着点,姑娘家家就是要靠哄。”   此话触动了苏暮春,他眼角湿润,微微颔首,情不自禁地忏悔:“阿香,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可好。”只要阿香高兴,都是他错又有何关系?如果阿香能活过来,就算让他以命换命,苏暮春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就对了嘛!咱男子汉大丈夫同自给儿媳妇认个错,又算不得什么?二姑娘,苏公子都求饶了,二姑娘也别生苏公子气了。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夜都深了,二姑娘赶紧同苏公子回家吧,夜间风大,免得着凉。”老头笑道。   女子困惑地看着苏暮春,细细思索,难道她现在真是一只女鬼,比火星撞地球还奇葩。   人家都穿越成娘娘公主,最不济也能穿越个宫女,而她就穿越成一条鬼魂,她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那老头似又想起一事,忽拉着女子衣袖往房子走,边走边解释:“瞧,我这人真没用,都忘了二姑娘是观音菩萨转世的女神医,有二姑娘在,哪还用劳烦苏公子深夜传信,有二姑娘在,我家母牛和小牛犊就都有救了。”   女子很快被拉到牛棚,苏暮春想与阿香的魂魄多待会儿,拉着马也跟着进了牛棚。   女子走近茅草屋,便见牛棚旁站着两个焦急的身影,分别为六十来岁的老婆子与十来岁的蓝衣少年。那老婆子本苦着张脸,然,一见到自己,瞬间转忧为喜,热情问候后,又迅速端来两碗水,一碗递给女子,一碗递给苏暮春,女子见了水才忽觉渴得厉害,也没想太多,抢过水咕咚咕咚一口饮尽,看得苏暮春目瞪口呆:难道女鬼也会口渴么?   老婆子接过空碗,笑靥如花:“二姑娘,渴了吧!还喝么?”   女子摇摇头。   老婆子擦出几颗眼屎,抹在围裙上,又指着牛棚内正打滚的母牛,哑声道:“我家母牛难产,傍晚开始产崽,都产了两个时辰,才露出个牛蹄子,可急死我老两口。二姑娘,你说家里就这一头牛,地都是它耕,我孙儿的学费也是她生得崽换来的,现在这小牛崽死活不出来,要是母牛一尸两命,春季的种子还没下地呢?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大慈大悲的二姑娘一定要帮帮我老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写的怎样,喜欢能有人看吧 ☆、鬼妻阿香   大黄狗死死盯着阿香,眼神惊恐万分。   狗鼻子灵啊!能闻出鬼味。   苏暮春闭上眼轻轻一嗅,夜来香的芬芳在空中弥漫,阿香苍白的脸蛋在羊角灯的映衬下愈加惨白,苏暮春摸着胸口,一阵阵焦灼的痛。   夜色虽黑,总还有点点清光,他们三人自马道而来,然而,泥泞的小路上,却只有两排脚印,阿香走过的路并没有痕迹。   大黄狗越叫越凶,凄厉的叫声如鬼哭狼嚎,两只绿眼睛凶神恶煞。   苏暮春的拳头无声无息的握紧了,即使人鬼殊途,也是他苏暮春的鬼妻,绝不能给大黄狗欺负了。   老人说粽子最怕驴蹄子,不知鬼怕不怕牛蹄子;想到狗血能驱鬼,又担心牛血伤害阿香。   一双忧伤的黑眸忧心忡忡,一对好看的眉弯成上弦月。   阿香一步步靠近母牛,苏暮春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心道早知这辈子要娶鬼妻就该上茅山做几年道士。   母牛四处乱窜,时而打几个滚,女子眯眼细看,产/道/口露出双牛蹄子。   拥有妇产科博士学位的她,料想牛和人都是哺乳动物,产子也是同一原理。估摸着牛崽子患有“双足先露”病症,原因是母牛产/道/口过窄。   产科医生一般采取只需采取扩宫和助产即可。   女子摸了摸背后的医药箱,里面有21世纪的常用器具及药物,只是不知道这几个老古董会不会被里面的东西吓死,或者直接把她当怪物打死。   额,她现在就是女鬼,应该打不死,顶多被茅山道士捉了去。   这母牛跟小孩子一样,还耍起脾气,她越靠近,叫得越厉害,与后面的大黑狗组成一对CP,Big棒的演唱会都没它们叫得嗨。   老婆子一家全眼巴巴地看她,仿若她是自带光芒的耶稣。   女子找个角落,背对着人,打开医药箱,拿出麻醉剂、钳子、剪刀、棉签、碘酒、口罩及手套等手术器具。她想了想,又把麻醉剂放回原地,没做心电图,不知道这母牛有没有心脏病,心跳异常的人不能打麻醉剂,牛也是哺乳动物,应该也不能打。   女子无奈地摇摇头,关上医药箱,悄悄绕到牛屁/股后,将麻绳围着牛犊双蹄绕几圈,打个活结,再用钳子夹住两坨棉球,沿着产/道/口四周擦几遍就当消毒了,此处环境简陋,马虎点也怪不得她。   一旁的老头子举着羊角灯,将整个牛/屁/股/照得通红,像个大红灯笼。   左手捏着剪刀,一点点靠近牛/产/道/口,默默计算产道口的收缩频率,大拇指与食指一按压,快很准地剪开牛/产/道/口,母牛吃痛,牛脚狠狠踢向她。   啊!真是倒霉,女子双眼一闭,高傲的额头向命运低垂。   好在命运对她尚有怜悯,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徒手按住了牛脚,正是被称为苏公子的白衣男子,他高大的身躯如一颗能遮风挡雨的苍天大树。   近看苏公子五官精致,棱角分明,是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对,有点像李易峰和王凯。   哎呀,母牛都要一尸两命了,现在可不是花痴的时候呀,女子赶紧抓住麻绳,一点点拉伸,左手趁母牛卖力时伸进产/道,掐住牛臀,用力往外拉,不多久带血的瘦手拉出一只血红的牛犊。   小牛顺利出生,老婆婆一家三口喜极而泣。   剪掉脐带,消完毒,擦干牛身上的血水,轻轻放在干稻草上,女子又默默地转到牛后,往伤口涂上止血药水。   牛犊软趴趴的蹄子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步一步。   “是头健康的牛犊子。”老婆子兴高采烈地去厨房准备点心,老头子从臭鞋子里掏出几枚铜钱,死活要赖给她。   铜钱上沾满熏死人的脚臭味,传说中的香港,她一脸尴尬,琢磨着要不要告诉老头他的脚感染了真菌,得用达克宁。   大黑狗叫累了,呼噜声响起,那瞬间,有种农家乐的错觉。   上海周边的农家乐消费一次也得千把块,还不一定纯天然,想想,还是赚了。生活就像强/奸/,与其无力反抗,不如好好享受吧。   人生,有时还需要点阿Q精神。   她无奈地摇摇头,打开医疗箱,细看箱内,一切物品自动恢复如初。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21世纪放进去的东西,永不消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也是前几日才发现医药箱的神奇之处。   背上医疗箱,走出牛棚,老婆子的声音从破厨房传来:“二姑娘,吃碗面再走也不迟。”   又听老头子在喊:“二姑娘,还跟苏公子生气么?咦,苏公子也走了么?吃碗面再走呗!”   老两口关起门又是一阵嘀咕:   “这两口子怪异的很。”   “二姑娘确实怪,那张脸不像活人脸。”   “呸!”   她也不知道该走向何处,但,只要双脚还有力气,就一直走下去吧,也许走着走着,就回到了21世纪,李宁说过:一切皆有可能。   只一眨眼,阿香和奇怪的箱子一起消失了。   阿香要回地府了吗?苏暮春一个健步,跨上马,追出去,四周还是那些茅草屋,哪还有阿香的影子。   此时,他脑中全是阿香惨白的面容,还有阿香从怪箱子里拿出的一切,都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东西。   “阿香!”苏暮春痴痴的叫了声,没有人答他。   苏暮春骑着马来来回回跑,直至日从东边来,绯红如胭脂,依旧未见阿香的魂魄。林间雾气笼罩白马,露珠打湿了他的睫,苏暮春置身于空旷的天地间,目光黯然,无比惆怅。   “阿香,你是鬼吗?如果你是鬼,刚才的你怎会如此真切?如果你不是鬼,你又如此缥缈,让我触不可及。阿香,就算你是鬼,我也爱,阿香,我的妻,我的亡妻。”   林间小鸟闻声而起,扑打着翅膀,飞向长空。   “阿香,阿香,阿香。”   黎明即将来临。   那位苏公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她又要消失了吗?   浑身的痛感如此真实。   她抓紧了医疗箱,未知的恐惧让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阿香,阿香,阿香。”男子的声音云绕在她耳边。   “阿香是谁?阿香是谁?阿香是我!阿香是我!我是阿香!”   她是阿香!   许多陌生的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看清记忆,记忆又消失不见。世界越来越清明,第一缕曙光从天而降,照耀绿地,她无法控制双脚,一步步靠近曙光。   眼前闪过许多脸,老人、年轻人、小孩、男人,还有女人,陌生又熟悉的脸。她听见许多噪杂的声音,她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却听不清那声音说得是啥,只隐约听见有人叫她:“阿香,阿香,阿香!”   “香儿,香儿,香儿!”   “二姑娘,二姑娘,二姑娘!”   许多种声音。   那缕曙光越来越强,照得她睁不开眼,她索性闭上眼,顷刻间,脑子便一片空白,嗯,她又要消失了,然后今晚,出现在霍府门口的蔷薇丛。   一滴冰凉的泪滑过眼角,一声沉重的叹息贯穿天地。   人生,很艰难啊。   鬼生,也很艰难啊。   21世纪的最后一天,最艰难。 ☆、古今交错   如果没有穿越,她还是那位以医学天才著称的优秀男科女主任。   20岁,获得男科博士学位。   24岁,获得妇产科博士学位。   27岁,获得外科博士学位。   如果没有穿越,肿瘤科博士学位已在手中。   时间呼啸而过,被风雨打湿的法国梧桐纷纷落落。   2016年11月11日,光棍节,也是购物节,马云的丑脸贴满大街小巷,马云的鸡汤占领朋友圈。每一个氧分子都是刺鼻的消毒水,白衣天使匆匆而过。   如果没有穿越,她还在上夜班,男科的夜班很萧条。   楼道空荡荡,灯光苍白,大钟滴答答转悠,一圈又一圈,仿若无止境的轮回,使这幢大楼显得格外诡异。   几个值班护士窝在前台看《太阳的后裔》,一口一句欧巴,男医生打开陌陌,刷着豆瓣,总以为能遇上一两个无知少妇,来段露水情缘。   楼上妇产科的热闹却总不分昼夜。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沉寂。   有生必有死。   凌晨1点40分,她在男科手术室送走一位大叔。   大叔四十出头,肾癌晚期,十个月前,她亲自剖开大叔的游泳圈,成功摘除双肾并完成肾移植,手术很成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叔要长命百岁时,移植的肾渐渐排斥,肾衰竭来得突然。   生死不过恍惚间。   时光如迷人的氨基酸,一滴一滴流入注射器。   十年临床生涯,她刀下的亡魂足够组成一个唱诗班了。   Mandy下午送来的贡菊水透着渗人的芳香,水咕噜咕噜自喉咙而下,把压在心里的火一点点浇灭。   如果没有穿越,她会不会参加前男友的婚礼呢?   现在已经没有答案了。   时空交错,今生来世如风掠过。   桌子上的喜帖红得触目惊心,上面印着她男友许小卓和新娘罗晓茜的婚纱照。   即使不穿越,新娘也不是她。   许小卓甩她的话还在耳边:“遇见小茜,我才明白活着的意义。小茜就像一杯五彩缤纷的果汁,有西瓜味、葡萄味、苹果味,她带给我的每一天都是新鲜,是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而你是一杯白开水,无法给生活注入阳光。”   许小卓话里的话,她又怎会不懂,她常年与男性打交道,像所有妇科的男医生一样,难免有些性冷淡,在床/上,她一直未能讨好许小卓。   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眼泪打湿了白大褂,彷如刚下过一场秋雨。   剧烈的头疼让她神思恍惚。   罗晓茜傲慢的声音在脑海回荡:“姐,元旦节,半岛酒店,我们一家3口最想得到姐的祝福,姐一定要来喔。”罗晓茜就像一朵凯旋而来的红玫瑰,高傲地践踏她这朵残菊/花。   罗晓茜今年23岁,在整形科干些端茶倒水的活,典型的绿/茶/婊。   3个月前的某一天,她下班晚了。   等得不耐烦的许小卓与罗晓茜一起享受了烛光晚餐,浪漫如爬山虎般挂满墙头。照许小卓的话,他俩当晚就滚了床单,种下一棵恶魔种子。   当许小卓自豪地宣布要当爹时,她愣了半响,一股暖流自阴/道流向黏糊糊的七度空间,额,许小卓的小蝌蚪游到别的女人肚子里,还发了芽。   关上抽屉,她疲惫地躺在转椅中,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胡思乱想。   三年前的某个夜晚,许小卓弓着身,被扶进她的诊室,B超显示睾/丸脱位,出于崇高的职业道德,她花了一小时为病人进行手法复位。三天后,许小卓捧着一束玫瑰花表白,理由是她的一双妙手让许小卓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单身29年的她面对糖衣炮弹,毫无抵抗力。   于是乎,许小卓包办她的初恋,并结束她二十九年的处女生涯。   迟来的青春岁月,只能赋之一声长叹。   即使不穿越,烦恼也总如影随形。   就像月/经/不/调,有时月月来,有时三四月来,有时一年不来,有时一辈子不来,然而,无论来与不来,日子还得过啊。   如果没有穿越,她现在要么躺在CIU,要么躺在太平间。   额,都不是好地方。   如果没有赴那场9点的天台之约,是不是就不会穿越的了呢?   这个真不好说。   活在21世纪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一条神秘短信:“9点天台见。”   昏昏沉沉的她没有多想,就上了天台,推开铁门,寒风袭来,一个黑色的背影倚靠着栏杆,嘶哑的声音透过劣质呢子衣传来:“陈医生,还记得我吗?”   那是张丽的声音,是一位家暴受害者。   有些头晕,她扶着额头,艰难地张开嘴:“你找我何事?”   “何事?”张丽转过身,一点点逼近,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突然,她发疯般吼叫起来:“我的脸被硫酸浇过,我的女儿被那畜生虐待至死,我在监狱每天被人欺负,连女儿最后一眼都没瞧上。”   张丽面露凶狠,眼中发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你为什么要救醒那畜生,如果他变成植物人,就没人知道是我推的他,我不会坐牢,我女儿也不会被他害死,我没想他死,我只想他变成植物人,你为什么还要救醒他?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是医生。”她摇摇头,她很抱歉,却没有错。原来张丽还在记恨自己5年前酒醒她老公的事。   张丽妖娆一笑:“哈哈,你是医生!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伟大神圣的大医生!”   眼前有点黑,为什么这么难受,不对!   她突然想起那一壶贡菊水,以及Mandy犹豫的手。   水里含有三/唑/仑,先前没注意,现在想起,三/唑/仑的气味那么浓。   而且头晕,犯困.....也正是三/唑/仑过量的典型症状。   Mandy在她水里下迷/幻/药?为什么?Mandy可是她妹妹啊,虽不是一个爹,好歹也是一个妈。她为什么要害自己?为什么?   三/唑/仑的药效越来越强,她的头越来越痛,眼前一片模糊。   一点力气都没有,脚越来越软,她本能地想抓住张丽,却被张丽一把推下了九楼。   头天旋地转般难受起来,张丽抽泣的声音飘荡在半空:“女儿,老妈终于替你报仇了,女儿,你安息吧。”   唉,如果没有穿越,从九楼摔下也足够她粉身碎骨,即使命大不粉身碎骨,也得终身瘫痪,那可比死更难受。   巨大的疼痛传来,血染红了一地的蔷薇花,穿越了也好,她闭上眼,眼泪缓缓而出。   有些伤痛,即使穿越时空,依旧很痛。   她的鬼魂飘飘然,又来到一座悬崖,悬崖边开满扎手的白色蔷薇,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白裙,毅然决然地纵身跃下,仿如一片白云,飘过长在峭壁中的松树,飘过如瀑布般垂落的古藤,最后在开满野花的山谷砸出一个大坑。   那少女对她说:“我叫霍香药,你以后就是我,我死得好冤。”   “阿香,阿香,阿香!”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在另一个时空,她害怕孤单,紧紧抓着医药箱。   到晚上了吗?下面是蔷薇丛吗?要醒来了吗?   她想睁开眼看看四周,眼皮却重如泰山,怎么也睁不开。   悲痛欲绝的哭声贯穿耳膜,有一个缥缈的声音自远古而来:“醒来吧,醒来吧!阿香,醒来吧!霍香药,你是霍香药,你是我,他们在等你,命运在等你,醒来吧,霍香药。”那身着白裙的少女在幽幽啜泣。   她在意识的荒原中,追逐白裙少女的身影而去,追着追着,白裙少女消失不见,她狂奔,她呐喊,眼前只有荒原,哪有少女身影。忽然前面升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她往漩涡中心跑,她无法抵挡那力量,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漩涡吞噬。   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她,正在异度时空与霍香药的灵魂擦身而过,而此时此刻,灯火阑珊的霍家人心惶惶,乱成一锅粥,霍家主母宁三娘与霍家老爷子霍松鹤,一个主张尽快安葬女儿,另一个一直相信孙女铁定没死,整个霍家老少都在为如何处置霍香药的尸/体而发愁。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周末的深圳 实在太堵了,现在才回到家,洗完澡赶紧发文。很多朋友劝我不要把穿越前的事在前三章写,因为编辑看文都只看前三章,编辑不喜欢这样的构造,但我决定还是写在前面,我觉得写个前世的缘由,对穿越重生后的人生会有更多理解。谢谢每一位读者哈,希望亲们看的时候能点点收藏,感谢喔。 另外,今天母亲节,希望天下妈妈都开心快乐健康长寿。 ☆、死亡幻象   冰冷的屋子,肥猫伸了个懒腰,继续呼呼大睡。   于是,一部霍家医馆传记出现了。   门窗紧闭,鹤发老人眉头紧锁,颤抖的右手紧握着笔,方正的楷书在一页白纸写下《霍家医馆史》五个字。   唐天宝年间,有位神医名为霍仲,相传为西汉霍去病后人。霍神医医术超群,长安城的霍家医馆遇穷人分文不取,其医术空前绝后,医德流芳百世。   近三百年,战火连年,霍家几经变迁,到周朝末年,霍家只剩霍都一人,霍都乃有才干之人,举家迁往江南,休养生息,欲将霍家医馆发扬光大。岂料霍都几房妻妾,皆无所出,年近四十才得一女,取名霍娇娇。   霍娇娇倒是聪颖,将祖传秘技学得七七八八。   十六岁的霍娇娇,情窦初开,背着父母与宜禄镇将李处耘私定终身,并孕有一子,霍都一怒之下,棒打鸳鸯。李处耘求娶不成,投身折从阮门下,又添三子一女。   霍都归天后,其外孙霍松鹤继承衣钵,将霍家医馆改为松鹤医馆,取其延年益寿之意。   霍松鹤一心要将霍家医馆发扬光大,怎奈独子霍景年对什么都感兴趣,唯独对治病救人不感兴趣,霍景年成日醉心花街柳巷,枉为一代神医之后,把霍松鹤气得个半死不活。   年岁日高的霍松鹤又将希望寄托到长孙霍勤身上。   霍勤刚会爬步,霍松鹤开始灌输古往今来感动华夏五千年的医术史,从神农氏尝百草讲到霍都以身试毒,每日讲得泪流满面,感动地不要不要。   然,霍勤毕竟年幼,祖父之训,如吹风拂耳,稍纵即逝。囫囵吞枣十五年,啥都没学会。   今生的事,前世的命,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霍勤长大后,一表人才,聪明机灵,奋发图强,然而他眼里只有钱和生意。   不堪祖父唠叨的少年,十五岁生辰刚过,便寻个月黑风高夜,卷几套衣裳,摸几块银子,果断地干起离家出走的勾当,一走便是三年,霍家烟云笼罩。   三年快活,霍勤一不小心把朱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不得已厚着脸皮回了趟家,气得霍松鹤差点中风。   七月之后,霍家第十三代出世,是个女娃娃。   霍松鹤大失所望,一怒之下将长孙赶出家门。   这厢的霍松鹤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那厢的霍勤活得有滋有味,走南闯北几年,生意越做越大,黄金一箱箱地往家拖,家里老少十分开心。   霍家医馆传到第十代要断了,霍松鹤自认愧对祖先,每日于祠堂跪一个时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祖宗原谅。   然,一切在霍松鹤五十六岁那年迎来转机。   某一天,霍松鹤惊喜地发现嫡长孙女霍香药天赋异禀,对医术的悟性远高世人。老爷子叨唠着祖宗有灵苍天有眼,当即叫来全家老小,上香案垫蒲团。   五岁的奶娃娃霍香药往霍家祖师爷灵前屈膝一拜,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诞生。   霍香药在霍家孙辈排行老二,人称二姑娘。   霍松鹤对这个宝贝孙女那叫一个宠爱,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霍家上下几代人,无人敢对霍香药说个不字,因此,也养成了霍香药目中无人的性格。   十六岁的霍香药出落得亭亭玉立,生得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冠绝扬州城。   然,世事难料。   某个清晨,这只沉默寡言温顺可人的小绵羊,决定结束其光荣伟大的一生,纵身跳进千丈悬崖,一切毫无预兆,天地为之怅惋。   第一代霍仲,开天辟地。   .......   第八代霍都,转衰为兴。   第九代霍娇娇,为情所困。   第十代霍松鹤,恪守祖业。   第十一代霍景年,一窍不通。   第十二代霍香药,英年早逝。   霍香药,霍家第十二世孙,父霍景年,母秦锦云,霍家孙辈排行老二,人称二姑娘。   天赋异禀,五岁,接衣钵,成为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   至道二年,毙,享年十六岁。   兴也,衰也,一半是命,一半是人。   写到此处,霍松鹤早已泪流满面。   最后,霍松鹤以“天妒英才,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早殇”为《霍家医馆史》的结尾。   .........................................................   霍松鹤将书稿交给身旁的宁三娘,哀道:“儿媳妇啊,为父今日记下咱霍家医馆三百年兴衰,就是以免为父百年之后,后人忘祖宗根本。你好生找个书局,将咱霍家印个几百份,分发下去,凡霍家人必须背得滚瓜烂熟,每月十五考试,谁考得差了,家法伺候。”   霍松鹤交代完事,又是几声哀叹。   宁三娘忧心忡忡地接过这叠厚厚的霍家史,捻起手绢擦擦眼角的泪,小声劝道:“二姑娘此番离去,定是老天爷怜爱她,公公切莫太过悲伤,伤了身子,二姑娘也难安息。”   宁三娘这一劝,霍松鹤反而哭得更悲伤了,一哭,嗓子眼就像被狗屎堵住一般,咳得脖子都胀了,宁三娘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水,霍松鹤这才顺过气来,满脸的皱纹拧作一团,如竹篓废弃的纸团,泪水漫过,那团纸便软了,不中用了。   这一个半月只要提到二姑娘的名和事,老爷子必哭得肝肠寸断,长久下去必伤身,宁三娘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爹,您就听儿媳一句劝,让二姑娘入土为安吧。”   这是她第一百五十三次劝霍老爷子安葬二姑娘,二姑娘已逝世一个半月,老爷子舍不得,一直未安葬,近日,霍家闹鬼的传闻越来越凶,身为当家主母的她不能眼睁睁看霍家混乱,即使次次碰壁,也要劝。   “孙女啊,爷爷总觉得你没死,怎忍心把你一个人埋到冰冷的土里。”霍松鹤捶胸顿足,悲从中来,眼泪如开了口的黄河,越发止不住,声音凄凉不忍闻,他一生心血就两件事,一为霍家医馆,二为霍家医馆传人,香儿这一死,标志着他像他儿子一样,一生无所作为。   早些日子,他听到孙女时不时还有微弱的心跳声,总还抱点念想,以为天可怜见,把孙女还她,结果,四十多天过去了,连那点心跳声都没了。人人都说孙女已亡,莫不是自己老糊涂了,听错了心跳声。   罢了罢了,孙女天赋异禀,老天爷也嫉妒吧,乖孙女,爷爷要把你厚葬,不枉你来世上一趟,乖孙女,安息吧:“葬吧,葬吧,按照孙女的喜好,好生安葬,多烧点纸钱,孙女初为新鬼,没钱贿赂阎王爷,要被欺负。”   宁三娘接连答应,霍松鹤思了片刻,又道:“苏家退了婚,孙女连个归宿都没有,怕是喝不下孟婆汤,你请几个法力高的道士,给孙女寻门阴亲吧,免得她一个人在地下孤单。”   宁三娘虽觉阴亲这事怪邪门,但既然老爷子开了口,还是得好生安排,免得他一个不顺心,霍家医馆就真要关门了。   宁三娘出了老爷子的屋,一路往回走,心中也实在捉摸不透为何二姑娘不肯嫁苏公子,不嫁就不嫁呗,老爷子这么宠爱她,她说不嫁,霍家上下谁还敢逼她嫁不成。况且霍苏两家世代交好,苏公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定不会为难她,又何苦非得跳崖。   再想又觉得这事蹊跷的很,往日家里大小事,丫鬟都先上报到她这,那日,丫鬟竟直接将二姑娘的遗书送至医馆,医馆人多口杂,没半日,全扬州城都知晓拒婚跳崖的事了。   宁三娘摸摸怀里的遗书,遗书上那句“誓死不嫁苏暮春”不太像二姑娘的语气,二姑娘天性淡泊,任何事都看得很淡,往日家里大小事,她都不怎在意,不太会说出如此绝然的话。   宁三娘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封遗书差点让霍松鹤断了气。   苏老爷瞄了眼遗书,吐一地的血。   苏公子盯着遗书三个时辰未动身,最终哼一声,提起笔,一封退婚书送至霍家。   那日的霍家乱做一团,现在想来也害怕得很。   霍家从偌大的蔷薇谷中捞出奄奄一息的霍香药,刚抬回房间,霍香药就断了气。   宁三娘悲痛之余请来法师设灵堂,挂起白绫,一堆和尚波拉波拉地超渡亡魂,吵醒了昏睡的霍松鹤。老头子一把掀开棺材,抓着宝贝孙女哭得天地动容之际,忽摸到若有若无的脉搏,当下转怒为喜,一脚踢翻灵台,赶跑和尚道士。   宁三娘拗不过老爷子,也只能将白色的灵堂拆了,换一堆花红柳绿的玩意儿,老爷子说要喜庆点,还嚷嚷着招婿入赘霍家,说是冲喜。   老爷子誓死不肯安葬二姑娘,二姑娘断气一月,身不腐,也看不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一时间,流言四起,家里的丫鬟婆娘们到处嚼舌根,说是二姑娘有心愿未了,不肯上黄泉路,一番话说得霍家老少心慌慌,大白天都不敢待屋里。那些曾与二姑娘有过争端的人,端着火盆,一边烧纸,一边磕头,哭起陈年旧事也是情真意切。   霍家闹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霍宅成为扬州人眼中的禁地,大白天都无几人敢靠近,前几日,还惊动了官府,说是二姑娘迟迟不安葬,扰乱民心,要不是二姑娘外祖父是扬州太守,那些个衙差早把二姑娘埋土里了。   宁三娘这个当家主母当得可不容易,早早葬了二姑娘,霍家才能早日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霍家医馆的发展史放在第4章,主要是想突出霍家医馆后继无人的困扰,来给主角的出现造势,也不知道我这个思路对不对,总之就这样写了。 然后,今天早上上班打开电脑,惊喜地发现多了个收藏,话说今天收藏俺的这位小天使一定会大富大贵哈。路过的亲们,都来学学这位小天使的慷慨喔,善良是闪闪发光的金子。我会努力加油写的啦。如果我有不足之处,也请一定指出啦。谢谢走过路过的每一位读者,真心感谢。 今天是周一,上班奇葩累,然后被陷害被挤兑被攻击,好心累,写文能我一方平静的土地。 再次感谢收藏俺的那位亲亲。 我要早点睡啦。 ☆、浴火重生   宁三娘奶完孩子,就开始张罗起霍香药的丧事,二姑娘作为霍家嫡长孙女,又是太守大人的亲外孙女,丧礼自不能简陋,她这个后母事亲自张罗,才免得别人说她虐待继女。   再者她比这个继女只大三岁多,二人往日里聊得来,感情深厚,也舍不得亏待继女。   再想起往日二人的情愫,又悲从中来,霍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凄惨,泪怎么也抹不净,独自叹息道:“也不知今年是犯的啥子星宿,得多请点法师超渡。”   只半个下午,霍宅奠帷已布置完毕,一只只用白纸糊的灯笼整齐地挂满大门口,黑色的“哀”字风中飘摇,过往的人无不哀叹:“自古红颜多薄命!”   苏府的马车停在路边,苏暮春一身素服,掀开车帘,两只殷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霍宅大门口,那几条白绫晃得他心揪地疼,今儿一大早就收到霍家的讣告,后日吊丧。   昨夜的香魂还在眼前,此刻,阿香却是真的死了。   苏暮春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灵牌,“亡妻阿香”四字是他亲手所刻。   “公子,进去吗?”   书童苏七打断了他的思绪,苏暮春摇摇头,掏出一个小锦袋,缓缓道,“阿香怕黑,有这颗珠子陪着,就没那么黑了。”   苏七接过月明珠,又扛起挽联和花圈一步步走进霍宅,苏暮春躺在马车内,痛苦地闭上双眼,一面回忆亡妻的面容,一面思索着如何偷走棺柩。昨夜亲眼见过阿香的亡魂,可见世上真有鬼魂之说,把她带在身边,说不定阿香亡魂就会常来。再说既是他的亡妻,他百年之后,总是要与阿香合葬的,阿香也该入他苏家祖坟。   ....................................................   哭丧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直至晚间方才清静,往日里二姑娘最爱倚在栏边看书,如今她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苏公子送来的这幅寒棺可保尸身千年不腐,此时,看二姑娘的容貌确实栩栩如生,如在世一样。   苏公子待她一片真心,二姑娘这又是何苦?宁三娘一声轻叹,亲手将苏公子送来的那颗月明珠放入霍香药口中,身旁的丫鬟腿都在哆嗦,宁三娘忍不住骂了句:“哆嗦个啥,二姑娘在世时待你们那般好,如今她去了,你们一个个吓得跟只耗子一样,可惜了她待你们的那番好心,再说二姑娘去了这一个半月,可有吓过你们一回么?”   丫鬟哆哆嗦嗦,齐声道:“夫人教训的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给我好好守着二姑娘的灵位,若有个闪失,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把你们都卖到啥暖玉阁温香楼去。”宁三娘丢下话,气冲冲地出了院。   守灵的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望几眼,果断也出了院。原本生机勃勃的醉花间,只剩一堆白绫、挽联、白灯笼、白烛和一具冷冰冰的棺材。   风幽幽而过,乌鸦一声哀过一声,看着着实诡异的很。   “该死的乌鸦,二姑娘尸身可是你们能啄的?”宁三娘低低骂了句,这几只乌鸦也不知从哪飞来的,不分日夜,围着小院叫了足足一个月,都说乌鸦爱食人尸,可不能让几只破鸟玷污二姑娘的尸身,宁三娘赶紧唤来几个小厮,把乌鸦都捉了烧了才罢休。   打更人的声音穿墙而来,此时戌时,原本冷清诡异的醉花间忽地传来吱呀一声,小院的木门缓缓打开,进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梳着冲天炮,左手拽着两只糖葫芦,右手提了一袋瓜子,脸上的肉一甩一甩,屁颠屁颠地跑到屋内,停在棺材旁。   小胖孩一手抓着棺材壁,一只胖脚费力举起,勾住棺材边,脖子牢牢卡主棺材边沿,肉嘟嘟的身板儿一咕噜,倒在了棺材内,瓜子洒落一棺材。小胖孩艰难地翻个身,跨坐在棺材内霍香药的尸体上,一边捡散落的瓜子,一边将手中的糖葫芦送至尸体嘴边,奶声奶气地哄道:“姑姑,你吃!糖葫芦!酸酸甜甜!好吃!”   见睡着的姑姑不搭理他,小胖孩一只手用力掰开霍香药的嘴,见里面有颗发光的珠子,以为是珠子挡住了姑姑的舌头,小手指灵巧一抠,把月明珠随手一扔,月明珠滚得老远。   “姑姑,你吃糖葫芦。满满请姑姑吃糖葫芦。”小胖孩一遍又一遍柔声哄道。   见身下的姑姑迟迟不张嘴,小胖孩有些泄气,垂头丧气地坐着,拍着霍香药的脸蛋,不满道:“姑姑,我平常摔了,娘亲给我买糖葫芦,我吃一口就不痛了。还有我早上不想起床,娘亲只要让我舔下糖葫芦,我就立马醒来了。姑姑不乖,都睡了好久好久了,还不起床,再不起床,满满就要打姑姑屁/股了。”   身下的姑姑还是无动于衷,小胖孩眼皮一拧,眼泪哗啦啦地流,小胖孩不停地抽噎着,絮絮叨叨地说着:“姑姑,你说过要带我去河里抓鱼,池塘涨过几回水,我看到好多鱼儿都跳上来吐泡泡,姑姑,你快起床,我们一起去抓鱼好不好,抓许多大肥鱼,一条生煎,一条清蒸,一条炖汤喝,还有一条养着生鱼宝宝。”   ......   白裙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突然而来的漩涡包裹着她,如龙卷风般滚动,四周全是黑暗,就在她精疲力尽之时,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渐渐地,形成光圈,光圈越来越大,她睁不开眼,一不小心,医药箱跌出漩涡。   “阿香,阿香,阿香!”   千万个声音在耳边穿梭,她抱着头打滚,那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将她撕裂般,她想躲避那声音,猛地睁开了眼,身下没有刺人的蔷薇,她睡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手触及之处,一片冰凉,一个肥头费脑的小孩正跨坐在她身上抽噎着。   目之所及,皆是古朴之色,唉,她还留在这个时空,咦,她的老朋友呢?难道上天那么残忍,连她唯一的老朋友都要拿走么?   石壁倒影着她的脸,轮廓柔和,下巴小巧,荷花瓣般精致的小脸型,与那白裙女子长得一模一样。“醒来吧,醒来吧!阿香,醒来吧!霍香药,你就是霍香药,你就是我。”她想起白裙女子的话,难道她不止穿进了那啥阿香的魂魄,还穿进了阿香的身体。   她就是霍香药,霍香药就是她,她反复琢磨这句话,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霍香药。   好吧,从今往后,她就是霍香药了。   浑身都痛,霍香药艰难地动动脚,那小孩重的像块石头,移都移不动:“喂,小屁孩,坐开点,压着我了。”穿越时空后的第一次出声,神了,这声音是真好听,清脆悦耳。   小胖孩惊讶地抬起头,肉乎乎的小脸上挂着两串泪珠,两串鼻涕,鼻涕流过下巴,就要掉到糖葫芦上,许久不见的饥饿感驱使着霍香药一把夺过糖葫芦。关键时刻,小胖孩手一伸,将泪花与鼻涕抹得一干二净。   “姑姑,你个大懒虫,终于舍得起床了。”小胖孩抓着霍香药的耳朵,又兴奋又气愤。   霍香药一把踢开胖小子,撑着身子爬起来,仔细一看,还真是具棺材,她到底造的什么孽,人家穿越都穿到温柔乡或者某个王爷的床榻上,她穿到一具棺材里,又狗血又没创意。   “不错,这糖葫芦味道不错,没添加剂。”已经一个半月没有吃过东西了,霍香药饿得肚皮贴肚皮了,一口一个糖葫芦,吧唧吧唧嚼得可香。   小胖孩颇为得意道:“那当然,姑姑也不看看是谁的糖葫芦。”   胖小孩又啃了几颗瓜子,霍香药觉得盛情难却,一股脑都塞进嘴巴里,反正也饿,有啥吃啥吧。二人坐在棺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胖小子,为啥有床不睡,我们要睡棺材?”   胖小子小嘴一嘟囔:“姑姑,你很不乖耶,我叫满满,霍满满,姑姑要叫我满满,不能老叫我胖小子,满满不胖,一点都不胖。”   “额(⊙o⊙)…满满,那你给我讲讲最近的事吧。”   “最近可有好多事,从哪讲起呢?得先从你没出息讲起,姑姑,这回不是我不帮你,你是真没出息,为了一个男人跳崖,连我这个小孩子都觉得不齿。他们把你捞回来,都说你死了,还给你设灵堂,一开始祖父不信,拆了灵堂。再后来,祖父也相信你死了,三奶奶又让人把屋里挂满白布,一堆和尚念经。只有我最厉害,我就知道姑姑肯定没有死,别人都说死了会变臭,姑姑那么香,肯定没有死,姑姑就是贪睡。”   霍满满人长得不简洁,讲起话来倒简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二人说话间,又有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醉花间,来人是位老妇人。老妇人的目光被一束绿光吸引,她知道那是苏公子送给霍香药的月明珠,月明珠可是比夜明珠更好的玩意儿,天底下找不出几颗。老妇人警惕地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没人之后,眼明手快地把那颗夜明珠藏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书中人物颇多,有亲们认错人物关系的。 遂,蠢作者决定这里做一个简单的人物说明,以方便大家认识和阅读后文。【其实想放到作者说话里面,但是怕大家说我伪更新就不要我了,所以就放评论里了。】 霍家 .......【此处略在本书不怎么出现的N代】 1、(霍娇娇是第9代) 霍家医馆第一代女传人:霍娇娇 2、(霍松鹤是第10代) 霍娇娇和李处耘私下鬼混生下霍松鹤,然后私奔不见了。 3、(霍景年是第11代) 霍松鹤与唐氏结婚,生下霍景年。 4、(霍香药、霍勤是第12代) 霍景年娶了2个老婆1个小妾。 大老婆秦锦云生下嫡长女霍香药。 二老婆宁三娘生下嫡女霍香雪。 小妾朱二娘生下庶长子霍勤。 5、(霍满月、霍满满是第13代) 霍勤私奔,搞大朱文君的肚子。 生下霍满月与霍满满姐弟俩。 ~~~~(>_<)~~~~亲爱的读者们,走过路过,一定要留点痕迹,让我感觉到你们的存在呀。 无论是收藏还评论,还是骂我,通通甩过来,表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自言自语呀。 亲们,我洗白白等你们喔。 ☆、虚惊一场   霍香药那个死丫头死了也活该,要不是霍香药那死鬼娘出身比她好了点,她朱氏也不至于只混个小妾,她可为霍家生了长孙,这功劳姓秦的姓宁的都比不上。这院子阴气真重,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朱氏只想快点离开这不详之地,可人的心理偏偏奇怪的很,越是害怕越要看,越是害怕越要想。   朱氏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只往大堂的棺材瞧了一眼,她的脸便由原先的愤恨变成了恐惧的白色,诈尸?霍香药那死丫头和她娘一样,死都不安宁,天生的狐媚子。和死丫头一同说话的小孩怎么那么眼熟,天哪,那不是她的宝贝孙儿满满吗?霍香药那死丫头肯定为了报复她,要把她的宝贝孙儿抓到阴曹地府去。   朱氏越想越害怕,害怕得双腿打抖,一颗老心脏咚咚咚都到了嗓子眼。“啊”的一声大叫,拔腿就跑,边跑边呢喃:“霍香药,你可别怨我,又不是我要害死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做了鬼,本事厉害着,你找害你的人去,别找我孙儿。”   被尖叫声吸引而来的丫鬟主子扶住大汗淋漓的朱氏,怯生生地看向院内,一时间,也没人敢踏进一步。   “文君,让你离霍香药远点,你不听,那死丫头死了还要抓你儿子垫背。”朱氏一番语无伦次的话可吓坏了她的儿媳妇朱文君,晚饭过后,她满世界地找儿子都找不着,难道儿子已经被二姑娘的魂魄带走了,二姑娘生前那么喜欢满满,难免死后也要带走满满,朱文君越想越怕,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急急忙忙赶来的宁三娘见朱氏婆媳二人哭天抢地,忙抓住一个丫鬟,问清了状况,开口就是一句吼:“哭什么哭?几十岁的人,就只知道哭?文君,我问你二姑娘人好不好?二姑娘平日里对你家满满好不好?”   朱文君捂住嘴巴,颤抖着肩膀,不敢苦出声,不肯说话。   宁三娘知道她一向没什么脑子,估计也讲不清。   “二姑娘那么善良的人,若说她的亡灵要害大家,打死我也不信。”宁三娘烙下一句话,招呼了几个胆大的婆子,进了院子。   朱文君怯生生地盯着院内,想哭又不敢哭,想进又不敢进。   “三奶奶,二姑娘和孙少爷好像在聊天。”丫鬟疑惑地提醒宁三娘,宁三娘眼睛亮堂着,早就看清二姑娘和满满正坐在棺材里剥瓜子,有说有笑,看起来很开心,唉,满满这孩子真性情,打出生起就和二姑娘走得近,这一时半会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老婆子畏畏缩缩不敢进屋,宁三娘只得自己打起胆子进屋,满满见她来脆生生地叫了声:“三奶奶来了呀,三奶奶,满满和姑姑渴了,想喝糖水。”   霍满满叫自己叫姑姑,却叫进来的女子奶奶,这女子应该自己的妈妈辈,看这女子年纪并不大,不过这事也不难理解,娱乐圈许多女明星不都给三四十岁的公子爷做后妈么。   霍香药对那女子甜甜一笑道:“是有些渴了。”   初来乍到,卖个萌还是很有必要,霍香药这样认为。   宁三娘面上一僵,很快又恢复镇定,“诶”了声,转过身倒水,偷偷抹了几把眼泪,多好的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三奶奶,满满都要渴死了。”   满满又在嚷嚷,宁三娘尽量控制眼泪,笑嘻嘻地把茶水递给棺材里的二人,柔道:“都说好孩子,满满,你娘亲到处找你呢?快出来,三奶奶抱你去你娘那。”   霍满满一口气喝完水,嘴一抹,不乐意道:“我才不要去娘那,娘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烦死人了,我要跟姑姑说话,三奶奶,我跟你说我以后长大了,娶媳妇绝对不娶我娘那样爱哭的人,我就要娶姑姑这样乖乖的人。”   小小年纪就想娶媳妇,古代小孩真是早熟,霍香药忍不住拍拍他的小脑袋。   霍香药的笑,看得宁三娘心里有点发毛,心里琢磨着二姑娘冤/魂不散必有因,赶明儿要多请点道士来超渡。   “很晚了,满满该睡觉了,来三奶奶抱你回床睡觉。”宁三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要抱霍满满,哪知满满嘴一瘪,扑进霍香药怀里,赖着死/活不肯走。   “三奶奶,要睡你就跟我娘睡,我要和姑姑秉烛夜谈,我都好久没跟姑姑聊天了。”   看着热情的霍满满,霍香药哭笑不得,两手一摊,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看着宁三娘。   宁三娘被看得嗓子眼都抖了几抖,酝酿了半刻,终于鼓起勇气劝道:“二姑娘啊,三娘知道你有心愿未了,三娘也知道你素来喜欢满满,可到底人/鬼殊途,你可不能带走满满啊!满满他娘在外头都哭昏过去了,不信你看。”   霍香药一下子没听出宁三娘话里的意思,竟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见屋子门口有几个老婆子在点头,又见院门口有几个人边抹泪边看她,那眼神充满恐惧与好奇。霍香药瞬间就懂了,他们估计都以为她诈尸了,古代人还是比较愚昧无知。   见霍香药表情怅然,宁三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赶紧又加了把劲:“二姑娘,咱霍家,就数你心最善了,平常看到个野猫儿野狗儿,都要领回家喂养。二姑娘,你尽管放心,你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三娘都会帮你照料得井井有条。医馆的事,你也尽管放心,有陈义在,一切都顺堂着,来往的病人都念叨着要给你祈福,三娘明儿个会多请几个法师,替你超渡,让你早日投胎转世,下辈子有缘就做三娘的亲闺女吧。”   宁三娘说着说着,泪如泉涌,站在门口的老婆子也一个个抹起眼泪,霍香药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怀里的霍满满最先不悦,嚷嚷道:“吵死了,吵死了,姑姑,我没骗你吧,咱们霍家的女人,除了你,其他女人都爱哭哭啼啼,哭得我心累。”   霍香药捏了把他的耳朵,笑道:“你小小年纪,懂啥心累。”   宁三娘忽地想起一件事,忙收住泪道:“二姑娘,瞧三娘给糊涂的,你这次回魂,一定是想见大家一眼对吧?”   回魂?霍香药一愣。   那厢的宁三娘已经在吩咐下人:“霍妈妈,赶紧地,把老爷老太太少爷都请过来,二姑娘要见大家最后一面。”   宁三娘话未落音,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已经进了屋,院子门口远远地还跟着一年约四五十的大伯。   “香儿,香儿!我的香儿,你死得好惨,苍天啊,你让我霍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残忍。香儿,你在天有灵,来看爷爷奶奶最后一眼,可还有未尽的心愿,爷爷奶奶都替你办了,安息吧,香儿。”霍老太太哭倒在棺材尾,宁三娘赶紧扶住婆婆。   霍香药看着一屋子的人不知所措,怀里的霍满满悄悄给她支招:“姑姑,快睡觉,这帮人哭起来没几个时辰是哭不完的,烦死了。”   霍香药张大了嘴巴,这小屁孩什么逻辑,这时候她要装睡,那就是真的像诈尸了。   “姑姑,你不睡,我先睡了。”霍满满见她不睡,便自给儿捂着耳朵睡了。   一屋子人跪成一排排,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天地,霍香药现在想起她在蔷薇丛经常听到的哭声大概就是来自这里。   霍香药清清嗓子,张张嘴,尴尬一笑,澄清道:“那个,那个,大家,大家别哭,别哭,我,我,我是活人哈。”   宁三娘掩面抽泣道:“二姑娘,我们知道你还不习惯做鬼,可毕竟人和鬼不一样。”   霍老太太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霍老爷子拉起霍香药的手,许久后,拧紧的眉头才舒展开,一会儿摸摸霍香药的额头,一会儿翻翻霍香药的眼皮,忽地喜道:“乖孙儿,乖孙儿,你可吓死你爷爷了,可活过来了,活过来就好,活过来就好。”   霍老爷子笑着笑着又哭了,宁三娘以为公公痛失孙女成疾,忙宽慰道:“公公,婆婆,夜深了,您二老赶紧回房歇息吧!二姑娘的身后事,三娘一定尽心尽力料理。”   霍老爷子呸地一声,怒瞪宁三娘,指着屋里的白绫,呸道:“呸呸呸,还不把这些鬼东西都拆了,看着就碍眼,我乖孙儿没事都要被你们咒出事。”   霍老太太见夫君脑子清醒,不像是吓糊涂的样,也颤颤巍巍地抓住孙女的手,寻常人的体温,脉搏也在跳动,再看她眼睛炯炯有神,面色虽苍白却亦有红润,嗑起瓜子不紧不慢,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高兴,抱着霍香药痛哭起来:“果然活了,果然活了,菩萨显灵,我香儿心善,平日里积的那些福,菩萨都看到了。”   宁三娘也过来摸了摸霍香药的身体,又摸摸自己的手,一样的温热,当下热泪盈眶,忙招呼人拆了灵堂。   接着,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挨个摸了回霍香药,这一折腾直至四更天,霍香药才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爬出棺材,霍满满倒是幸福得很,说睡就睡着了,后来的这些折腾竟没惊醒过他,由着他娘亲抱了回去。   洗洗刷刷,便是五更天,这一夜着实累得慌,霍香药躺到床上只片刻便入眠,这一觉睡得也踏实,原本认床的她竟觉得这床熟悉得很,或许霍香药真是千年前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近鸭梨很大,尤其这2天煎熬。倒不是原本有多少期盼,主要是日日在谨慎及奋斗,却落差如此大。尤其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平常心对待。 ☆、父女破冰   第二日,霍家的主子们除了宁三娘,都起得晚,作为主母的宁三娘连夜招呼人拆了院子里所有的白绫白灯笼,一大早又招呼人烧了这些不吉利的玩意儿。早饭未过,陆陆续续还有人送挽联花圈来,霍家人手不够,宁三娘又赶紧请了几个兼职,其中两个去道观回绝道士,其余的七八人去各房亲戚送口信,免得再有人来参加丧礼。   还未到午饭,霍香药外祖秦家就派人送来了一堆冬虫夏草和燕窝,苏家也派人送来一支千年人参。宁三娘想着这苏公子对二姑娘还真是痴心得很,昨儿还送了颗月明珠,说起月明珠,宁三娘隐约记得昨夜并未见霍香药戴着,那可是贵重的东西,可别给院子里的婆子摸了去,赶紧差丫鬟前去问个清楚,又差人把那千年寒棺还回苏家。   霍家的人大白天抬着一口棺材在大街上走,还抬进了苏家,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霍家二姑娘要埋入苏家祖坟,霍家二姑娘的死在扬州城人眼中已是铁上钉钉的事。   好好的大活人,大家都以为死了,这可是不吉利得很,宁三娘又得差人四处贴告示说清霍香药起死回生的事,顺带宣扬宣扬霍家医馆起死回生的医术,也是一举两得的事。   这一番忙碌,可累趴了她,直言霍家主母不好当。   .............................................   霍香药睡至午后才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医药箱,她不相信她的老朋友会抛弃她,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那只神奇的医药箱,不说别的,光里面的碘酒和阿莫西林都不知可救多少人命。   霍香药越想越着急,把醉花间都翻了个遍,也没找着医药箱。宁三娘派来问明月珠的丫鬟以为二姑娘找得是明月珠,赶紧回禀了宁三娘,主子的东西也敢摸,宁三娘怒发冲冠,当下决定盘查那夜进过醉花间的婆子丫鬟,挨个房间都搜遍了,也没找到月明珠,气得宁三娘决定所有人的月钱都扣三分之一。   院子里找不到医药箱,霍香药又跑到霍宅门前的蔷薇丛找,好在,总算找到了来自21世纪的医药箱,跨越空间,老友重逢,霍香药不禁泪流满面。   路有乔木,苍翠欲滴。乔木之下,立有一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上好的冰蓝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一头乌发高高挽起,插着羊脂玉发簪。   颓废的苏暮春仿若开过光的玉石,容光焕发,眉目含笑。   今日大早得到消息,说香儿又活了,虽觉诧异,却容止不住的高兴,脱素衣,烧灵牌,一番梳洗打扮,想了个突患伤寒的借口,装模作样咳几声,来回练习数次,这伤寒病装得浑然天成。苏七备了几坛好酒,忍不住笑道:“我说公子,你这是何必,想看二姑娘就看二姑娘,还非得装病,想让二姑娘心疼你也不是这个做法呀。”   苏暮春心心念念的是香儿,着苏暮春的是前妻,哪有心思跟苏七计较,假装正经地一路看风景,苏七抱着几坛酒,汗流浃背地跟在后面。   离霍宅越来越近,远远的瞧见一蓝衣姑娘,左瞧右瞧,钻进蔷薇丛,那背影熟悉的很,但那矫捷的步态与温婉的阿香却似两个人。苏暮春来了兴致,双手抱胸,默默立于树下,一边遥望前妻,以解相思之苦,一边饶有兴趣地观望她反常的举动。苏七摸不准主子的套路,又不敢吭声,蹲地上逗蚂蚁玩。   片刻过后,阿香从蔷薇丛探出头,手中紧紧抱着口箱子,又哭又笑,箱子是昨夜阿香魂魄都背的那口箱子,上面的白色十字还是那么刺眼。苏暮春总觉得哪不对劲,又说不出哪不对劲,再看阿香活蹦乱跳,一颗悬着的心也松懈了。   只要她好好的就好,是人是魂又有何关系。   苏暮春转身往回的身影正落在送客的宁三娘眼中,不觉轻叹连连,明明郎才女貌极为般配的一对,这等痴心又伟岸的夫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改天得劝劝二姑娘别辜负了苏公子的一片真心。苏七屁颠屁颠地送来好酒,说是苏老爷新得的青梅酒,送给霍老爷子尝尝,宁三娘也不说破,收了酒,给了回礼,又硬塞给苏七几块碎银子。   ...............................................   回屋的路上,一直思索着明月珠的事,中午特地问了满满,满满说那夜扔过一颗发光的绿珠子。宁三娘想他不过四岁小孩,能扔多远,明月珠应该就扔在屋子里,所以,她午饭后差了丫鬟把醉花间里里外外又都翻了遍,珠影子都没见到,这可奇了怪。   若说是颗普通珠子,买来赔了苏公子便好,偏偏这月明珠举世难求,是苏家的传家之宝,万一二姑娘依旧不肯嫁苏公子,还拿人家苏家传家之宝,就显得霍家不厚道。   宁三娘琢磨着那夜进过醉花间的人,都得拷问一遍,最早进去的人嫌疑越大。   霍香药小心翼翼地抱着宝贝医药箱回屋,左看右看觉得上面的“+”字及油漆太显眼,而且箱内的轻材料和防水设计都是千年后的技术,会吓死古代人,于是,霍香药找来几块碎花布,里里外外裹了几层花衣。   霍香药缝箱子缝得起劲,忽有笑声入耳:“闺女的女工像爹,哈哈。”   抬头一看,一个大伯正笑眯眯的瞧着她,霍香药反应过来大伯是霍香药的爹霍景年,昨晚有见过,霍景年与霍香药在21世纪的老爸一样,中年秃头,二人相貌也极为相似,唯独不同的是:霍景年比老爸更幸福,老爸一生远离女色,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前列腺事业,而霍景年却有三个老婆。   刚落座,霍景年就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说的都是霍香药跳崖之后发生的事,如谁家姑娘出嫁,谁家老奶奶过世,谁家孩子出生。讲到孩子出生,霍景年话锋一转,又讲起古人奋发图强,孝顺父母的典故,一个典故接一个典故,背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来,霍香药迷迷糊糊听着,眼皮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讲完孝道,讲人道,讲完人道,讲霍家医馆,讲完霍家医馆,讲霍香药的亲娘秦锦云,大致是她娘生前多么温婉孝顺,如何宠爱霍香药,死得又多么突然之事。   说到秦锦云,霍香药也不免怅然,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在21世纪的亲妈,亲妈5岁就抛弃她,跟着洋人出国,之后再没见过几次,对于妈妈的记忆十分寡淡,这样看来,她和原来的霍香药倒有许多相似之处。   霍景年见说到去世的夫人,女儿十分难过,忙挤出几滴眼泪,趁热打铁道:“闺女诶!可怜你娘生下你没两年,就去了极乐世界,丢下我们爷女俩孤单在世,爹爹好几次想随你娘而去,然而想到你尚年幼,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你娘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看到你一点点长大,爹常想你娘这回该安息了。”   霍香药递了块帕子过去,霍景年酝酿完情绪,十分委屈:“闺女耶!自/杀这游戏可不好玩,你这一跳,是要把你爷爷奶奶爹爹的命都跳没啊。我们霍家就数你最有学问,怎就偏偏这事想不开。圣人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倒不奢求你念着我这个不称职的爹,只求你念着你死去的亲娘,你亲娘可是心心念念都只有你,她若泉下有知,晓你如此轻待生命,怕是得从坟墓爬出来哭。闺女耶!爹也不是啰嗦的人,还是那句,有事咱好商量,咱们霍家谁不听你的话呀。闺女啊!算命的本就说你爹不是长命之人,六十关头难过,闺女你这么一闹,你爹只怕熬不到五十大寿。我说闺女,你就发发慈悲,别再吓我们了。”   霍景年一番肺腑之言说得又粗俗又情真意切,霍香药再三保证再不会做傻事,霍景年依旧不肯停止哭,非逼着霍香药跪在她娘灵前,对天对地对她娘亲发誓再也不做傻事了,霍景年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霍景年绕了个大圈,也是不想她做傻事,霍香药会心一笑,就都顺从了霍景年的意愿,父女二人又一起用了晚餐,这顿晚餐吃得愉快祥和,笑声不断,霍景年又喜又惊,喜的是闺女总算想开了,惊的是闺女似乎变了个人。以前的闺女痛恨自己娶了太多老婆,又怀疑她娘的死和自己有关,闺女对自己从来都是冷言冷语,他毕竟是长辈,也总不能一直热脸贴冷屁股,所以,父女关系极为冷淡。   霍景年惊讶之余,只道祖宗有灵,闺女这一跳,把脑子摔灵光了,是他的福分。   霍香药这顿饭也吃得轻松,霍景年比她21世纪的老爸有趣多了,霍景年讲起段子,编起故事,绘声绘色,可爱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非常疲惫,非常疲惫,今天工作到后面都想吐了。这几天都没码啥字,虽然有存稿也不可荒废,这个周末得加把劲啊。 这两天发现,每天都会多那么一两个收藏,虽然不多,却足矣。作为新人,我已经知足了。再次谢谢大家!十分感谢,如果我有写得不好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希望你们能够及时纠正我的问题,我并不懂得谦虚,但我知晓谦逊。 还是那句老话,我有些小毛病,如写文刚开始总会过于平淡,让人昏昏欲睡,有趣的内容不多,我的文往往在后面越来有意思,这是我的毛病,我也一直在修改,希望大家能够耐着性子多看几章,希望能多给点耐心与时间给西江月,谢谢大家。 ☆、清创手术   重生的日子过得悠闲,不知不觉五日过去了,霍香药每日忙着接待各路客人,也没什心思理会其它事。   好不容易遇着个邻居娶媳妇的日子,霍家老老少少都去喝喜酒了。霍香药见春风和睦,日光如玉,是个好天气,招呼丫鬟把衣服被褥都搬出来晒,她这日可深受螨虫困扰。   闲来无事,在后花园的葡萄架下找了块阴凉的地方,躺在藤椅里,思考其人生。   乱哄哄的脑子时不时还是会闪现前男友与小三手挽手进礼堂的身影,此时再想起这些事,心竟宽了许多,想来毕竟已相隔千年。   头顶的葡萄藤上挂满一粒粒青色的小葡萄,煞是可爱。   又想起爷爷和爸爸,她作为陈家男科的唯一继承人,就这么没了,两父子得抱头哭傻。再想爷爷和爸爸的自愈能力向来很强,爷爷平日里无论发生多大的事看几集韩剧就自愈,老爸最近醉心前列腺的研究,估计也没多少时间来怀念她吧。   还是好好想想作为霍香药的人生该如何继续吧!   她已经是霍香药了,不知道哪个朝代的一名女神医。   作为古代女神医的第一步还是是给自己治伤吧。   古代人穿得太多,伤口又不懂处理,她这几日跳来跳去,一不留神,脚上伤口奇痒难耐,估计发炎了。   霍香药剪开裤子,果然拳头大的伤口泛红,肿得像个人/血/馒头,用力一挤,粘稠的脓水流出半碗。   创伤手术,对霍香药而言小菜一碟。   自己给自己做手术,麻药肯定不能打,这一刀下去,她会不会一命呜呼。   想到这,霍香药就骄傲不起来。   成功学家常说不对自己狠点怎能成功?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   霍香药打开神奇的医疗箱,拿了些必用的手术用具,牙一咬,就准备上刀子。   绿萝是霍香药屋里的老丫鬟,见霍香药又是咬牙,又是扛刀子,心慌慌意茫茫,赶紧派小六通报老爷子。   本在看诊的老爷子一听心肝宝贝拿刀子,心也跟着慌了,急急忙忙跑到霍香药居住的醉花间。老爷子踏进后花园的第一步,就听到孙女的惨叫声,接着是一院子丫鬟的惊叫声,老爷子一颗脆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眯着眼凝视,怎奈眼神不好,也看不清啥,又连滚带爬拨开丫鬟,低头一瞧,见孙女正咬着牙,左手抓着右脚,右手握着匕首,一点点隔开伤口,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冒出,急得老爷子怒道:“还不给小姐擦汗。”   霍香药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犹豫了半会,叫了声爷爷。   老头子撑圆了眼,满脸困惑:“我的亲孙女,你这是要做啥呢?”   “清洗伤口。”霍香药将泡在碘酒中的棉花拿起一坨,把伤口四周的血和脓都擦拭干净,碘酒灼得伤口一阵阵抽搐。   “怎么个清洗法。”老头子又问。   “先将伤口割开,把脓放掉,把异物夹出来,用碘酒清洗干净,最后再放点布引引流就完事了。”霍香药一边使出吃奶的劲挤出脓水,一边尽量回答得通俗易懂。   老头子边听边点头,站在一旁像个学生,认真地看霍香药清洗伤口,末了又问:“碘酒是何酒?爷爷愚笨,只知晓女儿红竹叶青之类。”   霍香药一愣,灵光一闪,笑嘻嘻道:“我自酿的酒。”   霍松鹤大大竖起个拇指。   “你们站开点,挡着我的光线了。”霍香药不耐烦道,老头子和一帮子丫鬟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霍香药拿着钳子在伤口里拨翻,不一会儿功夫,就在化脓的肉里找到一根近一寸长的树枝。那树枝有三分之一还插在肉里,霍香药拿了块布塞在口中,紧紧咬住,然后左手拿着镊子紧紧夹住树枝一端,右手拿着手术刀,一点点割掉包裹着树枝的那一层肉,最后镊子用力一抽,抽出的树枝扔在碗里,染红了一碗醇香的白酒。   没有红外线也能找到异物,霍香药松了口气,对自己的医术又增添了几分敬佩。   接着左手用钳子撑开伤口,镊子夹起棉花,把脓水搅得干干净净,又灌了点碘酒。拇指长的伤口裂开着,其实把伤口缝起来愈合得会更快,但一想到没有麻醉剂,霍香药不知不觉打个冷战,还是不缝了,她又夹起碘酒泡过的纱布,一端塞进伤口,一端露在外头,这个清创手术就算完工了。   几个丫鬟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对二姑娘的崇拜又加厚了,老爷子怒吼一声:“还愣着干啥?”   丫鬟们立刻忙碌起来,倒血水的倒血水,擦汗的擦汗,端茶点的端茶点,院子里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老爷子慢腾腾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低头去看伤口,见已止血,目中甚为惊喜。   “孙女,你这招是咋想出来的?用的是何原理?”老爷子唤人拿来笔墨纸砚。   这老头子倒是个勤劳的医痴,看样子是想向她学习,以前,她爷爷也爱抓着她交流医术,不过问的都是些不孕不育之症,爷爷自退休后就对这个专题萌生了浓厚的兴趣,经常废寝忘食地看一些体外授精的片子。   霍香药抓了把瓜子,边嗑边道:“我这些日子躺床上无聊得很,琢磨着我这伤口久治不愈,定是有东西在里头作怪,怕是不把东西弄出来就好不了,于是想出割开肉取东西放脓水这招。”   老爷子一一记下,又问:“碘酒是咋做法?这秘技可能外传?”   碘酒的做法,霍香药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果断答道:“不能外传。”   老头子自然懂做医生的肯定要留点秘技,也不再追问。   老头子慈祥地看着霍香药,目中包含期望,感叹道,“我们霍家世代行医,本以为到爷爷这代要断了,幸而老天怜悯,赐了个宝贝孙女,真是千古难寻的医学奇才,我们霍家后继有望了。”   霍香药打了个喷嚏,难道她重生回到古代,是要振兴中华医学,与西医PK么?这个任务也忒重了些。   老头子忽然话锋一转道:“孙女不喜欢苏贤孙就不喜欢吧,孙女可有别的意中人?孙女也不必害羞,只管告诉爷爷,无论他是贫是富,爷爷都欢喜。”   看这架势,是又要给她安排婚事,霍香药忙摇头道:“没有!我现在还年轻,想先学好医术,振兴霍家,才不辜负爷爷的厚望,儿女情长的事不着急不着急。”   老头子赞许地点了点头,慈笑道:“孙女深明大义,爷爷心里很安慰,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爷爷不能为门望而不顾孙女的幸福,那便过分了。爷爷前些日子听绿萝说孙女与医馆的学徒陈义交好,爷爷琢磨了个把月,其实招他入赘也不是坏事。”   陈义又是什么人?以前的霍香药与他交不交好,她也不知道,但她很清楚绝不能糊里糊涂又招个夫婿,这里的女子嫁人真太随便了,霍香药想着都冒冷汗,忙出声打断道:“我与陈义不熟哈!爷爷还是多给我点时间,我定选个我与爷爷都如意的夫婿。”   一听孙女不中意陈义那粗衣小子,老头子倒似松了口气,抚着白花花的胡须笑道:“这样也好,你自给儿挑,挑个满意的。”   霍香药也附和着笑了几句。   老头子隔了半响又道:“霍家与苏家世代交好,爷爷当年来扬州也多靠苏老弟相助,这次拒婚害得苏老弟病了场,爷爷心中总过意不去,怕霍苏两家的关系由此淡了。”   霍香药喝了口茶,点头道:“这事,霍香药确实对不住苏暮春,改日得上门赔个罪。”   老头子也喝了口茶,犹豫了半响,方道:“这事总是我们霍家亏欠了苏家,爷爷琢磨着还得再跟他们允诺一门亲事才能稳住两家交情,本来将你许过去是最好不过,可惜苏家子嗣单薄,就只一根独苗苗苏暮春。”   霍香药心中一惊,难不成老头子还想让她再嫁那苏暮春不成,甩了人家又去求人家娶她,这种丢人丢到家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老头子见霍香药没啥反应,又接道:“我们霍家还有个嫡长的重孙女与孙女同龄,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虽小了苏贤孙一辈,不过二人年纪样貌家室倒十分相配,满月对苏贤孙也有些心思,既是孙女看不上的人,爷爷把满月许给他,孙女觉得妥否?”   “满月喜欢,我觉得就挺好,给咱霍家添个重孙女婿,又稳定两家关系,爷爷妙招。”霍满月,霍香药的侄女,这段时间一直在外祖家串门,她至今还未见过真人,古代婚配太早,导致常出现隔辈人同龄的尴尬事,这倒也不算稀奇。霍香药其实觉得多个侄女婿也没什坏事,反正只要不让她现在嫁人就好。   再三确定霍香药没意见,老头子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下来,又聊了些医学上的事,好在21世纪的爷爷是中医出身,家里一堆《本草纲目》《唐本草》之类的书,她自小耳濡目染,对中医中药也熟悉的很,说起来头头是道,霍老爷子对这个孙女也更加爱不释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涨了2收,所以今天就没涨收么!明天周末了,琢磨着要不要双更,但是想到把七八万存稿一口气更了,后面压力是不是太大呀。慢慢的,男女主角的感情戏会越来越多哈!不过,是慢慢的,我的性格是不是太慢了呀。这一章之所以选择写清创手术,是因为我对这个记忆非常深刻,去年国庆我妈就说因为一次外伤处理不当,导致伤口恶化,包子大的肉都烂完了,幸好当时没有感染,如果感染是要截肢的。当时我每天就说帮她清洗伤口和换药,第一次时,我手抖得可厉害了。好在现在全好了,所以受了外伤一定及时清理伤口,还有打破伤风。 不多说,洗完澡吃完饭好好码字是正经,因为我下周要加班熬夜通宵,好可伶啊。。。 亲们,看了记得收藏喔!爱你们! ☆、古人烦恼   每日睁眼闭眼,日子说过也就过了。   霍香药也在一步步适应古代的生活,好在她是病人,不常出门,需用到的礼仪规矩不多。又是霍家的嫡孙女,未来的掌门人,做人也不用夹尾巴,丫鬟婆子三四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21世纪苦逼上班族的日子过得还要轻松许多。   就是霍家老老少少的担忧,让她觉得有些压力。   比如那老太太每日都要丫鬟扶着来看两回,三娘宁氏与嫂子朱文君每日也要抱着孩子来一两回,外租秦家的两位舅母隔三差五就要来嘘寒问暖,霍香药哪怕半夜起来尿个尿,丫鬟婆子都要紧张兮兮.......诸如此类,一屋子老少尽盯着她,生怕她想不开跳茅坑一样。   说到茅坑,也是一脑子苦水,便桶和夜壶怎么也用不惯,刚来时,这东东还放在卧房,那个臭气熏天啊,真是做梦都想念小鬼子造的冲洗全自动抽水马桶。   来到古代后的霍香药总免不了感叹人类不穷的智慧。   烦恼归烦恼,感动也常常有,古代的人还是很淳朴。   除了淳朴外,最大的收获就是亲情。   中国自80年代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政策,没有兄弟姐妹一起玩,父母常年忙于工作,他们这一代人在亲情上或多或少有些遗憾。   霍家是大户人家,人口众多,辈分还乱得很,也成为她的一大烦恼,比如霍满月和她同年却叫她姑姑,宁三娘只大她三岁却是她嫡母。   都是早婚早育惹的祸。   闲着无聊时,霍香药偶尔也会想到被她退婚的苏暮春,长什么样?品性如何?不过迄今未见过苏公子本人,苏家倒派人送过几回名贵药材,伴着些有趣的玩意儿。   来古代这么久,霍香药还交了个好朋友,就是她的小侄儿霍满满,也是她自棺材醒来见过的第一个人。   小满满嘴甜,与她也特别亲昵,今儿个兜里藏块糖来,明儿个捧一捧花生,后儿个拽一把狗尾巴草,每次来都带礼物,张嘴甜言蜜语,每每哄得她眉开眼笑。   不仅如此,小满满还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双桃花眼再配上那一张肉乎乎的小脸蛋,活脱脱的小笼包,极为可爱。   每日坐院子里饮饮茶,这日子过得倒悠闲惬意,渐渐地,她也就当自己是宋朝的一位普通老百姓,打开心扉接受命运赐给她的一切。   ..................................................   这日上午,和风徐徐,云雀和歌,霍香药照旧躺在藤椅里,边摇着扇子,边对着一棵不知名的树发呆。   她在想另一个时空的事,她的尸/身会葬在哪?她狠心的妈会不会来送她最后一程?她狠心的妹妹会不会很开心?还有她同父同母的gay弟弟有没有变直?8号房3号床的帅哥取了石头没?3号房6号床的弟弟割了包/皮没?   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神游,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哼着黄梅小调,蹦蹦跳跳而来,长长的辫子一甩一甩,十分娇俏。少女面容明丽,黑溜溜的眼睛如葡萄般明亮,嘴角弯弯,如一轮新月,两道酒窝如涟漪般镶嵌在脸颊,她的侄女霍满月,前几日跟她娘来探视过,小姑娘那天抹了不少眼泪,霍香药对她印象不错。   “绿萝,把白玉香瓜切成小块,姑姑以前最爱吃了。”霍满月将带来的几个香瓜交给绿萝,自己拖了张圆凳坐在霍香药身边,甜甜地叫了声“姑姑”。   霍香药给侄女倒了杯茶,不擅长聊天的她找不到话聊,一脸傻笑,小姑娘倒先聊开了:“姑姑,我这次在外婆家的桃源镇看了好几台戏,那些人张嘴就能吐出火来,是真的火,我亲眼见一个地瓜都被烤熟了。地里的香瓜都熟了,西瓜也快熟了,外婆给我做了几套衣裳,和我们家裁缝做的不一样,我回头让翠浓送套给姑姑......”   霍满月绝对是个小话唠,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时辰,霍香药一边嚼着脆甜的香瓜,一边听这位侄女绘声绘色的描述,时而点头,时而拍手,时而感叹:无转基因无农药残渣的香瓜就是好吃,城里人哪吃得上这样的放心蔬果。   霍满月讲着讲着,忽然怯声问:“姑姑,你真的不想嫁苏公子?”   霍香药正吃得欢,也没注意她的话题转了,见侄女眼巴巴地等待她回答,她也不好问她说了啥,只硬着头皮点点头。   霍满月面上有些欢喜,压抑着声音又问:“姑姑,你确定你真得不要嫁苏公子吗?”   霍香药这回听了个仔细,很果断地点头:“千真万确,我不嫁苏公子哈。”   霍满月听了这话,瞬间就高兴起来,傻笑了会儿,想起了件事,又试探问:“那姑姑介不介意我嫁给苏公子呢?”   霍香药一怔,原来小丫头惦记的是前姑父,难怪那日爷爷说她对苏暮春存有心意,果真,霍香药想着虽然夫君变侄女婿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好,便笑着问:“你喜欢苏公子吗?”   霍满月红着脸点点头:“很小时就喜欢了,但,那时她是姑父,我只敢悄悄地喜欢着,现在姑姑不要他了,曾祖父前些日子说想把我许给苏公子,以修复两家关系,我那时才敢说出心意。不过,姑姑,我发誓以前对苏公子绝没有非分之想,最多偷偷地瞧几眼罢了。”   霍香药摇着扇子,以长辈的口吻笑道:“傻丫头,喜欢就喜欢呀!这有什说不出口,女人要学会主动追求幸福,我对苏暮春没有兴趣,你只管追求你的幸福,你幸福我也会很开心。”   霍满月眼中一闪一闪,霍香药心道不妥要出大事,果不其然,下一瞬间,霍满月已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姑姑,你真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满月永生铭记姑姑的成全之恩,以后做牛做马,任由姑姑差遣。”   霍香药不太习惯与别人靠得太近,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无奈道:“做牛做马就算了,我最近躺得浑身疼,要不你给我捏捏。”   “好!”霍满月一把抹干净眼泪,有模有样地捏起肩膀来。   整个上午,二人杂七杂八地瞎聊,气氛十分融洽,霍香药对这个侄女也喜欢的很,二人又一起用了中饭,直至午时,她娘叫她回去练女工,二人方才分开。   之后的日子,霍满月常来醉花间,二人偶尔也会聊起苏暮春,每回霍满月都是一脸崇拜,霍香药往往一笑置之,时至此刻,她心中依然对21世纪的前男友念念不忘。   .......................................................................   五月二十五,日光如谷,黄灿灿,夏风如柳,舒舒然,是个黄道吉日。   霍景年生辰,院里来了许多霍家的亲朋好友,全府的人都去前院玩耍,绿萝与喜儿也去前院帮忙接/客,整个醉花间幽静空荡,唯有一群夏蝉陪着残疾人霍香药,倒也别致。   霍香药早早地让绿萝锁了醉花间的大门,一是某个晚上,她起来尿尿,去茅房的路上被石头绊倒,摔出个轻度骨折,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这一时半会也动不了。二是怕见许多人又认不出就十分尴尬,三是怕见到苏暮春。听绿萝说满月与苏暮春近期相处不错,满月亲爷爷的生辰,苏暮春肯定会来,到时见了,怕又要惹来许多闲话,于是昨日就对外宣称身体不适近期不见客。   霍香药实在无聊,捧了本手指厚的药书,一页一页翻起来,遇见错的地方,本想用笔注释下,怎奈古代人用得都是毛笔,她这种敲惯键盘的人连笔都握不住,只得作罢。   古人写书,言简意赅,往往短短一百字已讲完了许多大事,霍香药越读越喜欢,越喜欢越入迷,以至于一名男子已在她面前站了一刻钟都未发觉。   藤椅到底没有席梦思宽敞柔软,窝久脖子酸肩膀痛,霍香药侧过身,换个姿势,见书本上有一道阴影,微微吃惊,抬头一看,对上一张怒容,霍香药吓得手一抖,书本自手中滑落。   霍香药犹豫了半响,还是问了句:“你是谁?”   苏暮春深邃的眼一直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看穿般,霍香药有些不自在,脚动不了,只能一手抓着藤椅,一手伸长了去捡台阶上的书,伸了半天,还是够不到。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要强劲,霍香药咬着牙,手撑藤椅,上半身抬起,一副不捡到书不罢休的表情。就要碰到书了,就要碰到书了,然而就在手摸到书皮的瞬间,她整个身子扑向了地面,藤椅一个跟头,砸在她后背。   这真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霍香药揉着剧痛的脚,想要爬起来,这时,背后传来那男子无奈的叹息声:“你就那么怕我!”   霍香药摸不定他是谁,和曾经的霍香药又是否有过节,张张嘴没有吭声。   苏暮春也不指望她能给他一丝安慰,无奈地摇头,恨恨地提起藤椅,挨着树木摆正,又弯腰抱起霍香药的那一刻,心头都涌现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怀里人曾是他的未婚妻,不过阿香向来淡漠,就算儿时一起玩耍,也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怀里的人儿兴许是病得久了,本就纤细的骨架瘦得像个稻草人,然,就这几十斤的重量在他手中,却如泰山般重要,苏暮春呆立许久才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晚了,本来计划早上九点更新的。收藏涨得好慢喔! 好像我的分章节不是按情节分的,而是按字数分的哈。 关于剧情,之后会上演姑姑与侄女抢夫婿的故事,之后会上演3岁小侄儿与姑父决斗抢女主的故事,喝水的一定要注意。 祝大家周末愉快,还是那句话,请接收我的膝盖,记得收藏喔。 ☆、痴情公子   而从没被男人公主抱过的霍香药有些心猿意马,闻着男子身上淡淡的白芷香,脑海中浮现连篇,原来霍香药有这么多追求者,不错,不错,这笔买卖赚了。   就在二人都心神荡漾时,背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大吼,打断了二人思绪:“大胆采花贼,快放了我姑姑。”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苏暮春眉头一皱,霍满满这小屁坨又来坏他好事。苏暮春慢悠悠地将霍香药放回藤椅,又捡起书放回她手中。   此时,霍满满正手持长棍,拳头紧握,表情严肃地站在院子中央,要不是那几颗奶牙,还真是位威风凛凛的战士,小情人要保护她,霍香药感动地不要不要,赶紧招呼他过来:“来,满满,寿宴好不好玩。”   霍满满很果断地摇摇头后,又死死盯住苏暮春,就像黄鼠狼看到猎物一般。   难道这一大一小有什么恩怨,霍香药又去看那陌生男子,只见苏暮春完全不理会霍满满,正悠闲地靠着棵大树,色眯眯地盯着她看,霍香药被看得浑身不对劲,清清嗓子,结巴道:“那个,那谁,叫啥,我也不知道,总之,反正,刚才,就是,谢啦。”   苏暮春眉头紧锁,半响,长叹一声:“阿香,你就那么恨我!”   霍香药估摸着他又认错人了,满不在意一笑:“没哈,我可不恨你,你叫啥呢?来给我爹贺寿的么?我不是让绿萝锁了院门么?你咋进来的呢?”   苏暮春微微一怔,良久后,喃喃自语道:“你还只三岁,我便时常抱着你在这院里玩耍,现在你长大了,反而要与我疏离,往事想起真让人难过。”他眼眸深邃,似想起了从前,在此院落看她坐在秋千嬉笑的模样,不免失笑,临了又无比歉然道,“这些年总是我疏忽了你,你恨我原本也是应该,你喜欢上陈义就不应该了,陈义又有哪点比得上我。”   陈义?爷爷那日说的陈义么?听丫鬟说好像以前的霍香药和这个陈义蛮要好,难道是情侣?霍香药也不知该怎么答他,就假装瓜子壳卡住牙齿说不出话。   苏暮春又补了句:“果然被我猜中了,你的心真被陈义拐了。”   二人越说越起劲,旁边的小小男子汉竟然被无视了,霍满满可不乐意,挥起长棍,就扑上苏暮春,吓得霍香药赶紧喊道:“满满,干啥呢?文明的小朋友可不能随便打人!再说,他比你高那么多,你打得过么?要吃亏的。”   苏暮春也不懂这霍满满为啥对他充满敌意,打从霍满满会跑路起,就总一副要跟自己决斗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风。苏暮春自不想跟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计较,抓了霍满满的棍子,处于防御状态,哪知那霍满满是好强的娃,武器被她抓住后,又拱起脑袋撞向他的脚。   霍满满一身肥肉,脑袋重得像颗西瓜,撞在脚上也是真疼,苏暮春也来了气,一把拎起霍满满,贼笑道:“小屁坨,叔叔可没空陪你练武,快回你娘屋里喝奶去。”   这个臭男人居然嘲笑自己喝奶,霍满满听了更来气,两只胖短腿蹬来蹬去想要报仇,无奈短腿的悲剧就是报不了仇,苏暮春倒被他逗乐了。   这小屁孩咋就那么爱打架,一点礼貌都没有,霍香药斥道:“满满,再不下来,姑姑要生气了,你晓得姑姑生气后果很严重的。”   霍满满回了个鬼脸,挺着肚子,一本正经道:“姑姑,你好好看你的书,这是我们男人间的较量,你们女人家家就不要瞎参合了。”   苏暮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哟哟哟,怎么地,还男人较量,你这小身板能跟我较量啥?”   “哼!”霍满满鼓着腮班子不吭声。   苏暮春轻轻将霍满满放在地上,又将目光转向霍香药,黯然道:“我总比陈义要好些,陈义待你咋样,我也绝不会比他差一分,阿香,你这个定是选择错了。你可愿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比陈义好。”   这男子开口闭口比陈义好,真是有自信,可惜21世纪的她最讨厌自大自狂的男人了,虽听陈义这名字也没什好感,但霍香药现在也不太想搭理这个自大的男人。   霍香药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指着前方的石桌,敷衍道:“我最近脑子不好使,也记不得你是谁了?不知怎么称呼你?来者是客,那边有茶有点心,你要吃自己拿哈,可以打包。不想吃也可以不吃,门在那边,直接出去就到主院了,主院在办寿宴,好吃的多。”   霍香药一脸抱歉,苏暮春怒火中烧,她是在赶自己走吗?她忘记自己就算了,居然还要赶自己走,再看霍满满那小屁坨已经捡起棍子,一副要赶人的模样。   苏暮春仰天长叹,忽地凄然一笑,一张好看的脸颓废似残花败柳,幽怨的声音从他喉咙苦涩而出:“从没想过有一日,你不仅当我陌路,还厌恶我得很,唉,人生当真不如意的很。听苏七说你得了病,我可是日日忧心着,知道你怕黑,我费尽心思,潜入东海,找来月明珠与你相伴,现在看来,我的一番心意在你这都成驴肝肺了,二姑娘也蛮会糟蹋人。”   他是在间接性说自己有眼不识珠,把他当驴肝肺吗?这话怎么听着不太是味呢?   苏暮春也不看她,只看着秋千发呆,良久,似下了决心,无比忧伤地道:“你记得旁人,唯不愿记起我,你忘了我,忘了我也好!二姑娘,从今往后,你做扬州城的名人,我就浪迹天涯吧!二姑娘,我脸皮厚,总还有几处薄点,也不好意思再来惹你烦,就此永别吧。”   霍香药刚想说“能不能讲直白点,什么薄的厚的,听得晕”,迟疑之间,苏暮春已走远。   “诶,怎么就走了呢?怪人。”   这个男人长得还挺好看,做夫婿的话,别的不说,每日看着也赏心悦目,她咋就糊里糊涂把他气得绝交了呢?看来她穿越到古代也是注定单身狗一条。   “姑姑,我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怎么都这么怪。”   霍满满吐吐舌头:“我还要看放烟花呢。我刚才正吃鸡腿,就看到采花贼偷偷摸摸溜到姑姑这了,我就猜他没安好心,幸亏我来得及时,才保住姑姑清白。”   霍香药一口老血喷了一地,这小屁孩整天学得些什么狗/屁东西,一点小孩子的童真都没有,古代的教育真落后,改日一定得好好给满满补补课。   院子里一下子又清净了,霍香药犯困,翻个身,果断睡了安稳觉。   苏暮春走出醉花间时,心是碎的,霍香药为了不嫁给他而跳崖,这就算了,偏偏天地间那么多人,她还就独独忘了他,女人真是薄情的很。难道他就让她那么讨厌吗?虽然这些年忙于生意没多花时间与她培养感情,但他一直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等成亲后再来培养也不迟,怎奈人心说变就变了。   因为她拒婚,多少人在背后指着他说三道四,连同爷爷都受了许多嘲讽。   他苏暮春要样貌有样貌,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要身手有身手,不说比尽天下人,比她那个陈义还是绰绰有余,到底是哪点让她霍香药如此瞧不上?   他苦思不得解,只想来爱情真与好坏无关,心中恨不得把陈义剥皮晒干对酒喝。   本想此生再不见她,怎奈今日一踏进霍家大门,又鬼使神差地溜到醉花间来,而她,却已忘了他。再想自己何苦又再心存幻想,霍老爷不是说要把曾孙女许他吗?以前倒没多留意霍满月,听说也是个大美女,与霍香药同年,最近接触得多了,看起来也是个贤惠的好女子,做不成霍香药的夫婿,做她的侄女婿,大家一起不开心,也是一种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好像没啥人看书呀,不过,日更是一定要做到的,今天一整天都在外边,晚上回来洗了澡第一件事就是更文,从点击数据来看,好像有几个固定读者,爱你们喔。 谢谢大家。 喜欢一定记得收藏喔喔喔!这样我才更有动力码字呀。比如熬夜码字呀。 ☆、醋味好浓   伤筋动骨一百天,果真一天不少。   直到六月中旬,骨头才愈合,霍香药勉强能下床,六月底,基本上痊愈。   听贴身丫鬟绿萝说爷爷去年就把医馆交给了霍香药,这意味着她病好就要去医馆看诊,虽然恶补了两个月的中医中药,但要实实在在坐诊,霍香药心里还是有点毛。中医西医隔得可不是几重山,简直就是一个南,一个北,要她拿刀子没问题,要写方子问题大大的有。   就算有神奇的医药箱帮忙,也不能代替21世纪的先进医疗设备,尤其医生看病,本就五分靠检查,三分靠判断,一分靠治疗技巧,最后一分靠得是医德。   老头子让她七月初一开始看诊,霍香药找了各种理由,又拖了七天,谁知天不遂人愿,老头子前天犯了风湿,床都下不得,这样一来,医馆的事一分不落全掉在她脑袋瓜上。霍香药本也想装个病啥的,可来到古代后,霍香药变得越来越容易心软了,看一屋子人干着急,特别不忍心,又想反正躲不掉,不如明天就先去医馆熟悉熟悉。   今天恰逢七夕节,院子里的男男女女都不见人影,霍香药因为脚伤闷在小院个多月了,她决定趁晚上凉快出去走走,也顺便见识下古代人的约会圣夜,是不是杜蕾斯满天飞。   吃过晚饭,走出大门,瞧着哪边热闹就往哪边走。   此地为扬州,这些日子,霍香药也把扬州的古今历史打听得清清楚楚。   扬州繁华始于秦汉,三国时曾独领风骚,在隋炀帝的大手笔后直接迈入鼎盛期。扬州是江南片区的代表,水道纵横,有茶园桥、大明桥、九曲桥、下马桥、作坊桥、洗马桥、南桥、阿师桥、周家桥、小市桥、广济桥、新桥、开明桥、顾家桥、通泗桥、太平桥、利园桥、万岁桥、青园桥、参佐桥、山光桥等二十四座桥,唐人杜牧曾作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流传广泛。   霍香药才一出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古城繁华所震撼。看来人们津津乐道的烟花之地,夜市也不是盖的,着实繁华又热闹。   沿着明月湖走,路边人潮拥挤,这条街长达数里,放眼望去,全是身着各异的男男女女,人人手上提着小花灯,往浅水滩走去。街道两旁,卖玩意儿的占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都是些小食茶点与下棋算命的摊贩,还有一部分是揽客的小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女色服务确实是一门哪朝哪代都不落寞的技艺。   路上行人皆成双对,唯独霍香药形单影只,格格不入,在那个世界孤独也罢了,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如此,霍香药一声长叹,扭头买了盏荷花灯,卖灯的老板估计认得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替她点亮荷花灯。   随便摸了块银子给老板,老板嘴上一乐呵,又送了她一把刻满竹子的夹纱灯,那纱面做得极为精致,挂在葡萄架下看书应该很不错。   霍香药左手提着裙摆,右手提着两盏花灯,顺着阶梯而下,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准备放灯,不远处有个男子看着有些面熟,那男子也盯着她看了许多回,最角落还有个小姑娘,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刚失恋。   霍香药脸上又没麻子,被人看总不太舒服,想着放完花灯快点离去。解开缠绕的线,将荷花灯放入水中,手在水中划了几下,那灯顺着水流与风的动力,往下游的方向而去,渐行渐远,与其它的花灯融为一片。   未来有太多未知,但愿这盏小荷花灯能给她的古代生活带来好运。   霍香药拍拍手起身准备回去,突然发觉角落的小姑娘不见了,她想起那姑娘的面色,整个就是一副寻死的表情,作为一名优秀的医生,霍香药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搜了几块区域也不见人,又绕过一棵树,才见前面的急湍区有一个黑影,看身形和刚才那姑娘倒一样,刚松口气,就听得噗通一声,那姑娘跳河了,姑娘的身体在水面上扑腾几下,就被水流吞没了。   怎么办,救人,救人,霍香药第一个反应就是跟着跳入河中,身后似乎有人叫“二姑娘”,又有人叫“阿香”。   完了,她怎么一直往下沉,手脚使劲扑腾,嘴中憋气,为什么还是无法浮上水面,这不科学,她可是有潜水证的潜水员,五岁就会游泳了,为什么换具身体,手脚就不听使唤了。咦,好像又听到噗通的声音,是有人来救她吗?   会有人来救她吗?前男友会来吗?啊,他要当爸爸了,哪有空来管你啊!啊!头好晕!手脚无力,耳膜都要被水冲破了,鼻子好呛,要被淹死了吗?淹死会不会回到现代呢?怎么可能呢?   她从九楼摔下,脑浆都摔出来了,现在估计骨灰都不剩了。   好累,睡吧。陈医生,睡吧。   这个女人最近是寻死寻上瘾了吗?她就这么想不开,跳崖跳不死还要跳河,他刚刚就多看了她几眼,她就要跑,还吓得掉河,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阎罗王吗?苏暮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水底把霍香药捞出来,刚跳上岸,他的情敌陈义就飞奔而来,张嘴闭嘴“二姑娘,二姑娘”叫得格外亲切,那双贼手伸过来就要抢她的未婚妻,苏暮春一双眸子凝结成冰,冷冷地甩出两个字:“滚开。”   那陈义也不是省油的灯,皮笑肉不笑道:“苏公子,我家小姐理当由我照顾,就不牢苏公子费心了,苏公子诸事繁忙,改日,我家老爷定会登门道谢。”说完,就要硬抢人。   苏暮春双眉紧锁,紧紧抱着怀中人,语气比先前又刻薄了几分:“她的事轮不到你管,你只是霍府的奴才,你不配。”   那句奴才明显刺激到了陈义,他脸上闪过一阵白,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讥诮道:“苏公子别忘了,二姑娘与你已无婚约,她的事更轮不到你苏家管。”   苏暮春眉毛一挑,冷不丁道:“她是满月的姑姑,也是我未来的姑姑,自然轮得到我管。”   霍满月与苏暮春定亲的事,霍家上上下下都知晓,他这话说得在情又在理,虽然陈义剁了脑袋也不相信他是把二姑娘当姑姑,但又实在挑不出错,陈义满脸黑线,一时找不到话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来。   苏暮春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心道:跟我斗,你还不够格。   胸腔好闷,好大的腥味,气管要炸了,喉咙也要爆了,一股凉水冲破咽喉而出,霍香药脸咳成了猪肝色,有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男子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最近倒是寻死寻上瘾了,这样很有趣吗?”   霍香药这才发觉她正被一高大的男子紧紧抱在怀里,听声音倒像她的秘密情人,不对,是以前的霍香药的秘密情人。忽地,又有一男声传入耳内,这声音温和许多:“二姑娘,好些了吗?冷吗?”   他又是谁?看那眼神明显很关心她啊,难道以前的霍香药还有二号情人,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霍香药摇摇头,忽又想到一件非常关键的事,不禁脱口而出:“我为什么不会游泳?”   抱她的男子冷哼一声,继续替她拧发尾的水,另外一男子思了片刻,摇头道:“兴许是因为二姑娘没学过游泳吧!二姑娘想学游泳,改天我教你。”   抱她的男子又冷哼了声,停止手上的动作,似要发作,霍香药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指着黑茫茫的河面,急道:“救人,我看到有个姑娘落水了,我跳下去救她,水太深了,没找到她,快,快救人。”说着,又要往水里跳,亏得苏暮春抱得紧,才没让她给跳下去。   “先救你自己吧!”苏暮春真心搞不懂她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明明不懂水性,还一个劲往河里跳,明显自不量力,吓得他还以为她又要寻死,好好一个七夕节,整得一身湿漉漉的,不过,倒还从来没这样紧紧抱过她,她皮肤细腻,身体比他想象的还柔软,算白白吃了盘豆腐,这水落得也不亏,想想嘴角又闪过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我没事,你们别拦我,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霍香药想甩开那男子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急得语无伦次了,反应过来忙又补了句:“祖师爷华佗说过,我们做大夫的,救死扶伤是天性。”   陈义点头道:“已经有人下去救了,二姑娘,你放心吧。”   关你什么事?救人的是我苏府的人,关你半文钱的事吗?这人一开口,苏暮春就来气,他也真是想不明白阿香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巨忙,但是还是要更新哈。今天被傻逼骂了,不开森。分分钟都想辞职的节奏。 ☆、救落水女   霍香药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过了会儿,河面起了阵水花,一个少年拖着个小姑娘泼水而出,那少年正是苏七,苏七吐了口水,尴尬道:“公子,好像没气了。”   “这里太窄了,抱上去,找大夫瞧瞧看能不能救活。”苏暮春吩咐道。   大夫!霍香药一愣,恍然道,“我就是大夫,找个宽阔的地方,把她身体放平。”   霍香药挣扎开苏暮春的怀抱,拖着一身水往石阶跑,长裙绊倒,爬起来又跑,苏暮春与陈义急切地跟上,只见她拨开人群,一个趔趄,扑到落水姑娘身上,苏暮春看着直摇头,陈义想上去扶她,被苏暮春给拦住了。   人群中都在惋惜:“多好看的姑娘,说死就死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苏暮春淡淡道。   霍香药摸了摸那姑娘的鼻息和脉搏,心中一凉,好在瞳孔还未涣散,翻过她的身体,膝盖顶住她的腹部,把水倒出来后,再次找准姑娘的嘴唇,十五次标准的人工呼吸,人群中传来惊讶声:“哇塞!女的亲女的耶!”   “原来二姑娘好的这一口,难怪宁死不嫁苏公子那么好的男人。”   “苏公子做梦也没想到二姑娘喜欢的是女子吧。”   陈义也看呆了,闲言杂语落入苏暮春的耳内,听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听说过男男断/袖,这个霍香药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霍香药左右手相叠,十指交叉,找准心脏的位置,以最合适的力道挤压,两次心脏按压,十五次人工呼吸,再两次心脏按压......没有心脏电击器,人工心肺复术术做得真累,才做了几组,她就双手酸麻,汗流浃背了,汗水与河水从额发处一滴滴掉落。   反复做了十来组,那落水的姑娘终于有了动静,霍香药按压她的腹部,让她把腹中的水全都吐出来,直到确定她的脉搏与心跳全部稳定,才松开手,瘫软在地。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生命的疲惫,让她忍不住双手抱膝痛哭起来,原来不管她变成谁,去到哪里,她还是那位救死扶伤的伟大医生。   “二姑娘,你怎么了,她活了,这是好事。”陈义蹲在一旁,手足无措。   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二姑娘,妙手回春的活神仙。”   “二姑娘,华佗在世。”   “二姑娘,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躲在人群中的苏暮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霍香药,那眼神中有不解,有自豪,又有忧伤,他看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她善良美丽,她那双伟大的手能把人从鬼门关抢回来,然而,她却不愿做他的新娘,这让他很苦恼。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被喧嚣声吸引而来的霍满月挤出人群,抱住哭泣的霍香药,急道,“姑姑,你受伤了,陈义,愣着干啥,姑姑脚还没好,赶紧找辆马车送姑姑回家。”   苏暮春关切地望了眼她流血的脚,想像别人一样关心照顾她,但,想到他前不久答应了与霍满月的婚事,又停住了脚步,要是让霍满月看到他与阿香一起湿漉漉,就麻烦了。趁霍满月没看到他,他又往人群退了退,躲在花灯后,目送着霍家的人远去。   此时,苏暮春突然明白他做了件蠢事,为一时之气答应与霍满月的婚事真是大错特错,原以为可以慢慢放下她,才在七夕夜答应霍满月的邀约一起放花灯。而不过在人群中看到她的背影,就鬼使神差地寻了个入厕的借口撇下兴高采烈的霍满月,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落水,想也没想就往水里跳,看到她哭泣,心中担忧的要死。   苏暮春一脸苦笑:“苏暮春啊苏暮春,她是你的劫,你在劫难逃。”   想起在人群中找他的霍满月,又心生愧疚,直想抽自己:“明明不喜欢霍满月,还答应与她的婚事,苏暮春,你真是个混蛋。”   这一番又是落水又是摔跤,脚伤未愈又添高烧,霍香药又陷入昏睡。   每次疲惫时,她的大脑都不受控制。   昏睡中,破碎的记忆席卷而来,前男友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明知道他是个渣男,却对他恨不起来,是不是恋爱中的女人都是那么傻。   伊人苍暮,空留寂寞。   七月初十,天色青,烟雨朦朦,晨微凉,扬州半入秋。   晓风吹,涟漪动,莲叶微颤,水珠来回滚动,依旧逃不出莲叶的掌心,莲花一瓣一瓣向外张,被包裹着的小黄莲蓬一点点苏醒,吐露着粉黄的花蕊。   “接天莲叶无穷碧”是明月湖的绝技,凡来过扬州的文人墨客都得来明月湖一游,来了明月湖是必然要上烟雨楼留下点笔墨。那满满一湖的莲叶也是颇为幸运,成为才子们歌咏的首选,好在莲叶也争气,无论春夏秋冬,皆成一景,繁荣、萧条或优雅高洁,总有它的姿态。   许是中元节的缘故,清晨的明月湖人烟稀少,往日繁华的烟雨楼唯有一袭锦衣呆立,原是位翩翩公子,萧声渺渺几多伤感,公子旁边还坐着个穿蓝衣的书童苏七,苏七正打瞌睡,哈巴子口水流了一身,再往旁边挪两步,那儿立着两把油纸伞。   此时外头却有霏霏雨丝,轻若鸿毛。   认真看风景的这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扬州城最有钱的男人苏暮春。   扬州城流传一句歌谣:   霍家的医馆,心怀苍生;霍家的二姑娘,仙女下凡;想娶霍家二姑娘,得先撒泡尿,照照镜子。苏家的药铺,遍布天下;苏家的钱庄,金山银山;苏家的绸庄,无穷无尽;苏家的公子,玉树临风;想嫁进苏家的姑娘,手拉手,围着明月湖绕三五圈。这首歌谣唱得正是苏霍两家的事。   许多年前,想嫁入苏家的姑娘可不少,然苏家公子早已定亲,未婚妻可是霍家的二姑娘霍香药,霍家二姑娘何许人也?那可是扬州城的名人儿,长得花容月貌,久居扬州美人榜榜首,人称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要说样貌才学家世样样都比二姑娘好的扬州姑娘,似乎还未出生。那些姑娘也就死了心,于是乎,那首歌谣还有后半句:苏家公子配霍家二姑娘,郎才女貌是一对,亲亲我我世无双。   苏暮春突然想起这首歌谣,心中无限感伤,唇下的萧声戛然而止。   这箫越吹越觉得冰凉,苏暮春遥望远方,站成一根竹,久久未出声,出声便是一声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所有的排版都重新排了下,扬州最有钱的男人苏暮春,之后,他的戏份越来越多哈。让收藏和点击来得更猛烈些吧。今天天气不错喔。 ☆、玉人吹箫   苏暮春突然想起这首歌谣,心中无限感伤,唇下的萧声戛然而止。   这箫越吹越觉得冰凉,苏暮春遥望远方,站成一根竹,久久未出声,出声便是一声长叹:“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   扬州人自古爱月,天下皆知。   迷糊苏七警惕地睁开眼,又安然地闭上眼,他家公子正为霍二姑娘苦恼着呢!怕这一时半会是想不开来。原本苏家今年的七月应是个热闹日子,新夫人刚嫁过来,过几天正好回门,霍家人丁兴旺,公子小姐丫鬟伙计凑一起,猜个谜,包个粽,要是运气好,新夫人说不定已给苏家添小公子了。然而,新夫人拒婚还跳崖了,苏家今年的中元节比往年更清冷许多,倒应了鬼节的名,苏老爷子心情凝重,去郊外温泉山庄养身了,伙计们也大多回家过节了,空荡荡的苏家就只剩他与公子两个伤心男人,苏七想着也是一声叹息。   苏暮春回头不解道:“你叹啥?”   苏七一咕噜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极为不解道:“公子,你说二姑娘是怎么想的呢?像公子长得这么好,学问这么好,武功这么好,重点是还这么有钱的男人,满天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几个,偏偏二姑娘就不肯嫁公子。不肯嫁就不肯嫁,早早退婚互不耽搁也算有情有义,她还非得成亲前来个跳崖拒婚,摔得小命不保不说,还连累我们苏家被人笑话,这些天我都不敢出门,话说二姑娘这事做得糊涂,我是真想不明白。”   关于阿香拒婚的事,苏暮春想了整整几个月,也没想明白。本以为答应霍满月的亲事,便会淡忘那厢的情愫,岂知与霍满月约会几次,心里头念念叨叨的都是阿香。尤其那次七夕之后,苏暮春连霍满月的面都不敢见了,当初一时气愤应的这门亲事,没气到阿香,倒折磨起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段时间,苏暮春一直在反思,最后,他悟出了一个结果:也许他们说的对,阿香心里有了别人。   苏七又道:“公子,我听医馆里的伙计说二姑娘与霍老爷的大弟子陈义不是一般的交好,二人没事总爱腻歪在一起看书晒药,公子,我琢磨着你是真有了情敌。”   苏暮春冷哼一声,厉声打断他:“扬州城还没人配做我苏暮春的情敌。”   公子天性高傲,又狠心无情,苏七可不敢惹毛他,忙掌嘴道:“苏七这只烂舌头迟早得给公子做下酒菜,瞧我胡说八道的,我们家公子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区区医馆学徒哪及得上我们公子一根头发丝,不足挂齿。”   苏暮春眉毛一挑,脸色依旧冰如冬天的湖面,只有声音先暖了几分:“你去找人把那王八羔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摸清楚了。”   “然后呢?”苏七抿嘴笑道,他家公子生来就是个醋酿的酒糟子。   “扒皮抽筋,晒干,送给阿香做纪念。”苏暮春咬牙切齿道。   果然狠,光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事他家公子还真做得出来,苏七想想又试探道:“公子就不怕二姑娘怪你么?”   “她无情,休怪我无义。”   啧啧啧,男人啊,一旦陷入爱情,就会变成洪水猛兽,以前别人跟他说这个理时,他还不信,直到公子被甩,苏七才总算信了。正同情苏暮春的苏七眼尖,远远的,便看见了往烟雨楼而来的身影,浅灰色的罗裙,乌发垂腰,步履轻盈,还微微有些瘸腿,那人不正是二姑娘么,古人都说‘说曹操曹操到’,这话还都是对的,苏七赶紧缩缩舌头,心里想着以后不能随便说人坏话。   苏暮春的身手远高于他,此时却似乎被嫉妒搅乱了心绪,并未发现慢慢走来的二姑娘,苏七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提醒他:“公子,那个,那个,远处那个人看起来好像二姑娘呀,前几日听绿萝说二姑娘好的差不多了,莫不真是二姑娘。”   苏暮春冷哼一声,继续威风凛凛地欣赏风景。   看二姑娘都到烟雨楼脚下了,苏七琢磨着这二人待会不会打起来吧,二姑娘温顺应该不会先动手,公子小气得很,先动手的可能性更大,他家公子一向不懂怜香惜玉,打起女人来丝毫不手软,二姑娘哪经得起那几下子。再说苏霍两家世代交好,伤了感情也不好,苏七认为他作为苏家的一份子,还是很有义务劝一劝,便道:“公子,你别整个冰块脸,有损你倾国容貌,说不定二姑娘想通了,知错了,特地来这找你认错呢?人家二姑娘一个女儿家家,主动来认错,你作为一个男人可不能打人家,男人要宽宏大量,女人犯点小错要懂得原谅。”   “哼!”   公子这一声哼较之前要温暖的多,苏七偷瞄一眼,恰巧给他抓到了苏暮春嘴角的那一抹得意之笑,这下苏七才算放心,心想果然男人都容易心软,别看公子平常冷酷无情的很,到底和普通男人一样,把自己的女人揣心窝窝的疼。   那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暮春竖起耳朵一步两步数着,心里又是一阵得意,面上依旧紧绷着,如块樟木头,苏七太了解他家公子了,越是在意,越要表现的不屑一顾,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一类型,苏七估摸着除非二姑娘真去求他,不然他是断然不肯转过身来。   跨过最后一节石梯,那双小巧玲珑的脚已踏入烟雨楼,苏七琢磨着要不要先打个招呼,见二姑娘神情怪异,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   霍香药满脑子想得都是过几日去医馆坐诊是用西医还是用中医。中医嘛,他并不十分娴熟,西医嘛,还真怕把古代的土包子给吓死,而且随她穿越而来的医药箱也只有些常备药和简单手术设备,全靠它治病救人也不现实。   心中挂着事,霍香药自然注意不到旁人,此刻,她寻了个角落,只想静静。   这对冤家!苏七自看不出霍香药满肚子心事,他只恨不得把公子和二姑娘俩捆起来锁到屋子里,最后再灌醉,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就天下太平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步两步三步,怎么脚步声越来越远了,不对,她还不来认错,还不来感谢他舍命相救,还不来求他原谅,还不来求他重新娶她!她居然坐到对面角落,难道她就喜欢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吗?不过,他苏暮春天生绝世之容,即使是背影也足以迷倒万千少女。哼,就让她欣赏欣赏他苏暮春的倩影吧!苏暮春故意抬头挺胸,露出挺拔的身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巨忙,所以,更新有时不及时,请大家多包容。 /(ㄒoㄒ)/~~作者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回过家了,老板说公司就是我的家。 老话,喜欢的朋友记得收藏,我爱你们。 收藏的朋友,记得点作者收藏,我把整颗心都给你们。 好了,我继续加班了。 ☆、价高者得   一步两步三步,怎么脚步声越来越远了,不对,她还不来认错,还不来感谢他舍命相救,还不来求他原谅,还不来求他重新娶她!她居然坐到对面角落,难道她就喜欢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吗?不过,他苏暮春天生绝世之容,即使是背影也足以迷倒万千少女。哼,就让她欣赏欣赏他苏暮春的倩影吧!苏暮春故意抬头挺胸,露出挺拔的身材。   又过了许久,她还是没来认错,没来求他,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都是他给惯的,不行,过门后得好好调/教/调/教,不然无法显示他苏暮春的男人威严。   远处都有炊烟袅袅升起,奶奶的,谁家饿死鬼投胎么?中饭煮那么早。那个死女人要跟他比耐力么?哼,也不看看他苏暮春是谁,比就比,谁怕谁?   “鸡腿,鸡腿!”苏七流着口水醒来,可怜他凌晨就被这个受了情伤的疯子少爷从床上拖出来,死活要来明月湖赏月赏荷花,可怜他这几个时辰就只啃了几块饼,这不做梦都是大鸡腿,苏七脸上心上都写满抱怨二字。而小气公子还在装酷,那个二姑娘今儿也是奇了怪,一直盯着湖面傻傻发呆,他睡着前,二姑娘是这个姿势,他都睡了一觉,她还是这个姿势,眼神也不见往日的淡漠与腼腆,莫不是中了邪。苏七往她身边挪了挪,唤了声二姑娘,见她没啥反应,又坐到她旁边,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叫了声二姑娘。   霍香药偏过头微微一笑,道了声:“你好。”   这两个月不见,二姑娘瘦了许多,苏七关切道:“二姑娘身子好些没?”   霍香药点了点头。   苏七又道:“这两日下雨,天气凉,二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在屋里多歇着好。”   霍香药莞尔一笑,摇摇头:“不,屋里呆久了,太闷。”   苏七点点头:“也是,老闷着容易闷出病。”   霍香药笑笑不语。   隔了会儿,苏七又寻到个话题:“今儿个中元节,二姑娘可有安排?”   霍香药摇摇头,回答的简短:“没有。”   苏七眸中闪过一束光,抬高声音笑道:“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二姑娘和我们一起去二十四桥旁的望月小筑吃个饭喝个小酒,我家公子常说望月小筑的青梅酒天下无双,还有醋溜桂鱼和三套鸭,那在咱扬州城称第二,别的小鱼和鸭子绝不敢称第一,公子,你说是不?”   苏七仔细瞧着公子那双精致的耳朵,明明听得可认真,偏就不做声,苏七又问了遍:“望月小筑的小曲也好听得很,公子,我没说假话骗二姑娘吧?”   过了会儿,传来一声:“嗯!”   苏七心道让你装,在二姑娘面前你还能装多久。   霍香药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背影,打量了半天,又仔细打量了苏七一番,这不正是七夕夜救过自己的男子吗?好像是她的情郎耶!哟西,他请自己吃饭,该拒绝还是答应呢?   心事还没想通,又添新愁,真是折煞人。   “二姑娘,和我们去吃饭吧,那里的酒菜是真好吃。”见二姑娘未答应,苏七又道。   霍家人多,霍香药呆久了也烦,想想也无处可去,便点头应了声:“好。”   苏七顿时高兴起来,冲着苏暮春的背影大喊道:“公子,你带够银子没?二姑娘要请我们去望月小筑吃饭捏。”   苏暮春得意一笑,嘴上却冷冷道:“霍家二姑娘名震扬州,会没钱请人吃饭么?”   苏七一口老血都堵到胸口了,真是要被公子给气死了,这个时候不来哄二姑娘还挤兑她,把二姑娘气跑了,又自给儿生闷气,天生自虐狂,然而那二姑娘的回答更让苏七忍不住想放弃这对奇葩冤家。   霍香药摇头坦然道:“我着实没带钱。”   苏七挠头一笑,忙解释道:“我家公子带女人出门可从不会让女人花钱,他就爱开玩笑,二姑娘别介意哈。”   前面又传来淡淡的一声:“你家公子可没带女人出门。”   苏七忙跟道:“对,我家公子虽看起来风流,却最是洁身自好了,那些什么春香楼,百花居,都从来不去,顶多去去映雪书斋。”   “没带钱没关系,可以先欠着。”苏暮春的话打断了苏七,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头,一面轻扶发丝,一面将霍香药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瘦了不少,白了不少,变了不少,一丝心疼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很快又变成回无其事的表情。.   与他接触过两次,霍香药倒没之前那么拘谨,打趣道:“算利息不?做大夫的都穷,可没钱还的,哈哈。”   苏暮春挑眉斜眼,似笑非笑道,“恩,本公子啥都缺,就不缺钱,二姑娘没钱还可以拿身体还,话本里不都常说女子吃人一顿饭,得以身相许才行。”   公然调戏二姑娘,苏七吓得差点摔下来,原来公子竟可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今儿的二姑娘也是鬼上身,竟全然不在意,还眉开眼笑地同公子开玩笑:“好啊!那我得再多吃几顿才行,话说我这一身肉论斤卖也能卖几个钱,可不能便宜卖,待会得捡贵的点。”   苏暮春身子一僵,霍香药这话接得也太顺了点吧。还有那泰然自若的表情,也忒厚颜无耻了点,她可是刚为了个医馆学徒拒婚跳崖,害他们苏家颜面尽损的人耶,这个女的还真是越来越没心没肺了。   “十担金银珠宝,十担绫罗绸缎,八抬大轿连明月珠一颗,二姑娘,这价出得是否便宜?”苏暮春漫不经心地罗列,这些都是苏家为娶她这位孙少奶奶,下的聘礼,光那颗明月珠就价值连城,还不算他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千年寒棺。   上海人挑女婿一般要求有房有车,霍香药也估算不出他列的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可够在上海买套房,但听起来还蛮值钱,便笑道:“不能便宜卖,也不能让你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收藏涨得好慢,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不喜欢我写的文,如果我写得不好,也请一定要告诉我喔!我会努力改进的。写文本来就很寂寞了,你们还不来跟我说话,我好寂寞呀。 你们多收藏,我就发照片。 ☆、望月小筑   天空飘起蒙蒙细雨,雨丝越来越密,如荷花吐蕊,苏暮春微微叹息,良久,喃喃自语道:“倾尽万贯家财,博你一笑,我也甘之如饴。”   他这话说得极低,霍香药并未听仔细,“啥?”   苏暮春微微一笑,看向书童,笑道:“愣着干啥,快去定座,你家公子今日要宴稀客。”   苏七眼珠一斜,瞟了眼霍香药,坏笑道:“公子爷,可要定月姑娘的台?”   苏暮春一脚踢在苏七屁/股/眼上,苏七吃痛,连滚带爬,跑得老远。   下了烟雨楼,二人共撑一把伞,苏暮春捡了些趣事说,阿香听得有滋有味,时而笑,时而问,那温泉般的笑声,丝丝入耳,冬天的雪都要被融化。   这一路上极为欢悦。   苏暮春已许久没有如此高兴过了。   聊着聊着,二十四桥已在脚下。   曲折廊桥横跨水面,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桥廊刻着“二十四桥”四字。语文学得再烂的霍香药,也听过“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句古诗,虽然吹箫在21世纪的东莞,已经是个污得不能再污的词了。   再往前,是一座圆形拱门,约两米高,拱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题着‘望月小筑’,看起来像是小楷。穿过拱门,可见三五间垂花门楼,绿柳周垂,亭台玲珑,楼阁精致。漫步秀丽水廊,只觉异香扑鼻,湖面尚存几枝芰荷,屋后有花木茏葱,藤蔓累垂。   绿衣姑娘一路指引,苏霍二人落座于一间名为“在水一方”的雅阁,推开两扇雕花木窗,左右四块屏风画满格式图案,镂花的梨花木椅,雕工精致,角落立着一张三只脚的木凳,上面摆放着香炉,升起袅袅香烟,随凉风卷裹纱帘。   “公子,小姐,可要听小曲?”那绿衣姑娘边倒茶水边问。   霍香药正脑补古代剧里各种风月场景,苏暮春已回绝绿衣姑娘的提议,霍香药眨巴着好奇的双眼,小心翼翼问:“好听么?”   苏暮春琢磨着该不该答,会不会有损他正经人的形象,那绿衣姑娘噗嗤笑道:“这位小姐第一次来吧,在扬州城,谁不知我们家望月姑娘的小曲乃扬州一绝啊,不信可问苏公子。”   苏暮春肩上一硬,这多嘴的丫头,赶紧岔开话题:“先点菜吧。”   那厢的霍香药犹豫半响,十分憨厚地笑道:“要不来点曲子,我还没听过呢,好奇的很。”   见苏暮春面上尴尬,霍香药又自以为通情达理地补了句:“我既然说了‘不能便宜卖,也不能让你吃亏’,点了曲子想必得花不少钱,那待会,我自会捡便宜的点,也会少吃两碗饭,你不必太担心银子哈。”   苏暮春心中一阵凌乱,自小娇生惯养的霍家二姑娘,啥时候如此勤俭持家了,正好,苏家缺个管家主母,苏暮春想着又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这时,进来一支穿戴整齐的队伍,队伍共七人,衣着以绿蓝两色为主,每人手中端着一个大托盘,负责招待苏霍二人的绿衣姑娘一一揭开盖子,露出鸡鸭鱼猪牛蟹虾七色大菜,霍香药第一次见如此奢华的场面,惊得嘴都收不拢。   “公子,小姐,吃点啥?”绿衣姑娘甜美的声音飘过菜香。   霍香药脑中闪过亮光,立刻想到扬州最有名的美食,脱口而出:“扬州炒饭。”   这四个字着实把绿衣姑娘和苏暮春都给震住了。   苏暮春定了定神,不确定道:“扬州炒饭?”   霍香药解释道:“是的,就是那种加虾仁、鸡蛋还有鸡肉等许多配料做的炒饭,扬州炒饭很有名的,你们这没有吗?”   绿衣姑娘恍然道:“有的,我们这叫金裹银饭,记下了,小姐还想吃啥呢?”   苏暮春怕她再说出几道一鸣惊人的菜名,忙抢道:“柳条穿鱼、蒲筐包蟹、梁溪脆鳝、小炒翠玉白,再来壶青梅酒和荷露泡的碧螺春。”   喝茶的空隙,唱曲的望月姑娘已抱着琵琶进屋,真不巧,正是苏暮春常点的那位望月,望月踏进房门,已先送来一缕秋波,苏暮春赶紧撇过头,若无其事地欣赏风景。那望月先是不解,再看到霍香药,又仿若明了,凄然一笑,开始调试琵琶,轻启朱唇,余音徐徐,霍香药仔细听了许久,也不知她唱得是啥词,只觉旋律像是唱渔夫身披蓑衣,于暮春时节,在湖面打渔的光景。   苏暮春依旧十分认真地看风景。   霍香药见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随口问道:“诶,你常来这听曲吗?”   苏暮春的脖子似被针扎过般,瞬间清醒,果断昧着良心答道:“没,从没来过。”   霍香药喔了声。   苏暮春不顾望月恨恨的眼神,继而露出无辜的眼神,淡然地补了句:“我很纯洁的。”   “哈哈。”霍香药忍不住笑出声,拿起酒盅,倒了杯青梅酒,抿嘴一尝,清香扑鼻而来,果然好喝,纯天然无污染的青梅酒,浓浓的梅子香,比几千块一瓶的拉菲好喝多了,不知不觉喝完一杯,又给自给儿倒了一杯。   霍香药沉醉在美酒的同时,苏暮春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霍香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她不是名门闺秀吗?难不成她这次跳崖释放了天性。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还真摸不准,为免她喝得烂醉,苏暮春赶紧收了酒杯,笑道:“这酒贵着呢,悠着点喝。”   一听贵,霍香药十分理解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酒杯。   望月姑娘的小曲越唱越悲凉,霍香药摸摸眼角,湿哒哒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感动了,她可是医生耶。   “这曲子听得怪难受的,要不咱不听了吧。”霍香药提议道。   苏暮春点点头。   曲声戛然而止,霍香药又努努嘴,悄声道:“银子,银子。”   苏暮春也不知她要干啥,乖乖拿出两锭银子。霍香药拿起银子塞到望月姑娘手中,拍手道:“望月姑娘,你唱得真好,我都感动了,这是你的辛苦费。”   你倒是大方,苏暮春忽又认为她也没有那么勤俭持家。   望月姑娘迟疑片刻,接过银子,道了声谢,又用十分哀怨的眼神看向苏暮春,霍香药以为银子给少了,悄悄对苏暮春挤眼,苏暮春被这两个女人看得头疼,装作十分认真欣赏湖面风景的样子,悠哉悠哉地念起李白的诗:“镜湖流水漾清波,狂客归舟逸兴多。”全然不顾那一抹哀怨和那一眼的干着急。   望月姑娘见秋波所及之处竟是死水,一颗心如湖中残荷般,碎得七零八落,暗自哀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飘飘然出了门。   菜来了,霍香药舀了一勺子蟹黄,果真鲜美,21世纪吃过的鲍鱼鱼翅都比不上这螃蟹的美味,还是原生态的好吃啊。   “她是不是嫌辛苦费给少了呀。”   苏暮春一愣,随即点头笑道:“应该是。”   “你们这一般辛苦费给多少呢?”   苏暮春胡编道:“想给多少便给多少,不过一两锭银子的事。”   苏暮春一面饶有兴趣地看霍香药粗鲁野蛮的吃相,一面热情地替她夹菜倒茶,眉目含笑,看得霍香药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牙齿沾了片青菜叶。   霍香药吃得起劲,自然注意不到隔壁房间的谈话,苏暮春却听了个仔细。   “天下又要大变了。”   “如何说?”   “听说太宗皇帝得了大病,已经数日未上朝了,朝中大事都由新太子管着。”   “这新太子到底咋样?可是位明君。”   “明君不明君倒说不上,以前的昭成太子倒有仁君风范,可惜了。”   “听说昭成太子暴毙之事与新太子有关,不过自古皇家多骨肉相残,这事也不怪,不过,新太子能否顺利登机还是个未知数,皇后党势力不容小觑。”   “是啊,李处耘太傅的旧部分布朝廷,都是皇后娘娘的亲信,宋国建国没多久,就发生内乱,边疆怕要不稳,唉,受苦的都是老百姓啊。我此次来南下,就是奉命来找初雪楼楼主,太子命他速速回京相助,哪晓得这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苦苦找了三个月,鬼影都见不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唉,苏暮春面上依旧自若,各种趣话张口就来,逗得霍香药娇笑连连。心中却在暗自叹息,两党相争,必有一伤,无论伤哪一方,都不是他所愿见到的,这京城还不得不去,只是阿香刚病愈,现今相处又如此融洽,只怕他一离开扬州,数日辛苦又白费了。   此时偏又想到与霍满月的亲事,那真是道难题,未来,娶满月不娶阿香,要被霍家恼,娶阿香不娶满月,怕也要被霍家恼,左右不是人,对于当日一时冲动答应这门亲事之举,真是悔恨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有点晚哈,莫怪! ~~~~(>_<)~~~~人家脚受伤了,走路时剧痛无比,深圳今天暴雨,也好,周末可以全力在家码字。 好吧,暴露了。存稿一点点发出来。才5万存稿了。伦家开文时是备了6万存稿,而且每天都各种抽空码字,周末基本不出门呀! /(ㄒoㄒ)/~~然而,还是不够呀。 不说了,脚好痛,再码会字,俺就要睡觉去了。 俺周末一定要码字码字,码很多字。 对了,今天涨了一个收,感谢小天使,爱你们喔。 ☆、疑难杂症   来古代这么久,霍香药第一回吃了顿饱饭,心满意足地出了屋,刚走至大院,正看见之前唱曲的望月姑娘倚着凭栏独自伤神,以为她还在为小事烦恼,便又找苏暮春要了两锭银子,兴冲冲喊道:“望月姑娘,望月姑娘。”   这一叫,满院子的俏佳人纷纷回过头来,一堆应答声。   霍香药以为她们看热闹,没搭理,径直走过去,把银子塞给唱曲的姑娘,歉然道:“不好意思,刚才辛苦费给少了,这就给姑娘补上。”   那姑娘拿着银子,愣愣地站在那。   苏暮春赶紧拉着霍香药出了望月小筑。   “这里的姑娘长得都好看,就是耳朵不好使,我叫望月姑娘,她们一个个都应答,顶替别人之名,这习惯不好。”霍香药边走边道。   苏暮春纠结了下,还是开了口:“她们没应错,这里唱曲的姑娘都叫望月,来自各地,望月是她们的艺名,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原名,望月也是统称。”   霍香药梳理了便,十分担忧道:“那不会叫错人么?”   “一般没人叫她们的名。”   面色凝重的苏七领着几名轿夫站在桥边等,直到霍香药的轿子走得很远,苏七才沉道:“京中出了事,公子可要去一趟。”   苏暮春摇摇头:“过几日再说吧。”   苏七忽又忧道:“公子,一会儿满月姑娘一会儿二姑娘,你这样好像有点脚踏两船耶!不怕翻船么?有个词语叫鸡飞蛋打,古人说的话都很有理,别说我没提醒你喔。”   苏暮春邹着眉头,不悦道:“要你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七咧嘴笑道:“我是太监就是太监,到时候某人鸡飞蛋打了,有本事别拿自己出气。”   主仆二人一路叽叽歪歪地回了苏家。   经过几个月的挑灯夜读,霍香药算是把《本草纲目》《唐本草》《穴位大全》《施针大法》等十来部医术背得烂熟,此时对古代人的治病方法已了然,对做一名古代女医还是有几分信心,更何况她还有自带空间的医疗箱相伴。   霍香药正式去医馆坐诊是七月二十日,老太太请算命的测过日子,说七月二十日是良辰吉日,万事皆宜,包管二姑娘万事如意。   霍香药是科学迷,自然不信这套鬼神之说,一笑而过,用过早饭,早早就来了医馆。   “松鹤医馆”四个字苍劲有力,两边的石柱刻了两句话:悬壶济世遵祖训,妙手回春凭良心,朱红的漆皮有些脱落,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霍香药站在门口盯着这几个字看得有些出神,所谓医者父母心大致讲的就是良心吧。不一会儿,从屋里走出几个人,领头的男子看着有点眼熟,他唤了声二姑娘,其余的人也跟着唤了声二姑娘,霍香药微笑着挥挥手:“大家好!”   反正一个也不认识。   屋里有声音传来,霍香药认得那是三娘的声音:“哟!我说怎一屋子人都不干活往外跑呢!原来是二姑娘来啦!”   “三娘!”这位三娘性子活泼,待人也热情,霍香药这段日子与她处得熟络,这声三娘叫得越来越顺口。   迎面而来的三娘把算盘递给丫鬟小草,挽住她的手,关切道:“快进屋来,日头晒得慌,怎不多休息几日,医馆的事有陈义在,二姑娘尽管放心,倒是你身子骨才好,可操劳不得,重的活,费心的活,让他们做就好。”   领头的男子掀开门帘,笑道:“我们哪舍得二姑娘累着,少奶奶放万心。”   “有陈义在,我放心。”三娘捂嘴笑道,陈义脸一红,霍香药这才想起这个叫陈义的便是七夕夜的二号情人,顿时心里一咕噜,感觉有点怪。   大堂病人有点多,三娘招呼众人去忙乎,领着霍香药进了后院,屁股刚落凳,陈义已斟满茶,霍香药呷了口茶,三娘又招小草端来两碗绿豆汤解暑。霍香药边喝糖水,边打量起这间医馆,进门是两间宽敞的大屋,左边是药房,右边是诊病的大堂,往里些是个小花园,花园里摆了张圆桌,佩戴四个园墩,皆是大理石所造。花园四周围了七八间屋子,挨着大堂的三间有伙计进进出出,应该是药房与账房,另外几间门口晒满衣裳,约摸着是伙计们的卧房与厨房。对着大堂的反方向,有条后门,青石路从花园一直通往外头,顺着路的方向看去,前面是一条河,估计就是那明月湖。   三娘刚坐会儿,就被伙计叫去账房了,霍香药四处转了圈,又转到了大堂,从那些病人的态度可看出这位二姑娘深得人心,应是位好大夫。挨着门口的位子摆了三张桌子,各摆了一块把脉枕及纸墨笔砚,陈义与另外二人靠着墙壁而坐,号脉的号脉,写方的写方,有条不紊地忙着。   他们右边六尺远还有一张空桌,桌子比陈义他们的要长些宽些,挨着墙壁,上面摆了几本书,一块把脉枕及纸墨笔砚,有张梨花椅,霍香药见有空位,就坐了下来。这厢刚落座,门口长凳上那些病人一窝蜂全围了过来:“二姑娘今儿个坐诊么?赶紧给我看看,我这牙疼的都死好几回了。”   “我姑娘天天拉肚子,二姑娘赶紧给我家姑娘瞧瞧啊。”   “二姑娘,我家......”   霍香药有点懵,还好那陈义立即过来解围:“二姑娘大病初愈,今天暂不看诊,大家不舒服找我们师兄弟几个也一样的。”   霍香药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怎奈这帮病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哪里一样,你们医术哪比得上二姑娘。”   “再说,光靠你们三个人,就算你们不吃不喝,我们也得排到明天了,你们松鹤医馆生意太好,每次排队排得我尿急。”   “二姑娘不给我瞧病,我今儿个就不走了。”   看个病还要耍赖,霍香药也是无语的很,左瞧瞧那个咳嗽的老爷爷,右瞟瞟肚子疼的大姑娘,最后牙一咬:“要不,我就瞧几个吧。”   “还是二姑娘菩萨心肠。”   陈义尴尬地笑了笑。   “二姑娘,你给我看看,我这头怎么老长癞子?”   病人永远比医生多,霍香药无奈地摇摇头,招呼道:“你们别挤,一个个来,你们先都坐原来的地,别围着我,绿萝,你给他们每人编个号,你就按号叫,轮着来,我一个个看,今天都看完。”   馆里的伙计帮忙做了几十个小号,他们每人领到号就乖乖地坐在凳子上,霍香药抬头瞟了瞟,都要坐到隔壁街了,看来今天是没得休息。   “一号。”霍香药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应声而来的是位中年大妈,由位瘦小的少年扶着,那少年急道,“二姑娘,我娘前几日从地里回家就头晕乏力、猛出汗、还口渴、喝了水也不解渴,昨天中午忽然脸色苍白昏倒了,吐了一天,还发高烧。”   “儿子,你快回去念书,娘就是累着了,歇会儿就好,别担心喔!”大妈的声音十分虚弱,肤色黝黑,说话的间隙,额头一直冒汗,面色潮红,嘴唇白得跟纸一样,翻着白皮。   瞧了几眼,依这症状,□□不离十是中暑,霍香药拿起笔刚想写方子,毛笔在手中转了转,实在下不去手,改口说手上的伤口还没愈合,疼的厉害,让绿萝代笔,念道:“病人为深度中暑,取霍香少许,煎服,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碗盐水,每日服两碗绿豆汤,多吃西瓜,多喝水约一天八碗,饮食宜清淡,在阴凉处休息一两日即可痊愈。”   少年拿着处方还要问三问四,霍香药已催促道:“二号。”   伙计领着母子二人去抓药结账,又上来一对母女,姑娘生得俊俏可人,看步子,已有腿软迹象,于是问她腹泻次数频率。   “一日十来次,三天了。“女子一一作答。   要是能化验大便就好了,霍香药琢磨着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只得再问:“粪便是何形状何颜色?可带血?可有黏液?”   女子一听头慢慢垂下半天不吭声,霍香药估计她是怕羞,又催了遍,她才支支吾吾道:“不成形,如稀粥,无血,无黏液。”   “可有腹痛肝门痛及其它不适?”   女子咬着牙不吭声,陪她来的妇人倒先急了:“二姑娘,我家姑娘还没出阁呢。她哪好意思讲这些难为情的话,您就别问了,就开点止泻药。”   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难为情重要呢?霍香药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挥挥手道:“三号!”   那妇人忙拉住霍香药道:“诶诶诶!二姑娘,你还没开方子呢?”   霍香药冷冷吩咐绿萝:“绿萝,以后不听话的病人不要领来。”   妇人一愣,想发作又没敢,最后女子憋着脸,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道:“腹部不痛,那儿有点火辣辣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坑爹昨天更新的章节因为一个字犯规,然后被锁了,今天周六,赶紧大早起来更文,小天使们起床了吗? ☆、传宗接代   霍香药冷冷吩咐绿萝:“绿萝,以后不听话的病人不要领来。”   妇人一愣,想发作又没敢,最后女子憋着脸,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道:“腹部不痛,那儿有点火辣辣的疼。”   肚子不疼,粪便没血没黏液,只是普通拉稀,补充点盐水和葡萄糖就好,霍香药点点头,道:“绿萝,写方子,病人为轻度腹泻,芡实、党参、白术和茯苓煎服,每日两剂,连服两日,每日饮盐水三碗,忌食鱼肉酸辣等,饮食以清淡为主,宜白粥青菜,明日可加鸡蛋,三日后未好再来复查。下一位!”   又上来一对年轻的夫妇领着五六岁的小男童,旁边还跟了丫鬟奶娘小厮一大堆,小男童脖子挂了块金锁,手上脚上挂满金链子,连束发带都挂着银饰,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状似孩子他娘开口道:“二姑娘,我家宝宝牙疼得哇哇叫,疼半个月了,我相公请了几个大夫都没治好,还请二姑娘瞧瞧。”   “绿萝,拿双筷子来。”   霍香药接过筷子,看着小男童笑眯眯道:“张嘴,啊!学我的样子,说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五六岁的孩子满口黑牙,有几颗牙尖还缺了小块,霍香药放下筷子,摸摸小脑袋,严肃道:“小朋友,半年之内不吃糖,能做到吗?”   几个大人一脸怪异地看着这个怪女大夫,小男孩很诚实地摇摇头。   怎样哄小朋友,是个难题?霍香药想了想,随口道:“你要是能做到半年不吃糖,我就送你一样你一定会喜欢的礼物。”   小男童睁大眼睛问:“什么礼物,会飞吗?”   霍香药笑道:“虫牙,鲜韭菜根两颗,白糖一勺,嚼碎含一刻钟,七日一次,共三次,可灭虫止痛,半年内忌甜食。”   “四号!”   ......   “一百零八号!”   叫到一百零八号时,医馆只剩绿萝、陈义、病人及霍香药四人。   霍香药揉着疲惫的双眼,嘴一噘:“到哪都躲不过加班的命!”   来人是位瘦弱的男子,左顾右盼了许多眼,才神秘兮兮道:“二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霍香药内心下意识地抖了抖,一个激灵:这扭扭捏捏的神态怎跟六楼男科的患者一模一样,莫非古代也有男言之隐?那还真是做回老本行了。   “王秀才,有何事不能当我们面说?可休想打我们二姑娘的主意。”陈义挡在二人中间。   霍香药清清嗓子,附和道:“是啊,也没别的人,但说无妨。”   王秀才忽地捂住命根子,半天未吭声,霍香药无奈地摆摆手,来到后院,双双坐在石凳上,陈义与绿萝二人远远瞧着二人,尤其陈义眼睛都没眨一下。   霍香药把玩着茶杯,半抬眼道:“说吧!哪不舒服?”   王秀才左右扫了一圈,嘴巴动了动,眼中有泪花闪烁,忽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卷起袖子边抹眼泪边哭道:“二姑娘,你一定要救我,二姑娘,大家都说你菩萨心肠,医术高超,你可一定要救我,我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在我手上绝了后。”   霍香药手中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桌面,内心一万匹草泥马,治治疑难杂症也就算了,总不能还要管不育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男性不育大多与小蝌蚪及输精管有关,这得开肚子的事。想到这,霍香药头都大了,连连挥手:“这个,我可治不了。”   王秀才一听治不了,眼神瞬间一片死灰,瘫倒在地,眼泪哗啦啦流得可痛快了,陈义及绿萝纠结着要不要过来,最后没过来。   “你起来,你起来,我最怕人哭了。”霍香药琢磨着要不要拉他起来,看他脏兮兮的一身,到处都是鼻涕眼泪,立马打消此念头,医生都有洁癖。   然而,王秀才哭得更凶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肥一亩田。”瘦瘦的脑袋瓜一下下撞击石凳,看得霍香药心惊肉跳的,这可是大理石啊。   “有话好好说,说不定还有救,我再想想办法。”   霍香药此话一出,王秀才果然不哭了,抽抽搭搭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他是名落地的秀才,两年前娶了媳妇,洞房花烛夜没能一展雄风,此后看过各种大夫,吃过各种药,试过各种偏方,依旧毫无起色,这可急坏了家中老父老母,娇俏媳妇开口闭口守活寡,天天嚷嚷着要改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左右邻居无人不晓其不举之事,作为一个男人,一不能满足媳妇,二不能传宗接代,人生确实了无生趣。   王秀才长得白净,此时,一张圆圆的脸蛋红得跟颗营养过剩的樱桃似的,原本并不知羞涩为何物的霍香药也免不了落得个面红耳赤,怪难为情。   霍香药眉头紧锁,王秀才这病是明显的不举之症,在现代,给他吃几颗伟哥,保证媳妇三天下不了床。不过,做医生的当然不能这样做。最重要的是古代并没有这种药啊。   说玛咖的打死,说肉苁蓉的也要打死,秘鲁玛咖传得那么凶,也没见秘鲁男人多么厉害过,玛咖其实就是白萝卜一颗,肉苁蓉只不过长得形似罢了,说他们能让男子一展雄风,真真是骗钱的。作为21世纪超有良心的医生,霍香药断不能做这种骗人的事。   自古书生多娇弱,多锻炼身体绝对错不了。看那些肌肉猛男,哪个妹子在身下不娇喘连连。那就补肾+强身健体了。   霍香药回到大堂,敲着桌子,慢慢道:“每日起床后跑半个时辰,晚饭后跑半个时辰,另‘蛇床子、川芎、菟丝子、补骨脂、茯苓、红参、小茴香、五味子、金樱子、白术、当归、覆盆子、制何首乌、车前子、熟地黄、枸杞子、山药、淫羊藿、葫芦巴、黄芪、肉苁蓉、炙甘草’煎服,每日一剂,坚持三个月,若无缓解再来复查。”   霍香药哈欠连天地念完药方,“好累,你们收拾收拾,今儿个鬼节,陈义你送绿萝回去,坐一天腰酸背痛,我要出去转转。”伸个懒腰,转身出了医馆大门。   今夜月色不错,兴许是天渐凉快的缘故,路上没几个人,安静地要死,一直走,走到温香楼暖玉阁那周边,才热闹些,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霍香药惊喜地发现有两个地方每日都很热闹,一为管人命的松鹤医馆,二为管男人命根子的温香楼暖玉阁。   抬眼望去,温香楼内灯火辉煌,暖玉阁内欢声不断,丝竹缥缈之音直上云霄,置身其中,仿若置身云雾,飘飘然焉,极为不真实的感觉。霍香药脑海又浮现了白裙少女坠落山谷的情景,再想那画中人与她何其相似,难道这是原来的霍香药留给她的最后一段记忆。   霍香药自小学霸,靠得就是过目不忘的天赋及勤于思考行动的后天努力,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就易走神,爱想些宇宙尽头之类的问题。此时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更是心不在焉,全然注意不到身后一直有双黑色的眼睛。   直到有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肩膀,她愣了一下,一时半会也没从宇宙浩瀚中抽出身,那黑影人拍第二下时,她才反应过来,不声不响地握紧了袖中的小匕首,缓缓回过头,她以为她会看见一张惨白的脸,或者其它恐怖的画面。   医生是一门危险的职业,对于危险与死亡有本能的敏锐,行医十几年,她常常遇到具有攻击性的病人,有随身携带手术刀的习惯,穿越后为不引人注目,才改为匕首。   然而,她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刚才绝对有一只手拍过她,她是医生,并不信鬼魂之说,她坚信那是人的手,但为何回头却空旷一片,啥也没有,霍香药又四周搜寻一遍,依旧没有,此时背后有一股冷风,难道,难道,那东西在她背后。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仿若古井中被时光掩埋的苔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因为有敏感内容,被系统锁了,我做了些修改。 ☆、撩妹高手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仿若古井中被时光掩埋的苔藓:“二姑娘可还记得那日蔷薇谷跳崖前所发生的事?后来可有怨恨?”   霍香药条件反射地问:“你是谁?”   那人似松了口气般缓道:“听人说二姑娘醒后变得怪异,记性差了许多,我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说到底,这事是我对不住二姑娘。我也并不想如此,但有时命中注定的纠葛让人无可奈何,既然上天让二姑娘选择忘记,还请二姑娘当蔷薇谷的事从未发生过吧。”   “你是谁?我见过的死人可不少,装神弄鬼可吓不到我!”霍香药等了会儿,见那人并会答话,又道,“只有愚蠢的人才相信有鬼神。”   似乎愚蠢二字惹恼了那日,这时,一只宽厚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膀,霍香药怒吼一声:“再不露面,别怪我不客气了。”拔出匕首突然刺向身后,然而,就在她信息十足地以为能削掉对方脑袋时,她瘦弱的手腕被一只强有劲的手捏住了。   霍香药转身抬起膝盖,欲顶向对方的命根子,那缕金色的影子一个青蛙跳,利索躲开,并双手紧紧护住传宗接代的家伙,霍香药还欲再进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低吼:“姓霍的娘们,大晚上,你抽得什么风?伤了我小春春的威风对你有什么好处?”   霍香药眯起眼瞧了个仔细,大声嚷嚷的人正是前任霍香药的情郎,那个有些怪的男子,七夕夜被他救过小命,早几日还吃过一回饭,但他叫啥名她还真忘记问了,今天一定得问问。   霍香药瞧他护命根子的姿势十分搞笑,打趣道:“抽得西北风,哈哈,原来是你!”   “你以为是谁?”苏暮春狠狠白了她一眼。   霍香药收起匕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埋怨道:“我说那谁,你大晚上闲得慌就去为人民服务,人模狗样地躲这吓我干嘛?还什么蔷薇谷的事是命中注定的纠葛,乱七八糟神叨叨的,我可说明白了,我和你可没什么纠葛,就算有,那也是从前的事,现在都不作数。”   “那也是从前的事,现在都不作数”,这句话在苏暮春脑中不断盘旋,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和他撇清么?明明七夕夜在他怀里的她是那么乖巧,那日望月小筑吃饭也有说有笑,怎么现在又要撇清关系,女人的心真是六月天,说变就变。   苏暮春眼中黯然,清冷的月色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沧桑,许久,他才开口:“我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这几次的相处能让你念起从前的时光,也许你就会回心转意,现在看来,都是我错了,你依然如此厌恶我,还要将从前的事都作废,阿香,我是真心想娶你,同你恩/爱/过一辈子。”   还从来没人对她如此情深意切地表白过,霍香药不知不觉眼神迷离,情不自禁道:“前男友也曾说要同我恩/爱/一辈子,三年了,我以为前男友会娶我,结果他娶了罗晓茜。”   苏暮春很会抓重点:“钱南友是谁?姓钱的有我帅吗?”原本颓废的眸中激起一丝愤怒,苏暮春一直以为让阿香拒婚的人是陈义,今日听她亲口说才知晓还有个钱南友,还没听过此人,嗯,回头得让苏七好好查查许小卓的底细。   看霍香药一副心碎欲裂的表情,却为的个姓钱的家伙,苏暮春有些生气,眼中燃起嫉妒的火光,把真个黑夜都照亮了。怒完钱南友,又开始怒霍香药了,这个霍香药啥时变得如此水性杨花了,到处沾花惹草。   再想:咦,照阿香的话,这个钱南友娶了罗晓茜,罗晓茜又是什么鬼?管她呢?钱南友不喜欢阿香,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想通了,有动力了,又不□□风拂面。   苏暮春的面上变了许多变,霍香药沉思在21世纪的身份,也没太注意,等反应过来差点说漏嘴,忙扯开话题:“你干嘛大晚上装神弄鬼吓我?”   “我没装神弄鬼!也没要吓你,我原本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话未落音,苏暮春手中已多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霍香药接过花,有些不相信,“送我的吗?”   苏暮春点点头:“我下午去郊游,看山中的花长得好看,随手摘了一束,听说你今天要去医馆,就顺带给你送来了,祝贺你开工大吉吧。”   说得轻而易举,皆是顺带,殊不知却是一番苦心。   当然苏暮春不会告诉她,这些话都是他自山谷仔细挑选的,每朵花的颜色形态皆有所不同,如此用心也不过希望她未来多姿多彩别再做傻事罢了。为了见她,他从下午就守在这条回霍家的必经之路,连苏七都没告诉,他还有几分脸皮,要让扬州人知道堂堂苏公子死皮赖脸倒追女子,还不遭人笑话死。   霍香药将花捧在手心,深吸一口气,鼻尖沐浴芬芳,一天的疲惫随芳香而散,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凶恶了:“你送花便送花,我自然高兴。刚才又何苦跟踪我,还讲些怪话,我这次受伤,记忆力差了许多,你说的蔷薇谷之事,我记不太得了,你说有什么事对不住我,我也想不起来,我刚才一时口快才说之前的事都作废。我也不是故意说这些话,你也别太怪我。过去的事,我是记不太清了,但,你七夕夜救我,那日又请我吃大餐的事,我断不会忘哈,不一定以身相许,但交个朋友还是十分合适。”   “只做朋友么?”苏暮春眉头一拧,不太满意,霍香药嘴抽抽,也不知该怎么答,很快,苏暮春又发现了重点,“刚才?怪话?蔷薇谷?”   苏暮春明显感觉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很不对劲。   霍香药解释道:“是啊,你刚才拍我肩膀,我回头又不见人,然后你又问我还记不记得那日蔷薇谷的事,说你对不起我之类的,然后一直不答话躲那吓我,所以我才以为你欲图谋不轨,才会回头刺你。”   蔷薇谷?他并没有提过这事。他刚出现就被阿香发现了,根本没说过那些话,难道今晚还有谁在他之前出现过。再者阿香是在蔷薇谷跳的崖,按理说蔷薇谷离城里远,她不会跑那么远去?难道跳崖前还发生过什么事?苏暮春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得让苏七查查。   “嘿,你想什么呢?”霍香药捧着花在苏暮春眼前晃晃。   苏暮春微微低头,对上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一股暖流流过肺腑,不□□风拂面,眉目含笑,逗她道:“我可确实欲图谋不轨呢,你要咋办?”   霍香药一愣,她是被一千年前的古代人给调戏了吗?恩,太丢人!气势上不能弱:“那刚才你的小兄弟就已经被我的匕首废掉了,我的刀功很好喔。”   霍香药得意洋洋地把玩着匕首,苏暮春选择暂时忽略她作为名门闺秀,居然能面色自若地呼唤小春春,还是看她的小脸蛋吧。   这张小脸蛋有的可不只是漂亮,那两道小梨涡,浅笑嫣然时,世无双。苏暮春忍不住伸手轻轻拨开她额间散落的碎花,动作极其温柔,霍香药浑身抖生起鸡皮疙瘩,心道古代人撩妹果然有一手。   见霍香药有些紧张,苏暮春更高兴了,接着逗她:“古人都说人比花娇,我在想是花美,还是美人美?”   “哈哈,那你想出谁美没?”霍香药好不容易把持住心慌意乱,摇摇手中的花束,笑嘻嘻地走开。   那一笑让沉淀在心中的乌云瞬间散开了,现在想想阿香已经好些年没对他笑过,苏暮春看得出神,眸中涌出一汪春江水,追上她,温柔地道:“霍家二姑娘最美。”   古代人撩妹远远甩出柳时镇好多条街嘛,霍香药忍不住啧啧赞道:“小嘴真甜。”   苏暮春无比认真接道:“不如霍家二姑娘的笑容甜。”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搞错人物,蠢作者觉得有必要简单介绍下。 1、原来的霍香药跳崖死了,死因和凶手慢慢要揭晓了(第39章会公布凶手是谁,大家可以看看猜对没)。 2、现在的霍香药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是灵魂穿越到霍香药的身体。(女主在21世纪叫啥会留到最后公布) 3、苏暮春是霍香药的未婚夫,深爱霍香药。(这个应该都知道吧。) 4、苏暮春为了重新获得霍香药,假扮成纪若缺。(苏暮春就是纪若缺,这个应该都看出来了吧。) 5、苏暮春有江湖背景,这个暗示过许多回了喔。(亲爱的读者们看出来是大来头没?) 暂时就这些吧,求收藏求评论喔。表让我一个人孤单啊。 ☆、秦家贺寿   无论哪个朝代,被男子夸赞,都是高兴的事,霍香药心情渐渐好起来,又怕这撩妹高手再撩下去,她要是把持不住,得破身,又想古代女子贞操看得极重,还是不要太open的好,便转开话题:“诶,怎么称呼你呢?我这次脑子摔得有点惨,有些事记得,有些事记不得,忘记你叫啥了,不好意思哈!”霍香药摸摸脑袋,十分抱歉。   苏暮春心中有些不满,不过,很快就自行消化了,他想了想,忽地严肃道:“记不得便记不得了,记不得也好,阿香,我们重新开始吧。”   霍香药没听出他话中有话,只想着交个朋友也不错,便自然地点了点头。   苏暮春道:“阿香,我重新向你介绍我,我叫纪若缺,我以后都再不乱跑了,我会时常呆在扬州,你若无聊了、不开心了、想我了......都可以来找我。”   霍香药脱口而出:“去哪找你呢?”说完,又觉得不太妥,低着头紧拽衣角,也不说话。   “去了古家巷的映雪书斋,说找若缺公子,无论我在何处,也定会尽快前来。”   这话的意思,霍香药是听明白了,无论他在何处,只要她需要,他都会到她身边,身为女子,此等承诺的话语比之柔情蜜语,要好上无数倍。   若缺公子,这名字念着也舒坦,就像一池温泉水,霍香药的心一点点被暖化,想着又不禁真心实意地感激起这具古代的身躯,霍香药的身份给她带来太多幸福,有家人朋友,还有排满大街的追求者,这可是她在21世纪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苏暮春纠结了许多次,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真实身份,一来以免她陡然想起要难过,另外,他前不久才答应了与霍满月的亲事,她定是知晓这门亲事,只是不晓得苏暮春便是他,如若她知道怕是又要离他而去,亲事他自会想法退了,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不能随便放弃。   同时,苏暮春心存私心,他想:也或许换一个身份,她便会喜欢上他。   都道秋夜露寒,都说月底月薄人孤单。殊不知朦胧若缺的蛾眉月却是最为可爱,不似满月那样让人不可及,也不似无月那般让人慌张。   盈盈月色照亮了回家的路,两道白影有说有笑,也是不枉这如水年华,只是沉醉其中的苏暮春与霍香药都不曾发现,黑暗中,有一娇俏的黑影一直跟随着他们二人,那黑影在远处瞧着他们的情投意合,却心如刀割,前不久才生出的愧疚与不安已被夜色吞没,寒月之下,她暗暗又下了狠心。   之后,便是整整半个月的忙碌生活,日出去医馆,日落归家,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干活就干活,生活就如新做的绸缎般,平静的没有一丝褶子。   治好王秀才不举之症的消息不胫而走,近几日,医馆明显多了许多男性病人,且大多都是不举、早泄及湿疹等常见症状,起初霍香药顾忌男女有别,每回只靠耳闻病情开方子。这类病人多了,她也胆大起来,让陈义在院子里整了间独立的房间,专门用于诊治男女隐秘之症,几个厚脸皮的好色之徒在她的要求下也脱过裤子,病是瞧得真切了,而霍香药的名声也是坏到极点。   “霍香药居然看男人脱裤子,从没瞧见这样的大夫。”   “霍香药那个死狐狸精,专门躲在屋里狐/媚男人。”   “霍香药治好了王秀才的不举之症,你知道用得啥法子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原本观音菩萨转世的二姑娘就变成了狐媚妖惑、风流下流的狐狸精,坊间更有传言称:二姑娘那次跳崖后被一只狐狸救起,那只狐狸却是个精怪,传授给二姑娘上乘的男女之术,还教她如何治疗房中之病,二姑娘的房中术练得极好。   这些话,霍香药自是不在意,然,苏霍两家却是十分在意,尤其苏暮春,房里的茶杯都摔碎过百来只了,只差没把霍香药绑回来锁屋里了。霍家老太太也气得几次把孙女接回家,然霍香药一休息,那些个病人又纷纷找上门,哭着求着她治病,还美其名说二姑娘造福扬州百姓,定会名垂青史。   霍香药哭笑不得,只能继续坐诊。   每每此时,霍老头子总会抚着胡须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咱做大夫的人,心性要宽阔,凡事得想开些,便会更快活。”   每每此时,霍老太太总会揪着老头子的耳朵,絮絮叨叨骂个半天,都是诸如“你们霍家的医馆倒是名垂青史了,我宝贝孙女的名声就这么白白牺牲么?我孙女以后还得嫁个好人家,被这帮王/八/羔子毁了清誉,以后还有哪户人家敢娶我孙女。”之类。   八月初八日,雾笼烟雨楼,泽漫明月湖。   院里的葡萄早已落尽,自古秋来物萧条,黄了树叶,白了贡菊。霍香药坐在院子里等秦家的人来,无聊时把玩几朵菊花,见花儿甚好看,忽地就想起那夜纪若缺送她的野花,不觉间唇齿皆是笑,半个月未见他,心中也时常挂念,改天有空可去映雪书斋转一转。   前日,秦家差人来信,原来初八日为她外祖母秦夫人生辰,今日上午秦家人来接她。   说起秦家外祖母,只听说是位能干的老太太,霍香药伤愈后一月有余,皆忙于医馆之事,还未曾前去探望,于情于理皆不适,便向绿萝打听些她母亲的事,又备了些礼物,大早起来梳妆打扮。   自此,她已完全融入古代的生活。   第一回来秦府,霍香药十分紧张。   秦府比霍家气派许多,“太守府”三个字金光闪闪,门口的守卫个个身穿盔甲,威武阳刚,霍香药掀开轿帘,刚踏步上台阶,守卫齐弯腰行礼:“二姑娘。”   霍香药微微一笑,小步跨过门槛,刚入府内,一位不到三十的少妇瞧了过来:“哟,我说今儿这桂花怎开得如此香,原来是二姑娘来了,贵客贵客。青云,还不去通知老爷。”   她身旁的丫鬟弯腰道了声:“二姑娘好!”便飞奔而去。   霍香药不知她是谁,只微微欠身,报以一笑。   那少妇走近了,拉着她的手,将她瞧了个遍,啧啧叹道:“二姑娘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不愧为咱扬州城拔尖的美人,瞧这眉眼与你娘生得一模一样,只可怜我那苦命的表姐,也没能等到二姑娘长成花容月貌的那一天。”   说到表姐,霍香药已知这少妇便是其表姨,名为周秀禾,是秦夫人娘家庶出的侄女,自小生得一张巧嘴,又机灵,秦夫人喜欢就一直带在身边养,与霍香药之母秦锦云自幼相熟,情同姐妹。话未说完,眼泪早已簌簌而落,看似十分伤感,霍香药也不知如何宽慰,只随她的话道:“表姨莫要太过伤心,阿娘在天有灵,必看得见。”   “二姑娘前些日刚吃了大苦头,瞧我这记性,尽拉你在这吹风,姑母知晓还不得训我一顿,来,表姨领你进去,你外祖母知晓你来,清晨就在厢房候着了。”周秀禾手持罗帕边拭泪边挽着霍香药往厢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反馈没看明白,补个介绍: 女主霍香药是霍景年和秦锦云的女儿,秦锦云已逝,秦锦云已逝,秦锦云已逝,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所以霍香药的外公是秦太守,扬州城很大的官那种。 然后,苏暮春为重新获得霍香药的爱,而假扮成纪若缺这事,亲们应该看出来了吧。 这两天有读者给我提了些建议,我也有仔细思考读者所说的问题,第一本文,我也有地方不够严谨,希望能在大家的鞭策下进步。 ~~~~(>_<)~~~~掉收,有读者抛弃了我,求不抛弃不放弃,我会努力的。 听说勤能补拙,日更,日更,日更。 ☆、拦路打劫   秦府的格局较之霍家则要气派许多,光回廊长亭就有十来座,圆里的园林也极为讲究,高矮胖瘦错落有致,一丛丛绣球树修剪得整整齐齐。又穿过一条长廊,绕过一座花园,面前出现了几间古朴典雅的琉璃瓦房,窗花剪得精致,梨木大门开着,远远的便能瞧见里面坐了一屋子的人,两边正是霍香药的二位舅母,中间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人满脸云纹,颇有富态,霍香药估摸她就是外祖母秦夫人。   周秀禾拉着她进屋,提着嗓子笑道:“喲,大家瞧瞧谁来了!姑母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今儿个总算把小人儿盼来了。”末了,又努努嘴,柔声跟她说,“孩子,你外祖母日夜挂念着你,好不容易来了,可得好好陪陪你外祖母。”   榻上倚着的白发老人早已起身,她大舅母赶紧起身扶住,老太太笑嘻嘻地看着霍香药,霍香药莲步上前,低头欠身,道了声:“外祖母好!”又向两边的舅母各行了个礼。   秦夫人满意地打量着外孙女,颤抖的双手紧紧拽着霍香药,见其身子单薄,又摸摸她消瘦的脸庞,想到她连日所遭的罪,止不住的心疼,大颗大颗的浊泪从萎缩的眼角流出,眸中苍茫,二舅母赶紧扶着秦夫人坐下,霍香药挨着她坐在榻上。   秦夫人声音浑浊:“可怜我香儿都瘦得皮包骨,都怪你那糊涂爹,非给你许那破皮亲事,害我香儿白白受这许多苦,我香儿也是命苦,五岁就没了娘,可怜我云儿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我孤老婆子和幼小孩儿,云儿当真也狠得下心。”   想起她那苦命的女儿,泪从中来,秦夫人一把抱住外孙女,抱头痛哭起来,霍香药想到为了钱财抛弃她的母亲,心中也一片荒凉,泪如溪流,缓缓流出。   屋内一干人听了也无不落泪,一片哀伤,还是周秀禾反应快,打破哀伤:“姑母,二姑娘才病过,身子弱,可哭不得,今儿个是您老人家的生辰,大喜的日子,咱得说些高兴的事。”   “还是秀禾想得仔细。”秦夫人擦干眼泪,边替霍香药擦泪,边哄道,“乖孩子,快别难过了,瞧这漂亮的小脸蛋,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还是像我们老秦家的人。”   周秀禾嘿的一声,道:“姑母说的哪里话,二姑娘是我们秦家血脉,当然是我们秦家人。”   这话秦夫人听着舒坦,啜了一口,笑道:“就你话说得最好。”   周秀禾接过丫鬟手里的茶,递到霍香药手中,笑道:“姑母就爱取笑我,就我这破嘴皮儿哪及得上姑母年轻时的十分之一。”秦夫人年轻时的泼辣和精明,霍香药早有耳闻。   秦夫人笑着瞪她一眼,唤人端上来几盘精致的小点心:“外祖母给你准备了许多小点心,都是你爱吃的,你大舅母亲自做的,说到做点心,扬州城没人赶得上你大舅母的手艺。”   “娘和香儿喜欢就好。”大舅母谦虚地笑了笑,一旁的二舅母闪过一丝不屑,自古婆媳妯娌间难平静,霍香药早已感觉两位舅母面和心不合。   霍香药每样尝了块,笑道:“两位舅母心灵手巧又孝顺,外祖母好福气。”   大舅母微微笑着,二舅母听到霍香药夸她,心中高兴,接过话道:“香儿真会说话,知晓香儿爱看史书,恰巧我兄长在国史院做史馆史官,就托他带回两本刚编撰完的《新唐书》,已差人备好,连同两样新打的珠花,姑娘回时一并送去。”   霍香药谢过二舅母,秦夫人也夸赞道:“难为知书如此有心,娘回头得多许你几样宝贝。”   大舅母面露不悦,二舅母得意道:“娘说得哪里话,香儿也是媳妇的亲外甥女,操心她哪还能求赏呢?娘这一说反倒显得儿媳是求着宝贝似得。”   周秀禾挽着二舅妈的手,逗她:“姑母的宝贝,二嫂难道不稀罕,哈哈。”二舅母作势要捏她,二人笑作一团,秦夫人领着一堆人笑声连连。   霍香药这位二舅母出自书本网,母家几位兄长都出身仕途,而大舅母不过普通县令之女,其父过世后,家世渐衰败,论才学与气派,自比不过二舅母。霍香药也懒得听他们妯娌间的唇枪暗战,起身笑道:“香儿刚直接过来外祖母这头,还未拜见外祖父与二位舅父,实在有失礼仪,香儿待会再来陪外祖母。”   霍香药刚要起身,就被秦夫人拉住了,大门口已进来几位男子,为首的老头子气势威严,身后的二人正是她大舅二舅。   霍香药忙过去施礼:“见过外祖父、大舅、二舅。”   秦太守扶起外孙女,慈爱地拍拍她的头,笑道:“好孩子,身子好些了没?”   霍香药点头道:“好了。”   秦太守又道:“我平日里忙,你外祖母身子不好,也不能常去看你,你外祖母时常挂念你母亲,嘴上常念叨你过得不好,你这趟病得,你外祖母日日抹泪,心都操碎了。好孩子,你得空多来住上住,陪陪你外祖母,也解解她的思念之情。”   提到女儿,秦夫人就伤心,霍香药宽慰道:“外祖父说的是,母亲早逝,香儿理当替母亲孝敬双亲,以前是香儿疏忽了,日后过来长住,只要外祖母不嫌我烦哈。”   “乖孩子,我日日眼睁睁就盼着你来,哪会嫌你烦。”   秦夫人爱怜地抱住外孙女,一屋子其乐融融。   秦夫人性格朴素,生辰只叫了子女近亲,老人小孩唠唠家常,欢愉间,时间过得极快,直至晚间方散席,霍家软轿早已候在门外。秦夫人要留宿她,霍香药借着没带每日要吃的那几味药改日再来,秦大人携夫人在门口送她,又说了些与秦锦云有关的伤感话。   直至月升中空,霍香药才携着大包小包,离开了秦府。   月朗星稀,秋风起,丝丝凉意,直抵心头,霍香药伸了个懒腰,疲倦地窝在轿中,叹道:“这日的乖乖女装得可真累。”   忽地,轿子停了下来,只听前方有流氓之音:“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霍香药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遇到劫匪,古代的社会也这么乱么?拉开轿帘,轿夫一脸惊恐道:“二姑娘,有打劫的,咱给不给钱呢?”   霍香药抬眼一看,果不其然,五个粗壮的蒙面人身着黑衣,扛着大刀子,瞠目叉腰而立。 作者有话要说:  保持日更是月月的优良传统,别人都叫我两天一更,我坚持日更。 下章情节预告:要钱要命?二姑娘被绑架了,赶紧要做压寨夫人么?当然不是啦!哈哈!黑风寨老大是个抠脚大汉,预知二姑娘的黑风寨生活,请看下一章节。 努力码字去了。来,用收藏和评论砸晕小月月吧。 ☆、土匪不举   “把这袋银子都给他们吧。”霍香药掏出钱袋子,递给轿夫,拉上轿帘,闭目养神。   又过了会儿,见轿子还未动身,不耐烦道:“怎么还不走。”   轿夫隔帘苦恼地答:“他们又不肯要钱。”   霍香药不悦道:“不要钱要啥,难不成还贪恋我的美色不成。”   轿夫支吾道:“对,二姑娘聪明,他们要的还真是二姑娘你。”   重生了张美人脸也是遭罪,连劫匪都能盯上,这在21世纪是做梦都不敢想的,霍香药一时无言以对,又听那劫匪道:“让开。”   听轿夫道:“不让!”   劫匪又道:“让不让!”   轿夫非常有骨气道:“就是不让。”   真是位威武不屈的好轿夫,社会缺得就是这样的正义之士,回头得多付点小费,“轿夫雄起!”,霍香药在心中默默为其鼓气。   劫匪又道:“你确定不让?”   “确定不让!”轿夫响亮的声音在黑夜极为高大。   接着就是啪啪两声响。   劫匪又道:“这回让不让?”   “让!”轿夫委屈的声音回荡在夜空,滑稽又苦/逼。   原来也是个吃软怕硬的家伙,霍香药有点失望地掀开轿帘,瞠目怒道:“太守府前劫人,你们也是好大的胆子。”   四个劫匪接过轿子,领头的劫匪站在一旁,笑嘻嘻道:“有二姑娘这样好的女神医,是我们扬州男子的福气,我们兄弟哪舍得伤害二姑娘,再说二姑娘母家是太守大人,前夫家是咱扬州首富,我们兄弟哪惹得起,又怎敢怠慢二姑娘。我们久仰二姑娘大名,想接二姑娘去家中做做客,事成之后,我们必定好好送二姑娘回来。”   “有你们这样迎客之道吗?”霍香药冷着脸。   劫匪头头摸摸脑袋,哈巴着脸道:“二姑娘莫介意,我们都是粗人,有得罪之处,二姑娘大人大量,多担待。”   这些劫匪孔武有力,五步做两步,霍家轿子在夜间行得飞快,转眼便消失在路上,霍家的轿夫愣了半天,才苦出声:“完了,完了,二姑娘被抢了。”   另一轿夫支招道:“老大,我去报官,你赶紧回去通报老爷。”   “对,刚才那劫匪不说不会伤害二姑娘么,兴许真只是作客。”   “你个白痴,你家请客吃饭这样请啊。”   “去他娘/的,真倒霉。”   几个轿夫唠唠叨叨地散了,一个黑影站在月光里,眼中有得意之色。   ............................................................   这帮轿夫驾驶技术太Low,一路颠颠簸簸,跟坐碰碰车一般,头晕目眩的目眩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扶着额头,脸色越来越差。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轿子停住了,领头的劫匪掀开轿帘,做了个请的手势。霍香药颤颤巍巍地下轿,四周一片黑,唯有眼前的寨子有灯光弥漫而出,借着这几缕弱光,可见身后有山石嶙峋,冷风幽幽而来,不是山谷又是何处。   霍香药裹紧衣裳,没好气地白了劫匪头领一眼。   绕过几排竹屋,眼前出现一排瓦房,颇为动听的口哨声从房内传来,霍香药走着眉头进屋,一蒙面男子正翘着二郎腿抠脚,见霍香药来了,赶紧套上鞋子,坐得端端正正。霍香药打量屋内,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间,两旁各有六张竹椅,厅房挂了几幅马虎的山水画,又摆了几只格格不入的大花瓶,正中央神台上插着把光亮的砍刀,几只手指粗的香冒着青烟,神台擦得透亮,上面摆了两盘果子,可见这屋主人对这把刀供奉得极为用心。   霍香药也不用人招呼,径直在最下位找了张椅子坐下,那抠脚大汉努努嘴,劫匪头领往身上抹抹手,赶紧给她倒了杯茶,从这两人的动作看得出对方不像是要伤害她,心中也宽慰许多,不紧不慢地接过茶一口口呡起来,等着他们开口说事。   转眼,一杯茶已饮尽,这回倒不用抠脚大汉提醒,劫匪头头已续满一杯茶,抠脚大汉陪笑道:“二姑娘渴了,渴了,不够再添,都是山泉水泡得碧螺春,慢慢喝。”   霍香药也不答他,抓起盘里的花生,一颗颗剥起来,那抠脚大汉又笑道:“新收的花生,都用盐水加茴香煮得,不够再添,还有新收的青枣和山核桃,这就让人送来。”   劫匪头头听了,吹了声口哨,一名蒙面小子即屁颠屁颠端来几大盆青枣和核桃仁,大山里长得东西,味道确实比外头好,霍香药晚餐没吃啥,吃了这些零嘴才解了饿。   毕竟吃人的嘴短,霍香药也不好再端着,清清嗓子,漫不经心道:“你们大半夜抓我来不会是请我品尝零嘴吧,我瞧这零嘴味道极好,你们直接送去我家,我也不介意哈。”   抠脚大汉笑道:“二姑娘喜欢就送,过几日,让他们挑几箩筐送去。”   “那就不客气了,碧螺春也喝了,零嘴也尝了,还打包几箩筐,没事我就先走了哈。”霍香药狡黠一笑,话未落,已走到门口,劫匪头头一个健步拦在门口,也不说话,霍香药忍不住笑道,“我说两位蒙面大哥,你们大半夜请我来,又不说事,又不让我走,你们敢情想我陪你们聊天呀!满扬州城的病人等着我呢,我可没空陪你们唠家常。”   “二姑娘忙,二姑娘忙。”抠脚大汉一边笑一边向劫匪头头努嘴,劫匪头头左顾右盼,眼神闪闪躲躲,一脸为难色。   在男科干了十年的霍香药立马明了他们要说的是何事,忍不住打趣道:“两位也别光顾着努嘴,努嘴又不能男人的病。”   抠脚大汉面上一红,不好意思道:“二姑娘聪明绝顶。”   霍香药往椅子一缩,似笑非笑道:“你是要咒我秃顶么?”   那抠脚大汉忙摇头道:“哪敢哪敢,是夸二姑娘聪明,聪明,聪明。”   “你们再不说,我可真要走了。”霍香药装着很不耐烦的样子,果真抠脚大汉马上就急了,推搡着劫匪头头,劫匪头头推脱了半天,才缓缓道出缘由。   原来抠脚大汉四年前娶过一房媳妇,怎奈抠脚大汉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很,其实都是虚胖,新媳妇又强势得很,每每房事,总是抠脚大汉累得虚脱,新媳妇却一脸嫌弃。欲求不满的新媳妇很快就做出偷汉子的丑事,抠脚大汉盛怒之下,将二人处死,这顶绿帽子却戴得妥实,也成为抠脚大汉心中的一块阴影,自此对房事更加自卑,患上不举之症。   前不久,抠脚大汉又娶了房新媳妇,月底成亲,这可急坏了抠脚大汉,又想娶媳妇,又怕因媳妇嫌弃他的病,再闹上小白脸,这一世的头就抬不起了。   抠脚大汉干咳一声,尴尬笑道:“久仰二姑娘盛名,素闻二姑娘对治疗这方面的疾病非常在行,在下面薄,没脸去医馆,只得出此下策请了二姑娘来,还望二姑娘出手拯救我的性/福,感恩不尽。”   霍香药想了会儿,严肃道:“拿纸笔,写药方。”   劫匪头头赶紧把纸笔都摆在桌上,与抠脚大汉一眨不眨地盯着霍香药的手,大气都不敢出,霍香药本来就用不来毛笔字,被他们这么一盯,手都有点抖,尴尬地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道:“那个我手疼,写不来字,我念你们写哈。”   抠脚大汉与劫匪头头急忙挥手推脱说不懂写字。   霍香药两手一摊,表现得无所谓,慢条斯理道:“那我也没法子,我手用不得力,反正身体不是我的,绿帽又不是我戴。”   抠脚大汉脸都绿了,一脚踹在劫匪头头的大屁/股上,劫匪头头吃痛一趔趄,硬着头皮抓着笔,写下鸡啄米似的两个字:处方。   这字写得比她也好不到哪去,霍香药不禁失笑,半响,严肃道:“一、戒酒。二、每日拉伸及俯仰运动各三十组,每日递增;三、早睡早起;四、每日自我按摩;五、制造浪漫;六、‘蛇床子、川芎、菟丝子、补骨脂、茯苓、红参、小茴香、五味子、金樱子、白术、当归、覆盆子、制何首乌、车前子、熟地黄、枸杞子、山药、淫羊藿、葫芦巴、黄芪、肉苁蓉、炙甘草’煎服,每日一剂,半月可明显缓解,三月可必改善。”   劫匪头头那一手的字不仅写得烂,还错别字满天飞,霍香药忍不住讥诮他:“你这字写得也真是不举,软趴趴的。”   抠脚大汉红着脸干笑几声,又指着方子疑道:“这第一、三、六点倒是容易,就是第二、四,五点写得简洁,不甚明白,还请二姑娘指教。”   霍香药也懒得多说,抓起笔,把第二点和第四点画成小人图,直观明了,又让他们下山买本房/事大全和春/宫/图回来好好学学。   霍香药这番教学听得劫匪二人面红耳赤又连连称赞,打心眼里佩服这位二姑娘。霍香药享受着二人惊叹的目光,得意一笑:“长见识了吧。”   二人异口同声道:“高,实在是高。”   霍香药抓了把核桃仁,边吃边出门,刚踏出门没几步,又被劫匪头头拦住了,霍香药瞪了他一眼,不悦道:“病都诊了,咋地还要留我在你们家过年么?”   劫匪头头不吭声,跟上来的抠脚大汉憨笑道:“过年好,二姑娘留下来过年极好。”   “我呸,让开!”霍香药怒吼一声。   劫匪头头不恼也不怒,就如棵树,生了根,一动不动,一旁的抠脚大汉解释道:“二姑娘别急,山中风景好,住上几日,我们定会将二姑娘照顾的妥妥当当,待我病好了,定会备大礼送姑娘下山。”   霍香药美目横对,冷冷道:“我不住又如何?”   这回,劫匪头头动了动,举起明晃晃的大刀,毫不客气道:“那就休怪我们不讲礼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五耶,好开森。今天写了一章二姑娘割/包/皮的戏码,哈哈,写的时候,月月都忍不住脸红了,很羞的说。想当年,月月写了一个月的前列腺炎专题,可写傻我了。 ☆、土匪婆子   旁边的抠脚大汉赔笑道:“二姑娘,我们扬州人素来最重礼仪,二姑娘好好呆,我们好好招待,岂不两全其美的事,何必动刀子动枪子,多不合适呀。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山里给二姑娘备好了上房,二姑娘放心睡,安全得很,有啥需求尽管使唤他们,按咱老祖宗的话说,叫尽量满足一切需求。”末了,又强调道,“当然,除了下山,其它都好商量。”   劫匪头头一脸贼笑,手里的刀又晃了几晃,霍香药后背发凉,也不敢再多少,悻悻地跟着去了房,胡乱梳理了翻,闷闷不乐地上了床。自小认床的她,陡然来了陌生之地,怎么都睡不着,神思恍惚间,又想起了前世的事,后来又想起被逼跳楼前的情景,脑中一直琢磨着亲妹妹Mandy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前世的事历历在目,这一夜,霍香药时而清醒时而沉睡,数次从惊梦中醒来,反反复复,直到天大明之际,眼角还存留梦中的泪痕。   霍香药神思倦怠,挣扎着起身,此时外面已大天亮,山中多寒气,霍香药边揉着冰冷的手臂,“作为女人,怎样才能从白开水变成果汁呢?”霍香药反复问自己。   “白天温柔娇俏,晚上妖娆主动。”能想到的就这两点,当然晚上的妖娆主动,这一年半载怕是没有机会练习,霍香药摸着镜中的脸,是真好看,美得有点不真实。   孤僻迂腐的性子需修饰得可爱些,记得《知音》说过:男人都喜欢搂着娇俏的玫瑰,没人喜欢抓着一把野草,女人要懂得呵护提升自我。霍香药想起这话,不觉自嘲地笑了笑,认真梳起发描起眉,重生到古代才学会化妆,如果早点学会,说不定就不会变剩女。   她住的这两间屋子是独立在半山腰,铁桥对面有二三十座屋子,活脱脱一个小村落。山中空气新鲜,绿荫如画,霍香药四周瞎晃,刚想过桥,就被拦住了,只得掉头,见竹林后面还有两间独立的屋子,便想过去看看,又被拦住了,如此一来,活动空间就仅限面前这一块草坪,霍香药心中似吞了只蟑螂般,浑身不是味。   山中的早晨平静如画,而扬州城的早晨却乱似一锅粥,咕噜咕噜响。   先是霍家,连夜跑去衙门,把衙门的鼓都敲烂了,官老爷睡眼惺忪地爬出来,后面追着衣冠不整的小妾。霍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昏倒在床,整个霍家的人围着扬州城的角角落落搜了个遍,自是没有结果。   二姑娘被绑架的消息清晨就传到了太守府,秦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怒发冲冠,两个儿子赶紧去衙门要人,随后整个扬州城的捕快全部出动,挨家挨户搜人。   这么大的阵仗,自是躲不过苏家的耳目,苏七慵懒地坐在门口,一屋子丫鬟毕恭毕敬地站在外面,也不敢进屋。又传来砰砰声,苏七数了数,这已经是今早摔碎的第七个茶杯了,公子赚钱厉害,败家也不差。   “哪个不要命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绑我苏暮春的女人,看我不拔了你的皮。”苏暮春暴怒的声音都要掀瓦刮墙了。   苏七非常好心地提醒苏暮春:“公子,冷静,你现在的女人可是霍满月,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要你管!”苏暮春发红的双眸狠狠地瞪了苏七一眼,夺门而出。   苏七咋咋舌,弱弱地问:“去哪呢?”   “映雪书斋!”   苏七“额”的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相比扬州城的□□,霍香药在山里的人生真是幸福得鸟儿都要嫉妒。   这里的劫匪还蛮有人性,除了陆陆续续有蒙面男子来寻闺/房之术外,也没别人来打搅她,那抠脚大汉还让人送了一箩筐零嘴和一本《幽明录》,整得霍香药的体重与古文水平程直线上升。她天天躺在椅子里,一手扶着越来越圆滚滚的肚皮,一手捧着书,边读怪志故事,边吃零嘴儿,十分悠哉,自然不会知道她外祖父和苏暮春已把扬州城翻了个底朝天。   每日睡睡醒醒间,又两日过去了。   第三天,霍香药睡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午觉,导致晚上严重失眠,又没其他事做,只能翘着腿躺椅子里看《隋唐演义》,越看越入迷,直到三更天,才打起哈欠。霍香药拖着身子往床上靠去,刚闭上眼,就被一阵诡异的抽泣声给折磨清醒了,本想不理,怎奈那哭泣声就如潘多拉音乐盒般,一直在耳边盘旋,让她心慌意乱。   医生大多都是无神论者,作为极具思想的医生,霍香药自然不相信女鬼妖精之说,思了片刻,还是决定起身看看,搞不好是被囚禁的女子,心理变态之人哪朝哪代都有。   门口的守夜人似在想心事,霍香药拍拍他的肩膀,守夜人回头的瞬间,霍香药手掌轻轻扇动,一抹甜甜的香味向四周漫开,“三、二、一,中”,霍香药话收尾的同时,守夜人晃了几晃,倒在地上。   霍香药将白净瓶收回口袋,摸了盏灯,蹑手蹑脚地寻着哭声而去。绕过竹林,哭声就是从那间破柴房而来,霍香药紧紧拽着怀中的匕首,慢慢靠近,房门金锁,哭声还未断绝,她又搬了块石头,垫在脚下,透过破窗户往内看去,隐约见到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   霍香药轻轻唤了几声,那女子的脸贴着窗户,惨白如雪,发丝凌乱,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凹,脸上脏兮兮,十足的女神经病容貌,若是寻常人,见到这样一张脸,估计早吓昏过去了。霍香药紧紧捏住鼻子,压着声问:“你大半夜哭啥?谁把你关在这?”   女子呆滞的目光在霍香药的脸上停顿一会儿,拖着身子又坐回了角落。   霍香药看她眼神正常,举止清晰,应不是个疯子,又多唠唠了句:“本来还想做个好人,救你出去!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喔!我走了哈!”   霍香药勾着头,躲在窗户底下,数着脚步声,一步两步,直到感觉那人的身子已挨着墙壁,才腾地起身,正好对上那一张恐怖的脸,霍香药做了个鬼脸,呵呵笑道:“做人要诚实,明明不想我走,还不吭声,这不自己找罪受嘛。”   那女子哼了一声,靠着墙壁,又不吭声了。   霍香药把玩着灯笼,也靠着墙壁,有一句没一句地瞎问,问多了后,那女子终于开口了:“你是谁,怎么会在偃月山?”   “我叫霍香药,是个女大夫。”霍香药将她被绑过来给几个男的治病的事草草说了遍,那女子听完,啜了口,恨恨骂道,“马志达那个狗娘养的畜生,断子绝孙都是活该,老天有眼,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那咬牙切齿的劲,霍香药听着都头皮发麻,试探性地问:“你那么恨那个马志达,可是有深仇大恨?”   女人忽地问:“你是霍家的二姑娘吧!”   霍香药点点头。   女人似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接着道:“我以前娘家是卖豆腐的,作坊就开在东大街南门,与霍家医馆隔得不远,你儿时还常来买豆花吃,我出嫁时,你还十一二岁,转眼间你已长这么大了。”   原来是位故人,看她的轮廓与五官,若干年前也是位豆腐西施吧,霍香药趁热问道:“你后来咋被关起来了呢?”   那女子仰天长叹一声,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我年轻时生得副好皮囊,许多人家来求亲,我都没答应。后来,被偃月山的黑风寨寨主马志达给瞄上了,我那时年轻啊,看马志达生得也端正,又想着做压寨夫人不愁吃穿又威风,谁也不敢欺负我,便答应了这门亲事。谁知嫁过来后,才发现那马志达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自己无能,还整天疑神疑鬼,我受不了他的大骂,想离开,他死活不让我走。我心灰意冷之际,就常与寨子里的账房先生喝酒解闷,有一回马志达出远门办事,鬼使神差地,我就与账房先生好上了,还有了身孕,瞒也瞒不住。我和阿龙约好私奔,却被抓住了,那马志达好狠的心,将我的孩儿活活捏死,我这辈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早上起来更文,希望大家喜欢,如有不好之处,也请不吝惜赐教。感谢!祝大家周末愉快。 ☆、美女囚徒   这回,霍香药算是听明白了,这个故事与抠脚大汉的故事大同小异,明显抠脚大汉就是马志达,这豆腐西施就是那红杏出墙的马夫人,原来马夫人并没有死,而是一直被囚禁在此,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被捏死了,那那个奸/夫呢?估计也凶多吉少,唉,苦命的女人。   霍香药好奇地问:“那账房先生呢?逃掉了吗?”   马夫人鼻子一酸,指指角落。   咦,情夫也被关在这吗,那也是全了对有情人啊。霍香药举起灯笼,顺着马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纵然她在21世纪解剖过无数尸体,也看得她毛骨悚然。角落里根本就没有活人的影子,唯有皑皑白骨一堆,人死后到白骨得需要好几年,难道那马志达竟如此变态,让人在马夫人眼前一点点死去腐烂风干。霍香药无法想象这场面,不说日日与白骨为伴多么恐怖,人腐烂产生的细菌和尸臭也能熏死人。   马夫人也着实可怜,即使她错不该出轨,但,这个报复对她也着实残忍了些。   或许是看出了霍香药心中的猜想,马夫人幽幽叹道:“他被活活饿死后,才被送回我身边,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腐/烂长/蛆,最后变成一堆皑皑白骨。那马志达好毒的心。”说到后面,马夫人的表情十分狰狞,牙关吱吱作响。   霍香药睁着眼,一时也找不到话开解马夫人。   马夫人顿了顿,眼神忽变得犀利,又似恳求般看向霍香药,急道:“二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能不能求你往他药里下毒,毒死马志达。”   霍香药身子一僵,当年的张丽也曾苦苦哀求她不要就醒他丈夫,那时,身为医生的她没有答应,后来的张丽为复仇把她推向万丈深渊,才有了这穿越时光。   一千年后的家暴,一千年前的家暴,差不多的故事,不同的人,不同的时刻,受苦的都是女人,这真是时代的悲哀。   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老天爷倒真爱同她开玩笑。   上一次她的选择,导致张丽和前夫的女儿被她老公活活折磨死,最后,张丽又杀了她老公和自己来报仇,如果21世纪的她没有救醒张丽老公,那或许就只需死一个坏人,也许罪恶可以在源头扼杀。却因为她坚持医生的本职,没有让坏人受到惩罚,导致更多人受害,包括她自己,如此说来,她也是帮凶。   那这一次,她又该如何选择才是对?   霍香药站在茫茫黑暗中,口中因痛苦而生涩,嘴唇因无奈而哆嗦,无数个声音在她耳中纠缠,最后都被一个声音打败。   “我是医生,我是医生,救死扶伤的医生,只能救人,不能害人。”   马夫人恳切的目光还在等待她的回答,霍香药已有了自己的答案,虽十分不忍拒绝马夫人,却依旧摇了摇头,坚定道:“对不起,我不能那样做,我是个大夫,大夫的使命是救人,即使病人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大夫也不能放弃他的生命,我是个大夫,救人是我的本能,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霍香药并未奢望马夫人能理解她这种复杂又坚定的心情,她已做好挨骂的准备,然而,马夫人并未骂她,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绝望又痛苦的声音让霍香药几次想捂住耳朵,常年与死亡打交道的她,对绝望的声音最为熟悉不过了。   过了许久,马夫人才渐渐平息,苦笑道:“你与你爷爷一样善良,是天底下少见的好大夫,我怎么能让你做杀人的事呢?”   “谢谢!”霍香药眼眶红了,眼角湿润,这么多年,求她救人的很多,求她杀人的也不少,却从来没人理解过她,而眼前这位落魄的女子却是如此善解人意。   马夫人忽地又道:“二姑娘,我另有一事相求,求二姑娘应允。”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都应允。”   马夫人从身上取下一个绣得香包,交予她,恳切地道:“这是我十四岁时绣的香包,我把它交给二姑娘,劳烦二姑娘下山之后往我家豆腐坊走一趟。我离家四年,家中的老父老母还不知我的遭遇,他们见了这个香包自然知道是我。”   霍香药接过香包,问她可是要家人报官来救她下山。   马夫人连连摇头,半响,流着泪道:“马志达出自土匪世家,凶狠手辣,残暴无度,扬州的衙门都要让他三分,我父母又岂是黑风寨的对手。”   “那你想我如何做?”霍香药想起一事又道,“你放心,我外公是太守,等我出去了一定来救你。”   马夫人点点头,她想了许久,强压着声缓缓道:“求二姑娘告知我爹娘,女儿三年前死于霍乱,求二老不必挂念,来生再报答养育之恩。”   字字如血,听着泪几行,霍香药默默记下这些话,又默默思索能否扳倒黑风寨,救出这位可怜的女子,霍家不过老百姓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看来只能依靠外祖父太守大人了。   霍香药又向马夫人打探了些黑风寨及寨主马志达的事,马夫人也都说予她听,她一一记在心中,也开始琢磨起逃跑的事。这一番交流,天已蒙蒙亮,为免被人发现,霍香药趁黑溜回了房,爬到床上,睡得昏昏又沉沉。   再醒来时,已是午时,桌上摆好饭菜,看守她的人依旧坐在门口的竹椅上。不知这马志达何时才能放她下山,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来救她,这里守卫森严,想凭她的力量逃出去,可能性太小。   迷迷糊糊又是一日,霍香药再也无法悠闲起来,脑子里嗡嗡转得全是马夫人的话。   黄昏时,桥对岸起了骚乱,霍香药坐在木头上观望,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像足了纪若缺,她以为是错觉,就没放在心上,而心里惦记着半夜还要看看马夫人,很早便睡了。   梦里的霍香药正在给病人插导尿管,由于古代没有导/尿/管,她只能折了根芦苇,小心翼翼地从尿/道/口□□去,这是一项非常考验手工的细活。   苏暮春一身黑衣溜进囚禁霍香药的屋内时,睡梦中的霍香药两只手做捏的姿势,凭空穿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快了,别急,放轻松,马上就可以尿了。”苏暮春当然不知道这是她平常干这活常说的安慰病人的话,眉毛一挑不满道:“做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又以为她梦中尿急,非常善意地拍醒她,芦苇已经插入尿/道/口了,马上就到膀/胱,马上就可以尿了。然而,新来的实习医生拍了下她的手,她的手一抖,芦苇一歪,床上的病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痛苦的眼神绝望地看向命/根子。   霍香药凶巴巴地瞪向实习医生,看到一张惊悚的鬼脸,刚欲张口,嘴巴就被一只温暖带茧的手捂住了,那人嘘道:“别叫,是我。”只见他轻轻掀开阎王面具,帅气一甩,及腰长发铺了霍香药一脸,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正是一月前相识的纪若缺。   霍香药惊喜之余,还不忘装装:“我是要告诉你我睡觉时不能拍我,容易造成心理阴影,你来做啥”   “不做啥。”苏暮春眉头一拧,戴上面具,拉起霍香药往桥对岸走。   “哇,你来救我吗?好感动。”霍香药感动过后又担忧,“他们人很多,你打得过他们吗?你们这的人真会武功吗?China!”   .......   一通胡说八道后,霍香药灵光一闪,复又想起昨夜的马夫人,犹豫半会,还是停住了脚步:“那个等下。”   这个女人关键时刻事儿就是多,苏暮春扁扁嘴,一脸不悦。   霍香药眼睛一眨,神秘道:“若若,等会哈,还有个人。”   若若......这两个字听得怎么瘆得慌,一身的鸡皮疙瘩。   绕过竹林,那间小黑屋被玉盘般明亮的月儿照得清幽透亮,疯疯癫癫的马夫人自窗边探出头,目光中甚是渴望,对自由的渴望,可惜大铜锁锁住了外面的一切。霍香药摸了半天,摸出一根银针,摸到锁孔的位置,满满插/进去,银针左右扭了几圈,锁开了。   苏暮春讶道:“你居然还会这招。”   霍香药一副我牛掰着的表情道:“这种锁的构造太简单了,我可是理科女博士,造把密码锁也不成问题。”   苏暮春面上的笑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担忧,连开锁这种接地气的活都会,估计下一步就能猴子捞月了,一点都不像个淑女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会这么多下三滥技能呢?兴许是以前对她的了解太少。   霍香药又用同样的方式解开马夫人脚上的锁链,马夫人一步步移出小黑屋,颤抖着声:“三年了,三年了,我终于自由了。”   “嘘!现在还没自由,小声点,我们快跑吧。”霍香药左手紧抓着匕首,右手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地往大门跑。   苏暮春优哉游哉地在一旁看热闹,看她到底要怎么逃。   忽然,马夫人唤住了霍香药:“二姑娘,等等,那是正门,守卫太多了,我们从后面走。”   “哪有后门,咋不早说,早说我早逃了。”桥对岸有喊叫声,霍香药瞄了眼。   马夫人道:“后门有三四个人守,得先让个人引开他们。”说着,看向了苏暮春,苏暮直接无视马夫人暗含的意思,继续看热闹。   “对,需要个人引开他们,他们都是男的,用美女引开最合适了,我们三人中,我最美,我待会去□□他们,然后你们趁机就跑,我甩开他们再来和你们汇合。”   马夫人张张嘴没说话。   苏暮春额间飘过几条黑线,□□!什么鬼!这个女人跳崖把脑子跳坏了吗?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小姑娘,你快带我们去后门。”   小姑娘!这称呼,马夫人十分不习惯,自己好像长她几岁吧,怎么说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这个二姑娘有点怪。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键盘烂了。 ☆、逃跑被抓   马夫人指了指右边的竹林,霍香药几个跨步已进了竹林,回头看向困惑的二人,急道:“你们俩还愣着干嘛,对面好像着火了,你们再不跑,待会要被烤成乳猪。”   此时桥对岸已经火光漫天,一条条黑影都在往火光处跑,大概是救火的队伍,真是天助我也,大家都救火去了,正方便他们从后门逃跑,霍香药想着就高兴。   苏暮春拨开衣袖上的水珠,决定暂时放弃原本的救人计划,看她还有多少惊人的举动。   三人穿过一片树林,又走了几段水路,眼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小门,被两座大山夹击着,有四个小土匪守着,霍香药打了个手势,就欲前去引开守卫。   苏暮春皱起眉,一把抓住了格外活泼的霍香药,不耐烦道:“我引开他们,你快跑,前面的一公里处的古槐树下汇合,你认得槐树吧。”   霍香药点点头,再一想不对啊,他怎么知道那有槐树:“你很熟啊!”霍香药话出口时,苏暮春似一阵风般,从四个守卫面前跑过,那几个守卫果然上当,立马追了过去,霍香药与马夫人非常轻松地出了黑风寨。   “这么容易就逃了啊!一点都不惊险。”太轻松了,霍香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暮春双手抱于胸前,不满道:“你以为呢?也不看看你未婚夫苏暮春是何许人也?区区一个黑风寨,端了也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   “公子,我这把火烧得够旺吧。”苏七突然蹦了出来。   苏暮春点头道:“嗯,你去跟着阿香,我得去教训教训马志达。”   苏七嗖的一下,已飘出黑风寨。   穿过后门,是一片杂林,再往前路越来越小,到最后小到只能猫着身子过,这里真的能下山吗?也太黑了点吧,怎么马夫人走着走着都看不到人影了呢?感觉不太对劲啊!霍香药叫了声马夫人,见无人应答,又放大点声音:“马夫人,你没记错吧,下山应该更开阔才对,怎么越来越窄呢?再走下去得用爬了。”   还是无人应答,一片树叶划过面庞,霍香药忽然就有点怕了,心里毛毛的,难道马夫人遇害了?霍香药拔出匕首,往后退了几步,突然脚下踩到一个硬邦邦的异物,伸手一摸,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鼻梁骨凸起,上边光滑椭圆形,头盖骨,死人的头颅。   霍香药摘了几片树叶擦擦手,这头颅十分光滑,应该死了有些年头,说不定这里是第一现场,得仔细检查下,看是不是有大案子。   霍香药掏出火石,嚓嚓几下,小火花一闪而过,该死的,没有打火机真麻烦,这火石还真用不惯,霍香药又使劲嚓嚓几下,菜露出几点火花。火花照耀下,霍香药眼前出现一张鬼脸,装神弄鬼吓我,也不看看我是谁,霍香药抓起匕首飞速刺过去,鬼脸人一闪而过,霍香药脑袋忽然收到一记重击,然后,之后的事就全都记不得了。   “该死的,我就觉得那个疯婆子不对劲。”苏暮春和苏七沿着下山的小路来回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霍香药和那个马夫人。   苏七瘪瘪嘴:“公子,你也是,都觉得疯婆子不对劲了,还让二姑娘和她一起,古人说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苏暮春一脚踢过去:“你再给我神气,让你跟个人都能跟丢,让你吃饭你咋不会去茅坑吃呢?一   点用都没有。”   苏七一脸委屈,嘀咕道:“饭堂吃饭,茅坑拉屎,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我估计阿香没下山,从黑风寨出来就只有三条岔道,一条是下山的路,刚找了没有,现在还剩两条小路,你去那边找,我去这边找。先发点信号回去,让他们多带点人来,我今天非得扫平黑风寨不可。”   苏七嗯的一声,已没了踪影。   远方有火焰冲天,扬州城内的映雪书斋看到火焰,一片忙碌。   。。。。。。。。。。。。。。。   霍香药从头痛中醒来,下意识地摸摸后脑勺,好大一个包,哪个王八蛋下手这么重,不脑溢血都得脑震荡。昏昏沉沉地爬起身,只往四周看了一眼,她的昏脑袋瞬间清醒,那是什么?绿眼睛,黑毛,是狼啊!一头两头,有四头狼啊!他们会吃人吗?   此时已接近五更天,月朗星稀,四周看得几分清明。她身处一片树林,树林里密密麻麻都是树和蚊子嗡嗡嗡,被四头狼死死盯着。   打不过怎么办?凉拌!也得打!霍香药自路边捡了根木棍,做了个防备的姿势。   突然眼前出现一缕白影,奶奶的,还想打晕她吗?没门!   霍香药口念手术台上的三字诀“快很准”,一棍子下去,那缕白影发出一声闷哼,俗话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霍香药十分果断地掏出白净瓶,捏着鼻子,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六七,倒”。   神秘的檀香一点点飘向夜空,此时,苏暮春悠悠的声音早已化作一滩露水:“姓霍的,你你谋杀亲夫。”前半句落在霍香药耳中,后半句被浓浓的睡意吞没。   噗通一声巨响,四头狼齐齐望向苏暮春昏不瞑目的娇躯,后退了几步,霍香药凑上前去,借着月光清辉,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手都僵了:“这这,这美男长得好像纪若缺啊!”   糟糕,该不会打错人了吧。老天爷,要不要这么折磨人啊。   一声狼吼划破平静,霍香药顾不上惨变窦娥的苏暮春,重新捡起棍子,大有荆轲刺秦王的决心,群狼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獠牙,口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命中注定啊,从九楼摔下摔不死,跳崖跳不死,穿越穿不死,最后喂了几头狼,霍香药,你这幅皮囊也是死得其所,死得伟大了。   霍香药双眼一闭,已经开始想象女鬼春天般的生活了。   忽听得一声悠长的口哨声踏浪而来,霍香药好奇地张开眼,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面前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那患有不举之症的马志达。   远方的鱼肚白让四周一片清明,几头狼见了众人,竟面露惊恐之色,低低嚎叫几声,屁/股一扭一扭,躲进了树林。   奶奶的,真是狼仗人势,欺弱怕强,一帮势利眼的狼。   “二姑娘,这是为何呢?”马志达哈巴着脸走来。   霍香药吃力地扶起苏暮春,尴尬笑道:“这不大晚上失眠,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哪知遇到几头狼,幸亏大哥你及时赶到,我的小命才得以保全,大哥,真是个好人。”   霍香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马屁先胡乱拍起来。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人说话多少会有点道理。   马志达笑着笑着,脸就阴了,霍香药心道不好,马屁要穿了。   果不其然,那马志达脚踢了踢昏睡的苏暮春,冷冷笑道:“二姑娘话说得跟唱戏的一样,果然戏子无情,想我堂堂黑风寨寨主劳师动众把二姑娘请来作客,我马志达也算有礼相待,光杏仁核桃就给二姑娘送了几箩筐,二姑娘摸着良心说在我黑风寨几日,我马某可有怠慢?”   咄咄逼人的口气,浓浓的大蒜味,按理说扬州地处江南,没有吃大蒜的习惯啊。霍香药摸着良心想了一圈,这大蒜哥还真没啥地方对不住自己,这几日在山中吃得好睡得好,比巴厘岛度假还要快活,只得咧嘴陪笑道:“寨主待客十分周到,我无以为报,决定尽心为寨主治病,祝寨主早日圆房。”   霍香药刚说出“圆房”二字,又觉轻浮,有些后悔。   “圆个屁房,老子好吃好喝把你当上宾供着,你她奶奶的火烧我黑风寨,我不折磨死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不姓马!”   马志达呸得一声,一口唾沫飞得老远,口水星子喷了霍香药一脸,强烈的腐臭味飘过,霍香药憋了半分钟,又深深吐出一口气,一副大仁大义的表情:“马寨主,你刚才的唾沫星子含有浓浓的腐臭味,你患有口臭疾病,胃里应该有大量螺旋杆菌,可见你日常没有养成早晚漱口的良好习惯。男子保持口气清新是吸引女子青睐的第一步。”   霍香药此话一出,马志达身边的几个小土匪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马志达瞪了他们几眼,脸一红,结结巴巴道:“胡,胡,你胡说八道。”   “马寨主,要不是看在吃了你不少瓜子花生的份上,我才懒得跟你说,古有齐桓公讳疾忌医......”霍香药苦口婆心地劝道。   几个胆子肥的土匪憋着嘴笑,马志达打断霍香药道:“来人,拖下去,关进地牢。”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病人都喜欢说自己没病,霍香药早已习惯,作为医生,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提醒病人:“螺旋杆菌会导致胃炎胃溃疡及胃癌,到时候王母娘娘下凡也徒.....”   “劳”字未出口,马志达一张脸已经皱得像个哈密瓜,对抠脚趾情有独钟的大手一挥,上来三个壮汉,其中一个拎起霍香药的衣领,另外两个架着苏暮春,踩着露水,进入暗黑的地下室,铁门哐当一锁,四周一片黑暗。   黑风寨也是节约啊!看不出这个马志达还蛮勤俭持家,偌大个地牢连煤油灯灯都不点几盏,黑得连爹娘都认不出。   霍香药摸着黑扑了一地稻草,让苏暮春睡在稻草上,自己则靠在一旁闭目养神,这一夜的折腾甚为疲惫,先前不觉得,此时静下来,坐下来,才觉得两条腿又酸又胀,软得像海绵,头昏昏沉沉,如煮粥般呱呱叫。   迷糊之下,思绪如断了线的风筝,止不住地乱窜,21世纪的记忆又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我这章没写好,怎么今天突然很多人都取消收藏了,肉疼。 ☆、随地小便   “遇见小茜,我才明白活着的意义。”   “姐,元旦节,半岛酒店,我们一家3口最想得到姐的祝福,姐一定要来喔。”   她前男友有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名字,叫许小卓。   许小卓比她小2岁,和人合伙开了家广告公司,在上海也只能算中等阶级。   许小卓讲话总爱蹦几句蹩脚的英文,喜欢别人叫他的英文名“David”,而“David”这个名字总易让她想起初中的英语课本。   许小卓喜欢喝咖啡,她喜欢喝白开水,最多加点柠檬片。   许小卓喜欢唱K泡吧,而她闲暇的时光基本上在手术室及科研室度过。   许小卓喜欢蹦极骑行等,而她唯一的运动大概就是看书,大脑运动也是运动。   许小卓就是那种要照耀大地的太阳,光芒刺眼,而她就像月亮清冷的光辉,低调的光芒只照亮一条小路。   现在仔细想想,他们二人确实不像一条道上的,即使硬要捆绑在一起,也终要劳燕分飞。   也不知恍恍惚惚了多久,淡淡的白芷香挠得鼻内酥□□痒,霍香药艰难地睁开眼,一张玉面悬于上空,苏暮春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霍香药往墙壁缩了缩,干咳一声道:“这个,那个,你醒了啊!那个,那个,刚才的事对不住啊,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晕你,纯属误伤。”   这几年没怎么关注她,她确实与儿时完全不一样了。霍香药浅浅一笑,挨着她坐下。   霍香药有些不习惯,往一边挪了挪,苏暮春也跟着挪了挪,霍香药又干咳一声,尴尬道:“这个,那个,这个天不冷,那个,你可以稍微坐过去点。”   “我害怕。”   苏暮春低低的声音从唇间飘落,霍香药脱口问:“怕啥?”   苏暮春想说怕你离开怕醒来不见你怕你死掉,怕许多事,但这些事他都没说出口,而是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道:“怕黑。”   据科学研究,人类对于黑暗有本能的恐惧。心理学算医学的一部分,霍香药也有所涉猎,看这男子的可怜样,声音柔了几分:“你可是儿时经历过恐怖的事,这叫创伤后遗症,不过,你放心,这种病可治愈,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你总有一番看起来很正经的解释,苏暮春闷哼一声,又幽幽地张了嘴:“还怕老鼠!”说着幽幽地瞟了一眼想啃它脚趾头的小老鼠,身子还故意抖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身子不由自主又往霍香药挨紧了些。   霍香药吼的一声,脚一跺,把胖老鼠吓得一溜烟跑远了。   苏暮春觉得戏要演到底,颤抖的手指指向铁门边上的老鼠,补上一句娇滴滴的话:“它,它还没走呢,老鼠在那看着我们,肯定要吃我们。”   霍香药内心一阵冷风飘过,什么鬼?老鼠吃人,一个大老爷们怕老鼠,原来娘娘腔自古就有啊!苏暮春原本高大的形象瞬间崩塌,变成一个穿着小脚裤粉红色衬衫的娘娘腔,搞不好还是个小/受。   霍香药心里十分鄙夷,面上还是要装作一副很同情很理解的样,毕竟她是医生啊,天生就有保护人的欲望。   “别怕!乖!姐姐在,老鼠不敢咬你!”霍香药善解人意地抬手拍拍苏暮春的脑袋瓜。   “阿香真好!”苏暮春作势就往霍香药肩上靠,头枕在霍香药肩上,一副奸计得逞的奸笑,霍香药只当他是真怕老鼠,也不好此时弃人家于千里之外,就让他靠着吧。   霍香药慢慢琢磨起人类为何会对老鼠天生恐惧,是老鼠长得丑么?世人真是一副狗腿子势利眼,就会以样貌取鼠,老鼠跟她一样可怜,她念初中高中时没少被人嘲笑长相,要不是在大学学会了用冷漠包装自己,让那些人学渣无法接近,说不定还得受许多嘲笑。   想着,霍香药竟然同情起老鼠了。这心态,她自己都觉得奇葩。   两个人默了许久,各怀心思,半响后,苏暮春忽然问她:“你觉得苏公子怎么样?”语气中十分期盼又十分紧张   “苏公子?”霍香药重复了一遍,半响才明白他说的是被她甩掉的苏暮春,这位苏公子怎么样,她还真说不上来,默了半响,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挺有钱的,也挺有才的,字写得不错,画画得不错,诗作得不错,萧也吹得不错,人呢,听说都很不错。”   苏暮春又追问道:“你刚说的都是你听来的,你与他有婚事,你自己觉得他怎么样呢?”   霍香药也不知道纪若缺为何要聊起苏暮春,不情不愿地答他:“我与他也不太熟,也不太清楚他具体怎么样?我想大家都说他好,那他应该也不坏,你干嘛突然问起他?”   苏暮春笑笑,淡淡道:“他与你有婚约,便随口问问。”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阳光穿透地牢天窗,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地牢内亮堂许多,隐隐约约也能辨出脸型,苏暮春怔怔地看了会儿霍香药,又转开目光,唉,这个女人真像一壶春/药,喝不得,一喝就没有尽头,看一眼便想再看一眼。   “听说苏公子送了颗月明珠给你,干嘛不拿出来照照?”   霍香药愕然:“什么月明珠?没有啊!”   苏暮春也没追究,又道:“你饿不?”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霍香药抚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慢悠悠道:“人不吃不喝最长可以维持七天生命。”   “那你是要七天不吃不喝了咯!”苏暮春失笑道。   霍香药咋咋舌,一本正经地说:“有吃还是要吃。”   苏暮春忽地幽幽一叹,手伸向霍香药脖颈处,霍香药正观察两只肥老鼠的动作,琢磨着得抓两只来填肚子,丝毫未注意到苏暮春的动作。   突然,脖颈一暖,霍香药两眼一闭,倒了,苏暮春温柔地拥住她,抱在怀中,靠一只手脱了长衫,垫在稻草上,这才轻轻把她放下。堵完老鼠洞,蹲在一旁,轻轻抚摸她的面容,目含春水,声音极其温柔:“你总说得轻松。”   见她发丝紊乱,又替她整理了翻,对她说起绵绵情话:“你生得这样好看,莫不是来折磨我,我每回看你,却是怎么也看不够。”   说完又忽然笑了,忍不住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小害人精,以后把你娶回家,我哪还舍得出门干活?小乖乖,我马上回来。”   苏暮春恋恋不舍地离开霍香药,双手捏起牢门铜锁,微微用力,锁链哐当一声裂开了,几个土匪听到声响,扛着大刀来看,苏暮春金萧快速点了几下,地上倒了一片土匪。   “该死的土匪,本公子不给你们点厉害,你们还得寸进尺了,公子今日非得捣了你们的土匪窝,不过,让官府捡了便宜,算了,秦大人是阿香外公,就当提前孝敬老人家了。”苏暮春嘟囔着出了地牢,一路过关斩将,直奔马志达婚房。   今天中秋节,又适逢马志达娶妻,黑风寨热闹得很。   但这热闹并未持续多久,入夜,就在马志达与新娘子对拜时,秦太守带着一大堆官兵杀进了黑风寨,霍香药两位舅舅一左一右,威风凛凛,霍香药老爹站在一旁,又急又不敢吭声,宁三娘自知自己毕竟是续弦,向来被秦家人厌恶,很知趣地站在后边。   这黑风寨也都是一般乌合之众,不成气候得很,一个时辰不到,就被官兵扒光了皮,霍香药两位舅舅一前一后,把黑风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霍香药的踪影。   秦太守暴怒,差点当场割了马志达的脑袋,扬州的父母官周知府站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太守大人得罪不得,这马志达又与他宠妾沾亲带故,周知府心里直骂马志达不争气,掳谁不好,掳太守唯一的外孙女,自己找死,也怨不得他了,可怜黑风寨三代基业就此瓦解。   衙门的人眼见端了土匪窝,正是扬名立业的好时机,一个个兴致高的很,只等周知府手一声令下,三下五除二就把黑风寨两百多号人全部绑回了衙门,一时间,牢房人满为患,衙门开支陡增,让周知府好不头疼。   这厢的秦霍两家踏平黑风寨,也没找着霍香药,那厢的苏七早早被苏暮春打发回府。   此时天未尽黑,落日的余晖落在山头,霞光满天,将这山,这景,渲染得极美,如陈年老酒般醇香迷人。   苏暮春趁乱抱起霍香药,偷偷溜出黑风寨,也不知是为不引人注意,还是脑子一时进了浆糊,好好的马不骑,偏偏抱着霍香药寻了条小路,徒步下山。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此时天尽黑,夜已深,星辰如珠,月圆如盘,露凉如玉。   怀抱温香暖玉,苏暮春披星戴月,正享受这梦寐以求的风月时光,忽地,小腹发胀,一股热流从腹部流向小春春,似河边的洞眼被掀开了,河水急欲倾泻而出。   就不该听苏七的,喝那么多茶水,憋死本公子了。   虽然此时阿香处于昏睡中,但她毕竟是黄花大闺女,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撒尿,苏暮春又不放心离她太远,只把她靠着树放下,自己则走了几步,背过身,掀开袍子,脱了长裤短裤,对着才露出尖尖角的小树苗,肆意地浇水。 作者有话要说:  5月30日,一整天都在掉收藏,好不容易涨1个,眨眨眼掉光光,最高纪录早上一次性掉4个收藏,1小时后又掉2个收藏,以为下午稳住不掉了,晚上又掉了2个收藏。是不是我哪里出了问题,求明示。 掉的我肉疼。 亲爱的小天使,不要抛弃我啊。呜呜~~~~(>_<)~~~~我那么勤快。 没有收藏,我吃最爱的肯德基都没胃口。 陪伴我到现在的天使们,求不抛弃不放弃。 最新路过的天使们,来了就赐我一个收藏,我在梦里都会笑醒,烤翅吃得特别香,一顿妥妥2碗米饭。 ☆、月黑风高   热气徐徐上升,尿骚味冲鼻而来,苏暮春泄得正爽,丝毫未注意身后女子的睫毛轻颤。   哪来的氨气这么浓,哗啦哗啦的声音如石间水流,霍香药本能地睁开眼,见一袭白影藏于树丛,哗啦啦之声正是从那传来,霍香药好奇心上头,也没多想,径直寻声而去。   月光朗朗,泉水之眼不十分明朗却也足够看清,小便声响亮流畅时间长。   霍香药职业病犯了,忍不住评论:“嗯,小便声响可见膀胱逼尿肌收缩好,流畅可见尿道通畅,时长可知肾与膀胱良好。不过,尿气太冲,应该是上火了,平常得多喝点水,也可多喝点绿豆汤。”   霍香药一本正经地分析,闻声的苏暮春早已呆若木鸡,一不留神,裤脚都沾上几滴尿,惊恐的他斜眼瞧着霍香药,眼中全是钦佩。   苏暮春这一瞧,霍香药才想起此时身处一千多年前的宋朝,那时看异性尿尿搞不好得浸猪笼,霍香药打了个激灵,觉得有些尴尬,想寻个笑话调节下气氛,遂强撑着笑脸道:“从长度和直径来看,纪公子远远甩出扬州男子几百条街。”   长度?直径?扬州男子?姓霍的,倒是一点也不知羞啊!苏暮春的一张脸由白转黑!   罢了罢了,这也不能怪她,阿香是霍家医馆第十二代继承人,理当继承霍家悬壶济世的祖志,她那么善良,为了治病救人,自不会把繁文缛节放在心上。又想起阿香可夸他的小春春比扬州男子都要强,又觉得这是一种肯定,而且被阿香这一看,虽说他苏暮春的贞洁就没了,不过,这也算是把生米煮成了熟饭,阿香总没理由再拒婚了,苏暮春越想越高兴,起先刚毅的嘴角已微微上扬,一张脸由阴转晴,由黑转红。   苏暮春淡定地穿上裤子,把小春春装回去,又整理好长袍,转身走到霍香药面前,慢悠悠地伸出右手,霍香药看他眼神阴暗,心中有些慌乱,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几步,苏暮春又靠近几步。   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似笑非笑的表情,霍香药有些招架不住,接连后退,脚跟触碰到阻碍物,后背已挨着后面的树干。苏暮春一脸奸诈的笑,紧紧贴着她,手抵住树干,霍香药心中大乱,妥妥的,她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被壁咚了,还是位眼睛像霍建华,身材像陈伟霆,眉毛像胡歌的美男子,罢了罢了,也值了。   霍香药心一横,睁大了双眼,视死如归地回看苏暮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苏暮春看着看着,就笑了,如初春的阳光般灿烂明丽。   霍香药刚松口气,又发觉这姿势不妥,纪若缺比她高了一个头,此时他低着头,好闻的白芷香混着他男人的阳刚气息,又混杂了点丝丝暧昧,他身材看起来很不错耶!   在21世纪也算步入少妇的霍香药,此时非常不争气地心慌意乱起来。胭脂红一点点爬上脖颈、脸颊及双耳,该死的,被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撩了,不科学,真丢人。   霍香药一边懊恼,一边想入非非。   霍香药两只手揪着衣襟,两只眼睛左顾右盼,苏暮春深情地看着面前的小麻雀,她到底不是情场老手,再怎么强装镇定,也掩饰不了心中的慌乱。   “霍家二姑娘,俗话说非礼勿视,这可是我的宝贝,可不能白看。”苏暮春眼睛眨了眨,扮起无辜的大白兔。   她害羞紧张起来的神态十分可爱,苏暮春决定好好调戏调戏阿香。   霍香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多少银子?”   反正霍家还蛮有钱,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啊。   苏暮春微微笑道:“若缺也不是很金贵,看一眼怎么着也得百两金子吧,刚才二姑娘眼睛眨也没眨,估摸着我至少得收个千两黄金。”   “那么贵?海天盛宴的变/性/人出台费也没这么贵吧。”霍香药张着嘴巴,总觉得被坑了,古代人真是要钱不要脸。   “嫌贵也行。”苏暮春拢拢头发,又轻轻捏了把霍香药的脸,手指指腹轻轻剐蹭着她的鼻子,狡黠一笑,附耳低声道,“金子我就不要了。不过,你看了我尿尿,就等于夺了我贞操,男人贞操也很重要的,你总该对我负责吧!这点要求总不过分喔!”   霍香药发愣的空隙,苏暮春那轻柔的吻,已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发间。   到底是谁被谁吃豆腐啊!霍香药凌乱了!霍香药木然地站在原地,半天挪不动脚。苏暮春轻轻牵起她局促不安的小手,沿着下山的路走。   霍香药走不惯夜路,尤其是夜间的山路,崎岖不平,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不是被石头绊倒,就是被树枝挂到。苏暮春见状,不由分说地将她放到背上,背着她一路往前走,霍香药趴在苏暮春背上,先是尴尬,后是满足。   初恋的暖意包裹着她。   这具身体让她收获了家人和恋人,霍香药忽地很感激起这具身体来了,之前曾有过的各种颓废念头统统消失,她此刻特别想用这具身体在这个时空好好生活下去。   中秋月圆人团圆,这一路,走得极慢,霍香药遥望星空,指着每一颗星星,讲它们的名字和故事,讲银河外的故事,苏暮春基本没听懂。阿香喜悦的声音在耳边,阿香轻柔的呼吸声磨蹭着脖子上的肌肤,酥酥麻麻,苏暮春满脑子都是与阿香的风月之事,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露白月微明,天凉景物清。   已过处暑,时值白露。   玉露湿发髻,手触及之处,寒露沁人,阿香身子刚大好,哪经得起夜露之寒,苏暮春脱了长衫,轻轻替背后的小人儿披上,小人儿微微的气息落在他肩头,暖暖如冬阳。   远有微光渐现,从未有那一条路走起路若此刻般甜蜜。   想他苏暮春幼时失双亲,后又陷入离奇的人生困境,纵横商场,总免不了尔虞我诈,踏云江湖,总得将自己藏上几分,如此的日子,说不疲惫肯定是假的。   身边忠心耿耿的人也不少,他这一生拥有的功名利禄也不少,却没有哪一个比得上阿香,也只有在阿香身边,他觉得这秋天便有了看头,这中秋节也有趣许多。   天将亮之际,苏暮春背着熟睡的霍香药,翻墙而入霍家宅院的醉花间,悄悄将霍香药放到床上,又悄悄离开霍宅,回了苏家。   一夜的疲惫,一夜的喜悦,苏暮春躺在床上,回想着阿香的一颦一笑,片刻后进入梦乡,苏七好奇的身影缩在门口,一会儿看看独自痴笑的苏暮春,一会儿挠挠大黄狗,捧着霍满月姑娘一大早亲自送来的糕点,若有所思。   男人啊!都是些坏家伙,吃着锅里想着碗里连他的偶像公子也躲不开魔咒。   霍香药睡到下午才起来,霍家的人喜悦之余又好奇她是怎样逃回来的?霍老爷子来醉花间转了几回,怕打搅她睡觉,也只是转转又离开了,其他人就更不敢来问了。   只有不明世事的霍满满一身肥胆子,左手一包月饼,右手一包蚕豆,执着地守在霍香药的床前,一屁股坐在被子一角,与他一样胖的小黑狗蜷缩在脚边,时不时伸出粉红小舌头舔舔他手丫子和短脖子。   霍满满与小黑狗亲热的很,剥开蚕豆,狗一口他一口,吃得乐呵呵,嫌无聊的他还要让丫鬟拎了只叫喳喳的鹦鹉鸟来,幸而鹦鹉鸟前日就被霍老爷子没收了,醉花间才得以安宁。   霍满满故意把蚕豆举得老高,逗得小黑狗又是跳又是叫,醉花间的几个丫鬟,绿萝和奶娘牛婆子忙着整理过几日祭祀要用的物件,小丫头猫儿也管不住霍家小孙少爷霍满满,急得在一旁又是求又是跪,可怜兮兮的。   霍香药被狗叫声吵醒,睁开眼就见到自己床上做了一个小屁孩和一条小黑狗,蚕豆洒了一床,狗毛在空中飘啊飘。作为医生的霍香药,脑子只有一个看法:实在太不卫生了!   霍香药下了床,一把拎起兴高采烈的霍满满,皱着眉训起人:“屋子这么大,你哪不好坐,偏要坐姑姑床上呢?你坐就算了,还要带着狗一起坐,重点是还在姑姑床上吃豆子,床都给蟑螂睡了,姑姑睡哪呀?”   是呀,姑姑睡哪呀?这可是个难题,霍满满启动小脑袋,想了会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满满帮姑姑捉蟑螂,姑姑和满满一起睡。”   霍香药反问他:“那你奶娘睡哪呢?”   “满满睡中间,奶娘睡左边,姑姑睡右边。”霍满满心想这还不简单,就做了这安排。   霍香药忍不住逗他:“哎呀呀,左拥右抱呀!那你媳妇睡哪呢?”   霍满满又想了会儿,答道:“满满要长大才能娶媳妇,满满长大了就不跟奶娘和姑姑睡觉了,满满长大只跟媳妇睡觉。”   “你懂得倒蛮多。”霍香药笑了笑。   霍满满见姑姑笑了,也开心起来,指着床上的一大包,急道:“姑姑,姑姑,你放我下来,月饼,我给你留了月饼,有芝麻口味,南瓜味,橘子味,肉味和蛋黄味,昨天是中秋节,我等你好久你都不回来,就每种月饼都给你留了两个。我还以为你被山大王抓取做压寨夫人了,正准备带上我的弹弓去黑风寨救你。”   霍满满激动的声都破了,一番话说得又幼稚又伟大,似有温泉流过,霍香药心里暖暖的,抱着霍满满亲了好几口。   不漱口是不能吃东西,霍香药坚持这个习惯,让猫儿找来杨枝与田七薄荷膏,忙着洗漱。不甘寂寞的霍满满,扭着屁股跟在后面,一手一个月饼,自己啃一口,又非要霍香药啃,霍香药拗不过他,得空就低头啃一口。   这画面也是怪异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天就要下新晋榜了,好吧,鸭梨也不是一般的大。 新来的,求收藏评论。 老朋友们,求不抛弃不放弃。 好了,我要吃我的KFC大鸡腿饭了。 我好喜欢吃肯德基。 然而我最近减肥,过完年胖了7斤,都有双下巴了,原来的瓜子脸也成了甩饼脸。 神啊,拯救拯救我吧。我曾经也是青葱美少女啊。可恨岁月无情情情情情...... ☆、生母锦云   吃了中饭,霍老爷子领着一家老少,轮流把霍香药这醉花间踏了圈,霍香药应付着,只说是得到大侠相救,为免他们想入非非,还特地强调是位女侠。   这日过了,第二日又是早出晚归的看诊。   第三日上午,霍香药去了趟秦府,外祖父及舅舅都不在家,外祖母拉着她长长短短的说了一上午的话,外祖母又拉着她用完中饭,二位舅母与表姨周秀禾作陪。   席间,周秀禾说起土匪头头,咬牙切齿的很,仿佛土匪绑的是她一般。   二舅母告诉她,马志达被判了死刑,秋后立斩,黑风寨的大土匪们被流放到惠州,其它小兵们关几日都放了,至于那位马夫人却再也没有消息。   回家后,霍香药又听医馆里的人说,马志达新娶的媳妇原本是本地富人家的女儿,七夕外出游湖被土匪绑上山,那户人家四处打听都没寻到女儿,直到官府平了黑风寨,才知晓女儿被绑上黑风寨。女儿得救,新娘爹高兴的很,专门给秦太守做了块牌匾。   没过几日,那户人家又给霍家医馆送来一百两银子,大意是感谢二姑娘救了她女儿,宁三娘怕惹麻烦,本不肯收这银子。一旁的霍香药笑笑,接过银子,让陈义把银子换成碎钱,在医馆门口搭了个台子,分给一帮孤儿寡母,宁三娘帮着张罗,笑呵呵地夸二姑娘菩萨心肠,咱霍家医馆要闻名天下了。   霍香药却自有她的想法,富人的钱有要白不要,虽然她用不着,但,总有人要得着。   苏暮春听说此事,觉得面上特别有光,为表支持,也让苏家总管送了一千两银子过来,霍香药虽不认识这位被她甩掉的苏暮春,却心安理得的收下银子。   见首富苏暮春解囊,扬州的其它大户人家纷纷效仿,霍老爷子长了脸,一高兴,也拿出一百两私房钱,那几日,霍香药收钱收到手软,最后一合计总共有一千五百两银子。   时下暮秋,寒冬将至,冰天雪地最无情。   霍香药想着既然有这么多银子,倒不如为穷人做点事。   于是买下隔壁的五间屋子,又置办些过冬的衣服棉被,把扬州的孤儿寡母都给收进了“春雨善堂”,这“春雨善堂”的名乃霍松鹤所取,意为二姑娘心若春雨,润泽万物,乃大爱。   又买地又买衣,这一千五百两银子所剩无几,霍香药琢磨着全靠救济也不是尽头,看其中几个寡妇有些手艺,做扇子,编竹篓,做衣服.....都在行,便买了材料,让他们做些物件,摆在门口卖,一日也能卖几个钱。   医馆每日病人多,霍香药又挑了几名伶俐的孩子进医馆跟着陈义学医,另选了两位手脚麻利的妇人进医馆帮忙,苏家大总管也来挑了几名大点的孩子做活。   不到一个月,原本柔弱的孤儿寡母也都有了生计,“春雨善堂”善名远播,上头夸周知府治理有方,周知府一高兴,下令每年拨款五百两予春雨善堂。   无意中也算做了件好事,霍香药心情大好,每日进出医馆都笑嘻嘻。   忙碌间,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是九月底。   九月最后一天正是霍香药的生母秦锦云的忌日。   对于这位母亲,非真正霍香药的她,并没有太大感情,在21世纪,5岁,妈妈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抛弃了她,妈妈于她是非常虚无缥缈的形象。   幼时一度认为妈妈狠心自私无情,即使长大知事后,这种印象也无多大改观,她与妈妈一直保持着客气遥远的距离。   若不是前些日子听闻妈妈立遗嘱要把所有财产都留给她,她甚至永远都不会意识到她的妈妈,那位果断要强的女人,其实是在意她的。   秦锦云是怎样一位母亲?真正的霍香药并未告诉她,只听得奶娘牛婆子与秦锦云贴身丫鬟绿萝说过,秦锦云是位端庄淡漠的女人,她保持着官家小姐该有的所有气质,对生活很挑剔,上孝敬长辈,下慈爱小辈,万千妇女中最普通的那一位。   说到官家嫡女出身的她为何会嫁给纨绔子弟霍景年?与霍景年感情如何?牛婆子与绿萝也说不上来。   只大概说当年秦太守得病,奄奄一息之际,是霍松鹤救了他,秦太守感念救命之恩,遂将女儿许配与霍家,而后秦锦云进了霍家门,一年后生下霍香药,夫妻二人倒也和睦。在秦锦云的督促下,霍景年那几年也很上进,还考中过进士。   说不上感情很好,但二人婚后也不曾吵闹过,当然,就依秦锦云那温顺的性格,牛婆子也不觉得能跟谁吵起来。   每每说起秦锦云,牛婆子与绿萝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絮叨着小姐是个好人,待下人极为宽厚,极为疼爱霍香药。   听得多了,霍香药对秦锦云也生了几分感情。   朱二娘借口腿疼没来祭拜前主母,霍老太太也没管她,霍景年领着霍家小辈徒步上山,霍满满和霍香雪年纪小,一个一路玩,一个一路哭,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到达坟山时,已近中饭。坟地东南角可闻哭声,霍香药循着哭声望去,远处出现一座青坟,石头堆砌而成,坟四周种满野菊花,几丛小草也生得整齐,看得出是有人精心打理。   坟前站了一堆人,为首的白发老人正是她外祖父,走近了看伏地痛哭的老夫人正是她外祖母,二位舅母与周秀禾蹲在一旁劝说老夫人,两位舅舅蹲在一旁烧纸钱,几个丫鬟收拾祭祀用品。   秦太守负手而立,面色沉郁,一晃神,女儿去世已十一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恍如昨日,幼女乖巧的面容出现在眼帘,她还是那样秀雅。   今年来晚了时辰,碰巧撞上岳父一家,霍景年尴尬症犯了,踌躇不前,宁三娘知他怕这位老岳丈,忙向霍香药使了个眼色。   自古婆婆不喜儿媳,岳父岳母不喜女婿。   霍香药点点头,率先走向坟墓,轻轻唤了声:“外祖父。”   秦太守擦擦眼角,浑浊的双眸闪过泪光,勉强挤出一丝笑:“香儿来了,乖,给你母亲上柱香,你母亲看到你来一定很高兴。”   周秀禾递过来三根香,霍香药低声道了谢,手持敬香,伏地三拜后,方将香插入香坛。   “娘,女儿来看你了。”霍香药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却是真心实意,一来为死去的霍香药之魂尽孝,二来也为21世纪的妈妈祈祷,妈妈得了子宫癌,大概也没几年好活了,想到此,向来坚忍的她目含泪花。   捶胸顿足的秦夫人见外孙女哭得伤心,一把拉过外孙女,祖孙二人抱头哭作一团,秦家人跟着抹泪,周秀禾抽泣着声劝道:“姑母,二姑娘,可别哭坏了身子,表姐在天有灵,看了也要难过。”   霍香药本没想哭出声,只是被外祖母带动着想到了21世纪的爷爷爸爸,想到了身患绝症的妈妈,想到远在美国的叔叔弟弟,以前从未在意过的亲情,在遥远的一千年前想起,却是另外一种滋味,苦涩又酸楚。   牛婆子与绿萝来自秦家,依次拜见了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及表小姐,也帮着张罗。霍景年小心翼翼地上前唤了声岳父岳母大哥二哥,霍家其它人跟在后头也不太敢出声,秦太守眼也不抬,冷冷道:“还有脸来见锦云,还不磕头认错。”   秦家众人看到霍香药十分热情,但看到霍景年却没一个有好脸色,这倒让霍香药万万没想到,莫   不是霍景年曾做过对不起秦锦云的事。   霍香药暗暗看向霍景年,霍景年倒是听话的很,一声不吭跪在秦锦云坟前,三个响头磕完,就默默烧起纸钱,不知是真难过还是青烟冲到眼睛,烧着烧着,霍景年一双眼睛通红,纸钱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霍景年的泪戚戚然然地流。抱着女儿站在角落的宁三娘想要劝劝丈夫,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是续弦,秦佳荣看到自己会更生厌恶霍家。   霍满满年纪虽轻,却也懂得此时此刻是该闭嘴的时候,默默坐在坟墓旁的石阶上嗑青豆,噼里啪啦,磨得响个不停。   霍家人一个个乱糟糟,实在不入流,秦老爷子看得心烦,也下了山,秦老夫人抱着外孙女哭了阵,也被儿媳妇扶着下山了。秦家人走远后,霍家才开始祭拜,先是宁三娘抱着霍香雪恭恭敬敬地磕头,再是朱文君跪在行礼,最后是霍满月与霍满满齐齐跪倒在地,也给坟墓里的奶奶磕了三个头,霍满满想问奶奶长啥样,见姑姑神情哀伤,就乖乖闭上嘴。   礼仪完毕,宁三娘因惦记着医馆的活,便早早下山,霍景年哭了会儿,也累得很,便随着霍景年一起下山,朱文君带着一双儿女陪了会儿霍香药,到午饭时间,霍满满吵着要吃饭,三人便下了山。   到最后,坟山只剩霍香药与牛婆子绿萝三人。   霍香药作为女儿,理当多呆会儿,牛婆子自小跟在秦锦云身边,二人年纪相仿,感情深厚,绿萝也是秦锦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二人对秦锦云的感情比霍家人要深厚许多。   牛婆子一面抹泪一面劝慰霍香药:“姑娘,大病初愈,可别太过伤心。”   霍香药稳定了情绪,幽幽叹了声,问起秦锦云的事。   “奶娘,为何外祖父那么讨厌我爹呢?我爹做过对不起我娘的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求点击,我无耻地卖萌了。~~~~(>_<)~~~~ ☆、惨遭蛇咬   牛婆子眼睛一红,愤愤道:“姑爷花心,秦家恨他也是姑爷咎由自取。”   霍香药喔了声,又问了几句,牛婆子却只哀叹,不肯详说。   秦锦云还未嫁进霍家时,霍勤就已成年,二女侍一夫,听说朱二娘为人狡诈的很,秦锦云身为正妻,又有官家家世,但只生了个女儿,而朱二娘为妾却生有一子,古代重男轻女,秦锦云的日子怕也过得不顺心意。郁郁早逝也不是没有原因,秦家失女,一腔愤怒自然都落在霍景年之身。   霍香药想着又有些同情躺在坟墓里的母亲了,以后得多来拜拜她,霍香药若还活着,也舍不得母亲吧。   她想替以前的霍香药多陪陪母亲,便打发了牛婆子与绿萝,一个人静静待会儿。   牛婆子二人下山后,霍香药才重新打量起眼前来,此处视野开阔,绿树丛荫,前方水云缭绕,风景不错,长眠此地也不寂寞。   她以后老了,大概也会埋在这里吧。那边还有一块空地,听说是留给爷爷和奶奶的,母亲旁边的空地是留给霍景年的,再后面些则是留给她与她夫婿的。   古代人把死看得比生更重,往往一个人从出生时,就已选好死后居所。而人死如灯灭,与其满满腐烂,成一堆皑皑白骨,倒真不如一把火烧了,21世纪的她一直想把骨灰埋在院子里那颗柚子树下,陪她渡过孤单童年的柚子树。   来自21世纪的她死在宋朝,也算客死异乡吧。   霍香药想着摇摇头,这人生啊,还真是荒唐。   正哀叹间,苏暮春的身影从树后闪现,霍香药又惊又喜,苏暮春拿了把野菊花,轻轻放在坟前,撩起衣摆跪下,一字一句严肃道:“天地为证,我此生定会全心待阿香,生死相随。夫人,放心,照顾好阿香,绝不让她委屈,绝不让她挨饿挨冻。”霍香药吓了一大跳,怎么像婚礼宣誓。   还未反应过来,一只宽厚温暖的手牵住了她,苏暮春端端正正三叩首,跪在一旁的霍香药呆若木鸡,被他拉着也磕了三个头。   坑爹,就差夫妻对拜了,这这有点太突然了吧。   霍香药的脸色说不上阴郁也说不上高兴,一言不发地被苏暮春牵着下山。苏暮春知晓她还要些时间才能接受,也不多言,只讲起自己的故事:“我刚记事时,爹娘得了痘疮,连霍爷爷也无可奈何的病,爷爷为了不让我被传染,爹娘死时,我都只能远远望着,如此看来,我们俩都是没娘的孩子。”   苏暮春回头望着霍香药淡淡一笑,那一笑无比凄凉。   痘疮又名天花,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敌人之一,即使在2016年,依旧没有十分有效的治愈方法。中医在唐宋之后,便停滞不前,西医在二战后发展也较为缓慢,霍香药也不知该如何安抚他。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走累了,二人便坐在路边休息,苏暮春体贴地递过水壶,笑道:“看在我辛辛苦苦爬山的份上,你请我吃顿饭呗!过些日子我要离开扬州一会儿,就当为我践行吧。”   “你要去哪呢?”霍香药接过水壶。   “京都的生意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   霍香药有些失落:“去多久呢?”   太子爷的书信一封接一封,宫中的斗争已火烧眉毛,老皇帝怕是没几日可活了,他此时若置身事外,太子爷以后登了基,也不会放过他,他苏暮春本扬州一介商人,偏偏陷入皇位之争,去与不去只怕都难。自古钱权不分家,想振兴苏家,又岂躲得过,苏暮春双眸深邃,所有的无奈与艰苦也只能深埋于心吧。   苏暮春目视远方,许久,方摇头道:“不知道,或许几日,或许几月,也或许一年半载,老天爷要变天,谁知几时才能天晴呢?”   霍香药觉他话中有话,又不便问得仔细,再说她也不是刨根问底之人,便淡淡一笑:“若是夏天,倾盆大雨过后,只需几个时辰就可天晴;若是秋天,秋雨连绵,怕得半个月;若是春天,恰逢梅雨,得要个把月;若是暮冬时节,大风大雨大雪,北方往往开春后才化。”   “下个月就是冬季了,扬州的冬天不比北方暖,阴雨连绵,腊月前后,往往伴有大雪纷飞,你才病好,多在家呆呆,少出门,医馆的事交给其他人做。我让人从北方带了件狐裘和一些木炭,下个月就能送到霍家了。”   秋风起,落叶落,苏暮春轻轻拨开掉在霍香药发间的落叶,一时忍不住,又轻轻在她发间印下一枚依恋的吻。   “别一个人出门,听说你二娘与你母亲以前也不太和睦,你平日里担心点,要不我给你找个保镖吧。”一段时间的调查,阿香上次跳崖似乎另有原因,朱二娘的一个丫鬟那日见过阿香,之后阿香就去蔷薇谷,后来再查,那丫鬟已回了老家。   这人攻的属性太强,霍香药每次都茫然之间就被他占了便宜去,被古代人撩得心慌意乱,怎么说都算不上光彩的事,霍香药又羞又怒:“你还给亲上瘾了么?跟自家一样。”   苏暮春收起水壶,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本来就是自家的。”   霍香药正欲发飙,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已经被苏暮春一把抱进了怀里,他浅浅的胡须在她额头磨来磨去,酥酥又麻麻,霍香药一时半会也没了气,乖乖趴在她胸口,如一只小猫咪。   “你吃我豆腐!”霍香药瘪瘪嘴。   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吃了便吃了,我会对你负责。”   “你会娶我吗?”霍香药想起前男友许小卓出轨罗晓茜的事,此时真情未必彼时真心,她有点害怕。   “你愿意嫁我么?”苏暮春也想起阿香拒婚跳崖的事,如果她知晓纪若缺就是苏暮春,还愿与他亲近吗?他不确定。   “我愿意嫁他吗?”霍香药在心中默默问自己,然而,她迟疑了,爱情来得太快,往往走得也快,她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爱的是霍香药,而她并不是霍香药,如果他知晓怀里的霍香药并不是真正的霍香药,他还会想照顾她一辈子吗?她不确定。   霍香药轻轻一叹,从温柔的气息中清醒过来,挣扎着离开怀抱,背后的那只手臂却箍得更紧了,霍香药轻轻推着他,忽听他紧张道:“别动!”   一连串斯斯之声从耳畔飞过,明显有异物飞过来,再闻,是血腥味,啊,不对呀!霍香药猛地转过身,只见苏暮春左手抱着她,右手抓着一条翠绿色的蛇,那条蛇眼睛奇大,伸长舌头,挣扎几下,垂下了头。   苏暮春嘿嘿一笑:“这条蛇长得花花绿绿,还蛮好看,阿香,给你炖蛇汤喝如何?”   苏暮春抱着她的手明显抖了抖,霍香药急忙抓过他的左手一看,手臂上有两个深深的压印,才不过片刻,就肿起血块。   “也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苏暮春摇摇头,笑道:“有毒没毒都不碍事,咱扬州城的女神医都在,怕啥。”   这个时候还油嘴滑舌,霍香药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术刀、酒精及棉花等,她每日都会从神奇的医药箱内拿出一些常用药,随身携带,未免遭人起疑,她还给他们换上了外包装。   “你干嘛扒我衣服呀!还摸人家,摸一把至少得一两银子。”   苏暮春紧紧抓着衣服,摊开手就要收钱,霍香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快速撕下两条布,将蛇咬过的前后都绑了圈。绑完后,又用刀割开伤口,挤出血,仔细观察,血并未变色,再看皮肤也并未起疹,确定那蛇五毒后,清洗了伤口,摸出片止血膏药贴上。   “这是什么,看起来蛮新奇。”苏暮春看看霍香药的布袋,指向膏药。   霍香药眼睛眨了眨:“霍家绝学,不可外露。”   苏暮春也不多问,二人休息了会儿,又往山下走,到山下时,霍家马车早给苏七打发走了,苏暮春吹了个口哨,不过片刻,一匹白马奔驰而来。   苏暮春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条白色丝巾,轻轻系在霍香药耳后:“进城人多,你还未出阁,与我共乘一骑,要遭人闲话,霍家面子也挂不住。”   说完,苏暮春又轻轻将别在霍香药发髻的那朵白花抚平,今日,她穿的一身白衣,头戴白花,如林间绽放的茉莉花,乌发如云,垂在肩头,又似一副绝世丹青,看着看着,苏暮春又有些痴了,阿香果真是个害人家,害得他眼睛都离不开。   而此时的霍香药也有些心事,眼前的男子倒是细心的很,温柔如春风,只要处在一起时,他温和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哪怕是愤怒时,他比许小卓要体贴许多,举止投足间的珍视,霍香药都能感觉到,这种感觉在以前从未有过。   霍香药神游之际,他已将她轻轻抱起,放在马背上,随后,他也上了马,不远不近的距离,拥着她,这是她第一次骑马,身后还有一个荷尔蒙爆发的男人,那滋味也是怪得很。   马儿慢悠悠地走起来,霍香药笑道:“你就不怕遭人闲话么?”   苏暮春两手一摊:“我名声反正也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今天无意中点开作者专栏,然后发现有2位小天使收藏了我,我高兴的晚上又吃了好大一个西瓜,甩肉肉的事都忘到天边去了。 为了表达对大家的感谢,除了努力码字更新外,我刚才还在作者专栏上传了张素颜照喔。【ps:因为照片大多在台式机和硬盘里,笔记本里比较少,最后就选了这张照片啦,莫嫌弃哈,我之后会上传好看的照片。】 想看小暖暖真相的可以去作者专栏哈【有露肩喔!哈哈!】,既然去了作者专栏,就可以顺便收藏下了。如果觉得小暖暖长得丑或者长得好,就给我抖一抖。 啦啦啦,就酱紫。 ☆、狗仗人势   马儿越跑越快,不到三天,苏家公子与一女子共骑之事传遍扬州城,霍满月闻后哭了半宿,苏七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苏暮春始终微笑,不错,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过几日,霍老爷子就要来退婚了吧。   这是后话。   苏暮春与霍香药骑至城门口,早已饥肠辘辘,见有一饭馆,果断下了马。   “店家,来几样爽口的素材,两碗米饭,再来壶好茶。”苏暮春吩咐道。   “不来点荤么?本店的葱爆腰花,芹菜牛肉皆是上品。”店小二指着菜牌推荐。   苏暮春摇摇头。   “二位爷,先喝口茶,菜马上上。”收银的掌柜一边倒茶,一边招呼,见店小二愣在那,一把揪起店小二的耳朵拖进厨房,训道,“你个笨驴,没看人家身穿白衣,头戴白花吗?我们这靠近坟山,人家守孝当然吃素,蠢死了。”   店小二恍然大悟。   掌柜又吼道:“还不快去干活,这个月工资还想不想要?”   “这就去。”店小二抓起茶壶,手脚麻利起来。   “前些日子,王员外买了桶酒,在桶盖上巾了封条,他家伙计是个聪明的酒鬼,在桶底上钻了个洞,每天偷酒喝。王员外发现封条完整无,可是酒却一天天减少,惊奇不已,以为闹鬼。他媳妇建议他检查一下桶底,看看是否有破绽,王员外答道‘你真是个傻瓜,是上面的酒少了,下面的酒一点儿也没少。’,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霍香药憋着笑,强装自若地喝茶。   苏暮春一个笑话接一个笑话,饶是笑点高的霍香药也有些招架不住,纪若缺与她打赌,若是他的笑话让她笑了,她便要亲他一口,霍香药起初当他随口说着玩,没多想就答应了,岂知这纪若缺讲起笑话来,神形兼备,听得她有几次都忍不住想喷茶。   苏暮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错过她的笑,她拗不过,肌肉一松弛,就笑了。这下可不得了,苏暮春死皮赖脸地把脸凑过来,嘟着嘴要她亲,大庭广众之下玩亲亲,就算在21世纪,宝宝也做不到啊。   霍香药玩得熟了,掰过他的脸,轻轻拍几下,笑眯眯道:“这脸皮确实蛮厚,割了能煎出一碗油,巢番薯叶得多放油,要不让店小二来装油。”霍香药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暮春,故意把玩起手中的匕首。   “女儿家家,老拿刀不好。”苏暮春板起脸,迅速夺过匕首,藏在怀中,又左右环视一圈,见无人注意,方才安心,“来嘛来嘛,愿赌服输,亲我一口,就亲一口,要不我亲你也行,本公子吃点亏。”   霍香药推开他犯罪的脸,欲引开他的注意力,笑指着对面桌的小公子道:“正经点,这儿还有未成年,看,那小公子脸都红了。”   “不许看别人,只准看我。”苏暮春今天是准备将死皮赖脸进行到底。   “你那么贵,我穷,看不起啊!”霍香药拿他没办法。   “没事,你看我,我也看你,这样也很公平,就不用钱了。”   “京都好玩吗?”   “没扬州好玩。”   两个人你侬我侬,落在旁人眼里,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不过,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他们对面桌的小公子吸引过去了。   霍香药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那桌已经起了争执,霍香药想再看,又被苏暮春腻住了。   “不许看别人,别看那小公子生得白净,身材绝对没我好。”   霍香药正想捏捏他的胸肌,后面传来一声巨响再次打断了她的动作,是碗碎的声音,接着是小二哥求饶的声音:“公子爷,我真不是故意把苍蝇放碗里的,爷悠着点,都是我的错,爷别怪碗,一只碗得三文钱,我一个月工钱才几十文钱。”   店小二苦苦哀求,那公子爷面不改色的坐着,旁边的随从指着桌上那只碗,操着外地口音冷冷道:“敢让我们爷吃苍蝇,你当我面喝了这碗苍蝇水,我就饶了你。”   霍香药伸长脖子瞧了瞧,一碗清绿的茶水中漂浮着一只黑苍蝇,恶心是恶心了点,不过,只要挑出苍蝇即可,这茶水也没多脏。   “爷,爷,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给爷换壶新茶。”店小二面色为难,拿起桌上的茶壶,欲再来拿碗。   周边人都看着,这生意都没法做了,掌柜从柜台走过来,想打个圆场:“爷,都怪我治理不严,爷,这顿算我请,我们小本生意,就求个和气,都是我的错。“   那随从却不依不挠,冷笑一声,道:“说句错了就行了么?是不是我杀了人,只要对他尸体道个歉就可以了。”   店小二面上升起一丝怒,有些不服气:“爷,这可不是一回事。”   “我看都是一回事。”那随从也来了火,怒吼一声,强行将苍蝇水往店小二嘴里灌,店小二咬紧牙关,死不肯张嘴,随从一努嘴,旁边又有一个蓝衣汉子上来掰开店小二的嘴。   霍香药自用了这具身体之后,就有些热心肠,在一旁看得着急,几次想起身替店小二说话,都被苏暮春拉住了。   “你别拉......”霍香药极为不满,我字还未说出口,嘴已经被苏暮春给捂住了,苏暮春在后面轻声道,“别说话。”   他们这番动作似乎吸引了那位小公子,那小公子饶有兴趣地看向霍香药,霍香药看小公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却纵容仆人作恶,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自没好脸色对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公子有些吃惊,抛来一个微笑,随后,继续笑眯眯地看随从逼店小二吃苍蝇。   蓝衣汉子力气极大,店小二也生得精壮,三方较量之际,“啪”的一声响,碗碎了,那随从啪啪就是几巴掌,甩得店小二的脸肿了半边。店小二吃痛,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欲上前理论,蓝衣男子又是一脚,踢在店小二腹部,店小二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再也不敢吭声了,这帮外地人看起来不好惹,掌柜吓得早已躲进柜台后了。   “狗仗人势,祝你们生孩子没□□。”   霍香药忍不住骂了句,那桌子人都望向她和苏暮春。   苏暮春懊恼自己一不留神没堵住阿香的嘴,这可不是好事,那小公子别人不认得,他可认得,是当今皇帝唯一活着的嫡子六皇子懿王,六皇子不是个大气的人,得罪他,只怕霍家医馆都得掀了。   “你说什么?”那随从一声令下,其余十余个随从嗖的抽出亮堂堂的兵器。   霍香药见已经得罪了他们,干脆得罪个底朝天,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至店小二身旁,蹲下,按着他的腹部各个器官所在位置,依次问:“这儿疼不疼?”   店小二摇摇头,霍香药又从袋中拿出一小盒膏药塞给他:“这个药可消肿,你涂在脸上,明日就好了。”   这姑娘真是个好人,店小二感动的不要不要,那边的苏暮春着急的不要不要,紧握的拳头轻轻藏在袖中,打架倒不怕,只是全扬州人都知道苏家公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无端端暴露了身份,终究不是啥好事。   霍香药扶起店小二,见他们一个个拎着刀子,一副欲把自己剁成肉酱的模样,忍不住道:“你们实在欺人太甚!不过一只苍蝇而已,挑出来,又不碍事,大不了换一碗新的就好,再说苍蝇本来蕴含丰富的高蛋白,你们那小公子爷喝下去,指不定还能长点个头。你们有刀就神气是吧,城管都没你们这么凶恶。”   那小公子听了“长个头”三字,嘴角明显抽搐了下,不过,紧接着,他看见了霍香药腰间吊着的玉佩,凝神看了几眼后,面上缓和了许多,还抛来一个微笑。   霍香药以为她笑里藏刀,有点发毛,但想着她外公是太守,是扬州城最大的官,大不了搬出外公,应该没谁敢动她,所以骂起人来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害怕。   而旁边的苏暮春一颗心绷得紧紧的,这女人胆子真是肥啊!不过,这里是扬州不是京都,大不了趁机剁了懿王,等懿王的死讯传到京都,再等京都来人也得一两月之后了,那时候估计又是另一幅天气。再想这样做也不太妥当,懿王在扬州出了事,扬州的大小官员脱不干系,首当其冲的便是秦太守,他可是阿香的外公啊,唉,还是再忍忍吧。   提刀的随从看向小公子,似在征求意见,那小公子摇摇头,随从似不太敢相信,又低声问了句,那小公子已有不悦之色,随从忙挥手,其余的人都收起了刀剑,这下,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霍香药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想:我外公可是太守大人,怕了吧。再想自己这是不是也算狗仗人势呢?哈哈!好在自己做的是好事。   苏暮春愣在一旁,懿王不像是这么大气的人呀!再看时,懿王已经起身上马,随从远远扔过来一粒金子,在桌上砸出一个坑,掌柜和店小二皆看向那粒金子,随从戏谑的声音远远飘来:“这粒金子就算茶钱和买药费,那位姑娘,有缘自会相见,我们公子觉得和你挺有缘的,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晚要更新的,然而昨晚吃了香辣蟹,肚子疼死了。看了《X战警》,很喜欢埃及的那一段。 最近这几章有木有虐单身狗呀!哈哈!话说好像马上高考了耶,毕业许多年的俺都快忘了是几号了。 祝所有的学生党考试大吉,个个都考高分啦,然后身体棒棒,天天开心。 大家可以猜猜这位狗仗人势的小王爷是来干嘛地捏?可以猜喔! 然后,还是那句话,求收藏求骚扰求聊天啦。?(^?^*)?(^?^*)人家萌萌哒 ☆、客自京来   随从的话未落音,骑着高头大马行到城门口的公子也回过头,送给霍香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领头的随从拿出一块什么牌子递给守城的统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扬州城。霍香药赶紧瞄瞄苏暮春,果然,这小气男一张脸阴得都要挤出水了。   “一点都不守三从四德,就爱招蜂引蝶。”苏暮春嘀咕了句,霍香药挨得近,听了个大概,想说啥又忍住了没说,有人为自己吃醋,这种感觉也蛮好。   “赶紧上菜,各位客官慢用。”掌柜一声招呼,众人又重新吃起来,三五成群地讨论起刚才的阵势和那小公子的来头。   “估计是个大官的败家子。”   “我看倒像是武林中人,那些个随从身手都很不错。”   苏暮春一直低头扒饭,霍香药以为他还在吃醋,也没吭声,想等他气消了再与他说清楚心意,殊不知苏暮春却另有担忧。   看懿王那表情,该不会是看上阿香了吧,他可不比陈义,以皇后党的势力,一道圣旨,阿香就得入宫,平白无故多了个大来头的情敌,苏暮春越想越担忧,先前谋杀懿王的念头重上心头,只是怎样做得更周全,还没具体的想法,得回去好好计较下。   就说女人不宜抛头露面,都给她蒙上面纱了,还招人惦记,古人说红颜祸水一点不差啊!不过,有竞争,才能证明我苏暮春的眼光。要不是急着去京都,真该找个时机,把阿香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肉被猎狗惦记了,嗯,这个想法不错。   苏暮春无端端露出一丝奸/淫之笑,霍香药不由自主缩缩身子,悬在半空中的心毛得很。   吃完饭,进了城门,不知苏暮春又从哪变出一顶软轿,一路无话,苏暮春站在树后目送着霍香药的软轿进了霍宅。   “人都进去了,还看啥!公子,你就不能告诉二姑娘你的真实身份么?”苏七歪着身子靠在树边,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   苏暮春摇摇头:“时候未到。”   苏七一声叹息。   苏暮春又问:“事办得如何?”   苏七呸的一声,吐了狗尾巴草,得意洋洋道:“妥妥的,也不看我是谁,不出三天,全扬州城的人都会知道苏暮春抱着个蒙面女子骑马的风流事迹,我顺便还给公子添了几条寻花问柳的风月往事,保证霍满月姑娘与霍老爷子气得立马来退婚。”   苏暮春听了沉道:“谁让你捏造寻花问柳的?阿香信了以后不肯嫁我咋办?”   苏七眼见一眨,笑呵呵道:“不然不可信呀,以公子的容貌和财力,多少女子想扑上来,别说做妾,就说做丫鬟奴婢她们也挤破头。”   “那倒是!”苏暮春满足地点头,转身往苏宅走。   “阿香跳崖的事查得怎么样了?”苏暮春又问。   苏七想了下:“这事也奇怪的很,我问了霍宅几个丫鬟婆子,听说那日二姑娘独自一人在医馆坐诊,忽然医馆来个病人,二姑娘和那病人在后院坐了会儿,然后,二姑娘就出了门。她去蔷薇谷的路上,好几个人见过她,都说她面色凝重,似乎有心事。再之后,就是霍家人发现她的遗书,赶来蔷薇山,在悬崖边发现二姑娘滑落的绣花鞋和挂破的衣衫。”   苏暮春皱着眉头,又问:“病人是谁?”   苏七摇摇头,问了医馆所有的人,都没人认得病人,说是外地来求医的。   “那遗书最初谁发现的?”   “猫儿,猫儿进屋打扫书房,在书桌上看到砚台压着张纸,就多看了几眼,碰巧猫儿跟着二姑娘学过几个字,估计猫儿绿萝吓得六神无主,吸引来许多人,朱二娘的丫鬟直接把遗书送到霍老爷子那。”   奇怪?阿香想自杀,又怎么还会去医馆看诊呢?而且那遗书还偏偏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要是猫儿早点进屋打扫,就能发现遗书,寻死之人怎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何时死,还告诉别人自己会在哪自杀。   阿香幼时性子咸淡了些,却不像是想不开的性格,苏暮春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了许多,总觉得阿香不太可能自杀。   “你再仔细查查那病人,另外,懿王来了扬州,你这几日多跟着阿香,我不放心啊。”   “那明天还去京都吗?”   “这个节骨眼上,懿王来扬州,有点怪,再晚几日吧。”   秋高气爽,午后的天一直阴沉沉的,雾气很大,院子里的花落都谢了,叶子也黄了,一转眼,从21世纪来到宋朝,已经度过了一夏一秋。   霍香药摘下面纱,进了宅子,见院子里站了几个陌生人,眯眼细看,正是先前在城门口的饭铺所欲的那伙人,其中一个人还对她笑,不会好意的那种笑。   难道因为刚才骂了他们,他们这么快就上门来报仇了,哎呀,要不要请外公来帮忙啊!要不还是先问问情况再做打算。   霍香药招来门口家丁,那家丁告诉她,就在她回来前不久,来了这伙人,也不肯报姓甚名谁,只递上来一块玉佩,指名道姓要见老爷。他们也辨不出这人来意,又怕真有要事,就去问了老爷,老爷一看到那玉佩,立马把人领进了书房。   “那玉佩长啥样?”   “小的也没细看,和咱霍家少爷小姐带的有点像,不过,那块玉旧得很,边缘都磨花了,拿着还咯手。”   又是见爷爷又是玉佩,看起来倒不像是来寻仇,莫不是自己多心了,也对,自己当时蒙着面,没人知道她是谁,未免待会撞到再给认出来,还是躲一躲。   霍香药让家丁回去看门,自己闪身往醉花间走去。   刚走至醉花间门口,就被奶奶的丫鬟翠儿唤住了:“二姑娘,您终于回来了,老爷请你去趟书房,说有要事相商。”   “喔!”爷爷叫她去书房,难道那伙人真识出自己的身份,来报仇么?霍香药进屋,打开神奇的医疗箱,拿了把锋利的手术刀,又拿了只一次性注射器和麻醉剂,都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书房一片压抑,寻常爷爷坐的主位上端坐着先前见过的那位公子,公子旁边站了一名表情严肃的粗眉汉子,约摸三十几岁。   爷爷奶奶脸色不太好,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吱的一声,翠儿已经关上了书房的门。   “香儿来了,今天走累了吧,快来坐。”奶奶愁着眉头,见她进来,勉强挤出一点笑。   霍香药正欲过去坐,爷爷瞪了眼老婆子,急道:“香儿,赶紧给懿王请安。”   懿王?什么鬼?是王爷还是皇子啊!这小公子这么大来头啊!好像官比外公还大呀。这下完了,他要找自己报仇咋办?   霍香药悄悄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微微俯身:“民女拜见懿王。”   “跪下!”粗眉男子冷冷一声呵斥。   见霍香药愣着,霍老爷子赶紧跪下,解释道:“懿王,香儿年纪小,不懂规矩,还请懿王莫怪罪,香儿,快跪下给懿王请安。”   古代人动不动就跪,跪长辈也就算了,还要跪一个狗仗人势的小破孩,霍香药有点难以接受,话说在21世纪她已经32岁,都能做小破孩的妈了。   霍香药定在那不动,霍老夫人也赶紧下跪求情。   霍香药纠结着要不要跪,心里总有些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透露下喔!下一章会有霍家掩埋好多好多年的大秘密喔! 然后下下章及之后几章节,会一一揭开月明珠、二姑娘跳崖、情敌等许多事情喔! 请一定多多关注啦! 今天深圳大暴雨,好像是台风,中午要吃个肯德基鸡腿饭,不然容易被台风吹走。 让收藏和评论来把我淹没吧。 ☆、皇亲国戚   忽然,那小破孩挥了挥手,笑眯眯地看着霍香药:“在宫外,又是自家人,不必太拘礼,舅舅舅母都起来吧!”   舅舅舅母?什么鬼?他叫爷爷舅舅,那自己是不是还得叫他一声叔叔!看他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叔叔,怎么可能?霍香药满心惊讶地扶起爷爷奶奶,完全忘记了霍满月与她同年却叫她姑姑,霍满月年长霍香雪十几岁,霍满满年长霍香雪两岁多,也叫霍香雪姑姑。   “舅舅舅母坐吧,香儿也坐吧。”   在霍家和秦家,只有长辈才叫她香儿,这小破孩已经把自己当成长辈了。霍香药挨着霍老夫人坐在一旁。   “多谢懿王。”霍老爷子又赶紧道谢。   屋里气氛有点僵硬,霍香药渴了,端起茶杯,润润嗓子,小破孩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看得她端茶的手都有点抖。   “还未进扬州,就已闻霍家二姑娘大名,舅舅,是香儿妹妹吗?”懿王笑着问。   霍老爷子强颜欢笑:“回懿王,香儿是在下长子之女,是霍家孙辈。”   懿王哈哈笑道:“那论辈分,香儿得叫本王声表叔,看年纪本王比香儿大不过两岁,倒长了一辈,是本王占了便宜。”   “王爷客气了客气了,是香儿赚了赚了。”   霍老爷夫妻俩也跟着干笑两声,霍香药懒得搭理,抓起盘子里的瓜子嗑得嘎嘎响,霍老太推了推孙女儿,霍香药回给奶奶一个灿烂的笑容。   “听闻香儿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术,舅舅称香儿为霍家医馆三百年难得一遇的医学奇才,父皇与母后听闻香儿美名,特派本王前来请香儿入宫,一来为朝廷效力,二来也可振兴霍家医馆。”懿王又道。   懿王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又是朝廷又是振兴,说到底都是名与利,霍香药并无多大兴趣,她穿越时空,来到宋朝,也没别的奢望,只求平淡过完一生:“懿王过奖了,我治的都是些男性疾病,朝廷应该用不着,再说朝廷又不生我养我,我也没必要为朝廷效力。”   霍香药此话一出,接着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屋子里安静得屁声都能听见,霍香药抓起一把瓜子,泰然自若地嗑起来。   霍香药心里还计较着懿王欺负店小二的事,对他没啥好印象,语气格外冷淡,懿王听来,也格外刺耳,眼中升起一丝翁怒,只是脸上还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反问她:“香儿这是在拒绝本王么?敢拒绝本王的人可不多。”   他后面一句话是说给霍松鹤听得,一双高傲的眼凌厉地看向霍松鹤,吓得霍松鹤后背直冒汗,忙不迭道:“王爷误会了,误会了,香儿年纪小不懂事,王爷莫误会,我这就跟香儿说说,老夫年迈无法去京都为陛下治病,香儿定会代老夫去的,王爷放心,放心。”   “是么?”懿王这句话又是问霍香药的,霍香药瘪瘪嘴,想说不是,但触及爷爷奶奶担忧的眼神,最终点点头。   那懿王哈哈笑了几声,衣袖一甩,出了门,狂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三日后启程。”   书房里剩下三人,一个唉声叹气,一个狂抹眼泪,一个满脸疑问。   霍老夫人红着眼出了书房,霍松鹤挥挥手,丫鬟翠儿非常懂事地关上门。   “爷爷,我不想入宫。”霍香药先开了口。   霍老爷子眼睛一红,哑着嗓子安抚孙女:“乖孙女儿,爷爷知道,可这回爷爷也是真没办法啊,都怪爷爷,爷爷身子骨要好点,也不必孙女替我受这苦楚,宫里的人手段多着,我孙女天性单纯,那能入那等乌烟瘴气之地。”   霍老爷子越说越难过,到后来竟泣不成声,霍香药掏出手绢,替老人擦干眼泪:“爷爷,你别难过,有事我们慢慢说。”   霍老爷子点点头,良久,吐出一句话:“入了宫,孙女受苦不说,我霍家医馆也得卷入是非,谁又知未来是福还是祸呢?”   “那就不入宫呗。”霍香药不以为然道。   霍老爷子一连串苦笑,声音十分苍凉:“不入宫,李家要遭灭顶之灾,我们霍家也要遭殃,你今天也看见了,懿王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像足他母亲儿时的样,我们霍家若阻挡了他们李家的权力之路,只怕还没等到太子的刀,我们霍家就先被李家灭了,他们李家人向来无情无义的很。”   当今皇后姓李,霍香药估计李家就是皇后娘家吧,可李家乃当朝权贵,而霍家不过一介草民,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听爷爷语气与李家是旧识,莫不是另有隐情,便问道:“爷爷说的李家与我们霍家有何关系呢?”   霍老爷子直直地看着窗外,霍香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木窗缝隙可见几朵木芙蓉长在半空中,灿若朝霞,簇如锦绣。   “我霍家医馆始于唐天宝年间,祖先霍仲乃一代神医,流芳百世。唐末年,战乱连年,民不聊生,霍家后人仁义为怀,四处奔波,凭己力解救苍生,也是延续霍家香火。这战火一烧便是上百年,道我外祖父霍都时,霍家仅此一脉,外祖父带领家室逃离北方,迁移扬州,潜心医术,欲发扬光大。而此时,天下大局将定,百年战乱逐渐停止,许是年少奔波亏损了身子,外祖父五房妻妾,只晚年才得了个女儿,名霍娇娇,便是我的母亲。”   爷爷在自己病重之际,写过一本《霍家医馆史》,要求霍家子孙都得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老爷子还定下每月抽查的规矩,效果甚微,尤其霍景年与霍满月爷孙俩,已被罚过几回了。不过,初来乍到的霍香药腿骨折的那些日子无聊得很,也细细读过这本《霍家医馆史》,又因天生好记忆力,对这里面的记事也记得个七七八八。   说起这位□□母,霍香药还有几分印象,在规矩森严的宋朝,这位□□母少年时与一位叫李处耘的将士私定终身,不顾一切生下爷爷,算起来也是位敢爱敢恨的奇女子了。   咦,不对,李处耘,姓李,爷爷生父姓李,难道说京都的李家和爷爷生父有何关联。   霍松鹤喝了两口水,继续讲道:“我母亲天性刚烈,蔑视纲纪,十五岁与李处耘私定终身,外祖父不愿独女荒废祖业,跟一位小兵四处奔波,将母亲锁在后院,不许任何人靠近。后来外祖母发现母亲有了身孕,偏偏此时,父亲李处耘早已随军出发,不知踪影,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外祖父只叹命运弄人,不管孩子生父是谁,终归是霍家血脉,于是,外祖父让我姓霍并取名霍松鹤。母亲耐不住相思之苦,抛下襁褓中的我,独自北上寻夫,外祖父一怒之下与母亲断绝关系,永不准母亲踏入霍家大门,霍家也当没了这个人,之后,外祖父悉心培养我,将我定为霍家第十代传人。”   许是年迈,许是往事过于痛苦,爷爷讲起这些事极其缓慢。   “那□□母找到□□父了吗?”霍香药忍不住催促爷爷继续讲下去。   在京都李家生活那两年的光景浮现在眼前,霍松鹤从上一辈的恩怨中抽离出来,缓缓道:“母亲一个人孤身北上,起先想学木兰,女扮男装从军,结果体能差,百夫长看不上她。后来逃难中救下两名将士,在他们引荐下,母亲得以进军中做大夫,苦寻三年,终于让她在河阳李继勋军中找到了李处耘。”   霍松鹤没享受过几天母亲的怀抱,霍松鹤懂事前对母亲并无半点印象。   他尚在襁褓,霍娇娇就离开了他,之后再见母亲,已是而立之年。   他还是霍娇娇肚子里的一颗小蝌蚪时,父亲已远赴沙场,再相见时,你瞪我,我瞪你,竟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读者文文我的文文初看比较乱,要细读才知晓其中的特色,所以,亲们,一定要多看几眼我的文喔。 求收藏求评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卖萌才涨收藏。 ☆、霍家秘密   “三十年后,父亲与母亲来扬州接我,彼时,外祖父早已仙逝,你爹都已经十三岁了。”窗外的芙蓉花如此娇艳,三十六年前,正是在这株芙蓉花下,已是半老徐娘年纪的霍娇娇身形较小,长得却挺结实,肤色偏黑,接近小麦的颜色,大概是常年随夫征战的缘故。   她看着自己,眼神中没有一丝紧张与愧疚,她淡定地对自己说:“我是你亲娘,叫霍娇娇,你叫什么?你外祖父外祖母呢?”   那一刻,霍松鹤呆若木鸡,而霍娇娇十分平静。   直到父母的坟墓出现在眼前时,她眼中终于有了痛苦之色,跪倒在双亲坟前,泪如雨下。   霍香药同情地看向祖父,想宽慰下他:“爷爷,我相信□□母也不愿抛弃自己的孩子,没有人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霍香药想到21世纪的妈妈。   霍松鹤释然一笑:“我从没恨过他们,如果可以选择,他们也不会抛下我吧。”   “那后来呢?太/祖/父/太/祖/母还在世上吗?”霍香药好奇地问。   霍松鹤缓缓道:“后来我带着你奶奶和爸爸去了京都,好景不长,第三年,父亲遭人陷害,贬至外地,我就带着你奶奶和爸爸回了扬州,你太/祖/父去世时,我去过一趟京都。那时,冤情已招平反,之后再未见过。后来从别处得知你姑奶奶嫁入皇家当了皇后,李家一路富贵,算算你/太/祖母今年也八十二岁了,不知道身体还硬朗不?”   原来霍家还是皇亲国戚,这来头可不小了。理清了这层关系后,霍香药还是不明白为何皇后也就是她的姑奶奶,非得逼着霍家进宫为老皇帝看病,难道宫中的太医没一个比得上爷爷么?那为啥她看爷爷医术也一般。   “那皇后找我们给皇帝治病又是为何呢?宫里那么多太医。再说生命终有终时,有些事就算神仙在世也强求不得。”霍香药还是不太能理解。   听说古来皇帝对于长生不老有着十分执着的追求,西周皇帝为长生不老,还找王母娘娘呢?但现代医学已经验证过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返老还童却是违反生命规律的,量是她来自21世纪,也束手无策啊,这趟宫真进不得。   霍香药这边瞎想着,那厢的霍松鹤告诉了他一些听起来十分遥远的宫斗故事,就跟连续剧一般虚无。   原来太宗皇帝,也就是霍香药的姑爷爷,渐年迈,皇后嫡子昭成太子去年突然暴毙,寿王被封为太子。这寿王与皇后是死敌,皇后一直认为昭成太子的死与寿王有关,但苦于新太子势力过大,皇后另一子懿王又与新太子争过储君之位,是新太子的眼中钉。   老皇帝身体越来越差,一旦皇帝突然驾崩,势力还不够强大的皇后与懿王一定会死得很惨,连带着皇后娘家李家都得遭殃,这也是不喜权势的爷爷却答应懿王进宫看诊的缘由。   “爷爷,一定要进宫么?”   如果进宫,会如何?霍香药不知道,但为了与小护士有话题可聊,也看过几部热门穿越剧的她,难免不想到女主穿越到古代,总免不了在皇子中周旋,总背负改变历史的命运。如晴川,如马尔泰若曦。   “霍娇娇毕竟是我生母,皇后及李家毕竟是我同胞。”   爷爷低沉的声音随着那一束微弱的光轻轻而来,霍香药眼巴巴地看着霍松鹤苍老的背影,如果她不去,就得爷爷去,爷爷是霍香药的爷爷,如果以前的霍香药还活着,是铁定会去的吧,她既占了这具身体,总该沿袭霍香药的意志,关爱她的家人,想着又补了句:“不知道皇宫好不好玩,去去也无妨,说不定孙女还能给咱霍家争个女官头衔。”   霍香药尽量说得轻松些,可这话落在霍松鹤耳中还是那么难受。香儿心地单纯,怎能适应宫中的尔虞我诈,香儿生得美貌,后宫妇人善妒,而且伴君如伴虎,要是皇帝真没了,免不了香儿要遭遇,霍松鹤越想越不愿让香儿长途跋涉进宫替皇帝看诊。   只是生母毕竟健在,兄弟毕竟同脉相连,不帮又做不到,真真是左右为难的很啊。   再者,霍松鹤其实还有些私心,若香儿真治好了皇帝,他们霍家医馆,必定能扬名千古,虽然风险有点大,却还是值得一试。   霍松鹤转过身来,手里握着块玉佩,水滴形状,霍家子孙每人自出生便会拥有一块刻有名字的玉佩,他这块刻的是“松”字,意为长留,霍香药那块刻着“药”字,意为继承祖志。   “听懿王说皇上夜夜不能眠,易寒,稍操劳,便气短的很,手脚易麻木,爷爷寻思着也是普通老人的症状,应该不难。旁人并不知霍家与李家的关系,爷爷对外只称香儿前往京都求学,医馆和善堂的事,交给你三娘和陈义打理,又有满月帮衬着,孙女尽管放心。孙女去了京都吃住有李家照应,孙女毕竟是我霍家传人,母亲应会照应着。到了春天,天气好转,皇上病情也会好转,届时,爷爷派人接你回家。”   霍松鹤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话,听得霍香药木木然,原来这老头子早已做好安排,等着她跳坑啊,罢了罢了,看在他平日里对自己不错的份上,就去趟京都吧,说不定在京都可以遇到纪若缺,再一起看看雪景什么的,也蛮好。   霍香药越想越开心,心里如吃了蜜般。   “孙女明儿个就别去医馆了,在家收拾收拾行李,明日该去秦家道个别,这趟估计得开春后才能回家,还得再去你母亲坟前看看。”老头子想了会儿,又犹豫着道:“苏家老爷自幼待你极好,孙女这两日得空去趟苏家吧。”   霍松鹤又讲了些李家的事,交代她去到李家得拜见太/祖/母,进了宫中万事小心,不得因姑奶奶是皇后就跋扈等事,霍香药此时满脑子想着去了苏家该如何说,苏暮春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儿,见了苏暮春该叫苏公子,还是叫侄女婿呢?   这一整个下午,霍香药除了坐在院子里发呆,就只去了趟映雪书斋,结果纪若缺不在,一名叫繁云的女子接待了她,女子态度冰冷得很,霍香药也不愿久留,留了句口信,便出了映雪书斋。   马夫人的事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回家的路上,霍香药又让猫儿领着去了趟医馆前的豆腐坊,豆腐坊已经改为包子铺,“千金包子铺”五个字倒是气派的很。   猫儿前去打听了翻,才晓得原来豆腐坊是由一对老夫妻打理,前些日子黑风寨被官府端了,失踪多年的女儿竟神奇般回了家,说是得罪了人,老夫妻又感动又害怕别人来寻仇,一家三口卖了铺子房子,搬去镇江亲戚家已有半月光阴。   那夜逃出黑风寨的路上,马夫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之后竟然安然无恙地回到家,如此看来,那夜她是偷偷撇下自己,估计将自己打晕的人也是她。至于她为何非要打晕自己?霍香药想来想去,料想她是故意借自己挑拨黑风寨和官兵的关系,又偷偷去官府送信,外祖父等人才会下午就赶到黑风寨,借官府的力量扫平黑风寨,也算是报了她丧子丧情夫的仇。   马夫人也是位可怜人,希望她以后一切顺利吧,霍香药摸着摸着发白的香包,隐隐约约可见一朵粉面荷花的绣案,听包子铺老板说马夫人闺名为荷蕊。   回到霍宅已是傍晚时分,秋风萧瑟,黄叶飘零,光秃秃的蔷薇散发着寒气,犹记得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夜,她是那么的茫然,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害怕,周围的一切不是新鲜,而是恐惧。   再看看如今,得心应手的医术,人人追捧的生活,欢歌笑语的家庭,温柔体贴的纪若缺......她越来越适应古代的生活,越来越离不开这一群关心她的人,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踏入院子,远远的传来哭喊声和打骂声,声音是从前厅传来,哭声凄惨,指不定三娘又在训那个不听话的丫鬟婆子。   说起这位宁三娘,平日里对一家老少和气得很,嘘寒问暖,老老少少吃啥穿啥,一点都不会疏忽,但训起丫鬟婆子来,却是凶悍得很,霍香药见过几回,像足了母夜叉。   不过说到底,霍家也亏得这位宁三娘,才井井有条,要是换个柔弱点的角色,如此多人,还真管不住,霍香药还是很佩服宁三娘的,觉得她就是宋代董明珠。   家长里短的事,霍香药还是决定避开,特意绕到西边走,后面却听见有人叫她。   叫她的人是三娘的丫鬟水仙:“二姑娘,少奶奶请您去趟前厅。” 作者有话要说:  霍香药的爷爷霍松鹤和当今皇后是兄妹列。霍松鹤亲爹是李处耘,大官超大的官,李家皇亲国戚,超富贵。 我萌不萌~~~~(>_<)~~~~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_<)~~~~萌萌哒 然后,明天端午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然后,我很可怜,都没有粽子吃。 ☆、审偷珠案   “啊.....做啥?”三娘不是忙着教训丫鬟吗?找她做啥?   水仙神秘兮兮道:“二姑娘去了就晓得,少奶奶可帮姑娘寻回了件至宝,小贼还跪在屋里头,少奶奶说明月珠毕竟是二姑娘的宝贝,还得请了二姑娘处置小贼。”   主事......   她哪有心思管那劳心事啊。   进门就见两个婆子拿着竹条,一下下抽在跪着的蓝衣姑娘后背。   那蓝衣姑娘,霍香药也见过几回,是朱二娘屋里的丫鬟。   “说,谁给你的明月珠?”宁三娘凌厉的声音吓得那丫鬟蜷缩成一团,左边的周婆子下手也是蛮狠,小丫鬟背后的衣衫都红了,这可是秋天啊,小丫鬟至少穿了两件衣衫,都见了红,估计后背早已皮开肉绽了。   小丫鬟一声声叫得极其凄惨,如母猪身体里进了刀子。   三娘坐在主位,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只茶杯,一只茶壶,托盘中有一颗翡翠珠子,散发荧荧光绿光。   明月珠?霍香药想起上次在黑风寨的地牢,纪若缺曾说起过,好像是苏暮春送来的聘礼,这也难怪三娘非要请她来处置。   “三娘。”古人十分讲究礼仪,三娘是到底是她这个嫡小姐的嫡母,霍香药先请了安,才在旁边落座,机灵的丫鬟水仙立马递上一杯茶。   “三娘,这是怎么回事呢?”霍香药看向地上跪着的丫鬟。   那丫鬟立马朝着霍香药磕头,磕得额头都冒出血块,求饶道:“二姑娘,二姑娘,求您开恩,都是奴婢的错,求二姑娘开恩。”   宁三娘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谁让你偷的明月珠,从实招来,我尚可饶你一命。”   说话间,婆子又是几棍子,丫鬟趴在地上,浑身都在抖,霍香药有些看不下去,止住了婆子,拿起那颗月明珠细看了几眼,心想不过是颗萤石罢了,能有多值钱,为了块石头打死个人总是过分的。   见霍香药面有不忍之心,那丫鬟一巴掌抽在脸上,趁势哭道:“二姑娘,您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求您开恩,这颗珠子真的是奴婢在院子里捡来的,奴婢起初不知道它是月明珠,觉得好看,以为只是二姑娘屋里不要的玩意儿,才斗胆私自留下把玩。奴婢要是知晓它是二姑娘的宝物,奴婢死也不敢私吞,求二姑娘开恩。”   该死丫鬟脑袋倒机灵,一句捡来的推得干干净净,敢在她宁三娘面儿前撒谎,倒真是瞎了双狗眼睛,宁三娘冷哼一声:“打,给我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那竹条貌似沾了盐水,上面的疙瘩抽在身上指不定多疼,丫鬟蜷缩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牙关都咬出血来,霍香药转开了视线,不忍心看下去。   这时,进来一位丫鬟,走至宁三娘面前道:“回少奶奶,二娘说身子不适,说阿秀私藏月明珠的事,她并不知晓,不过,到底是她房里的老丫鬟,请少奶奶从轻发落。”   宁三娘冷笑一声,指着朱二娘的丫鬟道:“她倒推得干净,月明珠丢的那夜,她第一个去的醉花间,那时候你回老家守丧,根本就不在霍家,这月明珠怎可能是你那时捡的,说谎也不打草稿,我宁三娘就那么好骗。”   “求少奶奶息怒,奴婢对天发誓,绝没有偷二姑娘的珠子,奴婢若有半句谎话,大少奶奶在天有灵,一定让奴婢不得好死。”阿秀一边抹泪,一边指天发誓。   霍香药想既是苏暮春送来的定亲之物,理当归还,明日去苏家请罪时一并带上,霍香药将月明珠小心收藏好。又想这丫鬟估计也有苦处,说不定偷珠子卖钱是要救病重老母什的,也不忍心再看丫鬟挨打,便示意她别再哭了,自己则抬头问宁三娘:“三娘,这珠子到底怎么回事呢。”   宁三娘一番解释,霍香药才知,原来这颗夜明珠是苏暮春送给霍香药做陪葬之物,却在她活过来的那夜失了踪,那夜第一个进入醉花间的是霍满满,霍满满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对这些东西没得兴趣,随手扔在地上。   再之后,便再无人见过此月明珠。   而那夜,只有朱二娘在霍满满之后,宁三娘等人之前,独自进过醉花间,自然她嫌疑最大,宁三娘这几个月一直派人暗中查找,未有音讯,只得又派人去扬州城的各个当铺瞧瞧。   果不其然,在穷人当铺发现了这颗月明珠,又找来掌柜的询问和指认,才确定去当铺典当月明珠的正是朱二娘的丫鬟阿秀。   宁三娘料想这事与朱二娘脱不了干系,若能查出证据,也可杀杀朱二娘的风头,朱二娘平日里占着自己进门早,又为霍家生了长子,丝毫不把自己这位正妻放在眼里。   居秦锦云与二姑娘之后,宁三娘心服口服,毕竟秦锦云为正妻,又出身官宦世家,自比她米铺之女的身份要高贵许多。但朱二娘原先不过是霍家的丫鬟,家里为好吃懒做的农户,比她自有低贱许多,她自然不甘心处处被朱二娘欺压。   本以为逮着个好机会,偏偏这丫鬟阿秀牙关咬得紧紧的,死活说与朱二娘毫无关系,该打也打了,该吓也吓了,看来也问不出啥了,算朱二娘走运。   霍香药不懂宁三娘这份心思,只以为三娘乃女中豪杰,执法严厉,查案思路清晰,心中十分佩服,赞道:“幸而有三娘,才给我找回这颗珠子,改日香儿得备点厚礼感谢三娘。”   “二姑娘说的哪里话,你叫我声三娘,三娘还能让丫鬟婆子欺负我们二姑娘不成,这屋子里的个别低贱人,手上不干净,不查出来,我也不心安,指不定明天就偷到那位小姐少爷屋子里去了。二姑娘,别说三娘狠心,依三娘看,这事必须严办,得连夜把小贼送官,不过,到底这贱人偷得是姑娘屋里的宝物,怎么处置,还得看二姑娘意思。”   看她意思,那当然是算了啦。不过,三娘毕竟是一家之主,如果不处置阿秀,怕其它丫鬟婆子跟风,养成个偷主子东西的坏习惯,那就给三娘添麻烦了。但她也没处罚过下人,在21世纪,小护士和实习医生犯了错,霍香药都是扣薪水,简单明了,扣多少,医院里都有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用她伤脑筋。   霍香药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想到一副自以为妥当的说词,便学着电视里的人那般道:“三娘,您是一家主母,由您处置最合适不过了。不过,报官,到底不妥,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让外人知晓我们霍家出内贼,名声总不好听,又是二娘屋里的人,大哥和满月面上也不光彩。”   宁三娘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问她:“依二姑娘意思该如何处置?”   “不严惩也不行,若以后家里的丫鬟婆子都东施效颦,三娘日后工作就大了,依我看,该骂也骂了,该打也打了,她若只是受人指使,也不是追凶,看她皮开肉绽也该知错了,三娘再罚罚,看她是否改过,以后,各屋里把东西也都看紧着些,三娘,看是否妥当。”   宁三娘还未答话,叫阿秀的丫头又落下几个响头,连道:“二姑娘活菩萨,二姑娘活菩萨,阿秀再也不敢了,二姑娘好人好报,二姑娘大恩大德,阿秀永世难忘,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二姑娘。”   霍香药开了口,宁三娘自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又想毕竟阿秀也是背锅人,罪魁祸首是朱二娘,真把小丫头逼死了也于心不忍,便令两个婆子将其抬回屋里养伤,罚了她三个月月钱,贬为粗使丫头,到外院打杂。   那丫鬟阿秀死里逃生,又想到回去朱二娘肯定还得给她一笔巨额的封口费,心下觉得这顿打也算挨得值了,道了声谢,被婆子抬回了屋。   宁三娘又下令屋里人都不得传扬此事,在座的婆子丫鬟自不敢声张。   这事便到此结束。   处理完这事,宁三娘也是累得很,拉着霍香药去了饭厅,除了抱病的朱二娘和在外经商的霍勤,霍家老少已坐齐。霍松鹤夫妇坐在最上位,霍景年挨着老爷子,霍香药挨着老太太,宁三娘挨着霍景年,霍满月与霍满满姐弟二人都爱与霍香药坐,霍满满借年幼撒的一地好泼,打败他姐姐,抢到霍香药右边的黄金宝座,霍满月抢不过弟弟,捡了旁边的位子坐。   朱文君给霍满满装满一碗饭,霍满满扒两口就捉着霍香药聊天,死活拖着霍香药带他看杂耍,霍香药拗不过他,又想着自己要去京都,得许久后才能再见他,便约好明儿饭后带他出去玩,小满满开心不已,三两口,一碗饭见了底。   见弟弟成功搞定姑姑,霍满月也求着霍香药与她一同出去逛街,说要买些胭脂水粉,霍香药心道这两姐弟咋跟狗皮膏药一样,还给黏上了。   饭后,霍老爷子宣布了霍香药要去京都求学半载的事,整个屋子都安静了,最后还是霍满满的哭声打破了安静:“□□父是坏人,姑姑不要求学,满满不要离开姑姑,满满要跟姑姑一起求学,光宗耀祖。”   小屁孩对她倒忠心耿耿的很,霍香药爱怜地抱着他哄了好久,小家伙才停住了哭,条件是这几夜要去霍香药床上睡,要不是他是个小屁孩,霍香药真怀疑他是贪恋自己的美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节安康喔!我还没吃早饭捏。 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我最爱吃肉粽,最不爱吃碱水粽。 你们喜欢吃啥口味的粽子呢?三叔的粽子不算哈。 ☆、痴情满月   朱文君在一旁尴尬的很,但霍勤终是庶出,她头顶上又有个厉害的婆婆朱二娘,整日对她挑三拣四,在霍家,作为外来媳妇的她一向没有什么话语权。眼看着霍满月也抱了枕头要去霍香药屋里睡,她这边的几间屋子清冷的很,丈夫又常年在外,一年见不到两次,当真像守活寡,儿子女儿总向着二姑娘和三房,时常冷落她这个娘亲和二房,想着想着,朱文君满心的委屈化为一滩清泪,伏在被子上哭了起来,这一哭便是一整夜。   霍香药与霍满月姐弟二人一聊也是一整夜,霍满满聊得大多是吃喝玩乐的事,霍满月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心事也多些,待到霍满满熟睡后,霍满月才扭扭捏捏开了口:“姑姑,你说男子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这个问题倒真难住了霍香药,在21世纪时,她是老处女,好不容易在而立之年谈了个初恋,男友还被个目不识丁的小护士拐走了。   霍香药脑海中出现情敌罗晓茜的模样,描绘着大众情人的模样:“年龄不要太大,长得好看点,身材□□。”   霍满月依次点头,当霍香药讲到前/凸/后/翘时,忍不住问姑姑:“姑姑,啥叫前/凸/后/翘呢?”   霍香药翻了个白眼,用尽量浅显的说法:“前/凸/后/翘嘛,说白了就是前面要有胸/部,至少的D/杯/罩,后面得有屁/股,像欧美人那种翘/臀男人最喜欢了。”   霍香药又怕霍满月听不懂D/杯/罩,又比划道:“D/杯/罩是形容词,相当于三个大馒头那么大。”   霍满月点点头,暗暗摸着自己的身体,胸/部还算圆滑,有没有三个大馒头那么大,不确定,没比过,但自己一只手握不住。自及第后,母亲也教过她一些男女之事,时下又只有姑姑在,也不害臊,又摸了摸屁/股,应该还行,祖母都说看她屁/股就知道能生养,长相嘛,比姑姑差点,但在扬州城也是排的上号,为何苏公子近来对她十分冷淡呢?   书上说男人喜欢女子,有很多方面,一定是她还有哪个地方不好,苏公子才不那么喜欢她。苏公子一直很喜欢姑姑,照着姑姑的习性学,苏公子就喜欢了。   “除了这些还有吗?姑姑。”   霍香药继续描绘着罗晓茜的特色:“不能太聪明,男人都喜欢笨女人,要会撒娇,娇滴滴的,男人才会心疼,闺/房/之术得学点。”   “姑姑懂闺/房之术吗?能教我点吗?”霍满月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细弱蚊虫。   霍香药这才想起现在是古代,女子是要内敛些才好,忙圆场道:“闺/房之/术是婚后才需要学的,我也不太知晓,只大概听人说过,你成亲后就自然懂得了。”   霍满月嗯了声,之后便默不作声。   霍香药琢磨着不对劲,小丫头怎么突然问这些,便问她:“满月,你干嘛突然问这些。”   霍满月替弟弟盖好被子,叹了声,许久,才犹豫着道:“姑姑,我感觉苏公子不喜欢我,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夕时,之后苏公子像是躲着我。”   “躲着你?怎么说?”霍香药有点吃惊,她一直没太注意此事。   按理说苏暮春如果不喜欢满月就不会同意和满月的亲事呀,难不成他是为了报复她退婚,再来冷落满月,那她不就成了残害满月幸福的凶手了吗?   满月幽幽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使人心疼:“我平日里闲着,总做些糕点亲自送去,想讨苏公子欢心,每回苏公子都不在家,小厮也不肯收我的食盒。我写信给苏公子,也没有回信,约苏公子吃饭,小厮总以公子外出了拒绝我,有次我躲在树下偷偷看,明明亲眼见苏公子就在我后边出了门,姑姑,你说他不是躲着我又是为何?”   今日外头盛传苏公子抱着个女子一路骑马进城,霍满月想起来就委屈,还有些失望,苏公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不该背着自己和别的女人亲昵,好歹她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越想越难过,泪腺如破了洞的米袋,簌簌而落。   满月的嘤嘤哭声让霍香药内心充满浓浓负罪感,满月怕吵醒满满,尽量压抑住哭声,听得霍香药恨不得抽苏暮春几巴掌,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是她霍香药甩得他,怎能拿霍满月撒气呢?如此斤斤计较的男子,就算有钱也白搭,难怪霍香药宁死不肯嫁他,也不是没理由。   “我们家满月生得好,家世好,知书达理,贤惠淑德,追求你的人可多了,你如此真心待他,他却如此轻待你,便是他有眼无珠,满月,切莫为了有眼无珠之人难过流泪。”   霍香药原本是想劝解小姑娘,岂知霍满月听了反倒哭得更厉害了,耸动着肩膀,掖着被角,嗓音都在颤抖,好在霍满满睡得像头猪,一点动静都没有。   霍香药赶紧递手帕给她,柔声安抚她:“满月,你别干哭呀,你委屈跟姑姑说,跟□□父说,量他有钱又如何,咱霍家的姑娘不能受人欺负。”   过了许久,霍满月才渐渐平复心情,试探性问霍香药:“姑姑,你当真对苏公子无心吗?”   晕死,死丫头,搞了半天,原来还是担心她跟自己抢男人,好歹她也是姑姑,是长辈啊,岂有跟小辈抢东西的说法,何况还是抢男人。   霍香药琢磨着不跟傻丫头说明白点,傻丫头指不定还要防着她,霍香药咳咳两声,虽然夜里也看不见脸色,但,她还是正色道:“满月,你放心,姑姑要嫁苏暮春早嫁了,我又何苦当初跳崖,差点摔了小命。”   霍满月点点头,悟道:“好像也是。”   “什么好像,是明明就是。”霍香药都要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想了想,决定告诉她纪若缺的事,   “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是谁?我认识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霍香药在夜里都能感觉到霍满月睁大的眼睛正惊喜地盯着她。   霍香药清清嗓子,边想着纪若缺的模样,边继续道:“你应该不认得,他叫若缺,长得很好看,然后人很体贴很幽默,对我也很好,我每次危难时,都会来救我,七夕落水,上次被绑架,都是他救的我,跟他在一起时,我感觉自己很重要。”   “要是苏公子也待我这么好,我死也甘心。”   小姑娘幽幽的声音又是期盼又是嫉妒,霍满月还真是个情痴,霍香药琢磨着还是别说纪若缺的好,铁定勾起她伤心的□□。   “我估计苏公子冷落你可能是故意为之,毕竟我们霍家退婚,让他颜面大失,你这么美丽可爱,是个男人都会喜欢,退婚是我的错,也不该牵扯到你,我大后日上苏府负荆请罪,消除了苏公子对霍家的恨意,自然就会与你亲近了。”霍香药自认为她这个半路穿越来的姑姑也算做得仁至义尽了。   果真,霍满月听了十分开心,立马抱着她撒起娇来:“姑姑真好,满月永生永世都会记得姑姑的大恩大德,满月子孙后代都会孝敬姑姑,以后姑姑说一,满月绝不会说二。”   “小丫头刚才还哭哭啼啼,这回就小嘴抹了蜜,敢情你刚才的哭都是来诓我去负荆请罪呀!都说女大不中留,为了情郎,姑姑的脸皮都可以当凳子坐了。”   霍香药笑着揶揄了她几句,霍满月又羞又恼,两个人在床上打打闹闹,美梦中的霍满满一脚横着二人中间,这漫漫长夜便在秋蝉的低唱中流逝。   一早起来,院子里的芙蓉花已落尽,翅膀硬的鸟儿已飞去了南方,只剩几只老弱病残的鸟儿,孤零零地站在芙蓉树上,啄虫子吃,也不知道吃不吃得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粽子和西瓜吃撑了,蠢作者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高考完了,大家要好好看书啊,要收藏喔。爱你们啦。 ☆、暮春起疑   十月初一,清晨,没有花香,没有鸟语,只有湿漉漉的空气,颤着人的心肝儿。   霍香药轻轻推开窗户,冰冷的寒气如冰锥般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芙蓉树从根到梢,裹了层薄薄的白霜,一粒一粒,皎洁晶莹,秋风自西北而来,白霜扑簌而落,咔啦啦的声音,听起来就觉得冷。   但转念想起纪若缺要送来的狐裘和木炭,心里头又是暖暖的,不知道她昨日留在映雪书斋的口信,纪若缺收到了没,总觉得书斋那个叫繁云的女子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厌恶,对,就像21世纪的她看罗晓茜一样。   难道繁云喜欢纪若缺?   那这口信怕是绝对送不到了。   霍香药琢磨着临走之前,还是得再送封书信过去。   霜降过后便是大雪,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冬天,再也不能在大雪纷飞里吃哈根达斯了。21世纪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了,不知道爷爷和爸爸过得怎么样了,对于未来的世界,她唯一的牵挂就只有爷爷和爸爸了。   后日需去苏家负荆请罪,该怎么说呢?说她不喜欢苏暮春,觉得苏暮春太有钱了,有钱人脾气大多不好,还容易长啤酒肚?似乎不妥,谁会嫌钱多呢,只要多锻炼,啤酒肚自然不是问题,这两个理由说不过去。   说她喜欢纪若缺,暮春你就好好与满月过日子吧,她作为姑姑会真心为侄女侄女婿祝福。似乎也不妥,依满月昨夜的说法,这苏暮春不是个大气的人,还对霍香药留有深情,要是他去找纪若缺报仇的话,那该咋办?苏暮春那么有钱,纪若缺看起来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肯定斗不过他。   霍香药站在院子里思索负荆请罪的台词,绿萝在屋里张罗这几日的行程,猫儿和牛婆子在里屋收拾行李,霍满月姐弟二人一大早被朱文君接回屋里用早饭。   琢磨透了后,霍香药转身进了书房,眼下就有两件十分艰难的事等着她做。   第一,给苏暮春写忏悔信;第二,给纪若缺写辞别信。   苏暮春的信可以找绿萝代笔,纪若缺的信,必须亲手写,方才显得情真意切。   心里已经想好怎么写了,可手握着黄瓜高的毛笔,心里又犯了愁,没有圆珠笔,没有键盘,只有毛笔,这可咋办,她这鸡啄米的字写出来不得让人笑掉大牙,纪若缺会不会觉得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要不,也找绿萝代笔吧!   想着又摇摇头,不行,情书也找人代笔显得太没诚意。   霍香药左手捏成个包子大小的拳头,握着苍天大笔,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又是愁眉又是偷笑,端来早点的猫儿忍不住探出个头,想看看二姑娘写了些啥,然而,那张白纸还是白纸一张,明明在她去厨房弄早点前,二姑娘就已提笔了。   “姑娘,你写啥,这么伤脑筋呢?要不用过早饭再写。”猫儿好心地替她磨墨。   却见霍香药噗通一声,圆滚滚的脑袋倒在白纸上,两颗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垂成一弯半弦月,猫儿吓了一大跳,赶紧问她:“姑娘,你可是头痛,要不要叫老太爷过来瞧瞧。”   霍香药困难地摇摇头,又挥挥手:“那个,猫儿,你去帮我准备入京都的衣衫,还得带几本我常看的医术,我要写封信,不能给别人看,你把门关上。”   看姑娘这般苦恼的样,估计要给苏公子写信,猫儿十分理解地出了门。   重新坐直了身子,写下纪若缺三个字,当真是落笔三行有天雷,霍香药心一横,丑就丑点吧,古人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字写得丑美貌来凑,只要会哄夫君开心就好。   两盏茶的光阴,这封信就写完了,霍香药又叫来绿萝,帮她写了另一封信。   写完之后,霍香药将两封信摆在桌面上,越瞧越皱成苦瓜脸,一封信字大小不一,歪歪扭扭如豆芽菜,而另一封信字是看得下去,但圈圈特别多,绿萝不会写的字都是打圈圈,或者由霍香药补上,这两封信真是惨不忍睹,不知苏暮春与纪若缺二人看了作何感想。   饭后,霍香药差绿萝把给纪若缺的信送去了映雪书斋,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交到繁云手中。   那厢的纪若缺在上午就收到了霍香药的信,苏七坐在凳子上剥蚕豆吃,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不知道二姑娘写了些啥,看得公子的那张脸黑得跟块木炭一样。   苏七伸长脖子,斜着眼,偷偷瞄着,信的内容没看太清楚,顶头“纪若缺”三个大字却看得他一屁股摔倒在地上,一颗蚕豆卡在嗓子眼,涨红的脸扭曲如海藻,结结巴巴的声音吓得窗台的麻雀都抖了几抖:“二,二,二姑娘,这这这字字字蛮蛮丑丑的。”   苏暮春白了他一眼,嘴上没说丑,嘴角嫌弃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去,把阿香的遗书取来。”   苏七拍掉身上的蚕豆皮,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木箱子,开锁,又取出一个木锦盒,再开锁,才出现一封信,信封上豆大的遗书二字。   苏暮春接过遗书,将两封信摆在书案上,左瞧一眼,怒火中烧,右瞧一眼,眉头紧锁。   越看越不解,苏暮春抬头招呼苏七:“苏七,过来,看看这两封信有何不同?”   苏七认真瞧了许久,认真道:“左边这封遗书可看出二姑娘十分厌恶你,右边这封情书可看出二姑娘十分喜欢你,小缺,吾十分思念你,去过书斋两回皆不得见。小缺,吾大后日去京都,得开春才回,希望京都相遇。小缺。”   苏七故意拉长了声音,拍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暮春一记梨花扣敲醒了肉麻的苏七,严肃道:“谁准你看内容了,本公子要你看笔迹。”   看笔迹哪有可能不瞄到内容啊,这不难为人么?苏七摸摸头,一脸抱怨,又瞧了瞧笔迹,惊呼出声:“以前的二姑娘字写得真好看,现在的字怎么写这么丑,不会是跳崖摔坏了脑子。”   “我看你才摔坏了脑子,什么二姑娘,那是少奶奶,是你的女主人,嘴巴给本公子尊敬点。”苏暮春不悦道。   苏七赶紧哈巴着脸笑嘻嘻道:“是,少奶奶。”   苏暮春不顾他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沉道:“你这两日紧跟着懿王,抽空再去医馆找些阿香以前写过的方子,再找些她现在写的方子,这字迹相差太悬殊,得多找些做比较。”   苏七也收起笑容:“公子是不是觉得现在的二姑娘和以前的二姑娘有些不一样?”   苏暮春凝神远眺,良久后,点了点头,现在的阿香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现在的阿香很开朗,胆子大得很,还总冒出些离奇的话语和行为,如在黑风寨开锁,如看他尿尿却从容淡定。   “现在的二姑娘有没有可能是假的,被掉包了?”苏七想了想,又问。   苏暮春怒瞪苏七几眼,摇摇头道:“不可能,世上有相似之人,但绝无一模一样的人,身高,容貌,眉眼,都是阿香,这些假不了。”   苏七赞同地点头:“兴许人在死里逃生之后,性子总会大便,二姑娘应该是想开了。”   “也许吧!”苏暮春又拿起那封遗书,指着字尾道,“阿香到底是女子,手上并无大力气,但你看这遗书的笔锋,力气大得很,笔迹易模仿,笔韵却难一致。”苏暮春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扬州城模仿笔迹最厉害的人都在映雪书斋。   苏暮春这么一说,苏七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莫不是这封遗书是假冒的。”   苏暮春没有答他,一个人看着信发呆,人一旦看出了破绽,起了疑心,想的自然就多了。   苏七了解苏暮春,他家公子想起事来,就必须得想透彻,昨日懿王去过霍家,今日二姑娘就要去京都,这事可大可小,苏七琢磨着还是去跟踪懿王吧,怎么也不能让进锅的二姑娘被狗给叼走了。那他家公子就可怜了,从小到大就喜欢这么一个二姑娘,各种龌蹉办法都想了,最后还不能抱得美人归,着实不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每天早上八点起床,晚上12点睡觉,全天候的码字。 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好可怜,感觉自己在单击写文啊。求收藏求评论,来洗白白等你们喔。 ☆、霍苏相见   带着两个晚辈一整天疯玩,回来是已是深夜,霍香药的人和钱袋子都很疲惫,好在三娘体贴,又知道她去京都处处需要钱,差丫鬟送来了一百锭白银和五十锭金子。   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照得屋子亮堂堂,奶奶送来的金丝裘衣和珠花装得箱子沉甸甸,霍香药把医药箱藏进行李中,疲惫地躺到梨花木窗,荷花熏过的锦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引人入眠,这一夜睡得酣畅淋漓。   第二日一大早又去了外祖秦家,外祖母一口心肝一口宝贝,怎也舍不得她去京都,最后还得表姨周秀禾劝解。   大舅妈依旧话不多,二舅妈依然七巧玲珑,转头回屋写了封书信予霍香药,又差了人给京都做史官的兄长报信,托其照顾霍香药。   陪着几个长辈看戏喝茶,一呆就是一整天,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嘟着嘴的霍满满早已坐在门槛,霍香药也是真喜欢这孩子,抱起来亲昵会儿,一起去饭厅用晚饭,回屋又玩了会儿,这一夜,霍满月姐弟二人又与她睡在一起。   离懿王所说的启程日只剩最后一天了,好在那懿王也是个知趣的人,这几日也没来打扰过霍家,扬州好去处多的是,懿王第一回来扬州,处处看着都新鲜的很,带着随从将各个名地儿都游了个遍,也自是欢乐的很。   只是苦了悄悄跟踪他们的苏七,旁的地方跟跟倒好,偏这懿王年纪轻轻对风月之事也是喜欢的很,光温香楼与暖玉阁就去了好几回,苏七好歹还是个黄花大小子,一没相好二没媳妇,总觉得去多了这种地方,有辱名声。   再想还是自家公子好,闷了最多去去望月小筑,吃个饭,听个曲,那里的望月姑娘就算再美,公子也不过多看两眼,绝不会看第三眼。   转眼便是第三日,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猫儿从柴房找来的两根荆条抬头挺胸地靠在角落,霍香药从早晨开始盯着荆条,一直熬啊熬,熬到中午,坐在一旁绣花的猫儿终于忍不住道:“姑娘,要不咱不去苏家了,姑娘不要苏公子就不要苏公子呗,不一定非得上门道歉,别苦了自给儿。”   霍香药摇摇头:“去,必须的去。”   又想起满月的幸福,和21世纪被许小卓甩掉的痛苦,霍香药对从没见过的苏暮春多了几分同情之心,咬咬牙,狠道:“午饭后就去。”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不了就不吭声挨顿骂呗,再说霍香药也算是大门大户,碍着两家的脸面,苏暮春应也不至于多么羞辱为难她。   如此一想,心情放松了许多。   霍香药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将两根荆条举至头顶,苏老爷子看了也心疼的很,只叹:“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与我家小春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儿时相处极好,又为何突然不肯嫁他呢?”   这句话真问到点上了,霍香药张张嘴,将别人猜测的退婚缘由说出口:“苏公子近年常年在外经商,晚辈与苏公子日渐生疏,成亲后怕免不了吵闹。”   “生疏点不怕的孩子,只要你们俩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有娇妻在屋,我家孙儿哪还舍得到处跑,届时,自然天天在家陪着孙媳妇,过些日子再生个胖小子,我和你爷爷日日抱孙子,你们小两口再加油添个孙女,凑个好字。我们苏家子嗣单薄,那时,你就是我们苏家最大的功臣,暮春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还会和你吵闹呢。”   苏老爷子一想到胖小子,就眉眼忧伤,按原计划,五月娶回家,算日子,此时他的孙媳妇该有五个月身孕了。这一退婚,孙子深受伤害,指不定什么时候娶妻生子,可惜啊,可惜啊,说好的胖小子就泡汤了。   霍香药满脑子都是生米煮成熟饭这句话,老爷子什么逻辑,她竟然无言以对。   “孩子,我家孙子有钱又长得好,一颗心还向着你,孩子,要不你再考虑下?”霍香药是他十五年前就看中的孙媳妇,上哪再找中意的孙媳妇去,苏老爷子不死心地试探她。   霍香药满眼黑线,脑中凌乱,咋咋舌,提醒老头子:“那个苏爷爷,不对,苏伯伯,那个您孙子已与我侄女儿满月定了亲事,苏公子以后是我侄女婿,苏霍两家亲上加亲。”   苏老爷子扁着嘴巴,嗯了一声,不情不愿道:“我现在平白无故比你爷爷矮了一辈,以后见了他还得叫长辈,唉,孩子,爷爷中意你啊,我孙子真不错。”   这老头子怎么一根筋啊,霍香药反问他:“那满月呢?”   这下老头子果然说不出话了。   霍香药正暗自得意,岂知老头子挠挠头,竟冒出一句让她傻眼的话:“要不让孙子退婚,你不是退了我们苏家一次婚么,我们苏家再退霍家一次婚,也算两清。”   “退亲娶我?”霍香药嘴巴塞得进一个馒头。   老头子虽觉得不太好,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霍香药为难道:“这不太好吧!我家满月到时候哪还嫁的出去啊!”   “也是啊!可惜了!可惜了!”苏老爷子一连串叹息。   满月长得没香儿有福气,她父亲是庶出,母亲又是外地来的小户人家,怎比得上香儿唯一嫡女的身份,香儿亡母乃官家嫡女,其外祖父还是扬州太守,也只有这身份才配得上孙子。   再说香儿是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要是能嫁到苏家来,苏家面上也有光。   现在改为娶满月这个小辈,连带着他爷孙俩在霍家也都小了一辈,苏老爷子想起来就闹心,悠悠地进了里屋,扔下霍香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霍香药也是纳闷得很。   苏老爷子身边的管事领着霍香药往苏暮春院子里走去。   这边书房的苏暮春刚听到一个足够震死他的消息:“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七贴着他耳朵,大声重复:“公子,我说二姑娘负荆请罪来了。”   苏暮春一把推开苏七,揉着耳朵骂道:“我是没听清,又不是听不见,你吼什么吼。”   苏七一脸坏笑:“公子爷,二姑娘正往我们这来呢?那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   “见!”阿香负荆请罪低眉顺眼的模样,他还从来没见过,光想一想就激动的很,眉毛都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   “真的见?”苏七反问道。   苏暮春想了想,果断道:“不见!”   “二姑娘负荆请罪,过了这村还真没有这店。”苏七悠悠然的声音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苏暮春两眼放光道:“见。”   “那不拆穿了公子的身份。”苏七以为公子忘记了他除了是苏暮春,还叫纪若缺。   苏暮春白了苏七一眼,一脸嫌弃道:“你以为本公子跟你一样浆糊脑袋么?本公子早有准备。”   苏暮春拉开抽屉,苏七探过头,见到一张□□,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高,果然是高,我家公子才貌双绝。”   苏七忽地想起二姑娘也见过自己,赶紧去翻另外几个抽屉。   “你翻啥呢?”苏暮春换上另外一张脸,不解道。   苏七头也不抬地道:“我找□□呀!待会二姑娘认出我也白搭。话说公子你做张□□也非得做个美男子么?你让别的男人怎么活!怎么找不到面具呢?公子,你不会你们小气,只做一张面具吧!”   苏暮春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当然,物以稀为贵,这张□□可是我找千面书生做的,足足花了我一千两银子,贵得很。阿香是来见我的,又不是来见你的,你还不找个地躲着,叫丫鬟端点好吃的来,阿香喜欢吃零嘴。”   苏七心道公子你可是扬州首富,一万两银子也不算多好不?却慑于公子雄威,没敢说出口,一百个不情不愿地跑出了书房。   霍香药与猫儿一路行至书房,猫儿被苏家丫鬟拦了下来,这苏暮春也是怪脾气,不过,毕竟是自己有负于人家,也不好抱怨,霍香药努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俯身,笑盈盈地道了句:“霍香药见过苏公子,苏公子好!”   “不好。”   苏暮春嘴轻轻一挑,声音比白霜还冷,光这语气,就还恨着自己啊,这也不怪人家,是以前的霍香药甩人家在先,就如她跨越千年也无法原谅甩了她的许小卓一个样。   爱情面前,男人女人一样的小气。   霍香药取过背上的荆条,恭恭敬敬地举至眉前,客客气气道:“那个,那个,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苏公子,今日特地上门赔罪,还请苏公子看在两家世交份上,忘了此事。”   姓霍的也好意思,时隔大半年才想起登门道歉么?哼!这事说忘就能忘么?不过,她负荆请罪的样子还挺逗的,难得看她拉下脸,苏暮春决定好好利用机会,努力维持千年冰山脸,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本书像模像样地看起来。   看书?什么鬼?他是故意把自己晾成豆腐干吗?这个男人也太小气了点吧,别给脸不要脸。哼!唉,要不是为了满月的终身幸福,你以为我乐意来找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介于有读者搞错人,蠢作者觉得有必要对人物做一个说明。 1、原来的霍香药跳崖死了,死因和凶手慢慢要揭晓了(悄悄透露其实凶手早已出场过了,第39章会公布凶手是谁,大家可以看看猜对没)。 2、现在的霍香药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是灵魂穿越到霍香药的身体。(女主在21世纪叫啥会留到最后公布) 3、苏暮春是霍香药的未婚夫,深爱霍香药。(这个应该都知道吧。) 4、苏暮春为了接近霍香药,假扮成纪若缺。(苏暮春就是纪若缺,这个应该都看出来了吧。) 都怪作者蠢,弄复杂了,求收藏评论啊啊啊。 5、苏暮春有江湖背景,这个暗示过许多回了喔。(亲爱的读者们看出来是大来头没?) ☆、秘密情夫   霍香药又从袋中摸出个锦带,与荆条一起放在书案上,再次道歉:“苏公子家财万贯,长得花容月貌,终归是我霍香药有眼无珠,还请苏公子勿牵连其他人,我想苏公子平日里也忙,我就不打扰了,这有封道歉信,还请苏公子笑纳。”   霍香药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小心翼翼地递过道歉信,谁知该死的苏暮春居然头也不抬,直接无视她,好,算你厉害,霍香药僵在半空中的手绕一个弯,把信直接塞进苏暮春手里。   苏暮春十分错愕,抬眼正对上霍香药得意洋洋的笑,姓霍的太嚣张了,这是道歉该有的样吗?不给她点见识,有损他苏暮春男主人的威严。   “二姑娘说的倒轻松,只因被退婚的不是二姑娘。”   霍香药眼珠子滴溜溜转,直接无视苏暮春的话,只想着赶紧说完赶紧走,这个苏暮春不是好惹的家伙,于是乎,一股脑将一路上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都抛了出来:“那个苏公子,不对,苏贤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满月是个好姑娘,一心一意对公子,还请苏公子莫辜负满月,生意再忙,抽空也得陪陪满月,夫妻二人生份了总不是好事。至于我们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就随风散去吧。你日后高兴了,同满月一样,唤我声姑姑,我也欢喜得很,大红包肯定给你们备着,你若是不乐意,无视我这个老人家就好。苏贤侄,满月就托付给公子了,祝苏公子和满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百子千孙。对,就这些,然后,苏贤侄日理万机,也忙得很,姑姑我老人家唠叨得很,就不打扰了。”   霍香药说完一番话,撒腿跑出了苏家。   苏暮春一个人愣在椅子上,书啪嗒掉在地上。原来阿香根本不是来请罪的,而是来替满月说媒,难道她就那么希望满月和自己在一起么?还什么白头偕老百子千孙,整得跟喝喜酒一样。这可麻烦了,她一门心思撮合自己和满月,以后让她知道纪若缺与苏暮春是同一人,还不得疯了。   不行,满月这事得早早解决。   苏暮春拿出信纸,提笔写下一封退婚书,当即派人送去了霍宅。   走出苏家大门,霍香药顿觉松了口气,见日子还早,便沿着长街瞎逛,见明月湖有人打渔,起了兴致,一看就到天黑,那渔夫以为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竟然有人看自己打渔,还是个美貌姑娘,渔夫一高兴,送了她一条大鳊鱼和一条小鲤鱼。   霍香药一手一条鱼,哼着曲子,往霍宅走。   时值深秋,天黑得格外早些,霍香药琢磨着霍家不缺鱼肉,倒是善堂的孤儿寡母们缺营养,尤其那些孩子们,大多长得清瘦。   明日就要离开扬州了,这趟去得久,霍香药改变主意,往善堂的方向走去。   医馆还未打烊,几个孩子见她来了,纷纷掉头跑回了后院,不一会儿,局促不安的陈义被孩子们簇拥出来。   “嗨,还没下班么?”霍香药这话一出就后悔,赶紧补了句,“蛮晚了,吃了没?”   二姑娘死里逃生后,总爱冒出些胡话,起初大家听着觉得怪异,久而久之,习惯了,只以为是跳崖后遗症,陈义也未觉得二姑娘这话有何不同,此刻,他的小心肝儿噗通噗通跳,跟敲锣打鼓一样。   “二二二姑娘。”陈义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那帮孩子们可着了急,七手八脚地推搡陈义,大的领头,小的跟着起哄,“义哥哥,快说呀。”   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屁小孩喊了句:“二姑娘,义哥哥想娶你做媳妇。”   小屁孩这一句喊,霍香药吓得差点连人带鱼滚成一片。见霍香药脸色都变了,那帮臭小孩很识相地抱着鱼逃进了厨房,猫儿左瞧瞧右瞧瞧,也觉察出这场面有点不对头,腿一抽,麻溜地跟进了厨房。   霍香药本能地后退几步,低头数脚趾头的陈义开了口:“二姑娘,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啊,啥,说呗。”霍香药尴尬地笑两声。   陈义指着前面的街道,红着脸道:“那边有卖虾仁馄饨的,二姑娘以前最爱吃,这半年我每日都去,李婶又上了几种新口味,不知道二姑娘口味还和从前一样不?”   最后这句话陈义是在问二姑娘,也是在问他自己。   他自小进霍家医馆做学徒,与二姑娘一同长大,二人朝夕相处,晒药学医玩耍,感情自然十分亲密,街口的馄饨店留有许多欢乐时光。以往,每日医馆打烊后,他送二姑娘回家,二姑娘总要吃碗馄饨才回去,她最爱吃的就是虾仁馄饨,二姑娘淑静,打小又没了亲娘,平日里遇到些不愉快的事也只有此时才会说出口。   然而,现在的二姑娘变了,她不再与自己亲密,开心的不开心的事也不再与他说,到底变了的是二姑娘的人,还是二姑娘的心?   他相信人会变,心却不会变;别人的心会变,二姑娘的心一定不会变。   霍香药自然不会知道陈义心中所纠结的事,她只隐约觉得这家伙对自己似乎有点情意,平常在医馆,陈义每日总要偷偷看她几回。虽不知以前的霍香药对他有无情意,但,让现在的她拒绝一个追求者的饭局,她还真狠不下这个心,虽然她对陈义并无感觉,但她知道被拒绝的滋味一定很难受。   “新添了哪些口味呢?正好饿了,走,尝尝去。”霍香药摸摸肚子,笑着往馄饨店走去。   许是风大的缘故,馄饨店生意一般,只零散坐了三五人。   以前的霍香药应该是常来这,老板娘李婶见着她十分惊喜,麻利地端来两碟小点心,笑嘻嘻道:“二姑娘,好半年没见你来了,今儿终于想起李婶这破庙了呀。   ”   “哪里,哪里,这些日子有些忙。”霍香药客气道。   陈义帮着道:“每日要看那么多病人,二姑娘平日辛苦的很。”   李婶笑着戳了陈义一下,又给二姑娘承了碗牛肉汤,轻声道:“二姑娘,来,下午新熬的牛肉汤,这阵子你瘦了不少,得补补。”   霍香药接过牛肉汤,闻了下:“好香。”   “我放了茴香,李婶的厨艺那可不是盖的。”陈婶拉过一张凳子,坐在霍香药旁边。   陈义递来勺子,柔声道:“小心烫。”   霍香药回了他一个微笑,搅动牛肉汤,轻轻吹了几下,小口小口喝起来。   陈义一直盯着她看,遇到痴情的汉子,霍香药也不好说什么,继续埋头喝汤,一旁的李婶见二人也不说话,以为是生了嫌隙,便指着陈义,半怒半笑道“二姑娘,话说你不来的这些日子,陈义这小子实在可怜,每晚要在我这破庙赖到打烊,占着我的桌子椅子,又只点一碗馄饨,我也不好意思多收他钱,每天就收他三文钱,馄饨成本就要两文钱,亏三五天都算了,这小子天天来,风雨无阻,我辛辛苦苦卖馄饨赚的几个钱都亏到他小子身上了。”   陈义听了李婶的这些话,也不吭声,低着头,耳根都红了。   霍香药不傻,李婶话里的意思,一听就明了,没想到过去的霍香药还是个万人迷,明有苏公子被退了婚还念念不忘,暗地里还有个痴情的陈义,每日等着她。   不过,说良心话,有点花心了。   “馄饨要熟了,二姑娘尝尝李婶的牛肉馄饨。”李婶说完话,捞了两碗馄饨,撒上葱花及调味,端到桌上,隔壁桌的客气吃完了,李婶忙着收钱和收拾,也没再理会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霍香药几口扒完馄饨,陈义结完账,又要送她回家,本想短短几步路自给儿回去就好,但霍香药又不忍心拒绝。   一路上无言,远处红灯笼闪烁,那便是霍宅,霍香药停下脚步:“我到家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家早点歇息,路上小心呀。”   陈义一直低着头,霍香药等了会儿,见他还是不吭声,又道:“那我回家了喔。”   霍香药抬脚欲走,陈义才终于开了口:“是不是我哪里惹二姑娘不高兴了?二姑娘,你知道我人笨,我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啊!”这什么意思,霍香药脑袋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好在没过一会儿,那陈义自给儿接着说了下去:“这几个月,我时常在想到底是二姑娘的人变了,还是二姑娘的心变了。”   糟糕,难道他发现自己是假的霍香药了吗?霍香药急忙否定:“没变,没变,我还是我,我就是我,我就是霍香药哈,对,你们的二姑娘。”   陈义叹了声:“以前,你每晚都要我送你回家,以前,你总有说不完的话,以前,你总爱叫我做这做那,以前......”   陈义忽然顿住了,没有往下说。   霍香药好奇道:“以前啥?”   陈义眼神在霍香药身上留了好一会儿,又低下了头,低声道:“很久很久以前,二姑娘说以后要嫁我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常有读者反馈看月月的文有时候会看不懂,然后就给了俺好多0分,肉疼,所以,之后,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做些解释和梳理。 1、陈义,大家还记得吗?其实在开头就有提过陈义与霍香药的事,但,因为霍香药跳崖死了,很多事情没去再追究了,直到这一章,也算是为霍香药过去的情史做一个了结。 2、霍香药负荆请罪见了苏暮春,PS:苏暮春戴了□□和霍香药相见的。所以,亲们千万不要之后骂我乱搞,霍香药见过苏暮春怎么分不清纪若缺之类喔。人家苏暮春戴了□□,霍香药没认出来正常啊。 3、关于医术这一块,为表现女主天才的一面和方便她在古代大展拳脚,所以给女主设定了几个医学博士(呜呜,我也知道现实中医学博士没那么容易啦),这是小说,纯属虚构,求别喷女主年纪轻轻拿那么多博士啦,纯属虚构。 4、关于记忆这一块:女主从21世纪穿越来,刚开始是没有继承到古代霍香药的记忆力,因为是2个灵魂啊。当然,随着她在这具身体呆的越久,就会与身体融为一体,慢慢就会获得一些霍香药的记忆,并且行为也会潜意识往霍香药靠拢。这个我是一步步慢慢写变化的。 好了,就这些,求收藏评论。蠢作者早上在711买乌冬面放了甜辣酱,好怪。 ☆、真假难辨   啊,难道以前的霍香药不肯嫁给苏暮春是因为陈义,难道霍香药喜欢的人陈义?苏暮春,陈义,还有纪若缺,天哪!好乱!以前的霍香药简直是女人中的战斗机,一女三夫,刚好凑一桌麻将,真厉害。   见二姑娘惊得合不拢嘴,那一刻,陈义有些困惑,难道二姑娘记不得这些话了么,虽然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但,二姑娘说过的每句话,他都记在脑海。到底是人变了还是心变了?陈义再一次问自己。   “以前我知道苏公子与你定有婚约,我从未有过妄想,我只想一生远远地陪在你身边,帮你打理医馆,打理我们共同的梦想。直到那夜我送你回家的路上,你跟我说你并不想嫁苏公子,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我好高兴,高兴的一整晚都睡不着,我想了许多种方法。想过带你远走天涯,但又害怕让你受苦;想向老爷求亲,又害怕老爷看不起我;想求苏公子放弃你,结果,还未踏进苏家大门就被狗赶了出来。我明知我配不上你,却又想与你结为夫妇,你同我说你自有办法退婚,我很开心,如果我早知道你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拒婚,我死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跳。二姑娘,你能原谅我吗?”   “啊?”对上陈义真诚的双眼,霍香药只觉得自己四处留情,罪孽深重。   霍香药想了想,学电视里古代女子拒绝男子的样子,笑道:“一个人跳总比两个人跳划算啦!再说我可从来没怪过你喔!又哪来原谅的说法呢?你不要多想啦,我们都那么熟了,从小到大,你就像我大哥那样,照顾我,陪伴我,你就像我亲大哥一样。”   霍香药认为她这话说的应该没错,对一个男人最委婉的拒绝就是:我一直当你是我哥!   果真,那陈义听了大哥这称呼,眸都暗了,低着头许久不曾说话,霍香药不忍心看下去,收起笑容,叹道:“我也不瞒你,我这趟死里逃生,性子喜好许多都变了,脑子也不一样了,以前的许多事忘记了许多,只怕对你的情感也有些变化,这终归是我的错。”   陈义愣了片刻,忽地笑了,那笑容十分凄惨:“我总感觉你与从前不一样了,你从前喜好喝凉茶,现在喜欢喝白水,你从前喜欢看医书,现在喜欢看野史,你以前的字写得很漂亮,现在你很怕写字,你以前不爱说话,现在喜欢嗑瓜子......不一样的地方有许多。”   霍香药也没想到他竟会观察地如此细微,无奈道:“唉,人总是会变。”   陈义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人会变,性子喜好却很难变。”   霍香药哑然无言。   陈义又道:“把你从蔷薇谷救回来后,我摸过你的脉搏,探过你的气息,你确实没了脉搏,没了气息,瞳孔涣散,我确定那是真的死了,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我听老人说如果人死而复生,大多是其它魂魄进了她的躯体,我开始不信,后来见到你的种种异样,也渐渐信了。二姑娘,求你回答我,你到底还是以前的二姑娘吗?”   霍香药没有回答,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何回答都不对。说二姑娘死了,那此时此刻的她算什么?说她就是二姑娘,那也是昧着良心。没想到平常没留意的陈义却发现了她的异样,大概只有极深厚的感情,才能察觉这变化吧。   “二姑娘,你到底还是以前的二姑娘吗?”陈义直直地盯着她。   “如果你觉得是,我就是,如果你觉得不是,我就不是。”是与不是?重要吗?霍香药惨然一笑,转身回了家。   陈义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黯然的双眸因伤心而泪光闪烁,是人变了,不是心变了,好在是人变了,好在心没有变。二姑娘,你在天上吗?你看得见我吗?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我陈义这一生都不会背弃与你的感情,我的心已经给了你,我的人全部交给霍家医馆,这是我们的心血,我会好好守护着它。   陈义抬头仰望夜空,任由泪水滚进舌尖。   黑夜中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躲在树后的苏暮春想着陈义与阿香的话,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现在的阿香并不喜欢陈义,这是好事。曾经的阿香的确是为了陈义拒婚,这是坏事。   阿香活得好好的,这是好事。阿香性子有些改变,这是事实,他也早已察觉到,那现在的阿香还是以前的阿香吗?他也看不出来。想着,又是一声轻叹。   “公子,你干嘛叹气呢?没了情敌,不应该高兴么?”苏七不解道。   苏暮春懒得跟他解释,闷着头往前走,苏七跟在后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守门的大爷见公子爷一脸忧郁,磨蹭了会儿,也没敢打招呼。苏七都进了院子,才想起守门大叔,回眸一笑,指着苏暮春的背影,用口型说:“缺女人,狂躁。”   老了,年轻人的世界搞不懂,守门大爷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椅子。   苏暮春回了房间,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发呆,过了许久,才问:“叫你办的事呢?”   昏昏欲睡的苏七瞬间清醒,掰着手指头道:“第一件事,懿王明日回京,与二姑娘一起,貌似是请二姑娘进宫为皇帝治病。”   “懿王为何找阿香看病?”   “这个,这个,还没查出来。”苏七支支吾吾半天,挠着脚趾头。   苏暮春白了他一眼,继续问:“第二件事呢?”   “医馆人说二姑娘病愈后,方子都是让绿萝代写,我找了些二姑娘以前亲手写的方子和绿萝代写的方子,我还让猫儿帮我偷了本二姑娘以前爱看的书,上面有二姑娘做的批注。”   二姑娘的事倒好办,苏七灵巧的手指往怀里一伸,夹出一本书和一堆皱巴巴的纸,一一摊开。怕苏暮春嫌弃,又把纸张抚平,摆得整整齐齐。   苏暮春从抽屉里拿出三封信,也摆在书案,不对比还好,这一对比,苏暮春与苏七惊得嘴都合不拢。   明明是一个人写的字,差距真千差万别。   阿香送到映雪书斋的字像狗爬,大小不一,还歪歪扭扭。   她下午送来苏家的忏悔书,上面错别字连天,写得还算端正,与绿萝代笔的方子,看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姓霍的太可恶了,居然找个丫鬟写封道歉信,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送到书斋的信估计也是随便抓了个丫鬟写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何不自己写呢?懒?不在意?还是有其它原因?先前陈义对阿香说的话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我听老人说如果人死而复生,大多是其它魂魄进了她的躯体。”   阿香活过来的前一夜,城外的那户农家,那头生崽的母牛,那对老夫妇,还有阿香的魂魄,那一切是那么真实。   现在的阿香的确与以前有些不同,难道真如陈义所说是别人的魂魄?不可能,不可能,世上哪有如此离奇的事,苏暮春立马打消了此念头。   苏七打开书,对着桌上的遗书,一个字一个字仔细比较了半天,道:“公子,依我看这封遗书是真的,你看和二姑娘书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是吗?”苏暮春微微抬眉。   苏七又瞧了许久,直盯得都成了斗鸡眼,肯定低点了点头:“是的。”   苏暮往椅子里缩了缩,合上了双眼。   看公子的表情,不可能啊!这遗书上的字,无论大小轻重都与书上的一模一样,苏七对自己的眼神还是很有自信的,肯定是真的。   “公子,你别整天一副怀疑天下的表情,我以我的名誉打包票遗书肯定是真的,我眼珠子都要开出来了,若是假的我当场吃掉。”苏七也是不死心。   “公子。”苏七又唤了声。   “是该让你吃点墨水了,嗯,纸上有字,也算墨水。”苏暮春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公子这意思明摆就是遗书是假的,苏七的底气又弱了点,毕竟公子的眼力还从未错过。   苏七微微张开眼,指着遗书上的“退”字,又指了指书上的“还”字,问苏七:“你了这两个字有何不同”   苏七掰开眼看了会儿,摇摇头。   “唉!”苏暮春眸色凝重,“你看,遗书上的那一撇苍劲有力,着色均匀,而阿香‘还’字的一撇则飘逸纤细许多。你再仔细看看这两片字。”   苏七顺着苏暮春的眼神看过去,还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忍不住撒起娇::“我们家公子最聪明了,人家笨,公子你就直说嘛。”   ”你呀,跟了我那么多年,还是不爱动脑子。”苏暮春微微笑了笑,指着遗书道,“我之前没注意,前天晚上仔细看了,才发现这封遗书的字写得太谨慎太规矩也太僵硬了,每一个退字大小笔画力度都一模一样就像印刷的一样,而实际上我们写字并不会那么刻意地将每个字写得一样,如果一样,且一点错误都没有,那便是刻意了。”   在苏暮春的提点下,苏七将信将疑地打开书,这下总算看出些端倪了,又惊又喜:“公子简直是神,都被你说中了,这一仔细看,确实,二姑娘有时候还字写得大些,有时候那一撇会长些,看,这页的还字还写错了。”   “谁会模仿二姑娘的笔迹呢还模仿的这么像呢?”苏七刚说完,又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齐叔,齐叔是这块的行家,他一定看得出是谁写得,那就知道是谁要害二姑娘了,我现在就去请齐叔。”说完长腿一跃,已飞至大门口。   苏七还在感叹自己是不是太聪明时,下一瞬,他的西瓜脑袋已被一本天外飞来的书砸得眼冒金星了。   刺客,有刺客吗? ☆、凶手是她   一点脑子都不长,苏暮春闷哼一声。   一脸懵的苏七一边揉着西瓜脑袋,一边抱怨:“公子,你下次能轻点不!脑袋都要开花了。”可怜巴巴地捡起书,端端正正放回书案。   苏暮春用力瞪着他:“没见过你这么不长脑子的书童,能以假乱真的,全扬州城能有几个。”   苏七憋着嘴,认真道:“我只知道齐叔,难道是齐叔?不,不可能。”这话一说出口,苏七恨不得挖了自己的舌头,真要被自己给蠢哭了,齐叔人那么好,对公子忠心耿耿,怀疑谁都不能怀疑齐叔。   “嗯,齐叔不会。”苏暮春目光有原地看向前方,此人是谁,早在前天晚上,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人选,当然,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让苏七知道。   苏七翘着二郎腿,绞尽脑汁猜模仿者的间隙,忽然想起一个人,和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再联系起这封假的遗书,苏七啊的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苏七还算聪明嘛,苏暮春估摸着苏七已经猜出是谁了,打趣道:“怎么滴,我屋里的椅子长拳头么?还是你嫌地板脏,要亲自滚干净。”   苏七一咕噜爬起来,蹿到书案前,神色凝重道:“公子,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苏暮春忙着把书案上那几封笔迹都收进箱子里,还找了把锁给锁上,也懒得回苏七,反正他嘴里也憋不住话。   果然苏七马上接了下去:“我今天去书斋时,听狗儿说三天前有个漂亮的花姑娘去书斋找公子你,你不在,繁云接待的花姑娘。我一听花姑娘特别着急,那可是劲爆消息啊,天知道公子你有没有在外面乱来,为了证明公子的清白,我花了一上午时间,终于查清楚花姑娘就是二姑娘,前儿个,二姑娘派猫儿送信来书斋时,猫儿抱怨繁云对他们姑娘不友善,估计没传口信,才又送了书信来。原以为是繁云忘记了,但,这几日我天天往书斋跑,繁云都没跟我说过此事,再想繁云是齐叔的侄女儿,模仿笔迹很厉害,便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再说繁云对公子你有些心思,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我看嫌疑还蛮大,公子,你怎么看?”   唉,苏七总算脑袋开窍了。   苏七想了想,又试探性问:“公子,你觉得繁云姑娘怎么样呢?我听说繁云姑娘以前和二姑娘玩得还蛮好,只这半年生疏了些。如果她们俩都喜欢你,你要选谁呢?”   苏暮春眼皮轻抬,轻飘飘地看了苏七一眼,饱含挑衅的一眼,苏七后背发凉,赶紧哈巴着脸解释:“公子,你别生气,我是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话说要怪就怪公子您长得太好看了,还那么有钱有能力。”   公子喜欢听好听的话,苏七清楚的很,屏住呼吸盯着公子的表情,果不其然,公子眼眸微亮,嘴角开始上扬:“我确实长得太好了。”   苏七忍住想揍他的心,趁热打铁道:“公子长得倾国倾城,容貌举世无双。”   见公子心情越来越好,苏七赶紧话锋一转:“那公子觉得是繁云做的吗?”   苏暮春收起笑容,长叹一声,淡淡道:“两个月前,我送花给阿香的那一晚,阿香以为我跟踪她,还跟她讲些蔷薇谷的怪话,刚开始我也没听明白。后来发现真有个蒙面人一直在后面跟着,送阿香回家后,我瞧瞧跟在黑衣人身后,看到她进了书斋,这也是我让你那些日子跟踪阿香的原因。现在想想,我估计阿香被黑风寨的事怕也和她有点干系。”   “原来公子早就怀疑繁云姑娘了,那为何不说呢?”苏七好奇道。   苏暮春摇摇头:“繁云是齐叔唯一的亲人啊,这事就当没发生吧。阿香明儿要去京都,懿王也不是善类,我本来计划在他回京路上杀了他,但现在阿香和他一起,这计划得取消。你一路上悄悄跟着,保护阿香,寻着机会待在阿香身边,宫里头危险的很,有你在她身边,我放心点。”   保护二姑娘倒是不错的差事,只是进宫,苏七犯难了:“公子,那个我听说男子想进宫只能净身做太监啊!总不能为了保护二姑娘,牺牲我苏七的百子千孙吧,这太不人道了。”   苏暮春继续道:“你在阿香身边得小心点,别暴露了初雪阁的身份,毕竟我现在为太子做事,让皇后和懿王知道阿香和我的关系,怕要害阿香。”   见苏七想到进宫就愁眉苦脸的样子,苏暮春轻笑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净身的,早些年,霍家医馆在京都很有名,懿王的外祖母李夫人医术也很了不得,我估摸着李夫人和霍老爷是旧识,所以皇后他们才千里迢迢来请阿香给皇帝治病。既然名义上是请去的,表面上的地位和身份还是有的,神医带个学徒不算啥事。”   不用净身了,苏七这才恢复笑容,当即跑回房收拾包袱。   苏暮春在书案前坐了一整夜,眼睛紧闭,头脑却无比清醒,他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事,有许多事,他还未想明白。   陈义的话,阿香的变化,满月的心意,太子的皇位,懿王对阿香的虎视眈眈,还有初雪阁的敌人......许多事在他脑中穿梭。霍家收到退婚书会如何?无论老皇帝是死是活,都不能牵连阿香和霍家,怎样才能得设一个周全的局,让太子顺利登基?怎样才能脱离初雪阁?怎样才能恢复真实身份?怎样才能回到扬州与阿香过小日子?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阿香今日要离开扬州,苏暮春不顾布满血丝的双眼,洗漱完毕就出了门。   阴天,大雾,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长街尽头的霍家,人人愁着张脸。几匹高大的骏马停在门口,丫鬟们一袋袋往马车里装东西,霍香药将宝贝医药箱放在马车内,回过头继续与一大堆人寒暄。   爷爷奶奶爹爹二娘三娘嫂子满满牛婆子绿萝猫儿等都到齐了,却唯独不见满月。那丫头平日里姑姑姑姑叫得可亲热了,今儿个姑姑要出远门了,丫头只顾着睡懒觉,送都不来送一下,亏得她昨日还哈着脸为满月的幸福向苏暮春道歉,转眼不认亲,没良心啊。   “满月呢?”到底是亲侄女,霍香药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   哪只朱文君一听满月二字,眼泪哗啦啦地落,惹得她儿子霍满满一脸嫌弃地躲到霍香药背后,抱着她的大腿,不耐烦地嚷嚷道:“娘,你眼睛是海做的么,夫子说的大海都会干涸,娘都哭一晚了,咋还没哭干。”   霍满满一双肉眼瞪得圆圆的,眼神中充满不满与好奇,小肉手跃跃欲试,一副要扒开她娘的眼睛看看还有多少泪。   “哭啥哭!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哭哭啼啼,一点出息都没有。”霍松鹤横了朱文君一眼,朱文君眼神惊恐,用力压抑着哭声,脸都憋红了,哽咽之声像幼儿初学二胡。   霍香药见其他人眼神闪躲,估摸着莫不是满月出了啥事,他们怕自己担心瞒着她吧,关切道:“嫂子,咋哭啦,满月咋啦?可是身体不适,待会让爷爷看就好。别着急哈。”   朱文君低着头不吭声,一旁的霍满满忍不住又要嚷嚷,霍香药怕他再伤他娘的心,撅了把满满的小肉脸,捂住他的香肠嘴,堵住他要说的话。哪只小满满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沾满糖浆的乳牙不轻不重,一口咬在霍香药的手心上。   霍香药本能地松开手,霍满满仰着头,替他娘回答:“姑姑,那个采花贼不要满月了,满月她.......”   宁三娘一把捂住孙子的嘴,哄着他:“乖满满,二奶奶带你去买糖葫芦吃好不好呀!”   说到糖葫芦,小满满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角,原本抱着霍香药大腿的胖手飞速冲向宁三娘,留霍香药在后头追问:“满满,啥采花贼呢?难道?”   宁三娘爽朗的声音传来:“香儿,别听小胖子胡说,啥采花贼不采花贼。”   “三娘,满月她.......”三娘遮遮掩掩的表情有点欲盖弥彰,对满月的担忧,让霍香药的心腾地一下空了,霍香药没敢说下去,难道昨晚家里来了采花贼,小满月被玷污了?这可是大事啊,尤其在古代,霍香药不敢再往下想,看向爷爷奶奶,而爷爷奶奶爹爹尴尬的表情似乎在印证她的猜想。   可怜的满月,霍香药把包袱随手一甩,往满月的屋子跑去,扔下一句,懿王愤怒的声音被甩在背后。   “侄女,小侄女,你跑哪去啊?你,你们几个赶紧把她给我抓回来。”   “舅舅,霍香药今儿要赶逃跑,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霍老太太呸了一口,也不敢出声,推了推老头子,霍老爷子不情不愿地进了院子,那头的霍景年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还赔了根千年人参,懿王才息怒。   霍香药走至院外,就听得里面有丫鬟嚼舌根.   一个丫鬟叹道:“满月小姐真苦命!”   另一个丫鬟附和道:“是啊,女子出了这种事,以后谁敢娶,这辈子要完了。”   前面那个丫鬟嘘的一声,谨慎道:“小声点,别被二少奶奶听到了。”   这几个丫鬟的话更验证了她的猜想,满月失身已经很可怜了,这些丫鬟还在背后说三道四,真讨厌,霍香药怒气冲冲地冲进院子,嚼舌根的丫鬟立马住了嘴,装作认真干活的样子。霍香药冷哼一声,狠狠瞪着她们,那几个丫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吓唬完丫鬟,霍香药直奔满月闺房,女子嘤嘤的抽泣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病如山倒,终于又活了。 我都越来越自卑了。 又周末了,祝大家周末玩的开心。 ☆、姑侄反目   霍香药调整呼吸,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床上趴了一条软物,一身紫绡翠纹裙滚得邹巴巴,身形丰满,翘/臀微凸起,肩膀微微颤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不是满月是何人。   自古红颜多煎熬,可怜。霍香药轻轻拍拍她,柔声道:“满月,别难过了。命运给我们磨难,是要激励我们成长。姑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觉得生无可恋,姑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很在乎的那样东西,的确很重要,但我们女人的一生不应被那样东西束缚,没有那样东西,我们也可以活得很精彩,还是可以得到好男人的爱。一个男人真正爱你,他不会在乎那些,你要想开点。”   不擅长安慰人的霍香药自认为这番话说得振奋人心,只期待满月喝了这碗鸡汤,能勇敢地面对人生,谁知结果大大出乎其意料。   满月抬起头,十分恼怒地横了她一眼,一声冷笑:“呵呵,姑姑这么快就急着来看我笑话么?”   言语间的刻薄,让霍香药措手不及,这小丫头怨她做啥,好心当驴肝肺。看在她刚受伤的份上,就不计较了:“满月,你可冤枉姑姑了,你的痛苦,姑姑都知道,恨不得替你承受。”这话虽然有点口是心非,但安慰人应该管用。   谁知霍满月听了更恼怒,咬牙切齿道:“姑姑尽会说些骗人的话,我从前与姑姑那般亲近,比我自己的亲娘还亲近,怎知姑姑竟是这般无情之人。”   霍满月言语间全是怨恨,仿佛霍香药是她仇人般,霍香药好心碰一堵墙,心里也不是滋味,忽然变成这样,也肯定是事出有因,霍香药压住与怒,替自己辩解:“满月,你咋突然间这般怨我,姑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采花贼又不是我招来的。”   霍满月抓起被子蒙住头,只一个人在那哭,且越哭越厉害。   霍香药最怕女人哭,六神无主,好在这时霍松鹤进了屋,急忙向爷爷求助:“爷爷,您快来劝劝满月,哭多了伤眼睛。”   霍松鹤一想起懿王那话就害怕,拉起霍香药就往外走:“懿王还在外头等着呢?孙女在这做啥,小丫头片子又没啥大事,趁早出发,免得懿王动怒。”   “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满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能安心呀。”霍香药甩开爷爷的手,扒开被子,想要安抚满月。   霍松鹤怒道:“满月,你这孩子,要我说你啥好呢?跟你娘一样,就知道哭哭啼啼,你姑姑为了霍家要去京都,不知道多凶险的地儿,你这孩子大早上触姑姑的霉头,一点都不懂事,姑姑路上有个啥事,我们霍家就完了。”   “是啊,全家就姑姑最伟大,我们都没用,我们都不懂事,就姑姑最懂事,就姑姑最有用!我们这些人死了都活该行了吧。”霍满月也来了气。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太不懂事了,跟你爹一个样迟早把我气死。”霍松鹤一想到大孙子霍勤就来气。   霍松鹤哼的一声,找地坐了也不管了,霍满月缩到被子里面朝墙壁,也不理了,转眼间就变成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少女的斗气,这倒让本只想来开解晚辈的霍香药尴尬了。   “那个,那个爷爷,满月年纪小,正属于叛逆期,您别老说她,而且她受了这样的伤害,心里一定很难过,您再说她就是往刀口上撒盐。”霍香药笑笑道。   “要你这张巧嘴说!捞得好处还要装好人,我呸。”霍满月掀开被子,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套上鞋子就往外冲。   霍香药这下可郁闷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动弹,严厉道:“霍满月,你给我说清楚点,我哪招你惹你了,青少年叛逆我能理解,可别没完没了,我耐心没那么好。”   恩,古代人不懂得教育孩子,还得她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出马。   霍满月挣脱不开,桃子般的眼睛眨啊眨,眨出几滴眼泪,小嘴一憋,没好气道:“你没招惹我,那是谁跑去跟苏公子说我的坏话。”   “谁说你坏话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去道歉。”霍香药也不让步。   “口口声声说为了我,都是骗人的。那日晚上说要撮合我与苏公子,结果姑姑这张巧嘴直接说得苏公子前来退婚。莫不是姑姑前脚和苏公子旧情复燃,苏公子怎会后脚送来退婚书。姑姑既然想和苏公子好,他原本是你的夫婿,无可厚非,只是你们为何骗我说你不喜欢苏公子,你们都是骗子。”   她没被采花贼玷污啊,原来是苏暮春退婚。为啥呀!这个苏暮春也是朵奇葩。霍满月这小丫头也是一根筋,霍香药松开了手,霍满月哭着跑出房门。   霍香药愣愣地站在原地,默然道:“我没有和他旧情复燃,我并不知道他退婚的事。”   “孙女啊,这事你也别怪满月,我琢磨着苏暮春退婚满月就是来报复你之前拒婚的事,所以,说到底这事还是由你引起。”霍松鹤总结性地说了一句让霍香药无比内疚的话。   懿王的随从架着霍景年而来,霍景年左一句军爷右一句大爷也没能换来自由,只得求向霍香药:“闺女耶,你快跟他们走吧,不然你爹的脖子就要挂不住了。”   摊上个没骨气的软弱爹,霍香药也没啥好说的,冷哼一声,走出院子,左顾右盼,环视一圈,霍满月是不会来送她了,而她心心念念的纪若缺也没有出现过。   唉!平常那么体贴,这会儿都不来送一下,人也见不到踪影,霍香药琢磨着下次得找纪若缺要盏阿拉灯,点燃,就能召唤他。   上了马车,很快便出了扬州城,秦太守带着一堆官员早早手在城门口,霍香药看那阵势也不是来送她的,自然懒得理会。想起苏暮春,便拿出那颗月明珠把玩,昨晚苏暮春又差人送来了这颗月明珠,苏府大总管还带来句口信,“我家公子说‘泼出去的水,送出去的礼,二姑娘是扔了砸了还是卖了,都随二姑娘的心情。’,这颗月明珠,还请二姑娘收着。”   这颗珠子长得还挺好,听绿萝说是至宝,全天下都没得几颗,本着爱护文物的心态,霍香药便收了这颗月明珠,至于苏暮春对她的心意,倒可暂时置若罔闻。   俗话说的好,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总有一天苏暮春会放心她,另结新欢,就如她在认识纪若缺之后,被许小卓伤透的心也在逐渐愈合。霍香药一声轻叹,昨夜因陈义与苏暮春的事伤了脑筋,一宿没睡,此刻正好补眠。   许是天气好的缘由,今儿个出城的人特别多,城墙脚下热闹的很,不过大多是依依惜别之景,在叶落花谢的季节,也显得伤悲了些。   人群中的一个少年背着包袱,一身蓝衣,时不时望一眼霍香药那队马车,苏暮春,“公子,你干嘛不直接去跟二姑娘道别呢?”   苏暮春负手而立,瞧着那青绿色的马车,想象着车中人烦恼的模样,心中十分愧疚,他本无意伤害她与她的家人,可早上暗中潜伏在霍家看到她被满月误会,看满月和满月娘哭红的眼睛,他真恨自己当初轻易同意与满月的婚事,现在又有何颜面去见她呢?   “公子,你几时出发呢?”   苏暮春淡淡道:“我明日得去趟临安,北风在那边发现了些秘密,和老阁主的死有关。”   “北堂主这些年到处玩,回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苏七不以为然道。   “你快走吧,路上多长点脑子,阿香少根头发,我就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懿王的队伍已经启程了,苏暮春拍拍马背,示意苏七快上马。   “公子,这可不行,二姑娘自己掉的头发也怪我么?那我可得冤死几百回。”   苏七嘟囔着上了马,苏暮春踹了马屁股一脚,苏七还未坐稳,马儿已经跑了起来。苏暮春站了会儿,回府取了行李,连夜去了临安。   一路北上,渐行渐远,来古代这半年都在扬州度过,也渐渐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忽然要离开了,霍香药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是有些不舍。思乡之情渲染着她,情绪极为低落,每日夜晚看书,白天睡觉,日子过得迷迷又糊糊。   懿王倒也未亏待她,吃喝睡都是上等,那几个随从对她也客气的很,唯有那粗眉男子每日板着张脸,跟谁欠他几百万一样,听说他是懿王的师父,大家都叫他李统领,自小负责懿王和昭成太子的武学。   秋雨连绵,路多泥泞。   懿王自幼娇生惯养,自受不了长途跋涉的罪,不日即感染了风寒,一行人只得寻了家旅店歇息,这一歇便是好几天。到第三日,霍香药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在汤药里加了点日夜百服咛,懿王才恢复气色。只是这一耽搁,行程便慢了两三天,霍香药的人生都是偷来的,多一天少一天也不怎放心上,倒是那李统领记得团团转。   第五日是个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大晴天,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马不停歇地跑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终于到了那高邮县。   李统领领了几个馒头上了楼,远远地甩下一句话:“明儿个走水路,请二姑娘做好准备。”   水路?霍香药牙关咯噔一声响,晕船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哭收藏么~~~~(>_<)~~~~宝宝坚强,不哭/(ㄒoㄒ)/~~ ☆、楼台煮酒   霍香药打开医药箱,拿出一盒铝碳酸镁咀嚼片,藏入袖口,明日若是晕船,就全靠这家伙了。   第二日亮刚亮,霍香药就被随从叫醒了,用完早饭,随从早已把行李都装上船,一个随从领着她出客栈。   昨夜抵达时,天色已晚,倒未详细见过周边景色。   此时天亮,遥望前方,白茫茫一片,客栈左边有座禹王庙,画栋雕梁,飞檐翘角,配上禹王的雕像,十分壮丽。   渡水之人颇多,不过,碍于雾浓风大,皆未登船,三三两两围坐于岸,说起淮水的鬼怪之事,也是唾沫横飞。   懿王带着几个人伫立江边,朗朗高歌,装得一副文人墨客的样子。楼台有酒香,霍香药闻香而去,踏步上云梯,见石桌上有小小酒炉,北风吹过,火苗飞溅,水滚滚而歌,煮酒的是位粗布男子,衣衫褴褛,举杯的手有厚茧,像是常年劳作。男子一身的穷酸样与煮酒的翩翩风度极不相符,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晚来天欲雪,小姐,能饮一杯无。”   男子说着看向了霍香药,霍香药恍然明白最后那句“能饮一杯无”问的是自己,便莞尔一笑,落座其旁,轻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接过酒杯,轻轻抿一小口,那男子似十分高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快哉快哉,人生得意须尽欢。”   说完,又饮了几杯。   常言道站得高看得远,果真一点不差。楼台东眺,只见淮水茫茫,白矾点点,近有银杏若干,黄叶落满地,皂角树三五棵,高若云梯,树旁一块巨石,上刻有“临泽关”三字,树下围坐的人群,或谈笑风生,或阴郁多愁,众生百像,尽收眼底。   “小姐欲向何处?”煮酒的男子已换了壶新酒。   此时近看,煮酒男子眉眼生得英气十足,举手抬足间意气风发的很,只不过久未修面,胡子邋遢,长发凌乱,满面沧桑,似常年在风雨中度过。   “汴京。”霍香药淡淡道,又呡了口热酒,十月天凉,江边风大,寒意上头,几口热酒下毒,浑身皆暖了些。   霍香药正想感谢男子的好酒,却见那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笑容挂在嘴边。坑,霍香药这张脸真是祸国殃民啊,她可不想到处沾花惹草,忙别开头去看向别处。   霍香药自不知此时的她,云霞飞面,早勾走了煮酒人的魂,只见那男子起身漫步云台,摇头晃脑道:“临泽关外,云水天共一色。淮水江边,邀来仙子共饮。云眉朱唇,低眉浅酌,似霞染面,巧兮倩兮。酒不醉人自醉,北风轻狂,心随尔去。”   看起来很有文采的样子,可惜只听得懂大白话文的霍香药压根就没太听懂,只觉得风大天冷的很,又偷喝了男子一杯酒。抬眼却见那男子双目含情,躬身笑问她:“在下同去汴京,不知小姐住汴京何处?可否愿同舟煮酒?”   总不能说住皇宫吧,霍香药随口答道:“住李继隆府上。”   那男子面上掠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又问:“小姐可是国舅府上女眷?”   啊!这个人怎么那么多问题呀,霍香药想了下,回道:“霍老夫人远亲。”   那男子面上松了口气:“回京后,在下必上门邀姑娘饮酒,还请姑娘赐芳名。”   霍香药笑着看向他:“查户籍也得先自报户籍吧。”   男子愣了片刻,随即大笑道:“有趣有趣。在下京都人,住秋风十里,至于名字,在刚才的词中,小姐如此聪慧,倒可猜猜。”   霍香药满眼黑线,心道谁有兴趣猜你的名字啊,那首破词,她压根一句话都没记住。好在,这时风渐停,雾已散开,天渐亮,懿王的随从急急跑上来,喘道:“懿王请二姑娘登船。”   霍香药抬头一看,原来就在她与这男子聊天的间隙,江面上有一艘大船已蓄势待发。   那男子跟随二人的眼线,也望向那艘大船,难以掩饰的失落覆盖双眸。   正好打发了这文艺男,霍香药笑着道了声:“京都再会!”便与随从下了楼台。   大船离岸的片刻,打扮成水手的苏七提着一篮子蔬菜也登上那艘船,船夫笑呵呵道:“徒儿,买菜咋去了那么久呢?可不是路上贪玩了。”   船板上,霍香药凭栏而立,懿王靠在一旁,说着进宫的诸多安排。   女子的背影逐渐模糊,大船远去,与天水成一色,站在楼台的男子目送他们远去,神色黯然,自言自语道:“原是懿王府中妾,可惜了,可惜了。”声音涩楚,怅然惋惜。   炉中酒沸了又沸,良久,男子方才收拾行李,登上一艘旧船,驶入茫茫江海。   .....................   纵身汪洋,水漭漭,雾漫漫,两岸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如墨如画,直耸云间。   伙夫手巧,中饭有牛肉猪肉还有黄梨。   江上黑得早,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时值秋末,风自北而来,船逆风而行,走得虽慢,一日也可行数百里。   船家昼夜开工,到第二日清晨时,已离扬州千里万里,两畔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山较临泽关外的山矮了许多,凸起想小山峰,一座接一座,连绵不绝。   这日中饭以铁板鸭为主,伙夫还烧了一锅猪脚黄豆汤。   第三日再看时,视野开阔许多,狭窄的河道两边,远远可见田庄及荒芜的平原,一日下来,零零散散总能见着几座村庄,随处可见金灿灿的柿子树和红彤彤的山楂树,丰收的季节。   这日中饭是黄焖鸡,配了一壶小米酒。   不知不觉已是第四日,自早饭过后,水面渐渐宽阔起来,四周皆是水域,已看不到山石嶙峋和房屋村庄。   船家正感叹今儿个好天气,艳阳高照,水波粼粼,风平浪静,闭着眼船也能靠岸。   船家说还有一日便可靠岸了,今日吃顿全鱼宴,于是乎,红烧鱼、清蒸鱼、生煎鱼及鱼汤,整艘大船飘着醉人的鱼腥味,不知道江里的鱼看到同伴的结局作何感想。   连日的水域生活,大家都有些疲乏,不可一世的懿王这两日看似心情不错,每日午饭后都要进内舱睡一个时辰,几个随从没了管教,抱了钱袋子窝在外舱玩起划拳。   百无聊赖的霍香药捡了本医术坐在外边看书,给皇帝治病不是简单的事,临时抱佛脚也得抱点。或许是以前的霍香药尚有记忆留在身体里,现在的她看起这些医术丝毫不费力,只看几遍便都懂了。   看书看得昏昏欲睡之际,身后忽响起一个声音。   “你不想进宫?”   “醒了呀叔叔。”来人正是懿王,霍香药笑着打了个招呼。   随从搬来两把竹椅并茶具,懿王挨着茶炉坐了下来,漫不经心道:“治好了父皇,本王可保你与霍家一生荣华富贵。”   “治不好呢?”霍香药不以为然道。   懿王面色一沉,眼中闪过绝然,冷冷道:“谁也保不住霍家与李家。”   霍香药摇摇头,淡淡道:“横竖我不给皇帝治病,皇帝是死是活就与我与霍家没了关系,李家与霍家早无什联系了,说到底不过你和李家惦记着荣华富贵罢了。”   被霍香药一语戳穿的懿王面上极不自在,不过,王家的修养让他忍住了暴怒,转为几声冷笑:“可惜霍家生死,现在还由本王掌控。”   动不动就狗仗人势,看他是历史里的人物,霍香药也就不跟他计较了,淡淡道:“听说太子势力蛮大,你可小心我倒向太子,马上治死老皇帝,你就玩完了。”   霍香药两手一摊,本以为那懿王得恼怒,谁知那小子竟哈哈大笑起来。   “疯了,疯了。”霍香药摇摇头,然而,懿王接下来的话让她脸色大变,险些摔倒。   臭小子说的是:“本王留在扬州的人也不多,在太子来之前踏平霍家应该没什么问题。”   “无耻之徒。”霍香药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飘过。   “开饭了,开饭了,伙计抓到两只王八,放了胡椒茴香,炖的汤可香了。”船夫高亢的声音响彻江面,晚霞洒在水面,如画眉鸟的羽毛,一闪一闪。   这顿饭吃得极不愉快,霍香药看到懿王那张脸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匆匆扒了几口饭,一个人坐在船板看风景。   将入夜,风极大,霍香药坐了片刻觉冷得很,欲回舱休息,起身之际隐约听见身后有东西落水声,好奇心促使她往水面看去,定睛一看,一条黑影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挥了过来,妈呀,霍香药本能地随手捞起船板上的竹椅挡住刀。   然而只听得咔擦一声,崭新的竹椅被劈成两半,霍香药手一抖,大叫起来,那些黑衣人似乎怕被人知道,一听霍香药出声也着了急,忽地,几把刀杀了过来。完了,要挂了,还是水鬼,然而,杀过来的两个黑衣人忽然就不动了,再一眨眼,两个黑衣人噗通倒地,刀在船板上划出几条痕迹。   “是你!你怎么来了!”下一瞬间,霍香药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苏七踢踢船板上的两个黑衣人,冲霍香药笑笑:“好久不见,二姑娘好。”   “纪若缺呢?”霍香药喜道。   苏七手伸进两个黑衣人怀里摸了几把,也没摸出有用的物件,拍拍手道:“公子他去京都办事去了。”   “你咋在船上呢?”纪若缺没来,霍香药有些失落。   苏七狡黠一笑,眨巴着眼道:“你猜。”   船舱里的人闻声都走了出来,苏七嘘了一声,轻声道:“二姑娘,晚上的王八汤好喝不?”   霍香药点点头。   苏七指了指自己,笑眯眯道:“我做的。公子派我来保护二姑娘。”   “怎么回事?”李统领的声音传来,苏七一闪,人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了。不知道有没有读者坚持下来,感谢。 ☆、遇刺船沉   霍香药指了指两个黑衣人,道:“刚才忽然从水里爬出两个黑衣人。”   “我是指谁打死的?”李统领厉声问。   霍香药不悦道:“没死,我打晕的。”   “你?”懿王怀疑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霍香药翻了个白眼,冷冷道:“不可以吗?”   ......   一干人哑然无言。   霍香药气冲冲地捡起黑衣人的刀,紧紧握在手里,见懿王等人站得跟木头一样,忍不住骂了句:“一个个愣得像冬瓜,等着此刻捉了你们炖汤喝么?”   懿王转而怒向李统领:“李统领,刺客的事,你最好即刻解决。”说完,转身回了船舱。   “臣的疏忽,王爷放心。”   李统领指着一干随从吩咐道:“你们三个贴身保护王爷,你们五个把船上上下下全检查一遍,把船上的人全部抓到这来,你们四个把船上的羊皮筏子全给我找来,别让船夫逃了,你们两个在船头船尾巡视。”   “是。”   一干随从如鸟雀刚散开,李统领抽空将两名黑衣人绑了个结实。   忽然听得船下室传来尖叫声:“不好,起火了。”   霍香药内心一颤,李统领也看向楼梯口。   再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下室打起来了,懿王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还愣着干嘛,还不去灭火。”   “臣不能离开王爷半步。”李统领板着脸跪了下来。   “再不救火,我们都得死掉。”焦味越来越浓,霍香药急得大叫。   站在船板上的懿王明显感觉到脚底有热气冒出,不由得脸色大变,一脚踹向李统领脑袋,抽出佩剑怒骂道:“本王命令你现在即刻马上下去救火,保不了船,本王取你项上人头。”   李统领迟疑了下,飞身下了楼梯,不一会儿,楼梯处有半人高的火苗蹿上来。   “来人,救命。”眼看火要烧上来,懿王慌得大叫。   霍香药瞅了瞅四周,也没啥东西能救命,只得拿刀劈了三块木板,扔了块给懿王,急道:“待会如果火烧过来,你抱着木板往水里跳。”   一听木板能救命,懿王紧紧抱住木板,一步步退向船头。   霍香药抱着木板,死死盯着楼梯口,小七呢?小七去哪了呢?   火越来越大,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借着火光,见到有尸体沉入江底,霍香药终于忍不住大声叫起来:“小七!小七......”   黑暗中,一只小船从江面飘荡而过,船头传来渺渺琴音,时而欢快时而忧伤,船桨划过水面,水花哗啦啦地响,女娃娃的声音逆风飘来:“师父,那边有大船起火了,要不要看下。”   “嘘!莫管闲事,绕着点。”男子收起琴,取出酒壶,躺在船板上一口口喝起来,“一叶孤舟一壶酒,山河共眠星作伴;一柄长剑一张琴,淮河水寒只独饮。”   “又犯痴了,师父这诗越做越凄凉。”女娃娃拿了床毯子替师父盖上。   吟诗之人亦梦亦醒,呢喃自语:“昨夜星辰回剑履,前年风月满江湖。”   前方火光越来越大,亦有惊呼尖叫声,女娃娃瞧了几眼,微微叹息,调转船的方向,往左边驶去,不去想那声音。   “小七,小七,你在哪,小七......”   四周越来越热,烧得霍香药满脸通红,声音喊得嘶哑,依旧未见苏七的声音。   霍香药想下去看看情况,看到火光又十分害怕,好在不久后,终于见到一个少年拖着两张羊皮筏子破船而出,正是苏七。   “二姑娘,小七来也。”苏七轻飘飘地落在船头,懿王见到苏七手中的羊皮筏子,两眼冒光,苏七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懿王缩了缩身子,没敢出声。   “二姑娘,刚才可凶险了,里面的黑衣人和船夫都是杀手,不过,不用怕,我都解决光了。我们一人一张羊皮筏子,明天中午就能到盱眙县了。”苏七指了指手中的羊皮筏子,又从身上解下一个大包袱,递给霍香药,“干粮和水,我都准备好了,一人一袋,在江上飘个两三天一点问题都没有。”   苏七张罗好皮筏子,就要往水里跳,霍香药见懿王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想到爷爷说的李家的事,到底是同脉相连,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把苏七给她的那张羊皮筏子给了懿王,又把身上的干粮袋也甩给了懿王。   还未下水的苏七看呆了,这两张羊皮筏子和粮食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抢来的,咋能说送人就送人呢?   “我的人呢?”有了羊皮筏子,懿王明显镇定了许多。   苏七摸摸脑袋,嬉皮笑脸道:“不好意思哈,都给我绑在下面呢。谁叫他们跟我抢筏子咧!不过,那个王爷,您放心,我打的活结,他们都是大活人,肯定会往水里跳,至于跳下去会不会被淹死,我就不管了哈。再说整艘船就两张皮筏子,二姑娘都给你一张了,我们已经比观音菩萨还善良了。二姑娘,走,下水去。”   苏七抓着霍香药的衣襟就要往下跳,然而,此时霍香药脑袋嗡的一下,想起一个重要的伙伴还落在船舱内,见船内的火势还不是很厉害,一把挣脱开苏七的手。   “你先下水,我取了东西,马上就来。”霍香药说完扒了件黑衣人身上的湿衣服,披在身上,湿帕子捂住嘴巴,迅速跑向船舱。   留下苏七纳闷的声音:“二姑娘,往火里跑!!!你疯了?”   医药箱呢?伙计,在哪呢?霍香药左翻翻右掀掀,手忙脚乱之下,背起医药箱,随手又拿了包袱,起身时才惊觉通往船头的路已是一片火海,而船篷大有坍塌的迹象。怎么办?怎么办?哎呀,怎么这边也起火了,不管了,趁这边火小点,先去船尾避避吧。   霍香药一口气跑到船尾,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才把衣服上的火扑灭,火中的粉尘呛得她嗓子火辣辣地疼。   刚直起腰,就见苏七在船头向他挥手,火光照得他脸蛋红扑扑:“二姑娘,你等着,我这就下水,你等我到划到船尾再跳。”   接着,听得噗通一声,苏七已经拖着羊皮筏子下了水。   又听噗通一声,懿王也下了水。   火越烧越旺,船头已成汪洋火海,船尾也快烧到脚底下了。   霍香药紧紧盯着水面,这个苏七怎么还没到,船头到船尾才几米远啊,怎么还没到呢?得做两手准备啊,霍香药随手抱了根木头,焦急地等待着苏七的到来。聚精会神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张阴冷的脸,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悄悄地伸向她的后背,她还来不及回头看清那人的脸,“啊”的一声,身子已落在半空。   从一丈高的船板落进水面,只需眨眼功夫,水流从耳朵鼻子眼睛各个地方涌进,霍香药脑袋嗡嗡作响,手脚乏力,救命的木头都脱了手。   “二姑娘,二姑娘。”完了,二姑娘没了,公子还不杀了他,苏七想也不想,一头扎进淮水,李统领这才从船尾跳入羊皮筏子上,脸上丝毫看不出表情。接着,五六条黑影从水里冒出来,分别抓住了两张羊皮筏子。   “统领,其他人呢?”年轻的王爷暴怒的声音在火光中显得极为焦躁不安。   “死了。”李统领冰冷的声音漂浮在江面。   懿王颓然倒下,嘭的一声,船头崩塌了,火光冲天,懿王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江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尸体,有船夫,有水手,有黑衣人,还有他的随从,这些尸体从哪来,他不知道,就短短片刻钟,他们就全死了。   “二姑娘,我来了。”苏七伸出双手就要抓住霍香药时,一声巨响传入耳内,整艘船炸开了,苏七一个跟头扎进水中,躲过了带火的木头。北风自北而来,苏七拼命划水,才躲开了火船的攻击。   “完了,二姑娘呢?”待到安全后,苏七才想起落水的二姑娘,水中眺目远望,见两丈开外,有一缕浅白的影子,火光照耀下,那张绝世的容颜有些苍白,正是二姑娘。   苏七喜极而泣,赶紧往那头游去,怎奈天公不作美,此时江面竟挂起一阵大风,一股巨大的水流自上流而来,一时间惊涛拍岸,水花震天,苏七只眼睁睁地看着二姑娘被卷入水中。   “救命啊救命啊。”霍香药的嘶哑的声音被涛声掩埋。   水火交融之际,只一瞬间,熊熊烈火尽数熄灭,连同大火一同消失的还有二姑娘。   “二姑娘,二姑娘,二姑娘。”苏七绝望的声音与此起彼伏的涛声形成一只曲子。   “你,你,你,下去救人。”懿王亲眼见霍香药被涛声吞没,还未从惊心动魄中平静过来的他已经恢复清醒,他想起了他奄奄一息的父皇,还有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她不能死,父皇还等着他救,李振山,本王命令你即刻立马现在下水救人。”   而静坐皮筏上闭目养神的李统领丝毫不理会懿王的暴怒与疯狂。   年轻气盛的懿王怎能忍受自己的权力被人忽视,拿起剑砍向李振山,李振山睁开眼,一只手夹住剑身,冷冷道:“王爷,别忘了皇后娘娘的托付。”   “母后让我一定把霍家人带回去。”   李振山手指微微用力,懿王手中的无声无息地沉入江中。   李振山两只蛇眼死死地盯着年轻的王爷,冷冷道:“王爷会错了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是托付王爷成为一国之君。”   “没有她谁来给父皇治病,哪还有我的皇位。”   “大夫死了还可以找,我们只剩六位护卫了,再来几波杀手,你的皇位就得上阎王爷那取了。皇后命令臣保护王爷,王爷的命就归臣管。”李振山面无表情道。   年轻的王爷愣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们两个保护好王爷,追兵就在一里开外,你们四个快速划筏子,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那个年轻人身手好的很,不能让他抢回皮筏子。”李振山有条不紊地吩咐。   本就惊魂未定的懿王一听还有追兵,当场吓得尿了裤子,瑟瑟缩缩地躲在侍卫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苏七在水里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二姑娘的影子,没有了火光,江面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就算二姑娘在眼前,他也找不到,怎么办?怎么办?心中正着急时,又听到水面传来声响,是船游走的声音,一二三四......有八条船在马上已在一里之内,此时吹的是北风,船应该是自北方的盱眙县顺风而来,不消两柱香的功夫,船即可抵达。   看二姑娘跳水时抓了根木头,应该能保会儿,先上皮筏子慢慢找。苏七探头出水面,深深吐了几口气,就去找皮筏子,只是眼前哪还有皮筏子的影子,五丈开外倒有火点,不用看,苏七也知道是懿王那帮混蛋偷了他的皮筏子。   真是群人面兽心的家伙。   苏七捡了根一半烧焦的木头,浮在水上歇息。刚喘两口气,又是一连串的惊涛,打得他头昏目眩,只能随波逐流。    ☆、生死未卜   漆黑的水面,有七只船在江面前行。   一名黑衣蒙面人举着火把道:“阁主,前面有人。”   被称呼为阁主的男子身长七尺,长发及腰,白衣飘飘,面戴白色面具。   “快,去抓来问问。”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是!”   “别暴露身份。”男子想起又交代了句。   不过片刻,两只皮筏子上的八人全被捉了上来。   竟然让他死里逃生了!男子有些不悦,然而想起自己心爱的女子,又不由得眉头紧锁,阿香与懿王在一起,还有苏七,怎么不见他们二人,难道?苏暮春不敢再往下想了。   “说,你们是谁?”苏暮春冷冷道。   李振山抱拳道:“这位高人,我们是渡江的商人,路中遭遇了水匪,船只被打劫,商队仅有八人逃了出来。”   “商人!”苏暮春拍手道:“懿王戏演得不错,来人,赏钱。”   这些人竟然知道他的身份,难道杀手是这些人派来的吗?懿王越想越毛。   旁边一个蒙面人双手奉上一把尖刀,苏暮春手指轻轻抚摸刀尖,忽然一转生,以比光还快的速度刺向懿王的脖子。   懿王煞白的脸在刀光映衬下,活像一块白面团。   见主子陷入危险,几个随从快速拔出兵器,然而,兵器还未出鞘,眼前已冲出数十个蒙面人,个个眼中透露着杀气。   堂堂六皇子竟然这么不经吓,苏暮春戏虐道:“怎么样,这赏钱合王爷心意不?”   懿王哆嗦着嘴,颤声道:“说,杀手是不是你们派来的,敢害本王,回到京中,本王要灭你们九族。”   都这幅德性了,还不忘耍威风,苏暮春看着就好笑,本想好好逗逗这草包王爷,但想到还不知阿香和苏七的去向,遂收起笑容,阴着脸道:“王爷能不能活着回京,可不是王爷说了算,不过,本公子今天还不想要你的命。”   苏暮春手腕轻扬,改为刀口面向懿王,苏暮春微微用力,刀口子在懿王脖子上反复摩擦,懿王紫青的脸扭成老麻花,几乎屏住了呼吸,苏暮春眼神犀利,一把拽紧懿王的衣领,面露杀气,冷道:“说,霍香药呢?快说,不说休怪我手抖。”   主子被威胁,刀都悬在脖子上了,一向沉重的李振山也绷不住了了,屈膝一跪,扑在地上急道:“她和一水手被浪涛卷走了。”   “什么!”苏暮春惊呼出声,一脚踹在懿王胸口,怒道:“是不是你把她扔下江的。”   懿王吃痛,手紧紧捂住胸口,喉结动了几下,只发出哽塞几声。   李振山急忙挥手,澄清道:“冤枉,当时火大,二姑娘失足落江。”   “你们就没救她吗?”苏暮春手一甩,手中的刀穿过懿王耳畔,变成两截,噗通落了水。   一连串的惊吓,柔弱的懿王终于憋不住,连连后退,一脸哭腔道:“救了救了,没救上来,香儿是我侄女,我也想救她,我还指望她救父皇。”   “哪落的水?”   自小锦衣玉食的懿王何曾受过此等苦楚,一想到回宫路漫漫,就忍不住哭出声来,与李振山等人抱做一团。   懿王的一个随从指了个位子。   苏暮春眼下无时间跟他们算账,急忙吩咐蒙面人:“全部下水捞人。”   “是!”   一连数十个噗通落水声,黑压压的人就跟大冬瓜一样。   “把盱眙的渔船和官牙埠头的人全叫来,连夜搜救。”   “是!”   “阁主,他们呢?”   “派艘船把他们送上岸,之后是生是死,就看他造化了。”   “是!”   茫茫汪洋,水在嘶吼,风在咆哮,阿香在哪?苏七,苏七,你一定要护住阿香。   “相信苏七,相信苏七,苏七一定行的。”苏暮春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刻钟后,寂静的江面终于传来音讯。   苏暮春一个飞身,落在船头,一个蒙面人扛着一个人爬上了船。   “阁主,我们发现了许多尸体,有男有女。”   尸体!一定不是阿香,一定不是苏七。   不过一会儿,十七具尸体在两只船上一字摆开,苏暮春一路辨认,从一条船到两条船,从船头走到船尾,万幸的是这些尸体中并没有苏七与阿香,苏暮春估计这些尸体都是太子派来的杀手和懿王的随从。   “继续找。”苏暮春摆摆手,松了口气。   那些蒙面人掉头又一头扎进水里。   江风越来越大,苏暮春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北方吹乱了他的发,他此时夜无暇整理。他得知太子今夜要在淮河诛杀懿王时,立马召集人马赶来,没想到终究是晚了一步。   懊恼的一拳打在船头,半块甲板咔擦一声断了,旁边的蒙面人晃了晃身子,没敢心疼船。心里默默念叨着:也不知道落江的是阁主的哪位相好,惹得阁主如此心急如焚。   蒙面人来来往往,捞出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有衣衫鞋子,有锅碗瓢盆,也有人骨头鱼骨头,水一滴滴掉落。   一顿饭的功夫,盱眙渡口的渔船,官牙埠头的水手,全都聚集来了,江面上的蒙面人和渔船越来越多,一时间,整个江面两里内都是人来人往。   然而,看似人潮拥挤,热闹非凡的江面又十分冷清,只有风低鸣,涛哀吟,所有人埋头在水中苦寻霍香药与苏七,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半个时辰过去了,忙碌的水面终于传来一丝喜讯:“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蒙面人被许多蒙面人簇拥而来,苏暮春一个飞身,如蜻蜓点水般,脚尖在汹涌的水面留下一串痕迹,是苏七,苏暮春右手提起苏七,飞身跃上船头,这一脚蜻蜓点水的俏功夫看得蒙面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苏七!”苏暮春拍拍苏七的脸蛋,他已经没有了反应,肚皮涨得老高。   旁边的蒙面人气喘吁吁道:“回阁主,刚才小的看到水面有根大木头,游过去一看,有个人还没断气,便背了回来。”   苏暮春点点头,又道:“继续找。”   那个蒙面人愣了会儿,也不敢吭声,转身又扎进了水中。   苏暮春手掌移至苏七后背,稍稍运功,苏七哇得一声,人未醒,嘴先张,张开的嘴如决堤的河,腹中江水倾泻而出,伴随江水而出的偶尔还有几条小虾米鱼仔啥的,当然还有浓浓的花椒甲鱼味,把旁边的蒙面人也是看得个哭笑不得。   苏暮春轻轻拍拍他的背,轻唤他:“吐出来就好,苏七,醒醒,没事了。”   双目紧闭的苏七恨不得把心和肝都吐个干净,苏暮春拿起帕子替他擦干净嘴角的肉沫,柔声道:“苏七,听得见我说话吗?”   苏七嘴角抽了抽,微微点了点头。   苏暮春又轻声问:“阿香呢?阿香没和你在一起吗?”   苏暮春话未落音,苏七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紧接着,苏七的眼皮剧烈颤抖,苏七怎么了,难道阿香,苏暮春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阿香呢?阿香在哪?阿香呢......”容不得苏暮春多思考,抓住苏七的手一个劲猛问。   苏七“啊”的一声,忽地一下睁开了眼,眼神空洞的他有些语无伦次,口中断断续续地描述着事情的经过:“公子,阁主,苏七,二姑娘,船炸开了,好大的火,我害怕,躲开了,没救二姑娘,我再回去时,一个大浪,二姑娘就被水吞没了,没了影儿,我找啊找,找的眼都睁不开,也没找到二姑娘,公子,你扒了苏七的皮吧,没保护好二姑娘,苏七罪该万死。”   当听到“阿香被水吞没,没了影儿”时,苏暮春脑中一片空白,瘫软在地,受惊的苏七正害怕地看着他,苏暮春强打起精神,拍拍苏七的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安慰他:“没事的,不怪你,都怪我,要是我早来一步,肯定不会这样。听话,你先睡会儿,阿香命大,肯定不会有事,他们马上就能找到她。”   苏七脑中一片晕眩,又昏睡过去。   蒙面人拿来衣裳和被单,将苏七抬回船舱照顾,苏暮春背手立在船头,看着川流不息的江水和浩瀚无边的黑夜,整个人都没了知觉。   时光倒流,在不久前,离此地不远的黑暗中,有一个渺小的身影正在江面漂流。   “好呛!水,水,火,火!爸爸,爸爸!救我,救我!”霍香药语无伦次地叫喊,然而,并没有一双手伸向她。   又一个惊涛骇浪,霍香药紧紧抱住医药箱,若不是纳米材料做的医药箱具有浮力,她肯定已经是水鬼了。   霍香药手无所事事地拍打着水面,忽地想起一件事:“对,我会游泳,我会潜水。”   霍香药在水面扑腾,总算稳住了身子。   可是水好急,好冷。   霍香药手脚拼命划啊划,可是风太大,水太急,她根本控制不了方向,她就像一只纸船在水面飘零,苦涩的水灌进她的耳朵鼻腔。   鼻腔又酸又涩,耳朵嗡嗡嗡,什么都听不见,眼睛一睁开就痛,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哪?谁来救我,爸爸,妈妈,爷爷,你们在哪?”   在死去的前一秒,霍香药看到远处一只船,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船逆流而行,而她顺风漂流,精疲力尽的她已经游不动了,眼看着船越行越远,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拍打水面,可是风好大,水声好响,根本没人能听得到。   无数个声音在脑中对她说:“放弃吧!放弃吧!霍香药!”   “好吧,我要死了!”霍香药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已被浪涛吞没。   再见!宋朝!再见!许小卓!再见!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弟弟妹妹!再见!霍香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当初写沉船这几章节时,自己是比较有感觉的,也觉得还不错,不过,貌似大家都不喜欢看。点击和收藏像喂狗一样。好吧,还是要写下去,自己挖的坑,就算没有人看,也要坚持写完,这是一个作者最基本的品质。 ~~~~(>_<)~~~~吃饭去。 ☆、意外获救   江面上飘满了船只,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蒙面人,连续的水中搜寻让他们十分疲惫,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北风吹来,饶是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也觉浑身发凉。   到了后半夜,搜救只能采取轮班制,一拨人回来,另一拨人出发。   如果阿香侥幸抱到块木头,现在一定还活着,不过这也是侥幸的念头,此时摆在他眼前的是越来越冷的下半夜,江水寒若冰,江面漂浮一整夜,即使没被水淹死,也会被冻死。   不行得快点找到她,苏暮春沉声吩咐旁边的蒙面人:“叫两百人沿岸边兆,旁边的村庄和今夜过路的船只都找找。”   蒙面人迟疑了下,委婉道:“阁主,风大水大,那位姑娘不会水性,怕已凶多吉少。”   “找。”苏暮春眉目一横,阴冷的唇角吐出一个严厉的字。   蒙面人面露恐惧,低头答了声:“属下遵命。”忙着找人去也。   阿香你一定要撑住,你上次跳崖都能起死回生,这次也一定可以。陈义说现在住在你体内的是其它的魂魄,这几日我总是将信将疑,此刻我却十分期盼陈义说的是真实,因为那样,你就一定会活着,是谁的魂魄,又有何关系呢?   黑暗中,一只乌篷船在辽阔的淮河水面前行,撑杆的是为粗布少女,头上扎着方巾,身上披着蓑衣。少女手执竹篙,正远目眺望着前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可见黑乎乎的水面有一白色物件在水面扑腾,该不会是大鲨鱼吧。少女随机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听力极好的她,隐约听见有女子呼救声,声虽微弱却清晰着。   女娃娃放下竹篙,三步作两步,跑到穿透摇了摇半梦半醒的男子,急切道:“师父,师父,水面有人求救!”   “鲨鱼么,我睡的正香,别吵我。”男子翻了个身,迷糊中举起葫芦又是一口酒下肚。   “师父,是女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少女一把夺过被男子捂热的酒壶。   男子见酒壶被夺,微微睁了睁眼,恐吓道:“小雨,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臭丫头,等下把你扔江里喂河豚。”   男子说完,又蒙头大睡起来。叫小雨的少女轻轻叹了声,回到船尾,拿起竹篙,将船划向声音来源处。小雨自船舱取来羊角灯,挂在船头,俯下身,就看见一只闪闪发白光的白色箱子,箱子下挂着一个人,整个身子沉在水中,只有半张脸露出水面。   小雨将船又靠近了些,烛光映衬下,是一张女子的脸,生得极好看,她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这美丽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落水的霍香药。   小雨暗自感叹霍香药的美貌,手上却没闲着,徒手抓住霍香药的手臂,将霍香药拉出水面,另一只手好奇地去开那只箱子,忽听得背后传来师父微醺的声音:“小雨,为师跟你说过许多回‘莫管闲事’,你把为师的话都当耳边风么?”   “没有,没有。”小雨吓得手一哆嗦,白色箱子从手中跌落,小雨赶忙伸手去捞,却只一个眨眼,箱子已被水流冲得老远。   小雨拿起竹篙欲追箱子,忽见师父两眼放光地盯着落水的霍香药,唤了声:“仙子。”   “师父这个色鬼,看到美女就流口水,一点都不矜持。”就在小雨嘀咕的时候,师父已经抱着那女子进了船舱,小雨心道:糟糕,师父今晚喝那么多,别做啥羞羞事。   小雨急忙放下竹篙,冲进船舱,只听师父在里面大喊:“丫头,拿衣服来。”   “衣服?”小雨一愣。   “是啊!她这样很容易感冒,你快拿你的衣服给她换上。”男子一边替霍香药擦干净头发上的水,一边催促道。   “可是师父,我的衣服她穿不下呀。”小雨指了指自己的身材,又指了指霍香药的身体,手指比划着二人的身高差距。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徒弟还未满十三岁,身形较大人要矮小许多,想了想,道:“那就穿我的衣服,去,把我的衣服拿来,那套最新的,准备堂会穿的那套。”   男子说完又拿出块手绢,仔细擦拭霍香药脸上的水迹及污物,手法轻柔细腻,眼神温柔,就如同对待一件十分珍重的珍宝,全然不见之前的微醺与放荡。   从没见师父如此细心对待过别人,小雨愣在一旁,小小年纪的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嫉妒,如果师父能这样帮她擦脸该多幸福呀。可自五岁跟着师父起,从来都是她照顾师父,为师父洗衣做饭,师父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怎会懂得照顾人呢?直到此刻,小雨才明白师父不是不懂照顾人,而是没有他想照顾的人。   “快去呀!”男子又催了遍。   小雨打开箱子,翻出师父刚做的新衣服,师父已经走出船舱:“丫头,我先回避下,你换好叫我,我看她身体弱的很,我还得给她输点真气。”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男子欢快悠扬的歌声把夜晚照亮得十分明丽,初月撕破云层,缓缓而出,如钩,如眉。   小雨难过地瘪瘪嘴,小心翼翼地脱下霍香药身上的湿衣服。   船舱外的师父已经唱起第二首歌:“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这个姐姐不止脸长得好,身上长得也好,四肢修长,肤如凝脂,白皙稚嫩,要是她也能长这么好,师父也会帮她擦头发吧,小雨一面痴痴地想象师父替她擦头发的模样,一面替霍香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船舱外,唱完第二首歌的师父已经在不耐烦地叫嚷了:“小雨,换好了没?咋那么慢呢?”   “好了好了。”小雨这边刚替霍香药系上衣带,那厢师父已经进了屋。   “师父,你急啥呀。”   男子弯腰抱起霍香药,将她轻轻放在小雨的床上,笑道:“美人在床,怎能不急,你小孩子懂啥。”   “师叔说的对,男人都好色。”小雨哼了声,转身自箱子拿出一床棉被,盖在霍香药身上,却见师父拿着葫芦往霍香药嘴里倒酒,惊地一把抢过酒葫芦,怒道,“师父,你疯了,姐姐落水还没醒,你就想灌醉她,这也太趁人之危了,师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哼。”   男子瞪了眼小雨,唇角微扬,笑道:“为师乃一代北风大侠,会做这种龌蹉事吗?为师刚才给仙子度真气时,发觉她手冰凉,估计是受惊又落水,就给她喝口酒暖暖身子而已。小雨啊小雨,你长得冬瓜高,脑子也跟冬瓜一般,尽装些糟粕,来,让为师敲敲,敲出点精华。”   “师父才冬瓜高,我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小雨反驳道。   男子看了眼床上的人儿,又交代徒弟:“小雨,你晚间多留心,看她有没发烧,我在外头撑船,有事就叫我。明天到盱眙上岸,我们休息几天。”   “师父,你不是赶着上京都开堂会么?”   “也不差这几天。”   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怎会大半夜落水,莫不是被害?小雨看着睡得安详的霍香药,满心的疑问:“师父,她是谁呢?怎会大半夜落水?”   男子拿起酒壶呡了口酒,提醒她:“还记得先前着火的船不?”   小雨点点头。   “那是懿王的船,我估计是太子想把懿王害死在淮河。”男子轻描淡写道。   小雨常年跟师父在江湖中跑,又在初雪阁当差,自然知晓些朝廷中的事,兄弟为皇位斗个你死我活的事,自古就有,前有李世民杀兄,后有太宗夺□□的位,这些事说起来也是既悲又叹。   “我亲眼见那船一下沉了,炸开时火光漫天,骇人得很,能火海里逃生也是命大。师父,她这么漂亮,估计是懿王妃子小妾。”小雨偷偷看向师父。   只见师父看着前方,轻轻叹道:“那日,在临泽关的禹王庙,我与仙子把酒言欢,直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而不腻的人儿,真是上天偏爱她,本以为让我遇见她,也是上天偏爱我。当我知晓她是懿王的人时,也十分遗憾。不过,她毕竟是个小女子,又是李府老夫人的亲戚,进懿王府怕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懿王生死不明,她该有新的生活。”   “师父,那她醒来之后,还送她回懿王府吗?”   师父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既然老天爷让她落在我的船,便是让我带她开始新生活,懿王府李府不回也罢。”   听师父这口气,难不成还要娶她做师母不成?这可不行,有了师母,师父肯定出门肯定就不带自己了,她可不想有师母来跟她抢师父。回了京都,一定得告诉懿王府的人。小雨心中暗暗打算,嘴上却话锋一转,撒娇道:“师父,我都困死了,您还不出去呀。”   师父抬头看了眼月色,点头道:“是蛮晚了,别睡得跟个死猪一样,仙子醒了,立马叫我。”   说着,走出船舱,拿起竹篙,向着盱眙县的方向行驶。 ☆、北风大侠   这后半夜的风温和了许多,盱眙地势偏低,水自上流往下流走,船游起来极快,不过两个时辰,即抵达盱眙县的葫芦渡口。此时,天尚黑,四周清冷,男子见爱徒与霍香药还未醒来,也不欲叫醒她们,随即扣了顶斗篷盖在脸上,靠着船舱,闭目养神起来。   不过片刻钟,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他。此时天尚未全亮,茫茫黑暗中,有微微白光,依稀可识别四周的房屋轮廓,而河面上火光如火红的棉絮,一点又一点,一直向远处延伸,近百艘船将淮河水面挤得个密密实实,怕是只鱼儿也躲不过人的眼睛。   淮河杯通郑州洛阳等地,南抵江苏东海,往来南北贸易的商船起得早,但,都被封在渡口,有一队人在那查些什么。捕鱼的渔夫撑着竹篙在河里瞎打捞,岸边还有汉子挨家挨户的搜查,看这阵势,必定与昨夜懿王船只失火的事有关,也许这些人是在找懿王的尸体,也许是抓逃出的懿王。   唉,能在盱眙连夜调动如此多人马的也只有初雪阁了,也不知道阁主怎么想的,非得参合两党之争,还明确倒向太子,要是最后皇位落到懿王手中,初雪阁还不得被清洗。   不过阁主心思细密,深谋远虑,论武功和头脑皆不是他这个北堂主能比得上,男子也不愿多想,起身进船唤醒徒弟,收拾起行囊,背起已陷入昏迷的霍香药,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免惹来烦恼,他师徒二人并未亮明身份,搜查的人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又问起男子背后的霍香药,小雨说是姐姐得了伤寒,要赶去求医,他们为避免被传染,也未细看,就放走了小雨三人,殊不知他们翻江倒海要搜寻的人就在眼前。   这大概就是世人常说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因视而不见。   当然这只是写书之人的闲话。   “小雨,你赶紧去请大夫,我们在河口铺子汇合。”   背上的人儿一身滚烫,侥是天气寒冷,也被她烧得一身滚烫。男子赶紧吩咐徒儿请大夫,自己则快速向着河口铺子走去,进了铺子,要了两间上好的房间。进了屋子,又差客店小二端了壶竹叶青和两块帕子来,男子将竹叶青盛在瓷碗中,帕子在酒中浸湿后拧干,放到霍香药的额头上散热,待这块帕子热了,又换上另外一块凉帕子。   如此反复个两三回,小雨已经领着大夫进了屋。   大夫不情不愿地嚷嚷:“你这丫头请大夫也不看时辰,老母鸡都还没打鸣,扰了老头子的美梦,看你们一家子穿得这落魄样,估计也出不起高诊钱,老头子还真亏大发了。”   老头子嘴上唠唠叨叨,手上的动作倒没停过,一只邹巴巴的老手已经按上了霍香药的脉搏,又剥开霍香药的眼皮瞧了瞧,方才气定神闲道:“你们也别慌,死不了,这姑娘命也是真大,脸都烧成西瓜色了,脉象竟十分平稳,气色安然,老夫行医三十年,倒没见过这症状。”   说完,老头子又戏虐地看向小雨,一副看戏的样子,道:“丫头,你们有买药的钱没?有钱,老头就开几幅退烧药;要是没钱,就不开了,你这姐姐烧得这么厉害也没烧出点啥毛病,估计不吃药也烧不死。当然,老头还是建议你们买几幅退烧药,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烧成个傻冬瓜,那就不值钱了。”   北堂主微微皱眉,低低唤了声:“小雨。”   小雨朝师傅吐舌,笑嘻嘻地自袋中摸出十两银子,在老大夫眼前晃来晃去,戏虐道:“老头,你看我这坨银子付诊金够不够呀!不够的话,我那还有满满一箱子呢!不过,老头儿药方无效又爱胡言乱语的话,小丫头我的刀子也是蛮锋利。”小雨簌地从袖口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下老大夫一寸头发,捏在手心里把玩。   那老大夫的表情也是变了几变,惊恐之余,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白花花的银子,一转眼的功夫,白纸黑字的药方子已经恭恭敬敬地送到小雨手中,另一只手摊开在小雨眼前,扁平的薄嘴朝银子努了几努。   见徒弟玩得起兴,一时半会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北堂主冷不丁抢了小雨手中的银子,把大夫打发走了,又吩咐徒弟:“快去买药煎药。”   “师父,老头子都说了你的仙子姐姐死不了,顶多烧成呆冬瓜,你那么着急干啥,你苦命的徒弟我连水都还没喝一口。”小雨嘴上嚷嚷着,脚下的步子倒没落下,抓了几捧花生用衣兜着,一个飞身,已经不见了踪影。   北堂主又继续替霍香药换帕子去烧,等小雨端来药时,已过了早饭时分,小雨饿得慌,在一旁吃得香,北堂主喂霍香药喝了药,自给儿只粗粗咬了几个包子,即抱着酒壶坐在床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   小雨见了师父这痴汉的模样,年少的心中到底有些不舒畅,但,好在正年少,多大的不舒畅也能自行化解,无聊之际,自给儿跑到镇上赶了回早集,一直玩至中午饭边才回来。   前脚刚踏过门槛,就见师父正色眯眯地盯着床上的美女姐姐,还不忘帮她掖掖被角,小雨小嘴一嘟,气呼呼地把饭菜往桌上重重一放,又解了身上的包袱,大力一甩,正正地砸在北堂主脑门上。   气得北堂主大怒道:“丫头,你要欺师灭祖不成。”   小雨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给你的仙子买回来的衣裳,都是捡最贵的买。”   北堂主转怒为喜,捡起包袱,放在床尾,悦色道:“为师知道今天辛苦丫头了,回头为师教你几招北风剑法补补。”   一听北风剑法,小雨明显眼前一亮,眼睛一眨一眨,喜道:“真的,师父,那可是平生绝学,一直都不肯教我,今儿咋就肯了,太阳没见西边出来啊,你的眼珠子也没从脑后长出来啊,真是不可思议。”   北堂主端起碗,扒了口饭,边咀嚼边道:“从今往后,你师父的人生有了新的追求,以后要归隐田园的,北风大侠好歹也曾经威震江湖,我北风一脉自然得千古流传,可惜我为人慵懒,也没多收几个徒弟。就你个天资不佳的丫头片子,让你捡个便宜,以后记得将我们北风武学发扬光大。”   什么鬼?明明是自己不嫌弃,做了他破落户的徒弟。小雨心中低低辩解了几句,嘴上却十分担忧地问:“师父,你真要娶她做师娘吗?”   北堂主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反问她:“怎么,不替为师高兴么?”   小雨夹菜的筷子愣在半空,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而内心的酸楚却在真实地提醒她,她不高兴,不想师父娶别人,她希望师父能等她长大,只需再过三五年,她就长大了。   北堂主见徒儿的呆模样,不免失笑道:“你难过个啥,有了师娘,生堆猴子,我们北堂才热闹啊,丫头你不是常抱怨为师桀骜难驯,你管得累么?以后有师娘替你照顾为师,管替为师,为师也不去打打杀杀了,这不挺好么?”   小雨瘪瘪嘴,低着头默默地夹起一根豆芽苗,缓缓咀嚼,不知不觉间,双眼微红,鼻头酸涩,费了好大的劲,才憋住酸涩的眼泪。心中却暗暗叹息:师父啊!你可知我心意!师父啊!你可知小雨想照顾你到老,也不觉辛苦。师父啊!你可否等我长大。   北堂主见徒儿心情不佳,只道她是舍不得师父,害怕以后孤单,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想起初见这丫头时的情景,不免由衷感叹:“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雨依旧低头扒饭。   北堂主径自回忆道:“还记得当年初见你鼻涕占满脸的丑模样。话说为师自你五岁将你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当年本想将你送个好人家,但你体弱,又不肯好好呆在别人家,为师才将你收为徒弟,教你习武强身健体,不知不觉,你已在为师身边呆了八年。再过两年,你就及第,女孩子家家老打打杀杀也不合适,等改日有空,为师给你找个好人家,寻门好亲事,也不枉你父母生你一场。话说咱初雪阁倒有不少少侠,你和他们常玩耍,可有特别中意的,你可不要害臊,饶是漂亮的少侠,武艺高强的少侠,都只管说,虽说丫头你长得嘛是寒碜了点,但好歹是我北风堂继承人,就这身家,也是那些漂亮女子望尘莫及的,凭为师的地位,就是天姿国色也能替你说来。”   师父果真对自己毫无一丝男女之情,只把自己当女儿看待呀。小雨又难过又心酸,眉目含情地瞟了眼嚼得吧唧吧唧响的师父,恨不得将满心的话与情都说予他听,可师父看向漂亮姐姐的眼神又让她不敢说出口,说出来了,遭了拒绝,师父以后就要疏远她了。不说,只是自给儿独自难受,但到底能时常见师父,呆在师父身边,也总是开心的。 ☆、逗逼师徒   北堂主此时一颗心全扑在床上的美人儿身上,自然看不到徒儿眼中的那一抹柔情,心里边一边回忆初雪阁的年轻一辈,有哪位公子不错,另半边心又担忧着床上的仙子姐姐,囫囵地扒了几碗饭,又扑到床边,欣赏起美人的倾世美貌,嘴中还啧啧叹道:“美真是美啊!这种美是由内及外的,外貌比你美的女人,我也是见过不少,但如你这般吸引我的还没有过。”   北风堂堂主此时正绞尽脑汁想词,他要为美人儿作一首千古流传的好词。   词还没作出来,他又琢磨起秋风十里的事了:“哎呀,添了新丁,秋风十里得多盖几间屋子了,后面那块地也得垦出来,现在是秋季,开春种点瓜苗。竹林里叶子多,正好养鸡,再买几只鸭子放到鱼塘里,不过,那口鱼塘还从未打理过,得割点草喂喂,还得养两头猪和两头牛,过年有肉吃。有空要搭个秋千,孩子爱玩,酿几壶好酒,逢年过节邀阁主和青箬来聊聊天,弹弹琴吹吹箫。”   未来的日子,一想就美好,幸福的笑容在北堂主脸上开了花。   小雨收拾碗筷的动作断断续续,师父的话深深伤害了她,她做梦都想与师父在秋风十里长相厮守,可师父梦想的秋风十里却没有她啊,失望之际,一滴热泪夺眶而出。   这个男的咋那么爱做白日梦呢?在医学上,这叫妄想幻想症,是神经分裂症的一种表现,之后会转为臆想症,严重的就是神经病了。霍香药闭着眼,在脑海中回忆看过的神经科学术期刊,丝毫没有睁开眼的念头。其实她老早在大夫摸她手时就清醒了,也认出这声音就是那日楼台煮酒的叫花子,只是她也摸不清现在的处境,又流连梦中的美好,就一直假装昏睡,直到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她才尴尬地睁开了眼。   北堂主一见美人肚子叫,高兴得立马吩咐小雨端粥来,小雨对着老天爷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我是神仙啊,说粥就是粥。心里抱怨着,腿已经跑进了厨房。   “小姐,醒了呀。”   霍香药淡淡点头,顺口问:“这是哪?”   “河口铺子,盱眙县的客店。”   到底是他们救了自己,虽然有不轨之心,也是救命之恩,霍香药想想,还是伏床一拜,感激地说出了八个字:“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北堂主想扶她起身,又想起男女有别,只得跟拜了一拜,回礼道:“区区小事,小姐莫放在心上,能救小姐是在下的福分。”   霍香药环视一周,突然想起少了两样东西,忙问旁边的男人:“小七呢?我的箱子呢?”   “小七是什么?”男子吃不准她问的是啥,但那箱子,倒隐约有点印象,难道那个箱子对她十分重要,糟糕,被小雨给弄丢了,便有些遗憾道,“那个箱子,十分抱歉,那夜小雨将你救出水面,我手打滑,箱子落水了,在下不知那箱子十分贵重,便忽视了。”   “啊!那可是纳米做的箱子,只有21世纪才有。”   “纳米是啥,可以煮饭吗?”北堂主不解道。   霍香药的嘴再也难合得上了,没了医疗箱,以后的路怎么走啊,医疗箱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连医疗箱也要抛弃她,顿时间,感觉浑身被漫无边际的孤独感深深包围着。以后可怎么办?还要进宫给老皇帝治病,没有医疗箱,可怎么办?霍香药越想越难过,抱着被子扑倒在枕头上痛哭起来,越想越郁闷,越哭越起劲,自穿越以来堆积的所有情绪顷刻间全部爆发,无助、惊恐、茫然、恐惧.......   霍香药突然而来的这一哭吓得北堂主六神无主,捧着块手帕,弯腰柔语哄道:“虽说仙子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好看,可在下听得心都要碎了,在下这就找人去捞箱子,仙子还病着呢,哭多了要哭坏身子。”   “仙子,饿了不,先喝口粥,我们再去找箱子。”   “淮河就那么宽,箱子肯定能找回来。”   “箱子里装了啥贵重之物,仙子尽管说,在下乃北风堂堂主,保证都给仙子找齐。”   见霍香药依旧埋头痛哭,北堂主只得唤来小雨,小雨端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不屑地瞄了眼师父,转身又欲走。北堂主忙一把拉住小雨,求道:“好徒弟,好徒弟,快去找人把箱子找回来。”   “箱子?”小雨也想起昨夜被她不小心掉落的箱子,确实是口与众不同的箱子,这事怎么说自己也有点责任,弄丢了人家的东西总不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漂亮姐姐你别哭,别说是一口箱子,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师父上刀山下火海,也会给你找回来。”   “风是往盱眙吹的,小雨,你赶紧找些船家,沿河去找箱子。”   小雨两手一摊,扁扁嘴,一副她也无能为力的表情:“师父,我可没本事找船家。听说几个县的船和水手都被阁主调走了,从中午开始,我们的霸道阁主把淮河各个入口都给封了,箱子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照阁主这个捞法,别说懿王,就是懿王脱落的一根毛发也该捞着了呀。”   小雨摇摇头:“我上午混进去打听了圈,听说捞上来许多尸体,好像是没有懿王。”   “你们说懿王,你们是说懿王他还活着吗?”懿王?她的表叔!霍香药眼前浮现出那张年轻的脸,昨夜船沉的情景在脑海中闪现,一时间就忘了伤心忘了哭泣。   霍香药提到懿王,北堂主脸上明显不太舒畅,一旁的小雨倒看起热闹,师父,看你怎么办?人家心里惦记着懿王呢!   霍香药期盼的眼神让北堂主浑身不对劲,尴尬地清清嗓子:“那么大的火,那么大的水,估计凶多吉少。”   小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状若无辜道:“师父,你这说的就不对了,那么大的火,那么大的水,漂亮姐姐不是也活得好好的么?”   霍香药怔怔地看着床头的木板,情不自禁道:“但愿他活着。”   看着霍香药痴痴地想念懿王,北堂主心上似被辫子抽过般疼痛,绕着床踱步,食指在葫芦酒壶上敲得咚咚响,忍不住说起教:“小姐死里逃生,要开始新的生活,懿王对于小姐已经是过去式了,小姐要节哀顺变。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姐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小姐看,在下长得也不赖,琴棋书画也算样样精通,在江湖上也算呼风喝雨,家门清白,人品也不赖。要说在下与那纨绔子弟懿王相比,唯一差就差在家世上,可自古皇家多险诈,就算懿王能许小姐个王妃的位子。可如果太子登上皇位,怕懿王一家都难逃一死,所以说这刀尖上的王妃不做也罢。再说我看那懿王花心得很,现在因小姐冒昧十分宠爱,等有了新人肯定会冷落小姐,而在下对小姐绝对痴心体贴,至死不渝,小姐要怜取眼前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漂亮姐姐,你别听师父瞎说,做王妃才可以呼风喝雨,跟了我师父,只能天天吃萝卜咸菜。”小雨趁热打铁道。   北堂主白了徒儿一眼,黑脸道:“丫头,拆你师父台不想活了是不?”   小雨吐吐舌头,一屁股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奚落起师父:“我师父啊,啥都没有,就秋风十里盖了两间茅草屋,里面还是破的,在江湖混了几十年,也只在初雪阁混个北堂主,还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官儿,下面没虾没蟹。说起家世,翻了我师父的鞋底,那银子也不够师父买酒喝,对了,我师父是个大酒鬼,喝醉了打人骂人还去醉月轩鬼混,什么翠花桂香玲珑都是他的老相好。”   “死丫头,找打不成。”   恼怒的北堂主脱了烂鞋底板,朝小雨脑袋瓜拍过来,小雨结实的身板往霍香药身后一躲,鞋底板扑了个空。   在小雨师徒二人的打闹中,霍香药开解了不少,掀开被子,下了床,端起热乎乎的粥,对在她身后打架的师徒二人轻笑道:“谁说我要做王妃呢?谁告诉你们我是懿王的人啊。”   啊,这么快就被师父骗到手了呀,小雨嘴一嘟,闷闷不乐起来,而一旁的师父已开心地拍手:“我北风果然没看走眼。”   可惜他的话还未落音,霍香药又笑着补了句:“谁说我要跟你吃萝卜咸菜。”   这回轮到北堂主尴尬了,而小雨则十分开心地给霍香药倒了杯茶。   “养了鸡就有鸡蛋吃,养了猪就有猪肉吃嘛。”北堂主勉强辩解了句。   小雨已经与霍香药拉起家常:“漂亮姐姐,我叫小雨,我师父叫北风,是初雪阁的北堂主,姐姐你叫啥?从哪来呢?为啥会上了懿王的船?跟懿王啥关系呀?要去京都做啥呢?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小花妹妹   小雨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的话,刚好也正是北风想知道的,便抽了把椅子坐在一旁仔细聆听起来。霍香药实在饿得慌,一连喝了两碗粥,才长了些力气,手中端着茶杯,喝了大口,见师徒二人满脸疑问,想他们二人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要平安到达京都,估计还得依仗他们的帮忙,当下也不再隐瞒,将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我住扬州,是个医女,叫霍香药,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我二姑娘,你们也可以叫我二姑娘。李府的霍老夫人是我们霍家的姑太太,论辈分,懿王是我表叔,听说皇帝病重,李家请爷爷进宫为皇帝治病,但爷爷年迈,才由我代行,不料途中遇上些贼人,烧了我们的船。至于之后的打算,得先去拜见霍老夫人,然后再定夺是否还需进宫,也算完成爷爷交代的事情。”   霍香药这番话说的北风两眼发光,满脑子就蹦出一句话:“这么说你不是懿王的妻妾。”   霍香药笑着摇头:“我可是21世纪的医学家,遗传学有讲过:近亲结婚容易形成隐性致病基因的纯合体,后代发生某些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的概率非常高。”讲完后才忽然意识到染色体和基因对于宋朝的人而言是鸟语。   果不其然,北风师徒二人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眼中一片茫然,霍香药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好像我昨晚脑子进了点水,有点讲胡话,大致意思就是懿王不是我的菜。”妈呀,这样说好像也深奥了点。   “菜?姐姐,你说懿王不是你的菜,意思是你不喜欢吃懿王这道菜吗?”   面对小雨点困惑的双眼,霍香药果断给她点了个赞:“对,就是不喜欢吃懿王这道菜的意思,这女娃娃真聪明。”   接下来小雨点的一句话又让霍香药很怀疑自己的判断,只听小雨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摇头,炳然道:“可是懿王是人,不是菜啊,就算他是坏人也是.....”   小雨的人字还未说出口,脑袋就被根筷子敲得叮当响,师父蜜蜂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飞过:“去去去,你懂啥,坏人就是菜,就是坏菜。”   小雨无奈地对师父翻了个白眼,暗道:师父太好色,美女指鹿为马,他估计也会跟着眼瞎,也幸亏师父不是懿王,不然肯定是个昏君。瞎眼的师父已无药可救了,那就只能从漂亮姐姐下手了,只要撮合姐姐喜欢上别人,师父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对于自己这招声东击西的小计谋,小雨还是十分满意的,手指敲着茶杯,脑中已在思考初雪阁哪位哥哥与漂亮姐姐有夫妻相。   想了许久,也没个合适的人选,最后脑门闪光,闪过一缕黑影,对,咱初雪阁有个大哥哥也很好色,这人就是师父最崇拜的阁主大人,只要把漂亮姐姐介绍给阁主,师父肯定争不过阁主,那时候,师父就是她小雨的了。   本是盘极好的如意算盘,可就她准备摆庆功宴时,脑门又闪过一点光,这次出现的一张娇弱的女子脸,不,不行,阁主大人是青箬姐姐的,青箬姐姐本来就很可怜,不能让青箬姐姐伤心。   小雨满脑子筹划着要把霍香药和谁撮合,旁边的霍香药与北方倒聊得欢快。   “仙子,你咋这么好看?”   “...............”   “仙子,你听说过北风大侠吗?”   霍香药摇摇头:“没有。”   “仙子,你知道初雪阁吗?”   霍香药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   “仙子,你去过京都吗?”北风又问。   霍香药摇摇头,忍不住第一百次强调:“其实你可以叫我二姑娘。”   “不要,二姑娘太生份了。”   北风嘟得一张好嘴,卖得一脸好萌,霍香药也是满头黑线,心道认识你才多久,本来就很生份好不?嘴上却道:“也可以叫我小霍。”   “这个不好听,这样吧,你长得和花一样娇美,我就叫你小花仙子,花仙.....”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还巴拉拉小魔仙呢?霍香药赶紧打断他:“不行,这名字容易招惹蜜蜂。”   “那就小花吧,小花妹妹,我是北风,你是小花,北风呼啦啦一吹,小花儿就开了。”   “......”   那北风再也不肯退步,霍香药安慰自己名字就只是个代号,叫阿猫阿狗也不会真的成为阿猫阿狗,就勉强应了这个名字,反正天地那么大,扬州和京都隔那么远,这里又没有飞机和高铁,进宫治完病,回了扬州就再也见不着他。   “小花,你喜欢吃啥?”   臭小子改口倒快,霍香药想到自己都32岁的高龄,还要在这里被一个二十几岁的臭小子叫小花,也是亏得一张老脸绷得住。   “你问这么多干啥?”霍香药不耐烦地回道。   “我在想晚上吃啥呀,今儿个高兴,天又冷,我想待会让小雨抓只王八来,我们煮火锅吃,小花是南方人,不知道爱不爱咱北方的口味。”   火锅?来古代这么久还没吃过火锅呢!可以试试呀!   “这个主意极好。”   北方赶紧催徒弟:“丫头,快去准备材料,我去淮河捞箱子,再顺便抓只大王八驱寒。”   “师父,你疯了,姐姐早上还烧着,能吃火锅吗?”说着,小雨看向霍香药。   霍香药笑道:“我没事,天冷吃火锅挺好。”   想到医药箱,又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便对北风道:“那个箱子不必捞了,想必命中与我无缘,不能强求,说不定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   “可是,你刚才不还未那箱子哭得伤心吗?”小花刚才为那口箱子哭天抢地的画面还在眼前,北风想着都心疼。   霍香药无奈地笑笑,淡淡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固然遗憾得紧,可失去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得到。既然上天不让我用21世纪的科学,那也必然有它的安排,五千年文明,说不定一千年前的医术也有它实用可取之处,只等待我去发掘。”   “科学?科学是什么?”北风师徒二人齐声道。   霍香药指指身上的衣裳,转道:“我这衣裳极不合身,得换下,又有些困,你们抓王八的抓王八,煮火锅的煮火锅,容我先睡会儿。”说完,捂着嘴打哈欠。   北风大腿一拍,忙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小花安心休息,我们这就出门。”说着,拖着忧郁的小雨出了门。   出了门,往集市上走,师徒二人还在嘀咕。   “师父,姐姐讲话好怪呀,老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聪明人讲话哪是你这种笨蛋都能听懂的。”   “师父,你自己不是也没听懂么?”   “为师这叫大智若愚,丫头,学着点。”   ........   送走师徒二人,霍香药关上房门,换了身他们留下的新衣裳,躺在床上,开始止不住地想接下来的事了。   没了医药箱,有许多病和手术都不能做。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病都需要做手术和现代药才能治愈,其实大多的病,主要还是在养。   这赵光义可能会得的病大多还是老年人常得的那几种吧。   一般主要是三高问题,不过,赵光义才五十几岁,即使有三高问题也不至于很严重。   至于心脏,初中历史课本有说赵光义能征善战,常运动的人心脏不可能有问题。   不过,老打打杀杀,估计刀伤枪伤这些总免不了,到老了,烙下点毛病也是正常。   另外,自古皇帝后宫多嫔妃,男人嘛,要是纵欲过度的话,肯定体虚,易出现精神痿靡不振、腰酸背痛及四肢无力等大病的症状。   哎呀,真是做久了男科医生,啥时候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男/性/疾病。   疲惫在迷迷糊糊中到来,这间屋子隔音效果不错,窗外有冷风吹进,不远处就是淮河,也不知道懿王和小七是死是活,懿王有羊皮筏子应该死不了吧,只是可怜小七,懿王那帮人也不像会带他一起逃命的样,若是小七出了点事,还真没法跟纪若缺交代。   天上白云手拉手,形成纪若缺的样子,这一夜的惊险,没了医药箱的孤独,皇宫之路的未卜,此时此刻,霍香药竟十分想见见纪若缺,想听他说几个笑话,想被纪若缺调戏几番。   然而,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未必事事如意,霍香药,你要习惯变化,人生本就是变幻莫测的。   “塞翁失箱,焉知非福。”霍香药幽幽地关上窗户,盖上辈子,单臂枕着头思考。   也许是上天刻意的安排,没有了医药箱,大致是要她完全融入古代的生活,不依靠超能力,仅凭自己的力量去战胜一切未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况且这半年来,她明显能感觉霍香药的医学记忆和治病经验都渐渐在她脑中恢复。   然而,没有现代医学的帮助,她真的能战胜疾病吗?一些简单的或许还可以,复杂的肯定是不行。不过,就算有医药箱,没有专业的检查诊疗仪器,没有全面的专业药剂,没有科学完整的医疗体系,也未必能战胜所有的疾病。   而且,就算拥有美国那么强大的现代医疗实力,人类在一些疾病上还是无能为力,如癌症、艾/滋/病、非/典、禽/流/感、白血病......   自数万年前始,人类就是在危机与挑战中生存,并逐步创造一个个伟大的时代。   只要有一颗曲折不挠勇于攀登的心和逆流儿山的毅力,就绝对可以打败一切困难,霍香药是21世纪的天才学霸,她比旁人更深深懂得努力的重要性。   祛除了恐慌,霍香药觉得眼皮十分沉重,迷迷糊糊中陷入了沉睡。   就在霍香药沉睡的时候,她的医药箱经过一夜的漂流,漂到了一个人的眼皮底下。 ☆、药箱旁落   “这是什么?”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旁边一人道:“好像是口箱子。”   “白色的箱子,是银子做的么?那就值钱了。”另一人插嘴道。   刚才说话的那男子摇摇头,指着水面道:“不可能是银子做的,银子落水就沉了。”   最先发现箱子的那男子举起箱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箱子口有六个圆圈圈:“这是什么?这箱子怎么没有锁,不知道怎么开?”   旁边的男子拿剑就要来劈,被一人拦住了,那男子眯着眼看了会儿,额看不出啥端倪,只道:“这箱子怪异的很,不是寻常之物,不可用蛮力劈开,若是河神的箱子,开了就要遭殃。”说话的这男子似乎年纪稍长,讲的话也有些分量,旁边的几个人都打住了想开箱子的欲望,最先发现箱子的男子又问,“那现在咋处置?”   “从哪来回哪去,既是河神的东西,还的还给河神。”   旁边几个男子有点不舍:“要不我们再瞧几眼再还吧,弟兄们还没见过这等箱子呢。”   “你们看看就还给河神。”   船上和水中的汉子们得令,全都围到一起,你摸摸我敲敲,时不时说几句荤段子,紧紧绷了一天一夜的弦也松懈了些。   .......   晌午过后,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经过一天一夜近千人的搜寻,把淮河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二姑娘的影子。   苏七懊恼地在船头跪了一个时辰,公子还是未说话,他自己红着眼独自难过。   帮里的兄弟又来了:“阁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全黑了,还找吗?”   公子的目光已经有点呆滞,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一个“找”字。   那位兄弟有些为难,大家推举他来劝阁主,他觉得不能辜负大家的嘱托,再说这一天一夜的搜寻,他和兄弟都有些疲乏了,便大着胆子道:“阁主,大家都有些乏了,我们找了一天一夜,如果有人,肯定已经找到了。不过,就算有人,在水里冻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只怕也凶多吉少了。”虽不知阁主要找的这位姑娘是谁,但,从阁主着急悲伤的眼神可见是极重要的人,他还是没敢把死字说出口。   “凶多吉少。”苏七喃喃地重复这几个字,二姑娘不会水性......   “闭嘴。”苏暮春打断了苏七的念头,冷冷道,“找,全给我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暮春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将“死要见尸”这四字说出口,随着四字出口的是一口咸咸的鲜血,一滴滴洒在船头,苏暮春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腿跪在船头,这可吓坏了跪着的苏七和立在一旁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愣了一下,颤抖着声道:“属下遵命。”转身又去找人了。   苏七想要扶起公子,却被苏暮春一把推开了,苏七哭腔道:“公子,你休息下,我这就去找二姑娘,找不到二姑娘,我也不活了。”   “混账。”苏七单手撑着船壁,站直了身子,哑声道,“都给我活着。”   苏七眼泪扑簌而落,苏暮春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卷起袖子,一点点擦净嘴边的血,仰天长叹,缓缓道:“一切都是命啊,苏七,去,把阿香找回来,就算她死了,我也要与她拜堂成亲,她也要入我苏家祖坟,做我苏家媳妇。”   苏七连滚带爬地爬出苏暮春的船,跟着帮中兄弟一起沿河面找寻。   苏七这条船转转那条船瞄瞄,也看不出什么动静,愧疚的他一脸颓废,正走着忽见远处一条船有笑声,正想好好教训教训这帮不好好干活的兔崽子。   “笑啥呢?人还没找到就玩,小心我回去告诉阁主,卸了你们的胳膊大腿。”苏七一声嚷嚷,人群中立刻就安静了,汉子们自动在船上站成两排,让出一条宽阔的阳光大道。   苏七踏着流星步,头顶目光,一步步走向船中央,趾高气扬的他还没来得及把想好的教训话都喷出来,他就被船中央的一件物品深深吸引了。先是惊讶,接着是惊喜,再接着是喜极而泣,过分激动的苏七扑上箱子,哭得稀里哗啦,一阵狂亲过后又朝东方拜了三拜,口中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天上的紫微星君、文曲星君、武曲星君、太上老君、王母娘娘......哪吒父子等七十二路神仙大老爷,一定保佑我们苏家少奶奶逢凶化吉,长命百岁,貌美如花,我苏七愿意三个月不吃肉。”   “我就说二姑娘好人有好报,有福相。”苏七自说自话,抱起箱子嗖得一下,消失在船间,留下一干大眼瞪小眼的光膀汉子。   苏七走远,众人才松了口气。   其中有一个弱弱的声音:“要还给河神。”   旁边的年长者拍道:“呆子,在阎王爷面前,河神爷顶多算只小虾米,你不知道咱阁主就是阎罗王啊。”   年长者说完又双手合十,朝河拜倒:“河神爷,小的没有不尊敬您老人家的意思哈。”   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头:“阁主是阎王爷,河神是小虾米,那我们就是小水滴。”   .......   “公子,这是二姑娘的箱子,当时好大火,二姑娘一定要去拿这个箱子才与我分开,可见箱子十分重要,她落水时也牢牢地背着箱子。现在找到箱子却没找到人,我觉得二姑娘肯定是昏迷时被人救走了,为什么说昏迷呢,因为不昏迷,二姑娘肯定不会扔下箱子,我肯定二姑娘好好的,所以,公子,你就放心吧。”苏七拍着胸脯保证。   苏暮春眼眸微微发亮,长长的睫毛扬起,颓废绝望的眼底涌现一点希望之光,不管他心里有多少种声音,但,此时此刻,他唯愿相信苏七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一天一夜,他最害怕的一幕就是他们背着阿香的尸体来到他面前,他害怕看到一动不动的心上人,半年前阿香跳崖那次,懦弱的他都不敢去霍家见她最后一面。   其实只要一日找不到阿香,就不能说阿香死了。   苏暮春缓过心神,凭借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性,分析着苏七说的可能性,当即增派五百人带着阿香的画像,沿河岸的村庄小镇一路寻找。   杏林连天暮,牧童唤牛归。村口望子归,怪马不识途。   一根青藤串了三只傻眼王八,底端还吊了一对吹泡泡的黄骨鱼,落满黄叶的青石板路,北风拎着王八和鱼,小雨怀抱一颗大白菜,肩上挂着的灰色布袋装满各种青菜及配料。   小雨边走边闹,一步路一句怨,北风边走边笑,一步路一口酒,还即兴唱起一首《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音色饱满,歌声时而苍劲,时而哀叹,音挽细浪船荡漾,歌咏人生衣飘摇。   歌者身上挂着只酒葫芦,头裹方巾,身材伟岸,肤色古铜,轮廓分明,眉色淡雅,双眸透着狂野与不羁,都道他筚路蓝缕,却不知他风流如秋风十里。   长街人来熙攘,无人不被其风采吸引,有眼尖之人认出其就是大名鼎鼎的初雪阁北风堂主,更叹曰:有其样貌者无其风度,有其样貌风度者无其洒脱,世人千千万,唯其风华绝代。   师徒二人忙活一下午,一顿香喷喷的王八火锅宴在客栈上演,霍家饮食清淡又人多,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十分不符合现代饮食所提倡的卫生。而跟着懿王的这一路每顿离不开大鱼大肉,船上的那几日菜虽不错,同席的人却不太好。   说起穿越过到宋朝的这半年,这顿王八宴还是霍香药吃得最有滋有味的一顿,北风厨艺极好,保持了王八的原汁原味,就连寡淡的白菜根沾上王八汤,也极为美味。他们师徒为人爽朗,不拘小节,讲起走南闯北的糗事,也是笑料百出,饭桌上笑声不断,极为和谐。   饭毕,北风抚琴,霍香药跟着小雨习字,这一日过得极为欢快。   翌日,北风带领二女承船北上,一路上,酒香馋人,歌声酣畅,琴声袅袅,小雨又与霍香药讲了许多京都趣事。同是赶路,与懿王等人同行寥寥无趣,而与北风小雨同行,抓鱼煮酒,看山戏水,一样也未曾落下,这行程竟像是出游。 ☆、抵达汴京   不知不觉已是三日后,五百人带着画像沿淮河两岸的村庄搜救持续三日,阿香是生是死,并无结果。   苏暮春忐忑不安的心一直悬在风尖浪口。   食难安,睡难寝,短短几日,原本风度翩翩的公子爷瘦了一大圈。几日未修的胡茬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脑袋瓜,原本犀利有神的双眼始终被云雾笼罩,眼窝深陷,露出两颗青梅大的黑眼圈,苏七每日见着心疼地不得了。   苏暮春锁在屋里一整日,又想出一个点子,当即派人找官府把霍香药的画像贴到淮河沿岸的各地通缉榜,并许下天大的悬赏,即寻到人者赏黄金千两,且凡提供有用线索者也可获得一百两白银。   此通缉榜一经发出,迅速成为各地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谈,每日皆有人找官差要画像,苏暮春又雇了五十名画师日夜画像,才满足需求。   不过,这一招还真奏效,贴出去第二天,就有一位已到花甲之年的老大夫摸着根棍子前来报案。   那老大夫激动地表示他年纪虽大眼神也不好,但记性却不差,六日前,天还没亮,一个小丫头来找他看病,称她姐姐落水发烧。他跟着小丫头去了河口铺子,见客店还有一穷酸男子,穿得破烂,最后给的诊钱还不错。   “那落水发烧的姑娘和这画上女子长得一模一样,那么漂亮的姑娘却是通缉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头子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又凭着记忆描述了那一男一女的模样,画师当场画出两张人像。   目光如炬的苏暮春只一眼,便瞧出那一男一女是北风师徒二人,仔细一想,初雪阁一年一度的帮会将在十一月初八举行,略算下北风从临安回京都路过盱眙的时间,与阿香落水的时间也差不多。   初雪阁耳目遍布天下,苏暮春一声令下,不日就得知北堂主的行踪。   据探子说北堂主正带着两个花姑娘一路游山玩水,其中一个是位医术高超的女大夫,医术了得,灵璧县有几户人家被她治愈,听说那女大夫长得极好看。   苏暮春综合诸多线索来看,那女大夫必定是阿香无疑,北风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估计他那夜碰巧救了阿香,又结伴去了京城。   帮会的日子迫在眉睫,青箬的书信一封接一封,苏暮春琢磨着再盲目找下去也没用,还是先上京都开完帮会,顺便找北风问清楚情况再说。   于是,苏暮春让官府撤了通缉榜,又让人密切留意北风等人的动静,自己则带着苏七等人昼夜不歇地往京都赶去。   .......................   这一路的游山玩水,行程极慢,到达宋朝都城汴京时已是十一月初,北方极为寒冷,空气十分干燥,北风吹过脸庞,就跟被荆棘草划过般木木然。霍香药十分不适应这种没有护肤品,没有羽绒服,没有空调的生活,嘴唇每日干瘪瘪,不小心咬到就要发生流血事件,嗓子眼总感觉堵得慌。   北风虽长得粗糙了些,又不爱修边幅,不过,他却是位极为体贴暖心的男子,每次霍香药还未张嘴,水就送到嘴边。知她晕船,北风又腌制了一罐子鸳鸯话梅。见她胃口不好,北风又会做各式各样的爽口小菜,最绝的是北风还做得一手好泡菜,他做的泡椒凤爪酸甜恰当,软硬刚刚好,坐船当零食吃极为享受。   北风似乎对每个地方都熟悉得很,总能找到一些人少又有趣的游玩之地,登山钓鱼逛街摘苹果逛庙会......说是赶路,倒不如说是三个人的野外自驾游,有一辆马车,有一艘船,这在21世纪,得马云级别的人才能享受到的生活啊。   这半月多算是领略了祖国的大好风光,时不时也治病救人发挥下自己的才华,生活不紧不慢又有价值,霍香药每日心情极好。   直到临近汴京的前夜,霍香药开始隐隐担忧起来,对未来,有种恐惧的排斥,同时又有好奇的向往。其实霍香药还有个小私心,她希望自己能改善太/祖母和爷爷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这热心肠的念头从哪来的,但就是想为霍家做些事,也许是这具身体过去的主人留下的执念吧。   “想什么呢?”   北风突然走了过来,霍香药一顿,回过神来,笑指着前方那扇大门道:“在想汴京和扬州有什么不同。”   北风把竹篙抛给小雨,喝了口酒,缓缓道:“皇城相比扬州,总还是有些不同的,尤其本朝新建立不过三十三年,虽说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也总要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在天子脚下,说话做事总得小心着些才好。”   无论哪个年代都没有绝对的人身自由和言论自由,这个道理霍香药还是懂,便岔开话题道:“汴京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呢?”   “现在是冬季,繁台和隋堤都一片萧条,依照这天气来看,十日之内必有大雪纷飞,届时,汴水和金池都会被雪埋没,州桥做买卖的人也会减少。说到冬季的汴京,除了窑子酒楼那些地方,最好的便是梁园了,梁园建于西汉初,迄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那里的雪景极好看,汴京有才华的人都会去那。”   北风说着眼前已出现众人围炉煮酒,吟诗作画的盛景,不过见霍香药并无多大兴致,转而道:“你不喜诗词,梁园去一次也就罢了。冬天雪厚,不妨由我带你去雪山狩猎,打几只兔子梅花鹿来烤着吃,我埋在梅树下的青梅酒整整三年还未开封,你若不嫌弃我寒碜,与我去秋风十里烤肉喝酒,暖和又快哉。”   霍香药还未答应,北风又抿嘴笑道:“江湖人都道我初雪阁北堂主平生有三大绝技,其一为十里剑法,剑出声扬十里;其二为琴技,冠绝天下;其三为厨艺,至少可以称霸武林。其实呢,我自认为我的文采也可以独霸武林,不过,江湖人重武轻文,看不到我的发光点。”   “你倒一点不害羞。”霍香药笑道。   “过了陈桥水门,就是汴京皇城了,我看天色还早,我们倒不如趁大雪未来,我带你到京城转转,‘口水屋’掌厨的师傅可是御厨的老师,那手艺杠杠的,舟车劳顿,我们吃一顿好的解解乏。”   城门越来越近,十几个守卫身着官服,手持□□,将进出的人挨个检查。   “李府的人怎么样,你听说过吗?”霍香药想着还是问出了口。   北风手指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京都有两大世家,皆为李姓。一李为皇后外戚,由开国大将军李处耘之后;另一李为太子外戚,防御使李英之后,已逝李妃娘家。论口碑,两家都为皇亲国戚,与一般的官宦世家无两样。论名声,李处耘大将军让敌军闻风丧胆,深受百姓爱戴,其死后,门风也渐败坏,不过,毕竟名门之后,除了权力争斗,倒也没做太多残害黎民的事,也算不辱门风。”   陈桥水门达三人高,船行至门前,岸上跳下来三个官兵,这里翻翻那里看看,又将霍香药三人仔细瞧了清楚,方才放他们通行。   船又前行了半个时辰,进入一片繁华的区域,北风指着一幢两层楼高的木房子道:“口水屋到了。”   霍香药点点头,拎起裙摆,踏上岸上石阶,北风紧跟着跳上岸,小雨找了个人把船开到秋风十里,三人来到口水屋前。   身穿红衣头戴红帽的店小二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几位客官楼上坐。”   一路上了二楼,北风点了几个特色菜,店小二为他们倒满茶,就忙着上菜去了。   小雨和北风在贫嘴,霍香药的视线留在对面的两桌人身上,共八人,其中六人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一白发老头身着红色长衣,另一年近三十的公子生得面红唇白,皮肤细腻,一袭金黄色的衣裳耀眼得很,金冠挽发,虎皮腰带挂着块晶莹的玉佩,远远望去,也会被其一身的贵气所震撼。   霍香药打量那公子爷的同时,那公子也瞧了霍香药一眼,眼神冷淡,似不苟言笑之辈。   霍香药收回眼神,暗道:这人面相竟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究竟是何人。 ☆、饭店风波   霍香药正思索间,偶然间瞟了眼那堆人,却见那白发老头面色痛苦,老头手抽搐了几下,手中的筷子哐当一声跌落,其余的人纷纷围上前询问:“李大人,您怎么了。”   那位公子爷却十分平静,冷冷吩咐了句:“送他回府,叫大夫。”   旁边的侍从应了声是,欲背老头,却见老头忽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痛得叫出声。   许是饭点时辰还未到,二楼吃饭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散四五桌,皆望向那白发老人,北风看了眼,面露冷色,拉住欲过去看热闹的小雨,低低呵斥道:“别给我惹麻烦。”   霍香药有些不明白,再看那老头面色发青,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喉咙,想说话又发不出声,这症状好熟悉,好像在霍香药写的学习札记上看过,好像是毒蛇草中毒症状。   见死不救可不是医生的风格,霍香药不顾北风的叮嘱,边跑边道:“他中了毒蛇草的毒,你们快找三盆温水和一碗牛乳来,没有牛乳,羊乳人乳也可以。”   当霍香药说到人乳时,人们诧异出声。   霍香药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扶起老人,又示意随从将老人身子翻转,箍筋老人肚子,让老人保持半跪着的姿势,面朝下。   “爷?听她的吗?”旁边一人问向那公子。   霍香药真是要被这群草包气得半死,怒道:“我是大夫,不听我的听你的么?再不照我的做,就等着替老头收尸吧。”   那公子点点头,侍从才按照霍香药的吩咐箍筋老头的身子。   这时,霍香药发现她现在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哎呀!没有手套怎么办。果然,没有医药箱的生活还是很艰苦。   哎呀!不管了!   霍香药咬咬牙,右手捏紧老头下颚,逼得老头张大嘴,妈呀,这口黑牙是多少年没刷牙了,还一口的牙结石,还有这死老头是不是刚吃了大蒜,怎么那么冲,不过大蒜的冲味总口臭味好闻点。   霍香药憋住气,左手探进老头口中,一路探到老头舌根,身子往旁边侧了又侧,只听一连串的“呃”声,一堆五颜六色的污秽物从老头嘴里吐了出来。   都是肥肉,这老头也不怕得高血压。   这一堆污秽物臭气熏天,旁边的人都捂住了口鼻,唯有那位公子爷依旧板着一张脸,冷冷瞧着霍香药与老头。   “哎呀,真恶心,都是大肥肉。”小雨捏着鼻子的声音传来。   霍香药默默将21世纪爷爷教她的医德医训背了遍,才憋住想吐的冲动,转过头呼吸一口气,又继续憋着气在老头的舌根上挠痒痒。   老头一张脸已由先前的墨绿色吐成了红黑色,眼眶通红,两只眼睛咕噜噜的凸起,就像两颗要出娘肚子的鸡蛋。   这一吐,足足吐了一刻钟,直到吐出的污秽物已不成块时,霍香药才抽回左手。   “愣着干啥,端水给我洗手。”霍香药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心里真真一万头烈马奔过。洗了两盆水,都还觉得嗖味太浓。   那白发老头早已瘫软在地,跟一滩烂泥样,霍香药随手拿起个瓷碗,舀满就往老头嘴里灌,足足灌了四碗,灌得老头直打嗝。   霍香药摸准老头腹部胃的位子,噗通就是几拳,这几拳也看得两边人胆战心惊,就那冷面公子也不禁抖了抖。老头一把年纪,哪受得了这罪,哗啦啦又是一顿猛吐,这回吐出的都是些黄水,霍香药还不收手,又这么来回灌了两轮。   直到最后,老头连水都吐不出来了,一张脸白得跟面团一样,霍香药才收了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指着桌上的牛乳,喘道:“我估计毒应该都吐出来了,老头身子骨不错,这么折腾都没晕过去。牛乳养胃,给他喝了,慢点喝。”   侍从听话地端起牛乳,霍香药又道:“回去用大黄、番泻叶煎服或用开水冲服,大概一天吃一次,把毒素都排泄出来。再用黄芩和土茯苓煎水喝,吃上三五天。这几天的饮食宜清淡,以粥青菜为主,如果老头精神不振,可以用人参泡水喝。”   那些个侍从听霍香药说完,又都看向公子爷,贵公子微微点头,旁边一名较瘦的侍从拿出两颗金粒子,双手一拱,恭敬道:“姑娘医术高超,救我们大人一命,我们公子以两粒金子作为答谢,还请姑娘笑纳。”   哇塞,金子耶!古代人都很单纯,应该是纯金,霍香药虽不是爱财之人,但看到纯金还是两眼放光,正犹豫该不该拒绝时,其中一个随从提着店小二走过来,店小二像只小老鼠一样一样,四肢乱窜,缺牙的大嘴大呼:“饶命啊,大爷饶命啊,小的这小本生意,就给我十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下毒。”   早上明明看黄历说今天大吉大利啊,咋会出这档子事,真是倒了祖宗十八代的大霉头,嘀嘀咕咕的掌柜跟在后头,额头都挤得出水了。   侍从自然不会理会他们的哀求,手一松,把小二甩在贵公子面前,然后对着掌柜又是一脚,掌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公子,店掌柜和店小二都抓来了。”   贵公子见老头气息渐顺,也微微松了口气,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厉声道:“说,谁让你们下的毒。”   掌柜赶紧挥手澄清道:“公子啊,口水屋是祖传的老店,都开了上百年,我哪敢下毒呢?那不是砸自己招牌么,绝对没有下毒。”   “没有下毒?”贵公子一张脸看不出是喜是怒,只嗯了一声。   突然,一个侍从端起老头的那杯酒,卡住店小二的嘴,不由分手灌了进去,灌得霍香药火冒三丈:“你们这群混蛋,我辛辛苦苦救活一个人,你们又去杀一个人,那我不就白救了。”   “咦!”贵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饶有兴趣地看向霍香药。   霍香药送回他一个大白眼,抡起袖子,气冲冲地走向店小二,北风想拉住霍香药却没有伸出手,小雨跟在霍香药身后,十分恼怒地瞪着那贵公子。   此时的店小二蜷缩在地,大呼:“痛,痛死我的娘了。”   掌柜急道:“伙计,你快说啊,快说酒菜谁端上来的,有哪些人碰过,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此时的店小二哪还说得出话来,两只手指使劲抠嘴巴,想要像霍香药救老头那样把毒吐出来,然而,人毕竟对自己下不了狠手,每次才刚开始干呕,手又缩了回来。   霍香药估计这种事情也只有她这种麻木的医生才做得出来,再说就算吐也是有方法和技巧的,不懂的人一顿乱抠乱吐,伤了喉咙和胃也不一定吐的顺利。   “你看你们这些人,就喜欢毒来毒去,受苦的都是我们大夫。”一想到又要抠出一堆胃里的污秽物,霍香药就头皮发麻,胃里跟着翻江倒海。   霍香药伸出右手掐住店小二的下巴,左手想伸又不想伸之际,忽地被一只白嫩的大手拉住了,霍香药转头见那贵公子面无表情地自怀里抽出一块丝巾,慢慢擦拭她的手,动作极其温柔,让霍香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吃我豆腐。”霍香药想抽出手,谁知那只白嫩的手十分冰凉,看起来跟女人一样,实则力气大得很,霍香药用力抽了几下,也没抽出来,回头望向北风,见北风握紧了酒壶,旁边的小雨剑早已出鞘,被北风捉住了肩膀。   小雨还十分不解地问师父:“师父,姐姐吃亏,我要剁了那人的手,你别拦我。”   那贵公子全然无视众人,又拉起霍香药的右手,轻轻抚摸,一双冷漠的眼睛似乎要把手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瞧个仔细,嘴中还啧啧称赞:“好一双妙手,世无双,怎能再劳累姑娘呢?”   啊,霍香药也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以为是感谢她刚才救了那老头,正想说不客气来着,谁知那贵公子转身抽侍从的剑,冷冷划过店小二的脖子。   哗的一声,一阵鲜血喷射而出,霍香药被贵公子拉着后退了两步,血才没渐到她脸上。   接着是咚咚几声,店小二的头颅在木地板上滚动几下,滚至北风脚下才停止。   小雨吓得惊声尖叫,直接扑进了北风怀里,北风安抚着徒儿,面上是十分不屑的表情。   霍香药在21世纪见过尸体和凶残场面不少,可也是头一回见人脖子直接被割掉,内心也是吃惊不已,全靠多年的临床经验才能保持面上不紊乱。   “真是心狠手辣,比朝天椒还辣。”霍香药瞟了眼淡定无比的贵公子,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那死人抓着她的手一直不放,霍香药也跑不掉。   周围的食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连串的尖叫声就跟屠/宰/场一样,楼梯间传来惊慌失措的咚咚声,不一会儿,整个二楼就只剩店掌柜、贵公子及北风等人。   而此时,店小二的脖子就像一个喷泉,只是喷出来的是血,而不是水,渐渐地,血越来越少,店小二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掌柜的双眼一瞪,昏倒在血泊。   好好的一条新裙子就被这血给弄脏了,真浪费。霍香药看着这比枪/决还要惨烈的犯罪现场,默默在心里吐槽。想念起21世纪来,又是无限感慨,虽然说21世纪也不是幸福社会,至少是个法制社会啊,至少没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剁人家的脑袋啊。   “走吧。”贵公子轻轻出声,两个侍从架着掌柜的,一个侍从背着白发老头,另有一个侍从将桌上的碗和酒杯装进布袋,其余的侍从全部围着霍香药与贵公子。   那贵公子拉住霍香药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霍香药的手都被他捂凉了,但摸不清他来头也不敢发脾气,怕得罪了他,自己就成下一个店小二了。   穿越一趟也蛮不容易,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霍家考虑,霍香药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定下心神,本着感化人的目的,指着店小二的尸体一本正经道:“人在世上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生命享有主动权,谁都不能主宰别人的人生,所以,杀人是十分不对的行为。”   见那公子没有恼怒,霍香药又接着道:“你看这店小二不过二十来岁,正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他虽然生活穷苦,但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家人,不偷不抢不伤害他人,人格十分伟大,但是,你就这样杀死一个伟大的人,可否想过他的父母妻儿,实在不厚道。就算有可能他对你下毒,可你也得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我建议你还是去衙门自首吧,求得死者家人的原谅。”   霍香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换来了人们不解的目光,霍香药以为他们没听懂,就又对着众人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随便杀人,就算不小心杀了人,也该道歉,该服刑,不然大家都你杀我我杀你,随便乱杀,这世界不就乱了吗。你们没有父母吗?你们若死了,你们的父母不难过吗?同理,你们杀死了店小二,店小二的父母也会很难过啊?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人群中没有人答话,唯有挂着两行鼻涕的小雨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北风看过来的眼神带有一丝敬意。   霍香药又指着几个人教训道:“别都不说话,你们几个也是帮凶,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都快去自首。”   那些个侍从齐刷刷全都看向了贵公子,贵公子冷不丁出了声:“嗯,有理。”   哇塞,居然被她说通了,霍香药正准备趁热打铁,再传授点21世纪的法制理念,那贵公子却看向老头,吩咐道:“刑法改改。”   已经恢复不少的老头点点头,贵公子又回头对霍香药道:“走吧!”   “去哪?去衙门吗?对喔,我是证人,也应该一起去。”霍香药自以为想的很对。   那贵公子却摇摇头,拉起霍香药的手,叹道:“世无双的手,就该服侍最尊贵的人,你以后就服侍我吧。”   “服侍!”霍香药脑门闪过日本剧里的主子和女仆的画面,什么鬼,这小白脸喜欢在S/M中扮演主子吗?一想到自己穿着女仆服,像条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这是什么画风?   “大哥,你没发烧吧。”   “走吧。”那贵公子又说了遍。   北风正犹豫要不要说出霍香药是皇后娘娘的人。   “神经病啊你!”反应过来的霍香药已抽出一把匕首,怒瞪着那公子,“放开。”   “不放呢?”贵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霍香药。   霍香药也不说话,面带笑容,眼也不眨,用尽力气将匕首狠狠刺向抓着自己的那只咸猪手,那些个侍从见主子要受伤了,哗哗全抽出了兵器,却也不敢动手。   眼见匕首就要刺穿咸猪手,那贵公子嘴角闪过一丝笑,终于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松开了手,匕首扑了个空,霍香药差点扑倒,幸亏北风及时扶住了她,小雨挡在霍香药身前,剑横在胸前,已准备大干一场。   却见那贵公子冷眼盯住了北风,似笑非笑道:“喔,北堂主。”   北风没有答他,不过,霍香药和小雨都看得出北风认识这嚣张公子。   “师父,他是谁?”   “师父,干嘛拦我,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贵公子又将目光投向霍香药,霍香药以为他还欲图不轨,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我见你手心冰凉,患有冷血之症,可没想到你的心也如此冷血,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却见那公子对她笑了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有趣。”   说完,转身下了楼,随从将桌上的碗筷都尽数收了去。 ☆、各怀心思   “这个人是疯子吧。”霍香药分析道。   小雨十分赞同道:“无药可救的疯子。”   “北风,你是不是认识他呀?你们俩没仇吧!”霍香药又问北风。   北风没答话,小雨又催道:“师父,你怎么了,你有点不对劲,你肯定认识这个人,是不是你们有仇。”   见北风沉默不语,小雨不仅脑洞大开:“沉默即是肯定,师父,你说你是不是拐了人家的小老婆。”   北风一巴掌拍在小雨后脑门,笑嘻嘻道:“臭鲑鱼都上桌了,你们还要不要吃呀。”   小雨捏着鼻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师父,这么大的血腥味,你也吃得下,饿死鬼投胎都没你这样。”   霍香药莞尔一笑,回到饭桌,坐在北风对面:“该吃还是要吃,死了人也得吃饭。”   小雨双手叉腰,气呼呼道:“你们俩真是好胃口,我可吃不下,你们快点吃,我下去透透风。”   “这个鱼还真臭。”霍香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么臭的鱼啊,食物的鲜美一点都没有。   低头扒饭的北风忽然抬头凝视着霍香药。   “看什么呢?这鱼是真的很臭啊。”霍香药被他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北风一双眼变得十分深邃起来,霍香药不解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北风摇摇头,淡淡道:“姑娘胃口也蛮好。”   “亏啥不能亏肚子,饭还是要吃的。”霍香药夹起一块瘦肉。   就算是跟着他闯江湖见怪打打杀杀的小雨见了也大声疾呼,而她却毫无畏惧之心,还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自己对面品尝鱼的味道,这份从容淡定绝不是一个小女子能有的心态,行走江湖的刽子手也不过如此吧。   她只是一个大夫吗?还是懿王养在身边的杀手?淮河那么大,她落水却向自己求救,包括那日在临泽关禹王台,不是懿王安排她出现在我面前吗?北风啊北风,美人关头,你当真迷失了心智,你怎知她不是懿王派来潜伏在你身边的细作呢?初雪阁是太子的人,你作为初雪阁的北堂主,懿王派个细作也不是不可能。   渐渐地,北风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而霍香药此时是真的饿了,也懒得顾及那么多。再说,她是医生,常年开膛破肚,最讲究的就是临危不乱,这点血腥场面在她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吃饱喝足,北风师徒二人送霍香药去李府,北风一路无话,霍香药经过一上午的劳作,也有些疲惫。   见师父和霍香药都没有聊天的意思,小雨也觉得无趣。   三个人一路沉默,北风和霍香药各怀心事。   而霍香药此时脑海中出现的全是那个贵公子,他的脸和他的身形,总觉得熟悉的很,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一身的傲气和贵气比懿王更胜,对,懿王,对,是懿王!   霍香药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她在哪见过那人,而是那人的轮廓与霍香药所认识的一个人十分相似,不是别人,正是霍香药的表舅懿王。   霍香药暗暗吃惊:这人与懿王有十分相近,尤其是下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和懿王一样都是有钱有权之人,这人莫不是懿王的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上周榜单打乱章节划分,这一章字数就少点了哈 ☆、李府难进   霍香药隐约记得赵光义有蛮多儿子,也不知道这只朝天椒是第几个。   对了,最后是谁登上皇位来着?不知道啊,都怪当年读书瞧不上文科生,搞得现在穿越了,都不知道是谁当了皇帝。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选择,她一定会把宋朝历史背得滚瓜烂熟。   胡思乱想之际,眼前已出现一座庄严的豪宅,朱红色的木牌上刻了四个金色的字,苍劲有力的“李国公府”象征着它的威严。   霍香药半眯着眼,抬头打量这座府邸,一百个霍宅都没有它气派吧。光门前那两排身穿铠甲的士兵,就让老百姓望尘莫及。   “到了。”北风提醒她道。   霍香药点点头,上前对最尾端的士兵自报家门:“小哥,你好!我找李老夫人。”   那士兵将霍香药三人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面露不屑,冷冷道:“请呈拜帖。”   拜帖,没有啊,她本来是准备跟懿王进京的,没想过没有拜帖进不了李家大门的事啊。霍香药想了下,又道:“我忘记带拜帖了,我知道你们站岗也不容易,这样吧,你先放我进去,我回头自会给你补上。”   “没拜帖不能进。”那士兵冷冷丢下一句话,眼光直接略过霍香药,看着正前方。   军姿站得蛮不赖嘛,霍香药无他法,只得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递予士兵,解释道:“我是李老夫人娘家的亲戚,你拿了这块玉佩进去问问李老夫人,她自然知晓。”   国公府高不可攀,这些年前来认亲的各路人马不少,大多都是假的,老夫人姓霍不假,老夫人娘家倒从没听说过。   士兵警惕性看了霍香药与北方几眼,将信将疑道:“并未听说过老夫人娘家还有他人,姑娘可否告知大名及何亲戚关系。”   霍香药正欲作答,另一士兵插嘴道:“这年头,阿猫阿狗都想来我们国公府攀个亲,真以为天底下的钱这么好赚么?也不看看什么身份。”   “你说谁是阿猫阿狗?”小雨忽地一下子蹿到霍香药面前,吓霍香药一大跳,小雨直勾勾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士兵。   看这架势得打起来,霍香药赶紧拉住小雨,好言劝道:“小雨,别闹,他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咱犯不着动怒哈。”   小雨嘴一嘟,没好气道:“姐姐,你别帮他们说话。我以前做乞丐时就最恨长双狗眼,瞧不起人的人,骂别人什么身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说到底就是国公府的一条看门狗,有什么好嚣张的。”   那士兵嘴也厉害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我们就是看门狗,也是国公府的看门狗,总比桥头连狗都不如的叫花子好。爷爷今儿高兴,赏你几个馒头钱,臭叫花子拿了钱,赶紧滚,弄脏了我们国公府门前的地板,十个叫花子都不够赔。”   趾高气扬的士兵脱了鞋子,自脚底板抠出几文钱,唰地全甩在霍香药与小雨脸上,浓浓的一股豆豉味,估计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脚。   这李家的看门狗都这么凶,李家的人估计也没好货,霍香药捏紧鼻子,心里打起退堂鼓。   一旁的鼓起腮帮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一拳,霍香药吓得心都颤抖了,这小姑娘可比无头店小二还要吓人,跟小太妹一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可怜的士兵大概没料到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孩竟然会突然出手,也没有躲闪,扎扎实实地挨了一拳,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手劲还齐大,只一拳,他的一颗牙齿咔擦一声,就已经不是他的牙齿了,一股气自丹田很出,士兵一张嘴,牙齿随着一口鲜血喷出。   阿弥陀佛,今天怎么走哪都能见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霍香药心中升起,她琢磨着要不就撤了,回去找道士选个黄道吉日再去见爷爷的亲娘。   霍香药思绪飞快转悠着,周边的士兵一窝蜂的全冲了过来,二话不说纷纷抽出兵器,将他们三人围成一团,霍香药心道:不好,自己是来帮爷爷认娘的,可不是来打架的,再说她一点武功都不会,小雨打得爽了,她可亏大了。   “不就个破国公府吗?还那么多废话。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当官的气势凌人。姐姐,他们不让你进,我就给你打出一条路来。”   小雨一个飞毛腿,迅速与二十个士兵打作一团。   北风了解徒弟许久没打架手痒,就加上中午在饭店被那帮人气到,一肚子的气无处撒,这帮士兵也是倒霉。   亏得霍香药常运动,身子机灵,左躲右闪,才保住小命,又担心小雨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会吃亏,忙向北风求救:“北风,你快来帮忙呀。小雨一个人要吃亏。”   冷眼观战的北风这才想起霍香药貌似不会武功,赶紧一把拉开霍香药,笑嘻嘻道:“不用担心,小丫头许久没打架,手痒得厉害,刚好给她练练手,我们闪开点。”说完,一个翻身,骑在石狮子上翘起二郎腿喝起酒来,剩霍香药一个人干着急。   好在这个小雨年纪虽小,身手却不赖,不过片刻,就打得士兵们满地找牙,霍香药这才稍稍放心,不过,亲还未认,这梁子就结下,小雨打得欢快,以后受苦的可是她呀。   小雨吹着胜利的口哨,拍拍手,抓起一个士兵的耳朵,做鬼脸,笑哈哈道:“怎么地,还打不打?姑奶奶今天手痒得,把你们李府的兵都叫来,姑奶奶奉陪到底。”   那士兵恼怒地瞪着小雨,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有三顶软轿停在门口,在丫鬟小厮的簇拥下,走下两位年轻姑娘与一位黄衣公子,看起来是府里的公子小姐游玩归来,后面的丫鬟小厮手中还拎着一堆礼盒。   霍香药看向那三人,那三人也齐齐看向霍香药。其中一个年纪约七八岁的姑娘往年长的姑娘身后躲了躲,带着哭腔道:“姑姑,玉儿怕。”许是见着满地的士兵被吓着了。   “玉儿别怕。”年长的姑娘将小侄女搂在怀里,她穿着一条杏色的长裙,头发高高挽起,看起来温婉端庄,看她那稚嫩的脸庞,霍香药觉得她不过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走在他们前面的男子长得十分斯文,有一张单薄的嘴唇,只见他轻轻安抚身后的女子:“这是我们家,你们别怕,我前去看看。”   那男子走至一名士兵身前,士兵硬撑着身子,叫了声:“八少爷。”   两名女子紧紧跟在男子身后,士兵将霍香药来认亲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那三位李家人先是看向小雨,接着就都将目光停留在霍香药身上。   男子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玉佩,仔细端详了会儿,就径直走到霍香药身前,道:“这位姑娘,这块玉佩可是姑娘的?姑娘如何能证明是老夫人的亲眷?”男子的声音有点软绵绵,一看就是缺少锻炼,中气不足,不过,比起那群咄咄逼人的看门狗,倒还蛮礼貌。   霍香药也回了一礼,自报了家门:“我叫霍香药,扬州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这块玉佩只有霍家子孙才有,便是我身份的最好证明。”   男子将信将疑地又将霍香药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又细细将玉佩的正反面瞧了个仔细,但似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将玉佩递给了杏衣姑娘:“十妹,你怎么看?”   杏衣姑娘摸着玉佩上的霍字,看了会儿,不可置信地看向霍香药,轻声道:“老夫人确实有一块这样的玉佩,我见过一次,不过,老夫人的玉佩年岁久些,有些磨花了。”   男子点点头,犹豫着道:“可是没听说老夫人娘家还有人啊?也没见与霍家哪个亲戚有过来往!这事蹊跷得很,我们还是得看仔细些,往常那些认亲的人大多是骗子,惹得老夫人不高兴,这回虽然有玉佩也难辨真假。”   半路杀出个优柔寡断的书生,霍香药也是满头黑线,这认亲路还真难,这霍娇娇也不是个好家伙,这么多年都没跟人说过爷爷的存在,李家后人都不知道霍家的存在,却在皇后娘娘有事时,才想起爷爷,狼心狗肺的很。   这边的公子小姐正研究霍香药的真假,后面已经传来一阵打杀声,领头的汉子一脸漏斗胡子,张嘴就喊:“何人敢来我国公府闹事?胆子不小。”   霍香药垫脚眯眼瞧瞧,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这亲认就认,不认也可以,没必要打打杀杀,要是闹出人命,那可有违医生救人的精神。霍香药拉住小雨,对北风道:“这亲不认也罢,听说北风的秋风十里风景极好,我嘴也馋,北风的醋溜鱼还没尝呢!北风和小雨不嫌弃的话,就收留我几日,我找到小七就回扬州了。”   听到霍香药要跟自己回秋风十里,北风终于露出了笑容,拦住又欲大开杀戒的小雨,笑着答道:“岂止醋溜鱼,我北风还有许多拿手好菜,小花都没尝过咧。”   “师父别拦我,我要打得他们心服口服。”   “你看你,哪有女孩子的样子,都怪为师,没教会你温柔贤淑,以后去了婆家,还不把房顶给掀了。”北风一边教训徒弟,一边抬腿欲走。   霍香药趁杏衣姑娘思考时,自她手上拿走玉佩,笑道了声“再会。”   转身便追上北风与小雨。   谁知那杏衣姑娘忽然追了上来:“姑娘,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小说明:杏衣女子和男子是兄妹关系喔,亲爱的读者们,应该看出来霍香药和她爷爷都是李家人吧,只是生长在霍家变姓霍。可以猜猜他们和霍香药算同辈还是?】 ☆、见霍娇娇   “十妹,你做啥?”后面的男子对于妹妹的举动十分不解。   霍香药回过头,就见那杏衣女子对男子道:“八哥,我看这位姑娘也不像是为钱财之辈。老夫人确实是扬州人,虽没听说过还有娘家人,不过没听说过并不代表不存在,说不定是走丢才没来往。”   “依十妹看如何?”   “我们当先引荐给老夫人,老夫人自会定夺。若她是冒充的,咱只管打了她出府即是,于我们也并无损失,若她是真的,老夫人寻着亲人,也是我们李府的喜事,老夫人高兴,自然得夸我们孝顺。”   杏衣姑娘说得在情在理,那男子终于同意了。   “那烦请姑娘跟我们进去吧。”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一个深明大义,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小雨辛辛苦苦打了一架也没能进门,她只不过几句话就说动了男子,霍香药不由得对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霍香药点点头,北风有些失落,面露难色,道:“李府高贵,我们师徒穿得寒碜,就不进去给姑娘丢脸了,姑娘日后得空多来来秋风十里,也不枉我们一路相伴的情谊。”   “你们不去也好,这府里也没什好玩的。这一路上多亏你们照顾,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处理完这些事,定登门拜谢。”   “姑娘客气了。”   北风这一句话说的十分冷淡,霍香药也发现自中午饭店的事后,北风对自己冷淡了许多,不过,她现在身上牵挂着认亲的事,也没空多想。   “姐姐,你有空一定来找我玩,我还蛮喜欢和姐姐一起练字。”小雨恋恋不舍地跟着北风走了。   霍香药也是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敢情是在她身上找自信么?不过,她一个21世纪穿越来的人,毛笔字写得差也很正常嘛。   没空多想,霍香药跟着他们进了国公府,等待着她的霍娇娇是否能让她如愿替爷爷认亲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应该能打听到懿王的消息,到底曾经同船,而且相信只要有懿王的消息,就一定能打听到小七的消息,小七若活着自当高兴,小七若不幸死了,霍香药还得依靠李府的力量替她找到小七的尸体。纪若缺派小七来保护自己,自己怎么着也不能让小七抛尸野外,古人最在乎的就是落叶归根,怎么着也得将小七的尸体待会扬州交换纪若缺好好安葬。   哎呀,都想哪去了,还没确定小七是死是活呢?他身手那么好,肯定会逃出去。   “这位姐姐,扬州可还有其它家人?”   杏衣姑娘的话打断了霍香药的胡思乱想。   “还有蛮多人,好几十口咧。”   “那姑娘咋会突然想到来京都认亲呢?”男子不解地问。   霍香药叹息道:“想了却爷爷一个心愿。”   “霍家在扬州做啥呢?”   杏衣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好听,霍香药也很乐意回答她:“霍家自唐朝开始行医,已有几百年历史,我们霍家医馆在扬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起霍家医馆,霍香药情不自禁地笑了,自豪感由心而发。   “难怪老夫人医术高明,原来老夫人娘家是医学世家。”男子点头道。   “那姑娘医术也一定很高明喔!”   “小姐见笑了,治病救人理所应该,谈不上高明哈。”霍香药不好意思道。   “其实我自小就很想跟学医,不过老夫人都不肯教我们,也不准我们李家后人学医,我娘亲老说姑娘家学三从四德就好。”杏衣姑娘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抱怨。   霍香药莞尔一笑,岔开话题:“你们是老夫人的重孙吗?”   杏衣女子摇摇头道:“玉儿是重孙辈,我和八哥是孙辈。”   坑!都怪爷爷早婚早育,搞得进了李府,她又得叫一堆小屁孩姑姑叔叔,霍香药真是一肚子怨气,面上却笑道:“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呢?我叫霍香药,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我二姑娘。”   杏衣女子指了指男子,介绍道:“他是二伯的三子,叫李念忠,我叫李念如,玉儿是五哥的女儿,学名叫李明玉。”   “前面便是老夫人的园子了。”李念忠指着前面的瓦房道。   李念如补道:“老夫人喜欢清静,这园子请工匠做了人工湖和小花园,十分幽静,冬暖夏凉,我们儿时都爱来这玩耍。不过现在是冬天,也没什花好赏。”语气有些惋惜。   “八公子和十小姐来了。”迎面走来几个丫鬟,纷纷向李念如二人行李。   “王妈妈,老夫人午睡起了没?”踏进客厅,李念如问向一位老妇人。   王妈妈笑道:“起来了,前边闹得慌,老夫人只眯了会儿就起来了,正在厢房和大奶奶说话,我这就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出来个小丫鬟领着他们进了厢房。   这间厢房十分暖和,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爷爷也喜欢用兰花熏房间,果然母子还是会有些共同的喜好。   李念如与李念忠兄妹二人正分别向榻上的白发老太太和东座的五旬妇人请安,霍香药估计那白发老太太就是霍娇娇,那妇人应该是李继隆的夫人。   霍娇娇笑着叫孙子孙女起身,浑浊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霍香药上下打量,李继隆夫人见状便问:“念忠,念如,这位姑娘是谁?外人怎能随便带入老夫人这里来。”语气中有些责备。   李念如正欲介绍,霍娇娇却摆摆手,淡淡道:“我听丫鬟说门口有人认亲,便是你吧!把信物拿过来我瞧瞧。”   霍娇娇一把年纪脑子倒清明,霍香药还真没想到她会直奔主题,倒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作为医生的她一向沉着冷静,解下挂在身上的玉佩,又自脖子上解下一根吊坠,吊坠上吊着的是一颗象牙,上面还刻了个古老的“霍”字。   霍香药将饰物一并交给王妈妈。   霍娇娇先是瞟了一眼玉佩,接着惊讶地拿起象牙吊坠,盯着看了许久。霍香药从她微微颤抖的手和渐渐湿润的双眼来推测,她应该想起了许多往事。   此时厢房十分安静,静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其他人也都观察到霍娇娇的异样,纷纷看向霍香药,目光中十分好奇。   霍香药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欲唤醒眼前这位陷入回忆的老太太。   霍娇娇摆摆手,王妈妈将饰物还给了霍香药,霍香药戴好,等待着霍娇娇发话。   霍娇娇缓缓道:“我听懿王说你掉进淮河了,本不指望你能活着,就当我再欠你爷爷一条命罢了。却没想到你能活着进李家,真是天助我李家。你也不必多说什么,等晚间继隆兄弟回来,我自会与他们说。”   霍娇娇说着唤来王妈妈:“将空着的鹤园收拾好,该添的丫鬟物件都添齐,一切按照李府最高规格置办。”   按照最高规格置办,霍娇娇这个吩咐让屋内的其他人都十分震惊,纷纷猜测起霍香药的来头,就连李念如看向霍香药的眼神中也有些警惕。   王妈妈迟疑了下,答道:“是!”   回完霍娇娇的话,王妈妈又来请霍香药:“姑娘,请随我来。”   这个霍娇娇说话做事倒有些利索的很,霍香药心里念叨着小七,忙问:“懿王可好?我想见懿王。”   霍娇娇狐疑片刻,淡淡道:“懿王这趟吃了不少苦头,你们日后自会相见。”   日后.......万一猴年马月呢?霍香药不死心,又道:“我有要紧事要问懿王,还有爷爷的事,我也还没说完呢。”   霍娇娇挥挥手:“领她去鹤园。”   “姑娘,请吧。”   霍香药估计这霍娇娇是不会理睬她,等到晚上看她怎么说吧。   霍香药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便跟着王妈妈出了厢房,临出门时,李念如朝她神秘地眨眨眼,口型大概是说晚点来鹤园找她的意思。   可怜的小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不然她真没法向纪若缺交代。   “姑娘,如何称呼?”王妈妈捡了个话题道。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叫我二姑娘就好。”这个李府和霍娇娇都怪异的很,霍香药隐隐有些不安。   王妈妈点点头,推出一位青衣女子道:“二姑娘,这是丫鬟凝儿,将由她领你去鹤园,日后也由她负责鹤园的事物。”   叫凝儿的丫鬟行了个礼,笑道:“二姑娘尽管差使凝儿。”   霍香药点点头,跟着凝儿进了鹤园。   这一日过得十分疲惫,霍香药进了屋,也顾不上这是陌生的地方,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起来,脑子中稀稀拉拉地放映着许多事,时间呼啦啦地就过去了。   “二姑娘,老夫人请你去前厅晚饭。”   丫鬟凝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霍香药艰难地睁开沉重的双眼,洗了把脸,准备去见霍娇娇,也不知这顿饭上会发生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1、霍娇娇是霍松鹤的亲娘应该还记得吧亲们。李明玉与霍香药同辈,都是霍娇娇的重孙,李念忠和李念如是霍娇娇的孙辈,这个应该看出来了吧。2、为什么李家称霍娇娇老夫人呢?这个可以理解为叫顺口了,同时也象征霍娇娇雷打不动的女主人地位。这个婆婆厉害着呢】 ☆、李府的事   此时时间尚早,而天色已较暗。   鹤园似乎是一座空置的园子,零星见着几个丫鬟婆子背着包袱进园。四周寂静,眼前的盆栽也不像是常修剪过的样子,花园有些乱,而长亭石凳上可见污迹,大概这本来是一座荒园吧,它叫鹤园,鹤是爷爷的名字,也许很多年前爷爷曾住过这里。   见霍香药有些惆怅,凝儿忙解释道:“这儿自打我进府来就一直空着,老夫人不让任何人住进来,也未派丫鬟专门打理,所以,鹤园有些乱。好在现在二姑娘您来了,府里派了好多丫鬟来,以后一定会把这园子打扮得漂漂亮亮。”说着,指了指那些背包袱进来的丫鬟,大致说了下她们都负责什么区域。   “二姑娘,您一定是府上的贵客吧!鹤园可比大老爷的园子都大呢,老夫人亲自把鹤园安排给姑娘,可见姑娘在老夫人心里的分量。”   凝儿看着老练,年纪却不大,兴许是新跟了主子,多找些话来亲近吧。   “我叫霍香药,是老夫人娘家的亲戚。”霍香药淡淡道。   李府上下都称李继隆为大老爷,可见确实无人知晓爷爷的存在,就今日霍娇娇的态度来看,想必也从未提起过爷爷才是李府嫡长子的事。   缺父爱母爱就算了,连名声都缺,霍香药正替爷爷不值时,凝儿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我自三岁进府干活,都十三年了,从没听说老夫人娘家有亲戚呀。听院里的王妈妈说老夫人是扬州人,二姑娘可是从扬州来的?扬州好玩吗?我娘是镇江人,我现在还会几句那边的土话呢。下午见二姑娘,就觉得二姑娘眉眼间和老夫人有些相似,原来二姑娘和老夫人是通脉相连。老夫人可厉害着,太老爷还在时,老夫人相夫教子,还跟太老爷上战场打仗,可厉害了,连先帝都夸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还封了老夫人做一品诰命夫人。后来,太老爷去世了,这几十年,全靠老夫人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家业。二姑娘一定也很厉害吧。”   果然是个多嘴的丫头,这碎碎念的本事比唐僧还厉害啊。霍香药一听碎碎念就头疼的很,忙岔开话题:“凝儿,你来李家很多年了,那一定很了解李家的人咯,我初来乍到,怕以后不小心产生些误会就不好,你给我讲讲各屋情况吧。”   既然懿王没死,霍香药有种预感自己要在京都待很长一段时间,也免不了跟李府各屋人打交道,要打交道还是很有必要知道些人前人后的事,而凝儿这样碎嘴的丫头知道的八卦消息一定不少。   “咱国公府自太老爷去世后,府里最大的就是老夫人了。老夫人生有三位公子两位小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二小姐是当朝皇后,大老爷是正一品右丞相大人,二老爷是从二品兵部尚书大人,三老爷是殿前指挥使,大小姐是参政夫人。不过,老爷们大多平日里都忙国家大事,基本上不在家,即使在家也都在书房,很少见,两位小姐只逢年过节才回国公府小住几日。平常府里主要是几位奶奶陪着老夫人,管教公子小姐。”   丫鬟不敢说各房老爷太太的名字,霍香药离开扬州之前,爷爷与他说过,霍娇娇生有三男二女,三男分别为李继松、李继平、李继安,二名为李继敏与李继华。   “那各房夫人和公子小姐又有哪些呢?现在府里主要由谁主事呢?”   凝儿确定前后左右没人,轻声道:“府里一切大小事还都是老夫人说了算,不过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两年府里的内务事无论大小都由大奶奶掌管,二奶奶协助,财务进出则主要由三奶奶管理,老夫人只做大决策。国公府三位奶奶都身世显赫,大奶奶是先帝之女昭庆公主,二奶奶是先帝孝章皇后幼妹,三奶奶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妹。”   穿越来宋朝之后,霍香药也有大概了解过一些当代的大政治情况,如赵光义与先帝赵匡胤是兄弟和两党相争之类。   那么凝儿说说的大奶奶应该是当今皇帝赵光义的侄女,二奶奶是赵光义亲嫂子的妹妹,和赵光义貌似没啥关系,三奶奶则是赵光义的姨妹子,个个都是皇亲国戚。   再细细一想,赵匡胤死了那么多年,骨头都烂了,他的女儿和姨妹子早被冷落,所以,足见大奶奶和二奶奶娘家应该并无大权力了。而三奶奶姐姐是皇妃,娘家自然要强盛许多,再没学历史的   霍香药也知道在古代做皇妃,不仅要长得好,还要靠家世。   不过,话说大奶奶名义上还比二奶奶三奶奶小了一辈,李家这辈分也够乱的。   霍香药正分析,凝儿忽地附耳轻声道:“大奶奶为人慈祥,二奶奶为人柔弱,她们二人自小相识,十分要好。三奶奶性格泼辣的很,府里人都怕着她,各屋的公子小姐们也都与三奶奶不亲昵。”   霍香药正欲问得深入些,忽听前面假山后传来一阵嘈杂的笑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八卦。   从假山后走出来一堆人,李念忠与李念如兄妹正在其中,李念如眼尖,见着霍香药激动地挥着手,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霍香药停住脚步等李念如。   李念如踩着小碎步过来,指着霍香药对一干穿戴华贵的男子女子道:“各位哥哥姐姐,这就是我和八哥说的那位姑娘,叫霍香药,是老夫人娘家的人。”   “大家好。”霍香药大大方方行了个礼。   来到古代这大半年,礼仪学得七七八八了。   那些人听了李念如的话后,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没听说过老夫人娘家的人啊。”   “这位妹妹长得可真好看,听说老夫人年轻也是大美人儿。”   “你们这帮小娃娃知道的不多也正常啦,老夫人娘家可厉害了,出的都是神医。”   “那妹妹也是神医了,我最近老觉得疲乏,妹妹可得给我瞧瞧。”   霍香药面对着一堆男男女女,脑袋里一万只苍蝇飞来飞去,整个人都蒙圈了。这时,其中一位打扮艳丽年龄较长的妇人绕着霍香药转了几圈,看她轮廓与霍娇娇倒有几分相似,从年龄和长相来看,应该是霍娇娇的大女儿,爷爷有说过好像叫李继华。   霍香药冲她笑了笑,那妇人也跟着笑道:“看姑娘年纪与我家念如差不多,估计得叫我一声姑姑。还从未听母亲说起过娘家的人,只我年幼时,有位叫霍松鹤的表哥来家里住过两年,母亲说是舅舅的儿子,霍家表哥是位神医,姑娘可是表哥的女儿?”   还真被她猜中了,这妇人叫霍娇娇母亲,霍娇娇只有两个女儿,皇后身处宫中,她自然就是李继华,霍香药一面在心里默默记下各人面貌,一面尴尬答道:“霍松鹤是我爷爷,按辈分,香儿得尊称您为姑奶奶。”   “姑奶奶”的称呼明显让李继华大吃一惊,其他人也有些吃惊,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李念如打破尴尬,捂嘴笑道:“姑姑平日里最爱美了,香儿妹妹,喔,不对,瞧我这笨脑子,是香儿侄女,香儿侄女这一声姑奶奶可把姑姑叫老了,姑姑可要不高兴了。哈哈。”   李念如说完,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李继华回过神,假怒道:“就念如这丫头嘴利索的很,家里多了个如花般的侄孙女儿,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呢!念如上个月刚满十五,香儿是几年几月的呢?”   “今年腊八就要满十六了。”   “哈哈,这会儿念如要高兴了,香儿比念如年长十个月,却要叫念如小丫头一声姑姑,念如这丫头白赚了。”   “姑姑兜这么大个圈子就要嘲笑我占了香儿的便宜,难怪老夫人说我们李家上下就数姑姑嘴皮子最不饶人,可怜我那老实的姑父咯。”论口才,李念如也丝毫不弱。   霍香药被夹在人群中,任由他们看,任由他们问,也是蛮尴尬的。   “我们家人丁兴旺是好事,辈分乱点就乱点,不碍事,按辈分,大嫂不还得叫二嫂姨母么?我们家辈分向来乱,香儿也不必真叫念如丫头姑姑,白白让她占便宜。”李继华说着指着身后一群男女道,“香儿,你瞧,这群哥儿姐儿论辈分都比你长一辈,论年龄都和你差不多,都叔啊姑啊的叫,就让他们占便宜了。这里就属我最年长,我今儿个趁母亲不在坐个主,香儿,你以后与他们都叫名字,简单省事还显得亲昵,你们几个看好了,这是香儿。”   李念忠老老实实道:“香儿好,我们已经见过面,我在孙辈排行第八,香儿日后叫我念忠就好。”   “我排行第四,是念忠亲姐,香儿可以叫我念文。”   “我排行第六,是念忠另一位亲姐,叫念初。”   “我排行第五,是长房之子,叫念精。”   “念经!和尚念经!”霍香药此言一出,其余人都跟着笑了。   “对,和尚念经,就是和尚念经。”李念如捧着肚子笑。   还是李念文好心提醒霍香药:“是精忠报国的精。”   把念忠和念精结合起来正是精忠的意思,霍香药方才明白是自己听错了。   几个人都乖乖的报了身份,唯有李念如最调皮:“香儿侄女好,我是念如姑姑。”   李继华笑着拧侄女耳朵:“就你这丫头最调皮了,老想占人便宜。”   众人打闹时,还是李念文率先提醒道:“姑姑,各位姐妹,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老夫人把我们几个嫁出去的孙女都叫回来,莫不是有要事宣布,我们都在这闹着玩,待会耽误老夫人正事就不太好了。”   “正事就是欢迎香儿,我们都抢在母亲前头办了正事。好了,好了,都正经走路了,错过饭点就亏大了。”   李继华拉住霍香药边走边问:“香儿说了婆家没?”   这个问题可尴尬了,婆家!苏暮春算不?应该不算吧!毕竟已被她甩了。那纪若缺算吗?好像也不算,毕竟还没说亲。   霍香药想了想,摇摇头。   “这不正好,我回头给你说个贵公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人物有点多,有必要梳理下哈:】 霍娇娇与李处耘是夫妻,生下四子二女。 霍松鹤是私奔前生的嫡长子,养在霍家,是李家流浪在外的一脉。 大儿子,娶先帝女儿,生2子2女。李继松 二儿子,娶先帝姨妹子,生2女1子。李继平 三儿子,娶当今皇帝姨妹子,生3女。李继安 大女儿嫁给皇帝,就是当今皇后,生有昭成太子(已亡)和懿王。李继敏 二女儿嫁给参政大人。李继华 PS:先帝赵匡胤和当今皇帝赵光义是兄弟而非父子,应该都知晓了吧。 ☆、三件要事   古代妇人家一定很闲,都这么热衷做媒,霍香药满脸尴尬,咳咳两声,尴尬道:“我过了年还要回扬州。”   “回啥扬州哪!咱汴京城要啥有啥,天子脚下,可比扬州好多了。在汴京城做个官太太,一世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   这个这个,霍香药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总不能说她可不想来汴京,都是被他们李家给逼来的,真真是刀架在脖子上了逼过来的,路上还差点要了小命。   而且貌似霍娇娇根本没有要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意思,估计也没跟他们说过这摊子事,所以,这个根本不能说。   好在李继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一群人又捡了些乱七八糟的话说,很快就来到了正厅。一进入屋子,大家明显收敛了许多,各自找位子坐下安静地等待李家老大的宣布。   霍娇娇倚靠在塌上,垫着虎皮,旁边桌上放着个小暖炉,霍娇娇双眼微闭,李继华等人同她请安也只轻轻“嗯”一声。   霍香药也不知道该坐哪,正瞅着,王妈妈拉着她坐在霍娇娇旁边的软塌上。   屋里坐满了男男女女,除了刚才路上见过面的几个,其余都是生面孔,那些人估计也都听过李家今儿个来了个远房亲戚的事,一双双各不相同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霍香药,有打量,有质疑,也有嘲讽......   就在霍香药坐下的间隙,陆陆续续又进来些男男女女,每个人进来都会往她身上看几眼,看的人多了,她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假装很镇定地喝起茶来。   陆陆续续,座位都坐满了,丫鬟把大门给关上,王妈妈低声道了句:“夫人,都到齐了。”霍娇娇才睁开眼。   霍香药略略数了下,大概有三十余人,从年纪与衣着来看,大概是霍娇娇的几个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媳妇以及女儿孙女。虽然有点阴盛阳衰,不过,确实是极为兴旺的一个大家族。   霍娇娇挪挪身子,坐得端正些,用极低的声音缓缓道:“屋里多个人,都看到了吧。”   霍娇娇说的她吗?唉,早知道得买身漂亮衣服穿穿,现在有点落魄啊,得被这家子人看轻了去,霍香药抬头挺胸,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迎接那些审视的目光。   待众人看了会儿,霍娇娇又开口道:“明儿我送她入宫,日后外边的人问起,只需说她是我娘家侄儿的孙女,因医术了得,特送进宫服侍皇上,可都记明白些。”   别人记没记明白不知道,霍香药倒是记得明白,按霍娇娇这话的意思,她进宫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夫,而是服侍皇帝的宫女,而且还有可能被皇帝老儿拉去做妃子......古代皇后年老色衰之后都喜欢让自己的族女进宫拉拢皇帝,以巩固家族权力,瞧这霍娇娇就觉得满脸奸诈,说不定他们就打的这主意,可怜她和爷爷竟没想到。   一想到要给老头子做小老婆,霍香药整个人都要炸了,都怪来之前没想清楚,还想着替爷爷认亲,帮助李家人,真是一颗赤子之心喂狗了。   霍娇娇的话似乎也让李念如有些吃惊,看向霍香药的眼神有些同情,霍香药朝她微微一笑,哼,她可不是任由霍娇娇摆布的弱女子,霍香药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待会怎么公布爷爷是霍娇娇亲儿子的事。   那厢的李念如还在同情别人,而霍娇娇接下来的话给了他沉重一棒。   “老三,你们俩口子加紧筹备,念如的婚事定在年后初八。”   其中一位身着紫衣的妇人笑着答道:“老夫人放心,我前儿得知这消息就已让绣女绣嫁衣了还有两个多月,来得及来得及。”   这位妇人想必就是李继安的媳妇,听凝儿说她厉害的很,看起来气势确实较她两位嫂子要盛几分,穿得也比嫂子们艳丽许多。可怜那两位妇人,一为一国公主,一为先皇后之妹,却因赵匡胤之死,落得如此低微。   霍香药按照座位扫过去,右侧首位的微胖男子头上已生白发,应该正是李继松,他旁边坐着的估计就是公主。左侧首位的理所当然为李继平两夫妇,李继平肚子有点大,挨着的是李继华,右侧第三位的应该是长孙夫妇二人。   霍香药暗暗打量众人,李家男女容貌生得都不错,足见基因的重要性。   “嗯。”霍娇娇又转向李念如,“你生为女儿身,不比念忠,别整日与念忠在外头瞎逛,孙辈你最年幼,往日里对你的管教也过于生疏了些。现在要进宪王府为妃,为人妇为人母的德行礼仪也该学起来了,这是你母亲的事,我原本不该操心,只是你母亲平日忙碌,也就忽略了你,明儿开始跟师傅学女子之事吧。”   念如年纪尚轻,想到要嫁人,面上不自觉飞过云霞,想到要嫁给宪王做继室,又不禁双眸黯然。   “老夫人教训的是,女子该有女子的样子,十丫头这回嫁的好全亏了老夫人,还不赶快谢过老夫人。”李继安的媳妇附和着道。   李念如张了张嘴,谢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霍娇娇大抵也无心孙女的小心思,将屋内众人扫视一圈,云淡风轻地说起另外一件事:“懿王遇刺的事,都听说了吧。”   李继松面上看不出反应,李继平与李继安有些不安,兄弟三人都没有说话,倒是李继华最先开了口:“母亲,懿王怎会遇刺,可有大碍。”   “是啊,可有受伤?这不得急坏皇后娘娘。”李继安的媳妇跟着道。   霍娇娇忽地提高了嗓门:“懿王去扬州的事,知晓的人可不多。”   说这话时,霍娇娇眼睛忽地瞪得老大,模糊的眼眸也变得锐利起来,原本松弛的面部肌肉拧成一块,似紧绷的树藤。屋里的女人和年轻人都有些慌张,你看向我,我看向你,不敢出声,李继平端茶的手有点抖,李继安偷偷看向了大哥李继松,而李继松十分平静。   霍娇娇目露狠光道:“皇后和懿王是李家的荣耀,李家永远坚定不移地支持皇后和懿王,当年就是我的疏忽,才让昭成太子出了事,这次谁若想做让李家蒙羞的事,休怪我无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话刚落音,就听得哐当一声,李继平手中的茶杯滑落,摔了个稀碎,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忙挥手澄清:“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紧张,紧张。”   “没出息。”霍娇娇哼了声。   李继平的脸刷地红了,这些尴尬的气氛被李继安的话打断了:“母亲,儿子有话要说。”   霍娇娇意味深长地看向李继安:“说吧,老三。”   “儿子只是觉得母亲将李家的荣耀与几十人的性性命全寄托在懿王身上并不妥。”李继安说这话时脸有些僵硬。   “你有高见?”霍娇娇似怒非怒道。   李继安战战兢兢道:“母亲,懿王年幼,心思单纯,性格浮躁,也不愿听从我们这些母舅的建议,懿王根本不适合做君王。且,寿王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心思缜密,城府深,能吃苦,朝中有吕端和五位将军扶持,朝外还有初雪阁一堆江湖势力,懿王要取而代之简直比登天还难。”   “依你的意思。”霍娇娇冷哼道。   明眼人都看出来霍娇娇十分不悦,唯有不懂察言观色的李继安仍往火上浇油:“依儿子的意见,本次皇位之争,我们应保持中立,无论谁登基,我们李家都可坐收渔利。”   “老三,怎么个渔利法?”李继平忍不住插嘴。   “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皇位最有竞争的是太子、懿王和宪王,而现任太子妃是咱李府的七小姐,念如马上要成为宪王妃,懿王就更不必说,是我们李府的外孙。懿王若成为皇帝,我们李府是太师府,太子与宪王无论谁登基,后都是我们李家人,我们李府都是国丈府,母亲让念如进宪王府不正是此目的吗?那我们又何必非得倒向机会最小的懿王呢?何不随天意,保持中立,待到最后关头,用我们李家的势力助阵新皇帝,我们李家照样是新朝功臣。”   “三弟说的有理。”李继平点头赞同,说着二人还分析起做国舅爷的前景,霍娇娇似乎在想什么事,没理会儿子的建议。   倒是李继松冷冷的声音将李继安和李继平的国丈梦打碎了:“太子坐上皇位,皇后还轮得到李家人?痴心妄想。二弟也不问问自己女儿进太子府四年可受过几次宠?可有所出?前比不过过世多年的潘氏,后比不过新新纳的小妾沈氏,现在有李家撑着,她尚且把太子妃的位子坐得摇摇欲坠,没了李家庇佑只怕,呵呵!至于宪王,先不说他年初还是庶人,且说他与太子是同母同胞亲兄弟,是你嫁个女儿就能套牢的吗?”   “那我们就谁也不帮,太子与宪王生母早逝,无论谁继位,都得皇后为太后。李家乃开国元老,无论谁继位,我们李府的地位都不会变。”李继安急道。   “天真!三弟难道忘记先帝之子秦王及先帝之弟魏悼王的结局吗?太子或宪王继位,怎会轻易放过懿王和李家呢?”   李继松此话一出,李继安及李继平皆哑然无言,而李继松的夫人已默默地擦起眼泪,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霍香药费了会儿功夫才理明白李继松说的是现任皇帝残害亲弟弟及亲侄儿的事,他怕太子登基后效仿其父亲,将懿王和寿王斩草除根。若当年是先帝之子登基,李继松的夫人就该是长公主,地位自然比今时今日高出许多,怕是勾起了许多伤心之事,悲从中来。   帝王家的手足相残,也确实够血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有一个读者,也是我坚持的动力。感谢一路相随。 ☆、我不是我   已许久没有出声的霍娇娇点点头:“不管李家选择谁,他们打心里都会认为李家与懿王是同一派系,李家并没有选择,唯有将懿王送上皇位,方可保子孙富贵荣华。你们的父亲在世时也常教导你们兄弟间要团结和睦,皇后为你们同胞妹妹,你们怎能弃她不顾!”   “母亲教训的是。”   李继安此时心中虽还有异议,也无法说出口,只暗暗筹划如何让女儿念如尽快取得宪王欢心,保他这一脉的平安。而李继平心中所想与李继安几近相同,皇位之争,太子处于上风,女儿一没抓住太子的欢心,二未生儿育女,太子妃的位子难保,还得想办法再送两名女子入东宫协助女儿才行,府里养的女子不少,机灵又听话还要长得好可就难选了。   “这次把你们都叫来就三件事,一、霍香药是我娘家的侄孙女;二、念如的婚事;三、懿王行踪泄密,咱李家出了叛徒的事。都知晓了吧!我今儿说的话,都记牢了,然后烂在肚子里。懿王这次遇刺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从今往后,凡李家人,必须对懿王忠心耿耿,谁若做出一丁点苟且之事,杀无赦。都记明白了吗?”   “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都去吃晚饭吧,让你备的几道淮阳菜呢?”“都备好了。”   霍娇娇一声令下,台下坐着的人纷纷起身,还没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怎么能都走了呢?霍香药急忙道:“且慢!”   所有人又都看向她,霍香药也不着急,向霍娇娇行了一礼,笑容可掬道:“老夫人,我就说两件事吧。第一,我答应爷爷进宫给皇帝看病,可没答应伺候老皇帝,开春我就回扬州。第二,我琢磨着老夫人年纪大,记性不好了,似乎爷爷的事说的不太对啊,爷爷一门心思为你们李家,你们李家倒好,整个冒牌的娘家侄儿的孙女,就不怕拆穿么。”   霍香药死死盯着霍娇娇的双眼,霍娇娇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又恢复平静,果断地挥挥手,等其他人都出去后,方道:“你说的第二点,怨不得我,以前,我给过你爷爷名分,他不肯收,如今,嫡长关系到李府爵位继承,这名分我不能给你爷爷。至于说的第一点,你既然能成为霍家医馆的第十二代掌门人,足见你爷爷对你的重视,我自会尽力保你平安。然,宫中凶险,变化万千,许多事也不是我能控制,还得你自己多机灵些,若你有幸被皇帝看中,作为李家送进宫的女子,皇帝至少会封你个妃位,你也并没有多大亏损。”   “呵呵,皇妃,好大的官,你想做你自己做罢,我可没有兴趣,你们今天惹我不高兴了,我现在就回扬州。”   “难道你以为扬州是你想回就回得了?”   “脚长在我身上,难道你们还想杀死我不成?”   一轮唇齿之战,霍香药也来了气,却见霍娇娇连连冷笑:“你别忘了,霍家上下老少的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想让他们生,他们便生,如果我想让他们死,他们绝活不过天明。你是聪明人,路该怎么走,不用我教。”   威胁她,这死老太婆居然敢威胁她,真是最毒妇人心,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虎毒还不食子,爷爷可是你的亲生儿子。霍娇娇,你别忘了你也是霍家人。”   霍娇娇脸上闪过一抹凄凉之色,“自我十六岁那年被赶出霍家大门起,我此生便再也不是霍家人,我是李夫人,李家人。”忧伤缓缓滑过眉间皱纹,很快又恢复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凶狠手辣,“死他一个成全我李家大业,又有何不可?”   “你,你,你!我呸!”   这番谈话十分不愉快,霍香药现在看李家就觉得没一个好人,自然也不愿意跟他们去吃饭,气冲冲地跑出大厅。   门开着,风带进了寒气,空旷的大厅,灯火辉煌,前一瞬还是人流云集,现在就只剩一个垂暮的老太婆了,她双眸模糊,眼角有微光,没人知道那是泪光还是烛光。   “夫人,该用膳了,大伙等着夫人开膳。”   霍娇娇缓过神来,吩咐王妈妈:“把那几个淮扬菜送去鹤园吧,她初来北方,诸多不习惯,都按照扬州的习俗给她添置。入冬了,夜里凉,想我当初初来北方时,夜夜冻得睡不着觉,夜里都得捂着老爷,有时老爷不在时,日子就难熬了,后来老爷教我喝酒御寒。”   霍娇娇眼前似乎出现了少女时代,初来北风,跟着丈夫夜宿营地时的光景。一晃,这一生也过得差不多了。   扬州的事情忘得差不多,只依稀记着院里的花开得极好看,父亲很喜欢坐在院里看书,满屋子都是药的苦味,扬州人吃得咸,点心做得十分精致。   “南方人不耐寒,被褥炭火都多添置些,多照看着点,有事随时禀报我。”   “是,老夫人。”   刚跑出议事大厅,霍香药就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不对劲,放慢了脚步,回到鹤园。几个丫鬟在整理园子,有说有笑,十分欢愉,高大的松树在夜色朦胧中显得古朴深远。   霍香药仓皇地推开房门,瘫倒在黑暗中,吱呀一声,门开了,凝儿提着荷花灯踏进屋:“二姑娘,咋不点灯呢?”   见霍香药未答应,凝儿将荷花灯递给身后的丫鬟,摸出火折子,咔嚓一声,蹿出一缕火苗:“刚在饭厅未见二姑娘,听王妈妈说姑娘有些不舒服,就差我取了些饭菜来,都是厨房特地做的淮扬菜,保准合姑娘口味。”   烛光照亮了屋子,凝儿套上灯纱罩,又将饭菜摆好,转身欲叫霍香药吃饭,才走几步,就踢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霍香药正蹲坐在地上,两眼呆滞,这可急坏了屋子里的丫鬟。   “姑娘,你咋了。”   “赶紧禀报老夫人,请大夫。”   “姑娘可别吓我们。”   凝儿和另外一个丫鬟将霍香药整个拖起,放在椅子里。   “没事,不用告诉别人,也不用请大夫。”霍香药勉强打起精神,“你们都去忙吧,我刚只是有点头晕摔倒了。”   “摔倒的事可大可小,姑娘的身子金贵着,马虎了就是凝儿的过错了,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府里有大夫,不麻烦。”凝儿以为二姑娘刚来,怕麻烦老夫人。   “不必了。”霍香药摆摆手,满脸苦笑,“我就是大夫啊!就是劳累过度,不碍事。你们都出去吧,我休息下便好了。”   在霍香药的坚持下,最终没有请大夫,凝儿不依不舍地出了门,踌躇着,还是去了霍娇娇的院子。   霍香药将门反锁,一步步靠近梳妆台,掀开帘子,镜子里露出一张恐惧的脸。   “我到底是谁?霍香药?陈白衣?”   她在21世纪叫陈白衣,顾名思义,爸爸希望她成为白衣天使,最终,她也穿上了白衣,至于是不是天使,就不知道了。   就在刚才跑出议事大厅时,霍香药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变了。   之前,她是陈白衣的脑子驻扎在霍香药的身体上。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她的脑子受到了身体的影响。   是的,陈白衣变了,不再是原来的陈白衣。   原来的陈白衣,生来冷漠;现在的陈白衣,会为了别人而做不喜欢的事。   原来的陈白衣,生来沉着;现在的陈白衣,竟然会因为霍娇娇的话语而生气。   这种变化让她觉得恐惧。   原来她以为是她占领了霍香药的身体,说到底,是她赚了。   而现在是霍香药一点点占据她的思想,改变她的性格,实则是亏了。   镜子里的这张脸长得好看,却不真实。   当霍娇娇拿霍家的性命逼她进宫时,她潜意识里竟无一点反抗的念头,她竟然会为了一群古代不相干的人而伺候一个五六十的老头子。   原来,潜意识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霍香药,接纳了霍香药的一切,变成了霍香药。   这种思想上的占有,就类似于日本人的同化政策,细思极恐。   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跑,要踩裂她的脑干。   拉上帘子,不敢再看镜子里的脸,匆匆扒几口饭,洗漱完,即躺床上看书,恍惚间进入梦乡,明天要被霍娇娇送进火坑,此时暂且偷得几分安闲。   都说冬夜凉如冰,此话一点不假。霍香药蜷缩在被中一整夜,竟无丝毫热气,活脱脱一副死人的躯壳。   待天微明,唤凝儿打来一盆热水,浑身擦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觉暖和些。早饭尚早,书中乏味,便搬了条椅子坐在屋檐下拨弄几个蒜头。这蒜头实则是凝儿见她无聊,送来的水仙花种,说是水仙花又叫迎春花,现在种下,过年刚好开花。   正拨弄的起劲,忽闻鸟叫声,也辨不清是什么鸟,却是极好听。这都什么季节了,北方居然还有鸟,可见是只坚强的鸟儿,也没太理会,继续拨蒜头。   那鸟却似不知疲倦,一声又一声,声音不大,却十分突然,霍香药听着渐起了疑心。听那声音是从头顶传来,莫不是只受伤的鸟儿,那得赶紧取来医治下。以前的霍香药一定是个很有爱心的人,所以,搞得她现在也凭白多了这许多怜悯之心。   放下蒜头,走到院子中抬眼往屋顶瞧去,只见一坨黑乎乎的影子,比鸟雀要大上几千倍,霍香药眼神再差,也认得出那不是只鸟,是只人。至于是谁?从骨骼弯曲的长度与身形来看,与小七倒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小七大难不死,那倒是件天大的喜事,还省得他待会去问懿王那小兔崽子。   “小七,可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中暑了,感冒了,大家注意身体。 ☆、被逼进宫   那坨黑影转过身子,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不是小七还能是何人?   “你咋逃出来的?”   说话间,苏七已一个跟头落在她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木箱和一个包裹。   天哪,不是在做梦吧,霍香药使劲揉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摸苏七的脖子,大动脉跳得可快,再拨开眼珠看,炯炯有神,真是活蹦乱跳的人。真是个大好人,居然还能帮她把医药箱找回来,这本事杠杠的。   “二姑娘,这是我家公子送你的狐裘。”   苏七解下背后的医药箱和包袱,边道:“公子说北方冷,姑娘身子弱,得注意防寒,这件狐裘是纯正九尾狐的毛做的,暖和的很,而且通体全白,最衬姑娘的肤色了。”   “他自己咋不来呢?都有些日子没见了。”霍香药语气中有微微抱怨。   “公子爷是前两日才回到京都,之前因你落水,公子在淮河找了好多天,人都瘦一圈,他现今不太方便,有机会就会来见姑娘啦。”末了,苏七又接道,“二姑娘放心哈,我们家公子对姑娘可是一颗赤诚之心,我苏七以项上人头担保他绝不会沾花惹草。”   霍香药将包袱和医药箱都放进屋,给苏七倒了杯热茶,笑问:“吃早饭没?”   “没呢!天还没亮,就被公子拖起来了,说什么等天亮了混进国公府就没那么容易。”   霍香药又唤凝儿多备一份早点。   “国公府的茶真香,和我们苏家有得一拼。”   凝儿见二姑娘要两份早饭有些奇怪,想问又没问出口,苏七则优哉游哉地在里屋品茶。   待凝儿走后,霍香药才问:“那夜你落水之后去哪了?”   “说起来就气愤。”苏七放下茶杯,愤愤道,“懿王那帮混蛋抢了我的羊皮筏子不说,还扔我一个人在浪涛里,幸而我水性好,抱得个船家的木葫芦,一路飘,被公子找到,不然我的小命就要喂河神爷。”   “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苏七命不该绝,就是要让恶人恶报。”苏七说完又问,“二姑娘,你可是被路遇的船家救上来的?”   霍香药点点头:“当时水急又浪大,迷迷糊糊间,见到一点光,之后便不省人事,醒来时正在客栈,才得知被路过的船家救了。”   “救你的人叫啥?”   “是一对师徒,师父叫北风,徒弟叫小雨,是个伶俐的女娃娃。”   “果然。”苏七拍手道,“公子还真是活神仙,我们听说你跟北堂主在一起时,公子就猜是北堂主救了你,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喔,你们相识?”霍香药有些吃惊。   “北风大侠是初雪阁的北堂主,和我们家公子是好朋友,北堂主琴弹得好,公子萧吹得好,公子说是知音,琴瑟之交。”   “若缺让你来保护我,我看你背着包袱,可是与我一同进宫?”   “那当然,现在保护二姑娘已经是我苏七的使命。”苏七点点头。   霍香药想起一事,不禁皱起眉头,犯难道:“宫中好像不能进男人,之前没想过,现下倒不知以何借口将你带进宫。”   “这个公子早替我们想好了。你就说我是你丫鬟,自小在医馆给你打下手。”   “让你扮丫鬟,这你也乐意?”霍香药目瞪口呆。   苏七拍着胸脯道:“为二姑娘别说扮丫鬟,扮阿猫阿狗,我也愿意。”   “那你赶紧去里屋换上衣服。”   “这就去。”   苏七抱了身衣服,一转眼就穿成了女儿样,霍香药又找来脂粉,替他描眉扑粉,还给他梳了女式头,苏七本来就生得小巧细致,这一打扮,倒有七分女子样。   “二姑娘好。”   苏七开口更是把霍香药给吓到了:“你还会学女子的声音。”   “那当然,我们行走江湖的,什么样的危险都能碰到,乔装打扮和易容都是小事一桩。”   “有空带我见识见识易容术,那东西听起来就厉害。”   谈笑间,凝儿已端了早点来。   “二姑娘,用早饭了。”   霍香药拉着苏七出闺房,凝儿果然大吃一惊,怎么二姑娘房里突然多了个人。   霍香药见她惊讶,笑着解释:“这是我表妹,自小习武,爷爷便让她保护我,前几日走失了,幸好让她打听到我进了国公府,便一大早寻了过来。”   凝儿将信将疑地出了门。   遇着故人,霍香药胃口好的很,二人将几盘早点吃的干干净净。   看天气,今儿个会是个大晴天。   不过歇了会儿,霍娇娇已让王妈妈来接霍香药。   苏七背着医药箱和包袱跟在霍香药身后,一起去了大门,霍娇娇盯苏七看了几眼,也没说什么,算是轻松蒙混过关。   国公府的轿子自是比霍家的轿子舒适稳当的多,左看右看之际,已到了宫门,领头的侍卫自然认得国公府的轿子,纷纷打招呼,轿夫放下轿子,从宫里头走出几个宫女并八名太监抬着两顶轿子。   “老夫人好,皇后娘娘让我们接老夫人进宫。   换上宫里的轿子后,又是长长的一段直路,分岔路口,轿子往左拐了,左绕右绕了好大一段路才走进一个大花园。   “娘娘在正殿里候着。”   下了轿子,宫女们扶着霍娇娇往正殿走去,园子里修整得极为整齐,地面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宫女们扎堆走来走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霍香药不由得立正了身子,倒是苏七左顾右盼,看着新奇的很。   进了殿内,丫鬟们则被挡在了外头,霍香药跟着霍娇娇进殿,皇后早已起身来扶霍娇娇,霍娇娇赶紧跪倒行李:“李氏遗孀拜见皇后娘娘,拜见懿王殿下。”   “母亲何必拘礼。”   “是啊,外祖母年岁高,不必拘礼。”说这话的正是懿王,霍香药当即送了她一个白眼,那懿王也恼,笑嘻嘻道,“那夜侄女落水,可急煞叔叔也,现在见侄女安好,叔叔才放心。”   霍香药懒得搭理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霍娇娇身旁,那皇后将她打量了一番,问道:“母亲,这位可是大哥孙女,听懿王说年纪轻轻即做了霍家医馆掌门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皇后过奖了。”霍娇娇转而向霍香药沉声道,“见了皇后娘娘和懿王还不行李,一点规矩都不懂。”   霍香药朝霍娇娇也翻了个白眼,在霍家时跪爷爷奶奶还想的明白,跪这对讨厌的母子,霍香药的膝盖怎么也弯不下去。   那霍娇娇也似不耐烦霍香药这执拗的性子,一张脸看似就要发火,倒是皇后打了个圆场:“母亲先别着急,香儿年纪小,规矩可以教。依我看咱屋里这么多姑娘,就香儿这气性倒有几分母亲年轻时的风采。”   “平民丫头不成气候,还得劳娘娘多担待。”霍娇娇也没再强行要求霍香药行跪拜之礼,拄着拐杖,落座在一旁。   “母亲哪里的话,也是我的侄孙女,认识晚了,我做长辈的更当疼爱。”   皇后又招呼丫头上茶。   “坐吧,小侄女。”懿王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故意提高了音调,满脸坏笑在霍香药眼里就是个调皮的不良少年。   霍香药也不想一直一个人傻傻站中间,只得乖乖坐下。   霍娇娇一直在与皇后唠唠叨叨讲些懿王一路惊险,念如婚事等七七八八的事,听得霍香药直打瞌睡,宫里头比外边要暖和许多,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霍香药正想着,忽听得有太监来报:“皇后娘娘,皇上有请懿王殿下。”   “万公公,还请指点所为何事?”皇后对这个太监倒是客气的很,语气也十分温和。   万公公左右环顾一圈,欲言又止。   皇后蛮挥手让宫女太监都退下,万公公又指了指霍香药,皇后道:“公公放心,她是懿王请来给皇上看病的神医,是我娘家人。”   万公公压低声线:“今儿早朝后,太子、侍郎李大人及刑部王大人三人直奔陛下书房,大意是说昨日太子与李大人在外边吃饭,有人在李大人酒水里下毒,经过刑部连夜彻查,此事似乎与懿王有关,太子说什么也非得替恩施讨个说法,证据确凿,皇上正为此事大怒。”   下毒!好熟悉呀。   皇后将目光转向懿王,懿王忙解释道:“母后,我就是想出出气。凭什么他派杀手追杀我,害我差点死在外头,而父皇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我只不过给他的人下点毒,父皇就要大怒,母后,你说公不公平?”   “你这孩子!”皇儿还是太年轻啊,皇后也不忍心责怪。   “娘娘与殿下也不必太担心,陛下还是护着殿下的,已经将太子等人打发走了,还说殿下年纪小不懂事,让李大人别放在心上。陛下现在让奴才请殿下,大致是要说道几句,依老奴看殿下只管认个错自当没事。”   “有劳公公指点,日后少不了公公的帮忙。”霍娇娇笑着拿出一个锦囊塞到万公公手里。   万公公也不打开瞧,直接揣进怀里,笑道:“多谢老夫人赏赐,日后有何用得上奴才,直接吩咐就好,甭客气。”   “皇儿,母后与你一同去。”皇后转头又对霍娇娇道,“改日再与母亲叙话,香儿交给我,母亲尽管放心。”   话刚说完,霍娇娇就被送出了门。   宫女领着霍娇娇与苏七二人进屋,顺道将宫中的各项规矩都讲个明白。此后一连数日倒无大事,皇后住的宫叫延福宫,每日人来人往,霍香药被安排在深宅,也没得机会踏出延福宫一步。   懿王隔日即来延福宫向皇后请安,霍香药与他也遇上过几回,每回都免不了被他嘲笑几番,久来久之,霍香药对此人是真真的烦心。倒是苏七自由,借着宫女的身份,每日各处闲逛,更是屡次偷溜到御膳房吃得个美哉悠哉,好在他还有几分人情,每每吃得饱饱的总会记着给她也带点。   霍香药的日子过得虽无趣,倒也悠闲,只是心中老惦记着的纪若缺却迟迟未见人影,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每回问苏七,臭小子也是支支吾吾不吭声。   殊不知此时伸出初雪阁的苏暮春正为一年一度的帮会烦心的很。他这个冒名顶替的帮主也做了十年,也算带领初雪阁一步步前进,虽名利之心已没老帮主在世时强,但,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地位,尤其那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这样算来,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其它倒还好,就总有那么几个老家伙整日闲得慌想着怎样才能把他踢下位子,好的一个帮会闹哄哄,都要逼死他了。   夜深人静,苏暮春还站在窗前思考帮中大事,另外一件烦心事又找上了门。   “哥哥。”   光听这一声哥哥,纪若缺就头大。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容易感冒,大家注意,好吧,我已经重感冒两周了、。 ☆、兄妹情深   “青箬,这么晚了,可有要事?”   “没特别的事,就是想来看看哥哥睡了没。”   “没什么事,就早些歇息吧,你身体不好,熬不得夜。”纪若缺此时烦心的事多着呢,没什心思顾及小姑娘的心情。   “我......”青箬不肯走,支支吾吾半天又说不出话。   这可让苏暮春更烦躁了,不过,青箬不是别人,是他妹妹啊,他不能不理。   苏暮春只得暂时抛开其它烦心事,将注意力转回这小丫头身上。这小丫头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又自幼与他朝夕相处,对他难免生出些不该有的情愫,他近日常年不回阁内,也是想避开这丫头。谁知这小丫头却是一根筋,身体娇弱,还老爱胡思乱想,硬是给自己想出一身的病,可苦了纪若缺。   “青箬,这两年阁里事情多,我经常在外面跑,没顾上你,你不会怪哥哥吧?”苏暮春故意把哥哥两个字说的重些,是想提醒青箬不要做其它想法。   “青箬永远不会怪哥哥,青箬只希望哥哥能多陪陪青箬,爹爹死后,青箬的生命里就只剩哥哥了,青箬不奢求别的,只求永远和哥哥在一起。”青箬诚恳的双眼一眨一不眨地看着苏暮春,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青箬说的傻话,哥哥和青箬当然永远在一起呀。不止我们俩,还有青箬的嫂子和哥哥的妹夫,我们两家人永远不分开。”苏暮春想直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但又不忍心伤害青箬的心,若是一直不说清楚,也只会耽误青箬的幸福,那就真的愧疚了。   “哥哥,哥哥知道青箬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没有嫂子,没有妹夫,没有其他人,只有青箬和哥哥。”青箬说着说着就哭了。   她这一哭,苏暮春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青箬,傻孩子,我们是兄妹,青箬长大了,总要嫁人,哥哥也要娶媳妇,让家里更热闹,这样不更好吗?”苏暮春尽力解释。   可是青箬完全听不进去:“哥哥知道青箬只想嫁给哥哥。”   “青箬,我们是兄妹,兄妹是不能结婚的。”   青箬一声冷笑:“哥哥明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青箬一直知道哥哥是爹爹收养的孩子。”   苏暮春急了:“青箬,话不能乱说。”   “哥哥,青箬知道阁里乱,青箬不会乱说,青箬也不求哥哥现在娶青箬,青箬只希望哥哥心里能有青箬。”   “你是我妹妹,便永远是我妹妹,夜深了,你回去吧。”苏暮春转过身不再搭理她。   青箬擦擦眼泪,决绝地走出房门,顺带带走了一名侍卫。   偏僻的角落里,侍卫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看大小姐。   “说,和阁主在一起的狐媚女子是谁?”   “小的不知。”   “不说我杀了你。”青箬柳眉一横,和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完全不同。   侍卫吓得跪在地上:“大小姐息怒,小的听说有个女子去映雪书斋找过阁主,好像是个姓霍的医女,听说是扬州的大美人。”   “那阁主动用所有力量在淮河找的人是这个女的吗?”   侍卫摇摇头:“小的不知,只知道有个女的落水了,阁主都要急疯了,几天几夜没合眼。”   “那个女的是谁?”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求大小姐饶命。”侍卫吓得跪在地上。   “好吧,你走吧。”   “是,多谢大小姐饶命。”侍卫想起一事,又道,“听说北堂主救的落水女子就是阁主要找的人,大小姐何不问下北堂主,兴许知晓。”   青箬点点头:“阁主有任何事都得及时向我汇报,但你向我汇报这事不能让阁主知道。”   纪青箬摸着黑来到秋风十里,小雨正往火堆添加木材,北风正在烤肉,滋啦啦的香味飘散在夜空,青箬知道是兔子的香味,小时候,北风和哥哥打了兔子回来,哥哥都会拷好撕成一小块给她吃。   儿时的回忆真甜蜜啊,如果人不会长大多好,那样哥哥就不会变心。   “师父,青箬姐来了。”小雨率先喊道。   “啊,青箬咋来了,我的意思是蛮晚的啊,哎呀,肉快要熟了,青箬你自给儿找凳子坐,小雨,茶还在桌子上吗?”北风忙活着手里的肉。   “茶又不会长腿,当然在桌子上。”小雨翻了个白眼。   “你这丫头咋跟吃了炮竹一样呢?好香哇,再撒点西域的香粉绝对好吃,青箬来的正是时候,有口福。青箬,茶在桌子上,你渴了就自己倒茶喝。”北风头也不抬地翻肉。   青箬搬了把竹椅子围着火边坐,一边看北风烤肉一边回忆儿时与哥哥的开心事,许是烟熏疼了眼,许是心情低到谷底,不知不觉,眼睛又是一片湿润。秋风十里挨着河边,冰凉的河风吹来,青箬不由得裹紧披风,还是有些冷,烟钻进嗓子,熏得咳嗽起来。   北风正用刀将烤好的肉,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摆在盘子中,听见青箬咳嗽,才将注意力放到青箬身上:“青箬,你这么晚来我这可有啥事啊?”   “没事,就是好久没见到北风哥哥和小雨了,来看看你们。”青箬用劲将眼泪和鼻涕吸回喉咙,把咸乎乎的泪水一口吞尽腹内。   “都怪小雨这丫头贪玩,不然我们昨天就要去看你了。”   小雨瘪瘪嘴,心道:不知道是谁贪玩。   青箬笑笑,随口道:“听说你们在路上救了个落水女子。”   小雨抢答道:“是啊,青箬姐姐你也知道了么。师父他就是个老色鬼,见着花姑娘眼睛都离不开,开口闭口就是仙子仙子。”   北风不以为然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雨你懂啥!”北风将切好的肉递给青箬和小雨,自己则又穿了只野鸡烤。   青箬接过兔肉,尝了一小块:“那个姑娘长得很好看么?”   “美若天仙。”北风满脸笑容,仿佛眼前已浮现仙子的音容笑貌。   “是挺好看,而且医术很厉害,简直就是神医。”小雨也赞同。   哥哥自幼和北风哥格外合得来,没想到喜欢的女子也相同,“北风哥和小雨都觉得美若天仙,也难怪哥哥如此喜欢她。”   “啥,我说大妹子,这跟阁主啥事啊?”北风一脸错愕,总觉得今天的青箬有点怪怪的,不过,她天□□胡思乱想,也就见怪不怪。   小雨也以为是青箬误会,解释道:“是师父喜欢霍家姐姐,青箬姐姐莫搞混了。”   青箬摇摇头,无奈的口吻道:“听人说哥哥在扬州常和一霍姓医女来往,那医女还同哥哥一同来汴京,□□夜不合眼,调动沿淮河渡口的所有船只人手搜寻的女子估摸着就是那医女,只是不知她怎的落了水。这还有哥哥给她画的画像,北风哥和小雨那夜正巧救了个医女,世上貌美的女子本不多,岂能同一时间遇着两个天仙般的医女,莫不是同一人又是谁?”   青箬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张通缉令,上面的女子样貌出众,小雨率先接过画像瞅了半响,惊道:“霍家姐姐居然是通缉犯啊!她不是懿王爷请的大夫么?”   听小雨这么说,北风也好奇地凑过脸来看,只瞅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呼出声,这画中人不是霍香药又是谁?只是画只画出六七分轮廓,而神韵到底画不出。不过,就凭这六七分轮廓也足矣看出是霍香药,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有好命生出这等绝美轮廓。   再细细揣摩方才青箬所言,这下心中更吃惊不已,当初只知阁主在淮河找人,他一直以为找的是懿王余孽,没想到竟找的是她,能让阁主调动这么大力量,还动了通缉榜来找的女子必定是阁主的心上人不假。再何况霍姑娘来自扬州,阁主每年总要去扬州许多回,今年这次更是住了长达数月,不是有牵挂的人儿怎会呆那么久。   唉,如此分析,他和阁主还真是知己,连喜欢的女子都是同一人,怎能叫北风不吃惊。   懵懵懂懂的小雨没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青箬只需看北风的沉郁的脸色,便知晓她猜对了,趁机便道:“不知这位貌美姑娘姓甚名谁,住在汴京何处,青箬想见见,说不定她以后就成为我的嫂子了。”   “她不会成为阁主夫人,只会成为你的北风嫂子。”北风斩钉截铁道,虽然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自信。   小雨插嘴道:“师父,你哪来的自信呢?我觉得霍姐姐都不喜欢你。”   “那她喜欢谁。”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的青箬急道。   “也许就是阁主大人啦。”   小雨的随口一答,可将青箬的那点希望之火浇灭的干干净净。若是那女子不喜欢哥哥,只是哥哥一厢情愿,只要努力撮合北风哥娶她,哥哥也自会促成一段佳缘,可若是那女子和哥哥本身就是郎有情妾有意,那这事就难办了。   “小雨,你可以带我去见她吗?”青箬又道。   北风替小雨答道:“她现在应该在皇宫里头,你进不去,如果你想问她是否喜欢你哥哥,我今夜会问,如果你有别的打算,青箬,听北风哥一句,感情的事,不可强求,你不可执念太深。”说到后面,北风也有点担忧起青箬来。青箬自幼就是个钻死理的孩子,生下来没了娘,幼时没了爹,对阁主的依赖太深,又常年一个人闷着,江湖儿女,做事向来图个痛快和高兴,保不准她不会做些对霍姑娘不好的事。   青箬苦笑道:“那北风哥就不会执念太深吗?”   “什么执念?”小雨听她二人说话听得晕晕乎乎,越讲越复杂了。   北风摇摇头:“如果她有自己的选择,我会祝福,爱并不是霸占,爱是拥有一份值得永生回忆的情感。阁主也可以有他自己的选择,我们都希望他快乐,不是吗?”   青箬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老抽风 ☆、后院起火   “滋滋”声响起,小雨最先闻到焦味,忙夺过师父手中的野鸡肉,责备道:“哎呀,师父你还号称江湖第一厨,连只野鸡都烤焦了,你看这背面都快焦成黑炭了,可惜了一只美味的野鸡,我大冬天扒只野鸡也不容易。”   “小气鬼,明儿个我再抓只赔你就是。”北风翻过野鸡另一面,喝了几口酒,继续优哉游哉地烤肉。   “一只野鸡得吃多少东西才能长这么大,师父你这叫暴殄天物,总说我长不高长不高,实际上都是你给虐待的,吃的不好怎么长高嘛。”   小雨念念叨叨的抱怨声被青箬忽视,摇曳的火苗在风中凌乱,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无穷无尽地流起来。   “青箬姐姐,你咋不开心了,野鸡焦了就焦了没关系啦。师父,你看青箬姐姐都哭了。”小雨递过手绢。   “哭一哭就好了。”北风笑道,青箬自幼爱哭,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青箬一个人哭了好一会儿,哭停了,又叹气,叹了会儿就起身。   “青箬姐姐不多吃点再走吗?”   “青箬,不再坐会儿么?”   小雨和北风二人人手一只鸡脚,啃得噼啪响,也顾不上青箬。   青箬笑着摇摇头,盯着北风瞧了会儿,坚定道:“我也有我的选择。”   说完,就走了。   这话听得北风心里悬得很,一不小心,一坨鸡肉塞进牙缝,难受的很,剩下的鸡肉都便宜了小雨,又想起青箬说的那些事,北风琢磨着得去趟皇宫找霍姑娘问个清楚。择日不如撞日,这种事情必须抓紧时间,于是乎,换了身干净的新衣,又抹了把脸,就准备进宫。   “小雨,我今晚有事,你早些睡。”   “师父,你去哪啊?啥时候回来?”   “办正事,小丫头问那么多干啥。”   进宫倒不难,难的是怎么问出口,北风边想着,人已来到了宫中。   李家是皇后母家,霍姑娘进宫也应该是住在皇后的宫中,得先抓个人问问皇后宫怎么走。   正好前面有个小太监,抓来问问,北风自袖中抽出一把极玲珑的小刀,摸索着太监喉咙的位子,快很准地落刀。   “说,皇后娘娘的宫殿怎么走?”   那太监也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指了个方向,只觉脖子一松,一个人影已经上到对面屋顶。   “还好,脖子没掉。”太监侥幸地想。   又是一阵好找,霍姑娘的住处倒没找到。不过,正给他撞上了从御膳房吃饱喝足回来的苏七,苏七这小子居然穿一身女装,在宫中扮宫女,不用想,肯定是阁主派他来的,他铁定知道霍姑娘的住处。   说时迟那时快,北风果断抓住苏七的脖子,苏七吓了一大跳,本来以他的身手遇见寻常高手还能打上几招,偏偏遇见的是北风。   “小七,是我。”   “北堂主,你抓我干嘛?”   北风松开手:“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霍姑娘住在哪?”   “你问这个干嘛?”   “阁主让我传个消息。”北风随便编了个谎言。   苏七有些怀疑:“阁主干嘛不直接跟我说呢?”   “重要的事,阁主说你嘴不牢靠,必须要我办。阁主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问那么多,只管告诉我霍姑娘住哪就是。”北风故意左顾右盼道。   苏七点点头:“也对,就在那后面,我带你去。”   霍香药正躺在床上做仰卧起坐,这些日子吃得太油腻,平常又很少锻炼,长了不少肉。   “五十......一百。”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浑身酸楚,运动释放的多巴胺让她觉得很舒畅,手脚也不似先前那般寒冷了。   敲门声响起,这么晚谁会来找她,她还真想不出,不过,应该是要紧的事吧,也顾不上擦汗,踩了双鞋子,打开门,出现在门口的两张脸却让她十分惊讶。苏七满嘴的油腻,一看就知道他又去偷吃了,而另外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却十分突兀。   “北风,你咋来了。”   苏七解释道:“二姑娘,我们北堂主说有要事找你说。”   “什么事啊?”霍香药诧异道。   “苏七,你出去下。”北风道。   苏七可不乐意了,瘪嘴道:“什么事还不能让我听么?”   北风心上想着这种男女的事当然不能让第三个人在场,但嘴上却道:“这毕竟是皇宫,又是皇后娘娘宫内,你去外边把风,若是有人来了,你还能打个马虎眼,要是出了啥事马上通知我,我好跑。对了,就用我们初雪阁的暗号。”   “还是堂主想的周到,二姑娘,夜里冷,你穿上公子送的狐裘,那可是九尾狐毛做的,可暖和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巡逻。”苏七拿了狐裘给霍香药批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北风一眼。   苏七这小子打的什么念头,北风自然懂,原本洒脱的双眸有些低沉,心中失落。月光自木窗而入,落在眼前每人脸上,照得她清丽脱俗,那件狐裘更衬得她肤色洁白如凝脂,十分好看,北风心中暗道:如此绝妙的人儿,求之不得也是常理,北风啊北风,不可强求。   待苏七走远了,北风方才开口:“宫中的生活习惯么?可有人为难你?”   霍香药笑笑,依着窗台,笑道:“北堂主大半夜翻墙爬树,就来话家常么?”   “就说几句话也值得啊。”北风幽幽叹道。   见他十分认真,霍香药也不想再笑他:“还好咧,这里衣食无忧,就是不自由了点,不过,我也不是爱自由的人儿。听说过几日就会下雪,我还没见过大雪纷纷扬扬呢,听说极好看。待看完雪,就开春了,我就可以回扬州了,还是扬州好。”   “你喜欢雪么?”   霍香药点点头:“喜欢,听说兔子腿短,在雪地栽了跟头就爬不起来。”   “你喜欢兔子?”   霍香药又点点头:“我想养只兔子,听家里人说我自小就爱养些动物。”   以前的霍香药很喜欢养小动物,听家里人说霍香药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对小兔子,可是后来那对小兔子被人偷了去,为此事,年幼的霍香药一日未吃饭。正由于此,她许久前就生了养兔子的念头,也为纪念霍香药吧,刚好说起下雪,便想起这桩事来。   北风自然不懂她这些心事,有些不明白,霍香药笑笑:“我上半年跌过悬崖,摔坏了脑子,醒来许多事都忘记了。”   也不知为何,她竟然会向北风吐露自己失忆的事,兴许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吧。   “原来如此。”   北风琢磨着如何开口,霍香药最近都有些迷糊,睡觉经常能梦到一些事,陌生又熟悉,看起来倒像是以前的霍香药记忆里的事,往往像放电影一般。   二人各怀心事,彼此一阵沉默。   今夜月色极好,霍香药伸手推开窗户,让月光把屋内照得更明亮些,探出头,就能瞧见那轮明月正在屋顶瞧着她。   “你喜欢阁主吗?”   “谁?”北风冷不丁一问,霍香药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们初雪阁的阁主。”北风重复道。   霍香药摇摇头:“我不认识你们阁主啊。”   北风微微吃惊,转而明白兴许是阁主并未透露江湖身份,这倒符合阁主的性格,便又解释道:“就是苏七说的公子。”   “喔,是纪公子呀。”霍香药头一低,有些害羞。   这一抹细微的动作落在北风眼里,他瞬间就明白青箬猜得没错。   北风点点头:“听说你们二人情投意合。”   霍香药想了会儿,微微点头:“算是吧,他救过我许多回,好似我以前就和他相识,不过,以前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   “那你喜欢我吗?”北风又问。   霍香药有点愣,这什么话,思索着便答:“你也救过我的命,我心中十分感激你,这些日子与你相处十分快乐,不知为何,我见到你就很放心,有许多不能对旁人讲的话会不自觉说给你听,可能是我没什朋友的缘故吧。”   “朋友”绝对是霍香药这句话的点睛之语,北风眼中闪过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早些年酿的桂花酒这个时候味道正好,夏天晒的牛肉干撒点芝麻,爆炒会儿可香了,托王婶养的那头羊长了一身膘,等下第一场雪,就在雪地里烤着吃,我到时候来接你。”   “烤全羊,我得吃羊腿。”霍香药笑着道。   北风也跟着笑了,笑过之后,又有些忧伤,半开玩笑道:“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酒,也许你就连带着喜欢上我这个人咧。”这句话像是在问霍香药,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霍香药没想太多,只觉得北风真是个暖男,要是在21世纪遇上他,肯定愿意为他穿嫁衣,只是前不久才跟纪若缺暧昧,又互相委婉表述过心肠,她毕竟不是花心的人儿,自然懂得不可多贪心,便咧嘴一笑:“那也说不定。”   “哈哈。”北风笑着告辞,“看这天气冷得怪,过不了三五天就得下雪,我先回去垒个炉灶,恭候姑娘大驾光临。”   北风说完,身子已飘出窗外,苏七飞快地进屋,嗅着鼻子道:“烤全羊,我也要去。”   “小七,你偷听我们讲话。”霍香药佯装生气。   苏七拍着胸脯,一副无比光明磊落的样:“二姑娘是我家公子的媳妇,虽说北堂主看起来不是坏人,到底男女有别,二姑娘貌美如花,正常男人看了都喜欢,我有义务替公子看着后院,不能让公子戴绿帽子。”说的义愤填膺。   霍香药幽幽叹道:“他自己咋不过来看着。”   苏七一时语塞:“那个,公子,忙。”   “再忙也该有个音讯。”   苏七无话可回,霍香药无奈地摇着头,关上窗,进了里屋。   苏七住在旁边的小厢房,只得悻悻而归,躺到床上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二姑娘哀怨的眼神。心里明白公子遇到情敌了,北堂主可不比陈义,人长得好,武功好,厨艺好,人还体贴,稍不留神,公子碗里的鸭子就得飞,这事耽搁不得,得赶紧通知公子,于是乎,苏七翻身爬起来就消失在屋顶。 ☆、秋风十里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更冷了,北风刮的人鼻子都要掉了,每夜都听得见窗户啪啪声,也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霍香药也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   天一冷,老皇帝身子就受不了,接连几日又是发烧又是咳嗽,还整了个扁桃体发炎,幸亏药箱里有带阿莫西林和日夜百服咛这类常用药,骗他们说是自己独家研制的药丸,那帮人也没怀疑。有了抗菌素和消炎药,老皇帝好的很快,霍香药在皇宫的名声和地位瞬间就打开了,那皇后娘娘看她的眼神都放着光亮。   霍香药因着治好皇帝的功劳,日子也过得宽裕些了,平常在皇宫到处走走,皇后也不阻拦,一般只派宫女远远跟着。   于是,这也就有了助霍香药受宠的第二件事。   那日上午,霍香药和苏七在园子里乱逛,正聊着,忽然见着前面有个漂亮的姑娘晕倒在地,霍香药也没多想,给那姑娘做了人工呼吸。又仔细询问了那姑娘的症状,查看了她的各项身体指数,断定她是低血糖之后,当场弄了些羊奶和牛肉给那姑娘吃。   姑娘吃后精神气都涨了不少,一眼就认出了霍香药,原来,霍香药七夕节曾经救过一名落水女子,那女子就是眼前的女子,当时还是苏七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   那姑娘竟然还记得霍香药和苏七,见了他们二人十分高兴,把他们当恩人般再三感谢。   霍香药想起那时自己刚穿越而来,对一切都还抵触着,而现在的自己却十分享受古代宋朝的生活。那时候这姑娘还一副寻死觅活的样,现在却已身在宫中。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又不由得感叹:人生在世,当真世事万变。   闲聊之下,才晓得这姑娘正是老皇帝现今最宠爱的林昭仪,进宫半年就升至昭仪,眼下正让许多人眼红着,不过,也一直没人能耐她如何,霍香药想来这姑娘自有高明之处。   林昭仪确实是个聪慧的女子,只说过几回话,便看出霍香药并不太想呆宫中,与皇后娘娘关系也很一般,她便常在老皇帝耳边吹耳边风。霍香药也趁机打着医术交流的幌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了太医院,老皇帝让人在太医院收拾了房子,霍香药不日便搬了过去,皇后心中不舒服,但面儿上也没说什么。   太医院也在宫中,只是单独设一座小院子,霍香药因着皇后亲戚,皇帝和林昭仪又看中的身份,太医院的人自然对她和苏七另眼相待。   霍香药得了便宜也知晓不能惹恼了皇后娘娘,每日总要去皇后处请安,替她把把脉什么的,皇后倒也没为难过她。   转眼迎来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这雪一下苏七就着急了,立马马不停蹄地跑去告诉苏暮春二姑娘要跟北方赏雪吃肉的事,可把苏暮春气得差点吐血,这事恰巧又被侍从听到,侍从又赶紧向青箬汇报。   于是,一场好戏又要开场。   下雪的第一夜,北风送了盒热乎乎的白菜饺子,打开食盒的刹那,霍香药眼睛都湿了。   北风也没多留,东西唠叨了几句,留话说雪后日清晨会停,后日辰时三刻在宫门外等,说完拿起食盒消失在屋顶。   霍香药在宫中住了有大半个月了,再听话的鸟儿在笼子里关久了,也会闷得慌。   霍香药也蛮期待这次外出,前一日就向老皇帝告了一天的假,说是要出去探访朋友,老皇帝这数日被霍香药的葡萄糖养的活蹦乱跳,开心的不得了,一口就应下了。   刚出了宫门,北风就冒了出来,还赶了架崭新的马车,霍香药兴奋地爬上马车,苏七换回男装和北风在前排坐着,苏七一直板着脸,北风知道他的心思,也未多加理会。   马车穿过汴京城,从大路走到小路,越走越偏僻,穿过一座林子,到了一座湖边,再往前走了会儿,出现一大片竹林,林子前方有一座茅草屋,再往前就是湖边了,院子里栽了几株梅花树,花开得正艳丽。   霍香药下了马车,见屋子前已经架好火堆和剥了皮的羊,小雨听到声音跑出来,高兴地打招呼,苏七则一直冷着脸。   “霍姐姐来了呀,你先坐会儿,我给你煮奶茶,是师父从蒙古带回来的茶叶,羊奶是早上新取的,这个天喝了驱寒。”小雨热情道。   “辛苦小雨了。”霍香药说着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小雨,是一些珠花首饰和衣裳。   霍香药估计小女孩应该还是爱漂亮的,而北风到底是男人,不太注重这些,便特地向林昭仪讨了套新衣裳,至于珠花还是皇后赏她的,这些日子在宫中,老皇帝和皇后他们倒赏了她许多珍贵的玩意儿,反正她也用不了那么多,便挑了几样带来给小雨。   好在小雨看起来还蛮喜欢,霍香药这下才算放心,前些日子可得了小雨不少的照顾,能多表达点心意也算是还个人情,人情这东西还一点算一点,得慢慢来。   小雨去屋里忙活,霍香药取下手套,把手放在火上捂得暖暖的,北风栓好马,就风也似地跑回了屋子,霍香药见他们忙着也不好打扰,子给儿踩雪玩,见树上的红梅开的艳丽,摘了几根在手中把玩。她实则是个并无多少情趣的人,摘了红梅也不过是打消时间罢了,然而,这一幕落在北风眼中确又风情万种。   白茫茫的雪原,白衣少女踮起脚尖采摘红梅,雪簌簌而落,落在少女瀑布般的长发,樱桃般的嘴唇,少女安详的面容在红梅衬托下,高洁又娇艳。   霍香药摘下红梅,俯首轻轻一闻,别说,还真挺香的,正感叹古代的自然环境,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不用看也知道是北风,便笑着回到火边,朝里头喊道:“小雨,你的宝贝羊奶茶呢?我们小七都饿了。这个天怪冷咧。”   “就是,我们二姑娘忙着呢,哪有空在你们这呆那么久。”苏七也附和道。   北风这才笑着走到霍香药面前,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一只笼子,霍香药定睛一看,里面有两只红嘴小兔子正各抱着只红萝卜啃的欢。霍香药自然明白是那夜自己说想养兔子来着,北风将她的话都放在心上,心中十分感动,笑嘻嘻地接过兔子,道过谢便笑嘻嘻地用红梅逗兔子,又捏捏兔子耳朵。心中不禁暗道:纪若缺啊纪若缺,你再这么无影无踪下去,我的心真要被北风挖了去,你也别怪我,谁让北风有一把好锄头,俗话说的好,不怕草儿不动摇,就怕锄头不够好。   冒出这个念头,心下又觉得好笑,怨自己怎么意志力那么不坚定,太好色了。   苏七见二姑娘因人家一对兔子就眉开眼笑,心里很不是滋味,嘀咕道:“不过就一双兔子嘛,我们公子只差没上天掏星星了,九尾狐裘都还不算啥,旷世奇宝千年寒棺和月明珠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物,我们公子费尽千辛万苦眼都没眨一眨。”   “你嘀嘀咕咕说的啥呢?还不过来帮忙烤肉,不然待会嘴馋也没得吃。”霍香药笑着把苏七拉过来,递了把小刀子给他,又指了指羊肉。   苏七不情不愿地接过刀子,同北风一起在羊肉上划道子,好方便羊肉入味。   苏七那阵嘀咕,声音小,霍香药没听到,耳力好的北风可听得清清楚楚,阁主送月明珠还想的明白,好好的送棺材做啥,正想开口问,被抱着小锅的小雨打断了。   “来了来了,没见过你们这么饿的,这是羊奶,这是茶叶,我们得先把茶叶煮出茶香味,再把茶水过滤出来,然后再把羊奶倒进去煮会儿就成了。”小雨一边放下小火炉一边道。   “用雪水煮茶更香。”北风停下手中的活道。   霍香药不会烧火,又不好意思坐着等吃,便拿着铁锅,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搓几个雪球扔进去,回到火堆旁时,小雨已经把炉子烧得红旺。   霍香药又抓了把茶叶进去,放在炉子上烧着,那头的羊也已经烤上了,小雨又搬了四张凳子出来,众人无事便围着火堆聊天,天南海北地聊,日子也过得极为欢快,唯有苏七一直探头看路前方,霍香药还笑他咋一直心不在焉。   霍香药心中笑道:纪若缺不在,我就不用过日子了么?不一会儿羊肉的香味弥漫在雪地,她也没啥功夫搭理苏七,和北风师徒二人割羊肉去了。   不一会儿,茶叶开了,小雨忙着煮茶,见苏七一直坐着不动,忍不住抱怨:“苏七哥今儿只带了张嘴么?”   “他啊,正嫉妒你师父呢。”北风笑道。   “师父有啥值得别人嫉妒的呢?”小雨不解道。   “你师父我风度翩翩,他当然嫉妒啦。”   “就你。”   “小雨,你师父脸皮蛮厚的耶。”   “霍姐姐,你是不知道,全天下就他脸皮最厚。”   “脸皮厚的除了讨人嫌点也没啥别的坏事,哈哈。”   “谁说脸皮厚讨人嫌,小雨和霍姑娘就很喜欢我呀。”   “我呸。”   三人开着玩笑,霍香药切了块羊肉递给苏七,笑道:“别看了,天上不会掉下鸟儿,快吃吧。”   苏七结果羊肉也不吃,人依旧走来走去,似有十分着急的事,霍香药忍不住又问:“小七,内急的话去茅房啊,转来转去转得我头晕。”   忽然,苏七大声叫道:“来了,来了。”   “谁来了呀?”霍香药摸不准他整的哪一出。   小雨也跟着问:“谁来了啊?苏七哥该不会是冻坏脑子了吧。”   身手高强的北风竖起耳朵一听,远处有二人一马正往他这秋风十里而来,自然明白苏七说的话,唤小雨道:“小雨,再搬两张凳子出来,咱们家还从没这么热闹过咧,快过年了,热闹热闹也挺好。”   “谁要来啊?”小雨起身问。   “待会你就知道了,赶紧搬凳子,备好碗筷。”北风催促她。   霍香药大概猜到是纪若缺,至于另外一人就不太知道了,也许是纪若缺的同伴吧。心想这男人啊,都喜欢抢食,来汴京那么久也没见纪若缺露面,这一来北风家,他就来了。恼怒之余又有些甜蜜,到底他还是惦记着自己。   霍香药过滤好茶水中倒入新鲜的牛奶,煮沸后又洒了几片梅花,刚舀一碗,就听见纪若缺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该说啥了。有些灰心。 ☆、雪地争吵   “北风兄又是煮茶又是烤肉,也不请我来坐坐,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话未落音,苏暮春一身白衣,翩翩而落在雪地上,他笑着和北风等人打招呼:“北风越来越会过日子了,小雨长高不少。”   “你倒是会赶时间。”北风淡淡一笑。   “真的吗,我也觉得我长高很多,就师父整天说我矮,还是阁主有眼力。”小雨搬了两张凳子,笑嘻嘻说完又进屋拿碗筷。   苏七和他们打完招呼,才走至霍香药跟前,霍香药依旧淡定地舀奶茶,当没看到他,苏暮春张张嘴也没发声,北风心情复杂地看着二人,小雨放下碗不太明白这其中状况,而苏七则着急地又跺脚又叹气。   霍香药舀满六碗奶茶才起身:“来,都来喝茶吧,这东西暖和又能补充能量。”说完又问北风,“你说的另外一个人呢?还在路上么?等叫他快点,天冷,奶茶可不等人。”   北风浅笑着接过霍香药递给他的奶茶,当即呡下一口,赞道:“小雨煮奶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小花这几片梅花放的颇有点睛之笔。”   “我尝尝,真好吃。阁主,苏七,你们不吃吗?”苏暮春一直盯着霍姐姐看,小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空气中只有北风喝奶茶吃羊肉的吧唧声,小雨和苏七都盯着苏暮春和霍香药,沉默许久后,苏暮春轻叹一声,含笑道:“阿香,两月不见,你又好看了许多。”   光这深情又温柔的一声阿香,北风就已知霍香药在阁主心中的地位了,心中默默叹息,满心的苦涩,全都化在碗里的奶茶。   这两月发生过许多事,霍香药心里多少有些埋怨纪若缺没能在她危险的时候出现,也没太想搭理他,脸上淡淡的表情,淡淡应了句:“纪公子真会说话。”便挨着北风坐下,又问北风,“北风,你说的桂花酒呢?敢情还舍不得拿出来呀。”   “哈哈。小花肯赏脸,我有啥舍不得的,就是小花要我这条命,我也不皱眉头。”北风爽朗一笑,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小雨瘪瘪嘴,心道:见了姑娘就腿软。   霍香药笑笑:“我要你命做啥,不过,你这双手我倒一直惦记着,给我厨子是真真好。”   “那以后天天给你做,顿顿做。”   北风和霍香药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苏七脸都要气炸了,怒道:“二姑娘,我们公子啥时候对二姑娘小气了,二姑娘可不能喜新厌旧。”又瞪了眼北风,“北堂主,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北风故意逗苏七:“苏七,我是怎样的人?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又不是你们阁主家的,自然人人都可逑之。”   苏七被北风逗得急红了嗓子,一股脑地抢着道:“你你你,二姑娘就是我们家的,还是我们公子的未婚妻,要不是……,现在都有小公子了。”要不是苏暮春白了他一眼,估计纪若缺就是苏暮春的身份,他都要说出来。   “未婚妻”这三个字还是让北风微微吃惊,忙看向霍香药,只见霍香药冷冷道:“苏七,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与你们公子订过亲,虽说我以前的事忘记不少,不过,全扬州人都知道我霍家二姑娘只与苏家公子苏暮春定过亲。”   顿了顿,霍香药又道:“全扬州人都知道我霍香药和苏暮春早已取消婚约,你说我何时与你们家公子订过亲?我还要嫁人呢?被你这随口一说败坏了名声,我霍家医馆还要不要开?”   二姑娘似乎十分生气,苏七又不好将纪若缺就是苏暮春的事说出口,真是有口难言,百口莫辩。   霍香药已定亲!霍香药已退婚!这话听的北风心里跟上坡一样,时上时下。   苏暮春拉住苏七,凝视着霍香药,无奈道:“阿香,你别怪苏七,他就是话多。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懿王会去扬州请你进宫,后来才想起你和懿王在同一艘船,我赶来后,你已经出了事。因为太子的原因,我也不太方便去看你。我当初答应给太子做事时没想到霍家和懿王有这层关系,人算不如天算哪。”既然今日已经暴露了初雪阁阁主的身份,阿香又住在宫中,估计迟早会知晓他帮太子做事,还不如早些告诉她。   “那我现在告诉我爷爷和皇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我实则姓李,留的是李家的血,是李家的嫡长曾孙女。太子还要杀懿王,杀了懿王估计还得杀李家,你是预计把我全家都杀了吗。”霍香药本对懿王也没多大好感,对党争更没有兴趣,说这些话纯粹是一时的气话。   “阿香,有许多事情我身不由己,但是,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既然我的事情你了如指掌,为何在扬州,我送信给你,你却面都不露。”   “阿香,懿王在,我不便于露面,我每晚都有去霍家看你,你走那天,我也有去送你,一路送到城门口。”   苏暮春本以为说这些话阿香会消气,怎知阿香怒气竟然比先前更盛。   “你这是在跟踪我吗?你让苏七来照顾我,只怕也是为了掌控我吧。”霍香药一声冷笑。   苏暮春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从没想过两月不见,阿香会积蓄如此多的怨怒。   苏七忙道:“二姑娘,天地良心,公子对二姑娘绝对一片真心。懿王在扬州的那几天,公子日夜忙着查把你推下山的凶手,公子发现有人想加害二姑娘,立马派我来保护二姑娘,我以我的脑袋保证公子绝对没有跟踪二姑娘,更没有掌控二姑娘的意思。”   “苏七闭嘴。”苏暮春心下咯噔一声,这下可真完了,苏七废话太多。   果然,霍香药听完苏七的话立马追问:“难道我不是自杀?是谁推我下山?苏七,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是自杀还是被杀?如果是被杀又是谁要害我?”   小雨打断了三人的话:“那个我插句嘴啊,霍姐姐你这话问的有点乱哈,按理说你自己应该知道你有没有自杀啊。”   北风想起霍香药前几日曾与他说她病好后忘记了许多事,倒不觉奇怪。   “二姑娘当真一点都不记得繁云将你推下山崖的事了么?”苏七忍不住又问。   “繁云是谁?”霍香药皱着眉头。   苏七补充道:“映雪书斋的繁云啊!”   这次苏暮春没有阻拦苏七,阿香的表现让他也有些吃惊,他原以为阿香只是因为恼他就忘了他,繁云自小生长在扬州,映雪书斋与霍家医馆又离得近,据他了解阿香与繁云自小交情还不错,可刚才苏七提繁云的名字,阿香却陌生很。看来阿香忘记的事很多,苏暮春想了解阿香到底忘了多少事。   霍香药一脸茫然,她低头想了片刻,摇摇头,也就实话说了:“我自跳崖醒来后,以前的事就全忘了。”   苏暮春冷不丁问:“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我是谁了吗?”   霍香药摇头道:“我醒来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还记得旁人。”   停了会儿,霍香药又道:“有许多次我想问你的事,但我问不出口,我并不想让人知道我失忆了。另外,我想我以前应该了解你,应该知道你是什么初雪阁阁主之类。”   “那你与陈义私定终身的事是真的了。”   霍香药也没料到纪若缺会来问陈义这档子事,这可让她怎么回答呢?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吧:“记不得了,不过,陈义不像会撒谎的人,那就应该是真的吧。”   苏暮春问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陈义说阿香在蔷薇谷回来后的当天就死了,此事是真是假?”   霍香药愣住了。   小雨却笑了:“阁主,你这问题问的好生奇怪,霍姐姐要是死了,变成鬼,还能在这和我们说话么?”   再被他们俩这样闹下去,羊肉都得凉了,北风见霍香药貌似不知该如何回答阁主的问题,便有心打个圆场:“你们两个的事,我估计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们待会找个地坐下来慢慢讲。我和小雨可没空听你们唠叨这些乱糟糟的事,霍姑娘,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光记着和纪若缺吵架了,都忘记北风和小雨还在,尤其让小雨一个未成年听这些事确实不合适,便笑道:“是啊,羊腿给我留着。”   “好的勒。”北风拿着刀就要去割羊腿,岂知刀还未碰到羊腿就被一旁的苏暮春夺了过去,气的北风大怒,“我说纪若缺,你要吵架到别的地方吵去,这大好的雪景,我辛辛苦苦烤的羊,酿的酒,可不能糟蹋了。”   苏暮春也不吭声,弯腰割了只羊腿往霍香药手里一塞,冷冷道:“我的女人,不用劳烦北风兄。”   刚才还吵的不可开交,现在就又是你的女人了,好气又好笑,北风没好气道:“人家小花身上又没写你纪若缺的名字,什么你的女人,我还说我的女人呢。”   “你。”苏暮春直接将拿着羊腿的霍香药搂进了怀里,得意洋洋地看着北风,然后道:“北风,旁的事好说,阿香的事没得商量,她现在跟我生气归生气,她心里都装着我,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强行抢我的女人,我可要翻脸。”   其实,经过刚才他们二人的争吵,北风早已看出二人情愫已久,自己确实晚遇见了她,尤其霍香药看似很生气,实则因为心中在意才那么生气,霍香药对苏暮春与对他的心意确实不一样,看明白了后,北风此事就已没了横刀夺爱的心思,却想故意气气纪若缺,故意笑道:“你先来又如何?谁让小花开心,小花就喜欢谁。”   “不许你小花,你叫她二姑娘。”   “小花小花小花……”   苏暮春越不让他叫,北风越叫越起劲。   霍香药也是一脸黑线,这两个人一把年纪了。尤其纪若缺刚才还要逼问她是不是真正的霍香药,只看霍香药与北风走近点,又成了醋缸子,男人啊,都喜欢有竞争力的女人么?再想刚才确实是自己过分了些,纪若缺选择太子也不是他的错,这些日子的接触,懿王确实又懦弱又自大,并不是皇帝的好人选,再者纪若缺之前又不知道霍家和懿王的这层关系。而懿王出现之后,他不方便出现也是人之常情,不然只怕太子要起疑心,对纪若缺对霍家都未必是好事。   至于什么繁云害她跳崖的事,估计纪若缺也是后来才查出来的,而且这事也怪不得别人,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霍香药。   如此想了,又觉得刚才自己实在蛮不讲理,在想人家让苏七男扮女装陪着自己,一知道北风的事就立马赶来,还在淮河捞自己捞了那么久,身上这件狐裘还是他送来的,想起纪若缺的种种花,心中就有些愧疚,看向纪若缺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纪若缺虽不知霍香药心中这些千变万化的想法,只看她貌似气消了许多,当下也大松一口气,虽然她是不是真的霍香药这事还是压在他心里,但此时也没那么重要。   霍香药有意缓和气氛,便笑着对北风道:“北风,你刚才说的二人一马,可过了那么久,只来了他这一匹发疯的马呀。”   “马儿发疯还不是因为你。”苏暮春见阿香都拿他开玩笑了,心下也轻松多了。   北风笑着喊来了声:“这位朋友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来,就有些不厚道了,来者是客,天凉,朋友不介意就露个面喝一杯吧。”   苏暮春拿着小刀将霍香药手中的羊腿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碗里,霍香药用筷子夹着吃,一口奶一口肉,心里暖呼呼的。   小雨看着二人甜蜜的样子,想到霍姐姐喜欢阁主,师父没戏了,心中大喜,咬起肉来格外欢快。而苏七看到公子和二姑娘这和谐的一幕,眼眶都湿了,含着泪吃肉。   而就在此时,从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让北风和苏暮春都倒抽一口冷气。 ☆、奇葩兄妹   苏七惊道:“她来做什么?”   “谁啊?”霍香药问。   小雨介绍道:“青箬姐姐是我们初雪阁的大小姐,阁主的妹妹。”   “你还有妹妹啊?”霍香药有些吃惊。   苏暮春不自在地点点头。   踏雪而来的瘦弱女子长得十分好看,有种林黛玉式的楚楚可怜,霍香药看她走路姿势就估计身体不太好,忙跟苏暮春道:“你妹妹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回头我给她弄点维生素补补。”   “好啊。”苏暮春有点担忧。   霍香药内心里把来的这姑娘当成小姑子,满心想着待会得好好表现,当下也没注意到苏暮春脸上的异常,积极地给换了碗热奶,招呼青箬:“姑娘脸都冻红了,快来喝碗奶茶暖暖身子,我看你身子瘦弱,风雪天最好别出门,感染风寒就麻烦了。”   “对,青箬姐姐,霍姐姐是神医,待会让霍姐姐给你把把脉,说不定病就治好了。”小雨附和道。   青箬接过霍香药递过来的奶茶,短在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霍香药,却不喝奶茶。   霍香药被盯得不自在,笑着道:“趁热喝吧,我叫霍香药,你叫我二姑娘就好。”   北风让出小雨身旁的位子,笑道:“青箬,坐吧。”   青箬还未落座,苏七不悦道:“青箬小姐,这么冷的天,你来作甚?”   青箬把凳子搬到苏暮春旁边坐下,笑道:“哥哥和你们在这热闹,却把我一个人丢在冷冰冰的家里。”语气中有些抱怨。   霍香药不明就里,接话道:“确实不该,多出来热闹热闹对身体也好。”   “霍姑娘长得真好看,难怪北风哥天天仙子仙子的夸。”   小雨不以为然道:“青箬姐姐,你是不知道,师父看见长得好看的美女都叫仙子。”   小雨这孩子这话虽说的北风心里不是滋味,倒也算化解了青箬有意强调北风喜欢霍香药的话。   “霍姑娘,你是不知道,北风哥天天跟我们说道霍姑娘好看又温柔,北风哥说一定要娶霍姑娘做小雨的师娘咧。我今日一见,北风哥一句假话都没说,未来的北风嫂子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叫我和小雨都自行惭愧。”   “青箬。”北风不满地叫了声。   小雨也道:“青箬姐姐,你搞错了啦,霍姐姐跟师父不是一对儿啦。”   这话,霍香药听着总觉得怪的很,也不太明白这小姑娘一直强调北风和她做啥,而苏暮春自她来了后便一言不发,霍香药摸不清她的套路,便扯开话题:“北风,你的桂花酒呢?雪地里寒气足,来,我们一人喝上几碗,才暖和。”   “青箬姐姐不能喝酒,我们五个人五个碗。”小雨拿出五个碗,北风倒满五碗桂花酒。   “阿香不能喝酒。”苏暮春伸手抢过纪若缺递给霍香药的桂花酒。   “谁说我不能喝酒,给我,我酒量好着。”霍香药夺过酒碗一口灌了大半碗,抹着嘴巴,回味无穷,“这酒不错,香醇又不浓烈,像果汁一样。”   “好,女中豪杰。”北风又叮嘱徒弟,“小雨你小孩子少喝点,不然待会没人洗碗。”   “师父。”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若缺啊,我们俩得干一碗,抢女人归抢女人,和气还是不能伤,你的萧声不能没了我的琴声,我的琴声也不能没了你的萧声。”说完,北风又招呼霍香药,“来,霍姑娘,你先跟若缺过着,不想跟他过了,就来找我,小雨这孩子有师父没师娘也怪可怜的不是么?我看她还蛮喜欢你,我们三看起来就像一家人。”   北风说着已连喝了几碗,小雨抢他的酒碗,让他少喝一点,霍香药接过话,笑道:“我可生不出小雨这么大的娃,给我做妹妹才刚刚好。”   “要不我们结拜吧,反正我没爹没娘,也没兄弟姐妹,认个姐姐正好。”小雨眨巴眼道。   “小雨,不是我吹,认我做姐姐你就赚了,我家兄弟姐妹尤其多,我还有一堆侄儿侄女,下次去我家过年,热闹的很。”   二人手拉手就要跪,北风忙阻拦:“你们可别把辈分越高越乱了,你们拜完,若缺不也得叫我师父,他比我老,肯定不乐意。”   “哈哈。”   又是一阵笑。   北风、小雨和霍香药说着笑着,见苏暮春和青箬面色沉重,尤其青箬一直紧紧挨着苏暮春,北风也觉得有点尴尬,吃了最后一块肉,拍拍屁股道:“本来还想约霍姑娘吃晚饭的,谁料你们来这么多人,得把我吃穷去,我这里也冷的很,若缺替我送霍姑娘回宫吧,马车在那,小雨收拾收拾,我要睡会儿。”   苏暮春拉着霍香药刚走几步,就忽然听到青箬在后面喊哥哥。   霍香药总觉得这两兄妹有点怪,但又不好直接问。   苏暮春皱眉道:“青箬,我送送阿香就回,你自己先回去。”   只见青箬眼睛眨呀眨,眨出了几颗金豆豆,霍香药左看看苏暮春,右看看青箬,手被苏暮春握得紧紧的。   苏暮春抬腿拖着她就要走,只见青箬张了张嘴:“哥哥,哥哥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哥哥忘了今天是娘亲的忌日吗?”   苏暮春脑中嗡嗡一声,好像还真忘记了,这可咋办才好。   霍香药想既然是苏暮春娘亲的忌日,她也应该去祭拜,便道:“若缺,现在天色还早,既然是你母亲的忌日,理当去祭拜,小七同我回去就好。”   苏暮春摇摇头:“青箬,我送阿香回去就同你祭拜娘。”   “这样不太好吧。”霍香药道。   “走吧。”苏暮春将她抱进马车,自己则坐在前面,“苏七,你慢慢来。”   马车刚掉了个头,霍香药拉开帘子,朝小雨挥挥手,就在这时,青箬噗通一声倒在雪地里,吓得霍香药都合不拢嘴。   “青箬。”   小雨赶紧扶起青箬,苏暮春也扑了过去,抱起青箬。   闻声出来的北风招呼道:“赶紧,先放到床上来。”   众人嗖的一下全进了屋,霍香药下了马车,也跟着进屋,见苏暮春神色紧张,紧握青箬的手,一声声唤:“青箬,青箬。”   “得请大夫来瞧瞧。”北风道。   “对啊,霍姐姐就是神医。”小雨拖着霍香药上前。   苏暮春迟疑了下,松开了手。   霍香药虽不明就里,但作为大夫,肯定先救人。   摸了摸青箬的脖子,又摸了摸她的鼻子,见气息比较稳定,只是手脚冰凉,应该没大碍:“你们别着急,应该无大碍,估计是天冷,体弱昏倒了,小雨倒碗羊奶来,暖暖就好。”   掐了会人中,青箬总算睁开了眼,然而,她醒来后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苏暮春,霍香药端羊奶喂她喝,她也不肯喝。   “青箬,喝几口吧,羊奶可以补充体力,我见你脸色差,还是体弱的缘故,平日里注意饮食,多锻炼,切莫太性急。”霍香药好意劝道。   青箬抿紧嘴唇,就是不肯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暮春,而苏暮春神色凝重,故意躲开了霍香药的目光。   “我来吧。”苏暮春拿过羊奶,一手扶起青箬。   果不其然,换了人,青箬就乖乖喝光了羊奶,这是什么鬼,又没得罪她,这小丫头怎么好像对自己有敌意,霍香药看向北风,北风摇摇头,低声道:“等会再说。”   霍香药点点头。   这么一闹,霍香药估计青箬是不想纪若缺送自己回家,便道:“若缺,你送青箬回家吧,我也该回宫了,宫里今天有宴会,老皇帝事多,我得回去守着。”   “嗯。”   霍香药刚出门,北风就跟了过来。   “不用送了啦,有小七在,不碍事。”   “你不想聊聊么?”北风把酒葫芦别在腰上。   “也好,我确实有些疑问。”霍香药招呼苏七,“小七,你驾马车在前面等我一会儿。”   二人一脚一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响。   “你一定很疑惑青箬的举动。”   霍香药点点头:“他们确实比一般的兄妹要亲昵许多,怎么说呢?我感觉青箬对我有敌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若缺的原因。”   “你猜的并没有错。”北风顿了顿,“青箬出生时,老阁主夫人就过世了,六岁时,老阁主也过世了,没了父母的青箬越来越孤僻,有好长一段时间,除了若缺,青箬谁也不理。青箬在若缺的呵护之下长大,所以,她十分依赖若缺,不愿若缺跟别人在一起,甚至可以说她对若缺的那种感情已经远远超过妹妹对哥哥的感情了。”   在心理学中,变态的兄妹之爱十分常见,尤其在古代的欧洲和非洲,兄妹乱伦的故事数不甚数。不过,在讲究礼法的宋朝,兄妹过于亲近有违礼法,是要浸猪笼的,青箬看起来是受过教育的女子。就算青箬一时情难自控,若缺也应该明白啊,可霍香药感觉若缺也并没有制止妹妹感情泛滥的意思,除非.....   “那他们是亲兄妹吗?”   “不好说。”   “啊!”什么鬼,一个娘或者一个爹生的就是亲兄妹啊,啥叫不好说呢?   “这也是帮中流传已久的传言了,究竟是真是假,怕只有老阁主知晓了。” ☆、城年旧事   北风犹豫了下,缓缓道:“青箬是正牌的阁主夫人生的,这事,大家都知道。阁主夫人进门时,若缺已经六岁了,阁主夫人十八岁生得青箬,那时候若缺已经八岁了。”   “女子十岁是生不出孩子的,那么若缺是你们老阁主和其它女人生的。”   北风点点头:“据老阁主说是他和一名女子所生。”   “照你的话,你是怀疑老阁主说的是假话。”   北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老阁主在世时,没人说这些闲话。老阁主死后,帮里有老人说老阁主和若缺他娘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但有人强行抢走了若缺娘,并导致若缺娘怀上了若缺。当时老阁主愤怒之下,杀死了若缺爹,若缺娘自觉没脸面对老阁主,自杀身亡,只留下刚出世的婴儿。而此时,老阁主已经十分后悔杀死若缺爹的事,而且老阁主认为若缺娘也是自己逼死的,愧疚的他把若缺当做亲生儿子抚养在身边。”   “好复杂。”   北风淡淡一笑:“不过,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自老阁主死后,便无人得知。我想青箬大概也是在听到这样的谣言后,才萌生了对若缺的男女之爱。”   “那若缺对青箬呢?”霍香药抓住了重点。   北风迟疑了下,摇摇头:“这事也不好说。若缺很疼爱青箬,至于有没有上升到男女之爱,估计连若缺自己都不清楚吧。”   “那你觉得若缺对我呢?”   北风叹道:“我自幼与若缺相识,二人一块长大,感情甚好。假若若缺不十分在意你,今日及不会与我针锋相对,这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不过......”   “不过什么?”霍香药催促道。   “不过,我认为若是青箬无法解开心结,若缺应该也不会不顾她。青箬是个很容易极端的姑娘,她心中要是放不下若缺,怕是要做些极端的事,伤害你或者伤害她自己。无论伤害谁,若缺都不会愿意看到。何况,还有过先例。”   “什么先例。”   “去年,若缺有提过要成亲的事,当时青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锁在房间,然后割腕自杀,幸好被丫鬟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自此后,若缺再不敢提任何女人的事。”   “成亲?和谁?什么时候?”霍香药忽然发现重点。   北风见说出去的话已收不回,便照实说:“具体和谁,我们也不清楚,只听若缺说他在外游历结识一名江南女子,定在今年四月成亲。”   “今年四月?江南女子?如果我没有跳崖的话,也是四月成亲,不过我是和苏暮春成亲。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霍香药皱眉道。   “怎么说?”   “我跳崖醒来后,也不过四五月份的事,但,那时候,若缺就已经进场死缠烂打来找我,而且照他的话大概是认识我已久。都是四月成亲,那他是与谁成亲,是我吗?”霍香药越想越头疼,总觉得这事似乎少了一环,怎么都说不清。   “你真的对于以前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北风也觉得有些奇怪。   霍香药摇摇头,苦笑道:“也不能说是全不记得,这段时间,我脑子里经常会冒出一些记忆,比如我曾经治过的病人,写过的药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的事也记得一些。除此之外的其它事,就是一片空白。”   “有时候,有些事情,忘了也不是坏事。”北风安慰她。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霍香药低头想着什么事,北风没有打扰她。   过了许久,霍香药忽然道:“北风,你相信人真的有灵魂吗?”   “也许有,不过,我并没有见过。”北风认真回答。   “那你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吗?”霍香药又问。   “未来?”   霍香药点点头:“未来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未来的房子长什么样?”   北风摇摇头:“与我无关的事,我比较少想。”   霍香药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你去过云层后面吗?”   没等北风摇头,霍香药接着道:“我去过,在未来,我们可以坐飞机到各个地方,飞机长得像一只鸟,有一对翅膀,它只在天上走,但是遇到打雷闪电,它就很危险。”   北风在脑袋中认真想象霍香药说的这种怪物。   “在未来,人不止可以飞到天上,还可以去更远更远的地方,像星星和月亮。我们现在站着的这片土地叫地球,在太空看地球就像一粒小芝麻,但,这粒小芝麻却住了无数个国家,几十亿人们。我们住在东方,在西方,还有一群人,他们是白皮肤卷发,在非洲,生活着许多黑人,他们很黑,只有牙齿是白的。”   北风看着霍香药,心中对她说的话十分不解,但,他并没有打断她。   “北风,你知道吗?再过一百多年,会有一群北方人攻占宋国,宋国皇帝的妃子和女儿全部被羞辱,几百年后,这片土地被一群蒙古人统治。再过几百年,汉人又打败了蒙古人,再过几百年,汉人又被一群长辫子人给打败了。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只是想说我知道很多事情,我知道这个地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霍香药回头时,北风看见眼泪从她的眼眶缓缓流出。   “那你知道最后是太子还是懿王当皇帝吗?”   霍香药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有一天会来这个世界,我一定会把历史学好的。不过,历史书里有成千上万个皇帝,除了汉武帝唐太宗武则天赵匡胤成吉思汗康熙这些出名的皇帝,星河浩瀚,其它的无名之辈,又有谁会记得呢?”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这句话北风想了许久才问出口。   霍香药仰天长叹:“本来不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每天起床,看着镜子里的人,很恐惧,我不知道镜子里的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若缺他喜欢的是我还是曾经的霍香药。”   “你就是你,你就是霍香药。”北风忽然道。   “罢了罢了,想多了也没什益处,宫里下午还有宴会,我得早些儿回去,你就别送了。”风刮过脸庞,流出的泪像冰锥子般滑过麻木的面庞,霍香药抚了抚,有些疼。   “你小心。”   “再会。”   苏七正在路口滚雪球,一个雪球抛到树顶端,落下一片白,霍香药擦净了眼泪,笑道:“小七姑娘抛雪球的力太大了点,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家。”   苏七呵呵笑两声,拍净了手上的雪片,扶她上马车:“二姑娘,公子不喜欢青箬小姐,只是公子答应过老阁主要照顾好青箬小姐。”   “额。”霍香药拉下帘子,“走吧。”   哒哒的马蹄声在树林中响起,四周白的纯粹。   霍香药也没什心情看雪景,一会儿想着纪若缺问她究竟是不是霍香药的话,一会儿又想起青箬和纪若缺的变态兄妹情,一会儿又想起21世纪的家人。   21世纪的陈白衣不到5岁,妈妈就怀上一个米国佬的孩子,然后走了。妈妈再嫁了2次,又生了一对儿女,爸爸未再娶,后来,叔叔婶婶一家也搬走了,只有她和爷爷爸爸三个人相依为命。   一直到她大学毕业,妈妈才重新出现。此时,陈白衣对这位妈妈已经没有太多依恋,也没有什么怨恨,十分冷淡,也或许就是因为自幼被抛弃,妈妈有些愧疚,曾经说死后要把所有的遗产都给陈白衣。   现在想来,妹妹之所以会一心害死她,大概和这遗产有些关系。   都说血浓于水,而实则利益大于一切。   刚想到这,马车已停下来,掀开帘子,才见已到了宫门口,寻常人不能在宫内坐马车,霍香药下了马车,让苏七将车找人还给北风,独自进了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收藏慢慢掉到130,容我哭会儿,汗。 ☆、太子殿下   刚踏入皇宫大门不久,白净的天空又飘起柳絮状的雪花,霍香药裹紧了狐裘,还是有朵朵晶莹钻进脖子,丝丝凉意渗入肌肤。   因老皇帝说一年也就下那么几场雪,宫里的妃嫔公主啥爱咏雪赏梅,不急着扫雪,所以,皇宫内只有主道上的积雪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其它大多地方都没有动过。   扫雪铲雪的太监忙得满头大汗,霍香药走过,太监见她装束也算比较华贵,又可出入皇宫,料到定是贵人,都非常恭敬地行礼。   许是天冷,许是小太监睡过头,许是她回来的比原先要早些,所以,并没有软轿在宫门口等候,这样的天气,步行回太医院虽然冷了些,不过,雪在脚下咯吱响,走走也蛮有趣。   想起那个娇弱青箬和泪眼婆娑地瞧着纪若缺时的模样,霍香药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畸形的兄妹恋这种,就算把他们掰直了,日后有这么个小姑子也不省事啊。   “唉!”   穿越来的感情之路也不那么顺利啊!   霍香药停住脚步,抬头仰望白茫茫的天空,伸手接住几片雪花,心中无限感慨,雪落在她身上,沾满帽子、衣裳、眉毛、鼻子、嘴唇.....远远的看过去,她就像一树盛开的梨花,素洁淡雅。   “好美。”扫雪的太监忍不住叹息,握着扫帚的手红得像兔鼻子。   这一幕落在懂风情的路人眼中,那自是天外飞仙,可遇不可求。   雪停了吗?霍香药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睫毛上的雪扑簌落在脸颊,咦,头顶上多了把伞,咦,好像头顶上还多了张人脸,咦,那个人要摸她!她正想一巴掌轮过去,然而那只手轻轻落在她眉上,他软软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脸,弹走了眉上脸上的雪花,终于在她唇角迟疑了。   这是什么套路?   说时迟那时快,霍香药也不知哪来的灵敏,迅速往后退开,一个踉跄,她以为她要躺到雪地里了,结果那只手扶住了她。   “是你?”细看之下,才认出眼前的男子正是那日在口水屋见过和懿王长得十分相似的富贵男,当时霍香药还猜他是个皇子什么的,现在他竟然就出现在宫中,而且近看,他和懿王的五官还真蛮像的。只不过,相似的五官长在懿王的脸上,显得浮躁高傲,长在他脸上,则显得沉稳深邃。   “又见面了。”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可没想见你。”霍香药抖抖衣裳上的雪花。   男子将伞往霍香药这边倾斜,淡淡道:“你叫啥?”   “你管我叫啥?”心情本来就不美丽的霍香药没好气地回答他,想起那日此人在饭店的凶残样又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说,我也总会知道。”   霍香药抬脚往太医院方向走去,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霍香药本想走快点,甩开他,奈何通往太医院的不是皇宫主干道,也不是通往皇帝和得宠娘娘们宫苑的黄金道,几天的雪堆积下来,有筷子那么高,一脚踩进去再□□,还是要费些气力的,加之腿没男子长,地滑,人每甩开,反倒几次还得亏那男子护住才没摔个屁股朝天。   “你干嘛老跟着我?”霍香药十分不悦。   男子看着路的前方,淡淡道:“这条路是通往太医院的。”   “你知道的倒是蛮多。”   “然而知道你医术了得,却不知道你名字。”   “知道的多可不一定是好事。”   “无知肯定是坏事。”   “知道的少又不一定是无知,你这人思维太局限了。”   男子没有把话接下去,转而问:“你很忙么?”   “啊!”霍香药微微吃惊。   “我不常与人雪中漫步,不忙就走慢点。”   “额”完之后,霍香药才发觉这话不太对,刚想反驳,男子又道:“我不爱与人赏花赏鸟,如园的景还不错,跟我去走走吧。”   “我为啥要跟你去?”   这人也真是奇怪,一边说不爱赏花看风景,一边又让自己跟他去看风景,这不自相矛盾吗?霍香药正嘀咕着,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呼喊“霍姑娘”。   回头见来人是林昭仪身边的小太监阿福,那小太监见着她也不急着说事,怯生生地瞧向霍香药身后的男子,霍香药回头看男子,那男子没有说什么。   “阿福,急着找我,可是娘娘有啥要紧的事?”   阿福似得了什么令,福了福身子,恭敬道:“霍姑娘,午饭后,陛下有些乏力。原定于今日下午的赏雪咏梅宴会本应取消,但陛下说瑞雪兆丰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得领着各宫热闹热闹,非要参加。昭仪娘娘担心陛下龙体受不得累,特命我前去太医院请太医们随驾伺候,正瞧见霍姑娘回宫了,还请霍姑娘随奴才走一趟。”   “你先回去回复娘娘,我随后就到。”   “奴才告退。”   阿福又风风火火地走远了,很快便消失在雪天相接处,远处还是那几个扫雪的太监弓着身子,白净的世界里又只剩霍香药与那男子了。   “朝中唯一的霍忠大人府上五房妻妾,得了三位公子爷,可没听说过有正芳龄的小姐!”   “啥?”   霍香药没太听明白男子的呢喃自语。   “宫里也没有姓霍的娘娘,兴许有,不过,有封号的没有。”男子又道。   霍香药心想这男子对朝中和后宫的事倒了解的清楚,又和懿王长得像,估计十有□□是皇子了,就不知道是哪个皇子,和皇后娘娘有没有仇,如果有还是得避开点,难免不殃及她。   “我要回太医院拿我的医药箱,你就别跟着我了。”   “雪大,我有伞,送霍姑娘一程吧。”   男子不紧不慢,又跟了上来,霍香药见甩也甩不掉,人家毕竟是个皇子,也得罪不得,也就干脆让他跟着了。   走到太医院大门口,男子忽然停了下来,把伞递给霍香药:“我在这等你吧。”   “也好也好!”   霍香药没要他的伞,他也没说什么,就默默地站在墙角。等霍香药取了医药箱出来时,他还站在那个地方,同样的姿势。   霍香药在太医院没有随身的太监,皇后也没给她派丫鬟,小七又不在,她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把伞,还是裹着一身白雪出来。   又走了一段路,霍香药又忍不住问:“你干嘛老跟着我啊。”   男子从容道:“顺路。”   “你也要去梅苑吗?”   “嗯。”男子点点头。   霍香药一想也对,老皇帝的宴会貌似有点地位的娘娘公主还有皇亲国戚都参加了,这男的是老皇帝的儿子,里所有该参加,于是也不说什么。   雪天还是冷的厉害,吸口气都是凉的,要不是嘴唇日日抹蜂蜜,怕早就要裂开了,如此难受的天气,霍香药一路上也懒得说话,倒是那男的时不时说些七七八八的话。   “你跟林昭仪很熟?”   “还行。”   “林昭仪并非汴京人。”   “额。”   “陛下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人上了年纪都多多少少会有些病痛,老皇帝嘛,年轻时候经常打战,刀尖上飘,受的许多伤当时也没好好处理,现在自然会有些后遗症。不过,老皇帝常年习武,底板还是蛮好,就是皇宫的生活水平太好,天天吃的油腻,肠胃不太好,又天天被一堆年轻的妃嫔围绕着,肾有点虚,才会导致头昏盗汗心悸等毛病,调养调养保持现状问题不大。”   “嗯。”男子点点头,忽地又道,“你是大夫,说的话,陛下听,多规劝他保重龙体。”   “我呸,皇帝哪可能听我的,我这是刀尖上讨生活。”霍香药咋舌道。   男子笑笑,指着前面的园子:“前面就是梅苑了,你要与我一同进去吗?”   梅苑已在眼前,里面还有歌声和欢笑声飘出来,霍香药坦然一笑:“有何不可?”   男子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踏进梅苑,就有宫女下跪,霍香药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宫女们拜的不是她,而是身后这位皇子。刚反应过来,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她惊讶得张不开嘴。   只见外苑守门的丫鬟太监跪了一地,齐声道:“参加太子殿下。” ☆、皇帝做媒   这男的就是太子殿下?这男的就是懿王和皇后的死敌?这男的就是在淮河烧掉他们的船,要害死懿王和她的太子,虽然很大程度上,这男的是要烧死懿王,她只是被顺带了。   然而,不管顺带不顺带,太子和她也算是敌人了。   这一声声太子殿下当真叫得她目瞪口呆。   “你,你,你居然是太子?”   “不然你以为我是?”太子饶有兴趣问。   “我,我,我看你跟懿王长得像,以为是什么皇子,但没想到是太子啊。”霍香药感叹道。   “像吗?”太子反问道。   霍香药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轮廓,点点头:“五官很像,不过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和懿王很熟?”太子摆摆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才敢起身。   太子果然是太子,比懿王气派很多啊,霍香药不由得感叹。   “也不算很熟,一般般吧。”   “喔!”太子若有所思地盯着霍香药看了会儿,淡淡道:“进去吧。”   二人穿过一条回廊,又走了一段小路,才到达一片梅树林,远远的就瞧见老皇帝在林昭仪和皇后的搀扶下,正兴高采烈地赏梅花,雪地里摆了几张桌子椅子,还有几张书案,上面摆放了纸墨笔砚,主笔的文官正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宫女正收拾一堆诗词稿。   林昭仪和皇后同时看见了霍香药二人,林昭仪朝霍香药招了招手,霍香药快速的跑过去,而太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霍香药的身影,心中反复念着“霍”字,他想起李处耕的夫人姓霍,而懿王刚从扬州请来一位大夫。   太子的这一道目光落在皇后眼中,在她的眼帘蒙上一层迷雾,然而,很快地,皇后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没想到无心养在身边的鱼饵,竟有一条大鱼上钩,成王败寇,立见分晓。   “霍香药拜见皇上、皇后娘娘、昭仪娘娘。”   “霍妹妹,快来给陛下瞧瞧脉象。”林昭仪说着就要来拉霍香药。   “香儿,雪地凉,起来吧。”皇后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说完又吩咐身边的宫女,“愣着干啥,还不给姑娘撑伞,女儿家身子弱,雪扎进衣服要受寒。”   “谢娘娘关心。”   皇后又过来牵起霍香药的手,一边打量着她的脸,一边笑对着皇帝道:“陛下,看我这侄孙女儿可算顶尖的美人儿?”说完,皇后又瞟了眼后面跟着的太子。   皇后突然变得这么热情,霍香药一时还真不习惯,忙推脱道:“娘娘过奖了,霍香药哪比得上皇后娘娘和昭仪娘娘端庄美丽。”   “确实是个美人儿,不愧同脉相连,霍姑娘有皇后年轻时的模样。”皇帝笑眯眯地赞许。   “家母十分喜爱香儿,既然陛下也夸赞香儿,那臣妾斗胆请求陛下为香儿物色个如意郎君,也算了了家母一桩心愿。”   皇后忽然要给霍香药做媒,这可让霍香药戳不及防,又见林昭仪向她使眼色,便知晓肯定不是好事,忙挥手道:“皇上和娘娘的心意,霍香药心领,然,家中祖父年迈,霍香药只想在祖父跟前尽孝,等皇上龙体康复,霍香药还要回扬州。”   林昭仪也帮着笑道:“霍妹妹是个孝顺的孩子,选夫婿的事怕还是得她父母在场,陛下想做媒人,也不急于一时。”   “香儿,皇上给你选的夫婿必定是我们大宋国最优秀的男儿,香儿不必害羞,这儿又没外人。”皇后笑道,“陛下,您说是吧。”   “哈哈,皇后说的不错,也是朕的侄孙女,朕的好好想想,朝中未娶的公子不少,不过配得上霍姑娘美貌,还得配得上国公府家世的倒也没几个。德妃家的侄儿最合适,可惜前不久刚定了宋端家的孙女,可惜了。”皇上十分惋惜。   走在后面的德妃听了笑道:“也不知我那侄儿哪世修来的福,陛下一直念念不忘。”   “皇后和德妃有空也帮朕物色物色,一定得挑个霍姑娘称心如意的哈。”皇上认真道。   “陛下,臣妾心中倒有个人选,不知陛下意下如何?”皇后笑道。   “原来皇后心中早有人选,才故意让朕做这个媒人,哈哈,皇后赶紧说来听听。”   皇上和德妃饶有兴趣地看向皇后。   皇后神秘一笑,附在二人耳边说了一通。   皇上面上先是一惊,惊了会儿又大笑一起,倒是德妃一直微笑着,似乎皇后说的她并不意外,三人意味深长地看向霍香药和太子。   “太子,过来了咋也不说声呢?”皇帝慈爱地唤自己的儿子。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和各位母妃。”太子躬身道。   众皇妃也纷纷回礼。   “起来吧。”皇帝道。   “儿臣见父皇心情甚好,不敢打搅父皇赏梅。”   皇上心情甚好,大笑道:“朕的这些孩子里,就数昭成和太子最知礼仪。”   “儿臣多谢父皇夸奖。”   “皇后不说,朕还没注意,这一年来,太子日夜帮朕处理国事,瘦了不少,府里人不称心,上下横竖就太子妃一人打点又伺候太子,难免忙不过来,确实需要找个人照顾太子的起居。”皇上上下打量太子,边点头边道。   皇上和皇后从替霍香药选夫婿突然转向他,太子心中已猜到皇后的意图了,不过,此时,太子尚未想好是答应还是拒绝,便先道谢:“父皇和母后关心儿臣,是儿臣的福气,儿臣感激不尽,今日出门时,太子妃还嘱托儿臣代她向姑母请安。”   “本宫还在娘家做女儿时,府里那么多侄儿侄女,就数太子妃七姑娘和本宫最亲,可怜七姑娘身子弱,这半年反反复复竟未出得几天门,香儿,你得空多上太子府照料照料。”   “额。”霍香药心不在焉,随口答道。   皇上和皇后等人只道她是女儿家害羞,也没多在意,此时雪停了,皇上性质及高,带着皇后和林昭仪前去摘梅花,一大堆子人也跟随而去,霍香药没什么兴致,远远的跟在队伍的后头,落得个清净。   “早该想到你是李家人了。”太子面色凝重。   是太子的声音,霍香药猛地抬头,差点撞上太子的胸口,忙往边退开了去,远远地听见一阵笑声,皇上皇后德妃意味深长地看向这边,交头接耳,又是一阵笑。   “什么李家人?你是聋子么?没听我说我叫霍香药,姓霍么?”霍香药没好气道。   “你不满意皇后。”太子又道。   “我满不满意她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也讨厌她么?”   “我不讨厌她,我恨她。”   太子说的云淡风轻,而眼神却深不见底,像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看的霍香药隐隐有些害怕,忙撇清道“你们恨你们的,你们斗你们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大夫,在这宫中住的已经烦死了,等治好你那父皇的病,我就要回扬州了。”   太子收起眼中的冷冽,面露浅笑:“依我看,不久的将来,你就要进本王太子府,本王和皇后懿王这档子恩怨,你还真脱不了关系。”   霍香药不以为然道:“我是去给你媳妇治病,我才没兴趣参合你们的恩怨,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想给你媳妇看病了。”   “不看便不看,她的死活,本王并无兴趣。”   “啧啧啧,真冷血,你就算再喜欢你的小妾们,也要雨露均沾啊,我听说太子妃又温柔又贤淑,男人啊,就是花心。”   太子冷哼一声,末了,又轻声道:“如果本王没猜错,皇后要将你送给本王。”   “送!”霍香药没太明白,“你还缺丫鬟?话说我可是御医,怎么能想送就送。”   太子忽然低头附在霍香药耳边轻声道:“皇后看出来本王甚喜欢你,想让你做本王的侧妃,你说本王是该答应还是拒绝呢?”   “我呸,你胡说些什么。”霍香药皱眉道。   “不信,你看。”太子指着远处。   远处皇后等人正笑看着她二人,还不时交头接耳,那眉中眼中的笑意,分明就是在瞧小两口谈情说爱的意思,霍香药被看得不舒服,忙推开太子。   “都要闹绯闻了,你离我远点,给我听清楚,你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想做你的什么侧妃,天天端着洗脚盆帮你洗脚。”   “嗯,不想做侧妃,想做正妃么?”   霍香药一脸黑线,这什么理解能力。   只见太子又道:“洗脚盆有宫女端,你乐意给本王洗脚便洗,不乐意可以让宫女洗。”   不等霍香药开口,太子忽然又压低了声线,附上霍香药的耳旁,含笑道:“让你做正妃如何?本王先前还犹豫要不要拒绝皇后,现在看还是该答应,反正本王也甚讨厌现在的正妃,本王休了她让你做正妃,你满意,本王也满意,岂不两全其美,哈哈。”   说完,笑着走开了,留霍香药一个人在雪地里发愣,话说这古代的男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话说这古代的女人地位真的太差了。   看完梅花,又是宫宴,太子早早离席,二人也再无过多交集。   这难熬的一日又画上休止符号了。   夜深人静时,霍香药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却迟迟无法入眠,这一辗转反侧就已是深更半夜了,眼看天就要亮了,而她竟一点睡意也没有,以前在医院上夜班从来都觉得晚上的时间过得比白天快很多,现在无所事事,才觉得黑夜难熬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房间的灯忽然灭了,窗外白雪的映衬下,有一道黑影从屋内闪过,霍香药正想叫人,张开的嘴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   那黑衣人哑着嗓子,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别叫,是我。” ☆、暗藏秘密   “你来做什?”   霍香药语气中明显不悦。   黑衣人半响未语,许久后才幽幽叹道:“阿香,上午的事,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   来人正是苏暮春。   “上午没什么事,那羊肉挺好吃的。”霍香药话中带话。   苏暮春知晓她心中有怒,不知她是否听得进解释,也只管说下去了:“我一直把青箬当妹妹,我对她并无儿女私情。”   原来北风说的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他和青箬果真不是亲兄妹,如北风所言,纪若缺的身世也怪可怜,想着霍香药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她果真不是你妹妹。”   苏暮春点点头,像是回忆起一件久远的事:“那是许久前的事了,我幼时丧父又丧母,家中独苗,祖父惦记着我,走南闯北的商队总要带上我,说是怕我一人在家孤单。八岁那年,一次偶然机会,我结交了位好朋友,他叫青丘。”   “青丘?”   苏暮春没有答他,径自说道:“我们志向相投,我每年有好几个月的时光住在汴京,我们经常一起念书打猎,我也时常会想为何世人千千万,独与他投缘,许多年后才明白,兴许是因为我们长相相似,性格相似,就如同一个人,这一切是天注定的结局。”   苏暮春背对着霍香药,霍香药看不清黑暗中他的脸,但她能感受到他的难过,想必后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十四岁那年,汴京下了一场雪,一夜间,世界都白了,我们约好去深山打梅花鹿,我们把梅花鹿扛在肩上,就在这时,不知从哪跑出来几只老虎,向我扑过来,我腾不出手,腿陷在雪地,我心急如焚,脚却拔得慢了些,我以为我会死。”苏暮春顿了顿,“我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宣判,而死亡却并未降临,我欣喜又疑惑地睁开眼,眼前看到的是青丘破烂的脸,都是被老虎抓的挠的咬的。大量的血从他身上各个伤口涌出,我们合力杀死了老虎,而青丘也倒在我怀里。”   痛苦的回忆让苏暮春嘴唇发白,如今的他历经风霜,早已有超乎常人的隐忍能力,然而,他还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霍香药听了这段故事,只觉心惊肉跳的很,心中对这个欺骗她的男人多了许多同情,她很想爬起来,点上一盏灯,轻轻抱着他,告诉他都过去了。然而,在感情面前总过于被动的她躺在床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等待苏暮春继续说下去。   “青丘临死之前把家人托付于我,让我扮作他,孝敬其父,照顾其妹,免他们之忧伤。”   霍香药忍不住打断:“不会被认出来吗?”   苏暮春摇摇头,脑中回想着青丘的样子和喜好,缓缓道:“假扮青丘并不难,我和他长相酷似,就连身形也十分相近,又了解彼此的性情喜好,唯一不同的只是声音。”   “那可怎么办?”霍香药有点着急。   苏暮春自嘲道:“我也算江湖中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常年走南闯北,模仿一个人的声音对我而言并不难,只稍加练习了几日就十分自如了。”   “别人认不出,可亲人朝夕相处,难免不露出破绽。”霍香药是不太相信一个人能够完全模仿成另外一个人,就像她占据了霍香药的身子,然而还是被陈义看穿了,还遭到纪若缺等人的怀疑,可见一个人的习性模仿一时半会兴许还行,长久起来很难不露出破绽。   “大概是天意吧。青丘的爹是初雪阁阁主,那时候的初雪阁虽没有现在一手遮天的势力,却也是江湖中十分强大的帮派。老阁主事务繁多,并不时常待在汴京,一年合起来在汴京住不到三个月,而这三个月里也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忙碌的他根本不会怀疑孩子成长期的快速变化。而青箬那时只是五岁的孩子,出生丧母,父亲也常年不在身旁,陪在身边的都是奶娘丫鬟,使得她性子格外乖巧,只要兄长能时常陪她玩耍,自是注意不到其它。也正因为如此,我得以瞒天过海,假扮成青丘生活了十几年。后来老阁主逝世,把初雪阁交给了我,我也算不枉青丘舍命救我,替她尽孝,还把初雪阁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帮派,只是唯独有件事让我一直愧对青丘。”   “是他妹妹青箬么?”   “是啊,我因替青丘而活,自是费尽心力照顾他家人,对青箬格外尽心,却不想长达十余年的相处,竟然让她对我产生奇怪的心思,我刚开始只以为她孤女一人,对我是依赖,后来我才知晓那是男女之情愫,于是,我尽量避开她。北风应该也告诉过你,为让青箬死心,我又急着替自己寻了门亲事。”   霍香药点点头:“北风说过是位江南姑娘,还说亲事定在四月,可我记着差不多那时候你人在扬州,还时常来叨唠我,你的小媳妇不生气么?”说这话时,霍香药心里是有些酸楚。   苏暮春见她始终想不起自己就是苏暮春,不免嘴角泛起苦笑,心中更是无限唏嘘,想与她坦白他就是苏暮春,但又怕被她拒之千里,想了想便随意搪塞道:“那成亲不过是我编来骗青箬的幌子,你无需多心。”   “原来如此。”霍香药听他如此说,仿佛心中舒畅了许多,渐渐露出笑意,想了会儿,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他,“青丘不是你的真名,那你原名叫什呢?你本来的家人呢?他们不会来找你吗?”   “父母早逝,而祖父归隐乡下老家颐养天年,我借口忙生意,一年半载回去一趟,祖父也并未起疑。至于我原名嘛。”说到这,苏暮春停住了,将目光投向了霍香药,犹豫半响,终究决定还是将谎言进行到底,“纪若缺就是我的本名,我后来行走江湖一直用此名,意为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总有缺陷,不可过于追求圆满。”   如果有一天阿香知晓他就是苏暮春,不知阿香会如何看待他,一个谎言需要一千个谎言来圆,眼前的情深意浓到时候怕要支离破碎,想着又不由得微微叹息。   霍香药倒没想太多,此时她脑子里全是青箬那张娇弱的脸,按纪若缺这话的意思,他对青箬确实并无半点男女之情,但是青箬却不这么想。想要跟纪若缺在一起,青箬是必须要跨过去的门槛,可是该怎么跨呢?   硬来肯定会伤害青箬,青丘的死一定是纪若缺心中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痛,伤害青箬会让他更痛苦更愧疚,所以,硬来肯定不行。那只能软攻了,霍香药想起《知音》上的心灵鸡汤曾经说过:女人之所以对前任念念不忘,大多是因为她没有遇到更好的男人,一旦她生命中出现了更好更喜欢的男人,心思自然会转移,以往的执着也会化解。   对,就用这招。   然而,问题又来了,去哪找一个优秀又容易让青箬动心的男人呢?还的给他们制造机会,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青箬可是初雪阁的正牌大小姐,人长得好,家世好,还有一身功夫,普通平凡男子肯定入不了她的眼。霍香药琢磨着要给青箬选夫婿还得参照着纪若缺的模样找,既然青箬喜欢纪若缺,那再给她找一个比纪若缺更好的纪若缺,她自然就不会再死抓着纪若缺不放了。   虽然这想法不一定十分光明磊落,但或许这是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最好办法,帮助霍香药获得幸福的最佳办法。想着,霍香药试探性地问:“若缺哇,你有认识比你更好,又与你有些相似的男子么?”   沉浸在回忆中的苏暮春一时恍然,讶异道:“问这做啥?”   “给你找个替代品。”   “替代品?”苏暮春眉眼一斜,有些不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比他苏暮春更优秀的男子呢?开什么玩笑。有他好看的,没他有钱,有钱的没他好武功,武功好的也没他有才华,怎么着也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就算这些都有他厉害,也一定没他聪明。对于这几点,苏暮春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这绝对不是吹牛。   而霍香药却来了兴致,一咕噜从床上坐起,半开玩笑道:“是呀,你看你只有一个人,虽然我与你也算私通了。”   “私通?”苏暮春眉毛一挑,打断了霍香药的话,心道就不能换个文雅点的词吗?比如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什么的。非要用个私通,唉。   霍香药眼睛一瞪,怒道:“我听人说男女有别,你拉过我的手,还亲过我,这当然是私通了,难不成你还想抵赖,说我轻薄你不成?”   “我记得你虽然学医,但也算有些文采,私通这个词也亏你说得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刚经历了60年一遇的1高达14级的台风,请为我坚持更新的精神鼓掌。 ☆、情话绵绵   霍香药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道:“就是我们俩也算是定了情,你应该也想与我成亲吧。”   “当然。”苏暮春点头,肯定道。   “但是青箬又那么喜欢你,你又不能伤害青箬,是不是?”   苏暮春又点点头。   “那你是要我们二女侍一夫么?谁做大谁做小?”   “胡说八道。”苏暮春摇摇头,怒瞪向她。   霍香药故意叹了声,逗他道:“你又不想让二女侍一夫,又不愿伤害青箬,我想来想去,那最好的办法是你找一个和你差不多,又比你优秀些的男子,然后我嫁给他,你娶青箬,这不是两全其美,阖家欢乐的事。”   霍香药这番话说得一点缝隙都没有,苏暮春哑口无言。   霍香药见他不吭声,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愤怒,语气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或者说你心里其实老早就如此想过?”   苏暮春无奈地摇摇头:“阿香,我对你的心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又何苦来挖苦我呢?青箬的事确实麻烦的很,我请求你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   “既然确定你不想娶青箬,我倒也有个法子,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你仔细想想,或许可行,既不伤害青箬,又能让你解脱。”见不得苏暮春伤神无奈的样,霍香药语气也软了下来。   “什么法子?”苏暮春一时反应不过来,待想明白阿香的意图后,也觉得可行,但内心还是有些愧疚,“你的意思是给青箬找个夫婿?”   “当然。”   “可青箬哪愿意我直接给她找夫婿啊。”苏暮春有些为难。   霍香药起来将桌上的小油灯点燃,又罩上纱罩,纪若缺看起来十分疲惫,也难怪,此时已近鸡鸣之时,想必他也是刚安抚完青箬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低头给他倒了碗茶水,又给自己倒了碗,水冷得牙龈都在颤抖,这茶水小七端来并没有多久,此刻已经和外面的雪一样冰凉了,估计此时外面得零下几十度吧。   “谁让你直接找夫婿了,我是让你找一些优秀和你也相似的男子,然后多制造机会让他们和青箬接触,时间久了,青箬也会被那些男子感动。”   “说的好像有理。”苏暮春见她衣着单薄,忙让她不要乱走,“下雪的晚上冷,你赶紧到被子里去,免得着凉。”   确实冷的很,没有空调的冬天就是难熬,霍香药将暖炉让给苏暮春,自己则快速滚进被窝,只是被窝刚才掀开过,丝质的被面也是凉得很,冷得她打了个激灵。   “此外,你也要注意表现,青箬讨厌什么样的人,你就要装成青箬讨厌的样子,比如便后不洗手,吃饭不擦嘴,看到美女两眼放光,有空没空再上青楼转几圈,这样青箬就会对你彻底死心了。”鼻子猛吸一口冷气,声音都有点颤抖。   “你希望我去青楼么?”苏暮春有些迟疑。   他听话倒是会抓重点,霍香药翻了个白眼,搓着手没好气道:“我是让你假装成青箬讨厌的花花少年样,不是真叫你去勾搭姑娘。”   “你不希望我去青楼么?”苏暮春含着笑,疲倦的脸上。   霍香药懒得理会他,继续说出她的想法:“等到青箬发现你变得邋遢花心还凶残,早已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她肯定很失望,而就在此时,她发现身边有比你更优秀又对她很专一很热情的男子时,自然会移情别恋,我跟你说女人一旦死心,是很容易移情别恋的。而且女人大多很花心,对那种长得好看又有钱的男人都没什么抵抗力。”   苏暮春放下茶碗,忽然起身坐到床边,手轻轻落在霍香药的额头上,顺着她的脸颊轻轻柔了柔,嘴角动了动:“阿香,你花心吗?”目光十分认真。   “那得看对方长得好不好看。”霍香药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头皮发麻。   “陈义、北风与我三人,你怎么看?”   苏暮春陡然问出这个问题,霍香药一时倒不知怎么回答。   苏暮春眼神有些落寞,表情严肃:“阿香,与我说说吧,一直以来都是我死缠烂打缠着你,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是否与我对你的心意一样。如果一样,当然好,如果实在不一样,我也不会怪你。”苏暮春想起阿香之前的逃婚,心中隐隐不安,今日她和北风之间亲密无间的举动,他并不是不介意,相反在感情方面,他是个十分小气的人。   来自21世纪的霍香药自然懂得感情的事是不能模棱两可,更忌讳心中有所猜忌,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缺乏安全感的感情都是难以长久的。   打定了主意,霍香药想了想,认真答道:“北风是个值得相交的人,而且他救过我的命,我与他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而陈义嘛,以前什么样,我死里逃生后是全记不得了,只知道活过来后的这大半年时间里,我对他没什特别的感情,他就像医馆里所有的同事一样。”   苏暮春听得十分认真,霍香药停了停,露出甜蜜的笑容,打趣道:“至于你这个无赖嘛!手也被你拉过了,还被你亲过了,不有句俗话叫生米煮成熟饭,可怜的我也只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不过,貌似看你也不像很穷的样子,长得还不错,我也没有很亏。”   说完,霍香药咯咯笑起来。   这话,苏暮春很受用,疲倦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气氛一时很融洽,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苏暮春又开了口:“那你之前的未婚夫苏暮春呢?”   霍香药没料到他会提起苏暮春,说实话,她脑子里早就记不得苏暮春这号人物了,便摇摇头:“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我想我之前会为了不嫁给他而自杀,那肯定是我是不喜欢他的。所以,你就放心吧,在我这里,你并没有情敌。”   本以为这番话能让纪若缺心里美滋滋的,实则不然,只见纪若缺深沉地叹了口气。   他把暖手炉塞进霍香药的被子里,自己则躺在霍香药身旁,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将霍香药两只小手握在手中,轻轻道:“我是习武之人,比常人耐寒些,倒是你手凉得很,”   他的手确实十分暖和,不一会儿就把她的手捂暖了,霍香药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但毕竟换了具身体,还是有些紧张。   而苏暮春此刻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阿香貌似真的不喜欢苏暮春,可如果有一天她发觉纪若缺就是她不喜欢的苏暮春会怎样?他实在不敢想象。   唉,罢了,罢了,大不了就像他替代青丘活着一样,也不妨再一直以纪若缺的身份活下去,反正这些年,苏暮春这个名字也不常用。   想开了后,原本非常闹心的夜变得温柔起来,美人在旁,虽然隔着被子,苏暮春也难免心猿意马,不过,他还算清醒,知道尺寸。   只是许久不见的人儿在旁边,还是忍不住将裹着被子的霍香药一把抱进怀中,轻轻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在她鼻尖落下温柔的吻。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霍香药大气都不敢出,在21世纪对男女之事也算十分熟悉的她真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把纪若缺给霸王硬上钩了,抖说女人三四十岁是如狼如虎的年纪,她现在虽然顶着十五六岁的身体,而心里却是饥渴少妇的年纪啊。   意识到这样亲密接触很容易走火,霍香药动了动身子,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用干涩着声音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这个夜挺深了,你是天下第一大帮派的阁主,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可不能为美色而荒废正业啊。”   “那样我就变成红颜祸水了。”末了,霍香药又补充了句,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何在。   苏暮春却将她拥的更紧了,声音慵懒:“让我抱着你睡会儿,我好累,东西南堂主带着一帮元老造反,给我惹出一堆事,你也不省心,一会儿落水一会儿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害我连着个把月都没睡过好觉,困得很。”   “我哪有!”   “有。”苏暮春回答得斩钉截铁。   毕竟北风对她的心意是千真万确,霍香药一时也不好反驳,只得转移话题:“他们为啥要造反?你压得住吗?”   “当然。”苏暮春十分肯定。   “你们初雪阁是不是很大啊?你平常是不是很威风?对了,你有没有杀过很多人呢?那可不行,我是大夫专门救人,我救一个,你杀一个,我不都白救了。”   苏暮春翻了个身,换成平躺着的姿势,霍香药整个儿变成趴在他身上了,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不知不觉,霍香药的脸都红了,忙又找一堆话说。   “初雪阁在哪里呢?是不是很多人很有钱?什么时候带我去玩玩?”   苏暮春懒懒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你回扬州过年吗?汴京过年有什么习俗?年夜饭是中午吃还是晚上吃呢?是吃米饭还是吃饺子呢?”   “饺子。”   “其实我觉得饺子不是很好吃耶。”   “有米饭。”   “你觉得这雪还要下多久呢?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收成应该不错。”   “嗯。”   “汴京有哪些好玩好吃的呢?”   “你话太多。”苏暮春不满地拍拍她的头,柔声哄道,“乖,让相公睡会。”   “还没成亲呢?”霍香药幽幽反驳。   苏暮春忽然一个转身,把霍香药压在身下,趁着声吓唬她:“再不睡觉,我就把你办了,完成你‘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愿。” ☆、咄咄逼婚   霍香药吓得赶紧捂住嘴,乖乖闭嘴,再不敢说一个字。   苏暮春满意地翻身侧躺,抱着她睡觉。   虽然被裹着行动不太方便,不过纪若缺的身子是真的很暖和,不一会儿,霍香药也陷入沉睡。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天已大亮,纪若缺早已不见人影,只有小七一脸坏笑到处窜来窜去。   完了,看来在苏七这家伙眼里,她和纪若缺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苏七现在指不定满脑子想着她什么时候给他公子生个娃娃出来。   这种事也不太好解释,而且也很难解释的清楚,所以,每次苏七对她邪笑时,霍香药都非常坦然地回笑,一副“是的,就是你的那样。”的意思。   接连两日都是大晴天,太阳晒在身上暖和的很,老皇帝心情好身体也好,就没什么事,霍香药的日子也过得十分惬意,得空到处逛逛。   第三日,主路的雪基本上都花开了,走在上头,一脚的泥泞,但屋顶树顶等地雪还是很厚,刚吃过早饭一会儿,皇后就派宫女来把她请了过去。   皇后的宫中烧了许多火盆,十分暖和,今日,皇后对她十分客气,赏赐了一堆金银珠宝给她,霍香药也不知道皇后卖的什么葫芦,也懒得问,只安心地收金银珠宝,琢磨着带回扬州给春雨善堂的老人孩子用很不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皇后前前后后绕了许多个弯子终于舍得开口说正事了,霍香药边喝茶边端坐而听。   “香儿,本宫听说你在扬州被苏家退婚了。”   这种丢脸的事皇后也要拿来说,霍香药故作难过地赔着笑:“是啊。”   “咱不稀罕他苏家苏公子,退了婚更好,咱香儿正好找更好的人家。”皇后随手捻起一朵粉红色的珠花簪插在霍香药如云的发髻上,啧啧叹道:“真是个美人儿,苏家有眼无珠。”   霍香药不好意思的低头浅笑,皇后端详半响,端起茶杯呡了口茶,含笑道:“前几日赏雪时,陛下说要亲自为香儿寻个好夫婿,这不眼下正有个好人选。”   不待皇后说下去,霍香药赶紧打断她:“娘娘,香儿还不想成亲呢。香儿想回扬州侍奉长辈,发扬咱霍家医馆,其它的事香儿并未有其它念想。”   “侍奉长辈,发扬霍家医馆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先找个好夫婿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等霍香药开口,皇后又继续道,“那日陛下与本宫瞧着香儿与太子殿下站在雪地里赏梅,男才女貌,真是对璧人儿,陛下说太子一直缺个可心的人儿,跟本宫商议让香儿入太子府,给太子做侧妃,香儿,你意下如何?”   那天,皇后和老皇帝一直嘀咕,果然是想让她给太子做侧妃,还真被那个太子说中了。至于皇后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霍香药还是清楚的,大概就是想让她在太子身边当卧底,帮助他们打倒太子之类。别看眼前这个母仪天下的妇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实则一肚子坏水。   霍香药打心眼里瞧着瞧皇后不顺眼,不过,到底人家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得罪不得,也不能直接拒绝,只得是陪着笑:“娘娘说笑了,太子殿下有太子妃照顾咧,香儿不过是乡下来的粗野丫头,哪进得了太子府啊,还请娘娘另觅良人。”   霍香药的直接拒绝倒让皇后微微怔了会儿,心中有些不满,脸上却依旧挂着慈祥的笑容:“说的哪里话,外人是不清楚,本宫和陛下都清楚着,香儿可是我们李国公府嫡长的重孙小姐,就这身份,别说做个太子侧妃,就是未来做个娘娘贵妃什么的,也是绰绰有余。”   见霍香药不说话,皇后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拉着霍香药的手,轻声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本宫也不跟你说见外的话了,太子妃并不得太子欢心,香儿如此受太子喜爱,日后取而代之,坐上太子妃也指日可待。”   “恕香儿愚昧可不敢有那些念头。”   “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呢?”皇后神秘一笑,“太子日后登了基就是皇上,你是国公府嫡长的重孙小姐,只要太子喜欢你,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哼,说那么多都是假话,皇后明明心里巴不得太子坐不上皇位,霍香药也不好明说,只微微笑了笑:“太子妃姑姑也是李家的人,宋国以孝治国,娘娘执意把香儿送入太子府与姑姑抢姑父,这不是将香儿至于不孝之地么?香儿可不能做这样的事。”   皇后没料到霍香药还有张巧嘴,脸色微微变了变,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太子妃得不到太子欢心是她无能,就自然怪不得你不孝。你不必太担心,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媒妁之言,你爹娘远在扬州,本宫也算你的长辈,更何况还是陛下亲自指婚,你年后入太子府做侧妃这事就这么定了,嫁妆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入府,太子妃也不会为难你,你可有其它要求。”   皇后一副不由分说的意思,霍香药心中暗暗叫苦,忙跪下服软:“民女无意入宫门,更无意争宠夺爱,与她人共享一夫,还请娘娘成全。”   皇后摆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多说无益,我明日会让嬷嬷教你些宫中礼仪,你回去好好准备。”   “恕难从命。”霍香药知道求她是没有用的,站起身,语气也硬朗起来。   “你想抗旨!!!”皇后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霍香药不卑不亢地拒绝她:“皇后虽贵为国母,也不能强人所难。”   “本宫就要强人所难,你能如何?”   “民女只能以死明志,一桩喜事闹成白事,只怕娘娘也不好向陛下交代,而且朝廷和天下人也会笑话娘娘,所以,这并不是件划算的事,还请娘娘三思。”霍香药神色炳然。   皇后身子微微颤抖,很快就恢复镇定,随后,发出一声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来人,把霍姑娘的房间收拾好,从今日起,霍姑娘就住在慈元殿,除陛下召见外,没有本宫旨意,不能出慈元殿大门半步。”   “你,你囚禁我。”   皇后哼了一声,留下冷冰冰的话语走了。   一干子宫女太监把霍香药看得死死的,一连数日,霍香药都只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想让苏七给纪若缺带个信儿,把她给劫出去,却连苏七的影子都见不着。想必是苏七也被皇后的人给控制住了,而现在主要服侍她的宫女叫什么绿枝,机灵的很,霍香药别想在她眼皮底下玩任何花样。   这逝水的日子就如干枯的木枝般乏味苦涩,霍香药连日的苦思冥想,大概也想明白了逃肯定是逃不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初雪阁势力大能让她藏身,可扬州的霍家就没地方可藏了。而且皇后逼她嫁给太子做侧妃这事现在还不能让纪若缺知道,本来初雪阁就内乱,又有烦人的青箬,这事只会让他徒增烦恼,要是一不小心得罪皇后,整个初雪阁都要遭殃,她霍香药就成了醉人。   霍香药左思右想,觉得想要不嫁给太子这事还只有太子能帮到她,只要太子拒绝接纳她,皇帝和皇后也没有办法。   不过,那个衣冠楚楚的太子看起来也不是善类,而且他好像对自己有点歪念头,要让他出面拒绝还真不容易。   唉,不管成不成,总要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啦。   想定了法子,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见见太子了,听说太子为证明其孝道,只要在汴京,每日下朝后都会来给他的嫡母皇后请安,这是个机会。   然而,这个机会也很难实现,因为绿枝根本就不让霍香药出小别苑一步,更别说去慈元殿正殿偶遇太子了,霍香药就是上个茅房都有人跟着。   正心急如焚的霍香药终于迎来一次机会。   这日,外头的雪早已化尽,旭日东升,苦恼的霍香药正懒洋洋地躺在园子里晒太阳,皇帝跟前的公公福寿后头跟着一堆小太监,一行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说是皇上早朝后刚回书房就昏倒了,太医诊了半天,也没诊出个结果,昭仪娘娘让他们赶紧来请霍姑娘。   霍香药心下大喜,这可是出门的好机会,回头得递个口信给昭仪娘娘,让她帮忙穿个话给太子。   霍香药风驰电掣般背起医药箱,风风火火地跑向皇帝宫殿,一副十分担忧老皇帝身体的样子,那福寿公公等人见了也纷纷夸赞霍香药忠心耿耿,体贴陛下,见了皇帝是一番美言,当然,这是后话。    ☆、皇帝晕厥   霍香药在太监的指引下来到福宁殿,见外殿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估计都是些皇子和所附庸的大臣们,他们看到福寿公公都自动让开一条路,太子和懿王都在其中。霍香药知道皇宫里规矩严,女子是不能随便见外臣的,所以她出门有戴一块纱巾将半张脸蒙住了。   霍香药忍不住好奇心,匆匆瞟了那干人一眼,只见懿王似乎十分焦急,不停跟谁在争执些啥,而太子显得十分沉着,虽然也是一脸苦相,目光相会。人群中的太子还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霍香药小脸一红,赶紧避开。   进了内殿,老皇帝闭着眼躺在床上,皇后和德妃站在床前,一堆霍香药不太熟的妃子们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而昭仪娘娘和几个太医跪在地上,正被皇后训斥。   “林昭仪,说,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禀娘娘,陛下龙体欠佳,臣妾罪该万死,但,臣妾当时和陛下在殿内奏乐,臣妾并未有不当之行为,还请娘娘明察。”   林昭仪回答的不卑不亢,皇后斜了她一眼,怒道:“若是让本宫查出你有过失之处,决不轻饶。”   “请娘娘明察。”   霍香药大概明白老皇帝忽然昏倒,本来就嫉妒林昭仪的皇后想趁机陷害林昭仪,若是老皇帝没事还好,若是老皇帝就此一命呜呼,林昭仪肯定活不成。   霍香药正看风向时,皇后又把矛头对准了太医:“张太医可是两朝元老,医术闻名天下,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得叫个黄毛丫头来,陛下养着你们这帮老东西作何用?”   “臣罪该万死,请娘娘发落。”   一时间,太医们磕头磕的地板咚咚响。   皇后后面那几句话是说给她听的,霍香药自然懂,不由得瘪瘪嘴,心道:扯远点说,我这黄毛丫头可是21世纪的医学博士,远远甩你们一千多年。扯近点说,我也是你外公家嫡传的神医,你骂我不济事就等于骂了你老娘家的祖宗无数代。   不过,想归想,老皇帝躺在龙床上是死是活都还是个未知数,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霍香药嘴上还是得卑微些:“娘娘,可否让我给陛下瞧瞧。”   皇后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霍香药绕过跪着的太医们,把医药箱放在凳子上,伸手摸向老皇帝脖子上的大动脉,嗯,还好,动脉跳的还算不错,证明还活着,霍香药适时地传递给林昭仪一个放心的眼神。   再看他双目紧闭,眼皮一动不动,嘴唇苍白,霍香药估计老皇帝是心脏活着脑血管引起的晕厥,这种情况若是在现代就好办多了,查出原因,该怎么整怎么整,就算装个心脏起搏器也没什么难,可惜啊,可惜老皇帝生不逢时,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霍香药空有一腔理论,都无法实现。   霍香药还在暗自感叹,那头的皇后和德妃已焦急地询问情况,老太医们生怕掉脑袋,也一个个瞪大着眼睛,饱含期待地望向霍香药。   “还好。”霍香药先给一干人点安抚,然后细细揣摩起治疗方法来。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把老皇帝弄醒,霍香药费尽力气将老皇帝搬动成头低脚高的姿势躺着,将老皇帝的腰带和衣领都解开,又招呼太监和宫女替老皇帝按摩,从双腿按向胸口,而她则用力掐住老皇帝的合谷穴等他醒来。   事实证明现代医学是非常有效的,不过几步路的时间,老皇帝已睁开浑浊的双眼,皇帝毕竟是皇帝,脑子转得还是比旁人快些,不需要问,老皇帝立马自行脑补了此时状况,十分感激地看了看霍香药。   皇后和德妃二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顿痛哭流涕,霍香药赶紧让开,待她们哭得差不多了,她才出生制止:“二位娘娘,陛下需要静养。”   德妃抹了抹眼泪,立马停止了哭声,皇后也平复了情绪。霍香药悄悄给老皇帝使眼色,老皇帝反应的快,想要起身,霍香药抓了个枕头塞在老皇帝背后:“陛下现在还不能起身,得躺会儿。”   老皇帝点点头,朝林昭仪招招手。   林昭仪怯怯地看向皇后,皇后也不敢刁难,没出声,霍香药赶紧扶着林昭仪起来,边笑着跟老皇帝说:“陛下,可是近日时常感觉手脚麻木,清晨起来有些头晕的症状。”   老皇帝点点头,霍香药趁机道:“这是操劳之症,陛下得多休息,一日三餐的饮食也要特别讲究,不能吃太油腻,更加不能喝酒。昭仪娘娘炖的小粥再加几味药就最适合养身体了。”   “香儿是大夫,都听你的。”老皇帝精神好些了,含着笑倒像位慈祥的长辈。   林昭仪见老皇帝没啥事,心下也宽松许多,笑道:“陛下今天起来还未用过膳,臣妾炖好的清粥这就叫人端上来,香儿,陛下现在能进食吗?”   “可以。”   宫女得令小跑着跑去御膳房。   林昭仪又朝皇后施礼道:“娘娘,陛下龙体欠佳,还请娘娘肯准让香儿留下来同臣妾一起照料陛下。”   死贱婢,故意当着陛下的面说这样的话,说的好像全天下就她一个人关心陛下龙体一样,皇后内心把这个林昭仪骂了一万遍,嘴上却慈祥地笑着:“林昭仪说的哪里的话,陛下龙体欠佳,本宫和香儿本就要留下来伺候。”   林昭仪本是听说霍香药被皇后软禁,想替她求个自由,皇后如此说,她便不再说他话。   这时,老皇帝开口了:“皇后,皇儿和大臣们都聚在外头吧,让他们都散了吧,太医们和嫔妃们也都散了吧,该忙啥忙啥去。”   皇后欠身:“是,陛下。”   老皇帝瞧着她没有要退的意思,又补了句:“皇后后宫事务繁多,也一并退了吧。朕想睡会儿,就留林昭仪和香儿在跟前伺候。”   皇后心中不满,也没敢说,带着一干人拜了几拜,都退了出去。霍香药想起太子在外头,想去找他说个话,但,此时人多,她也不好开口,只对着太子挤眉弄眼,也不晓得那傻瓜太子看懂与否。   又想到宋朝人很重孝道,皇帝老儿生病,想坐皇位的儿子都得常来探望以表孝心,她这几天估计都呆在皇帝身边,有机会见太子的。   霍香药呆呆的小身板,失落的小眼神,引起了林昭仪的注意,也就顺带引起了老皇帝的注意。   “昭仪,香儿刚才这探头探脑是干啥?”   “小女儿家家的心事,陛下就别问了啦。”林昭仪笑着把粥送进陛下嘴边,像哄孩子般,一口口喂老皇帝喝粥。   霍香药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叹:古代做皇帝可真是幸福啊,半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儿,还被一堆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当儿子一样宠爱伺候。也难怪武则天大妈拼死拼活也一定要爬上皇帝宝座。   “香儿,你不说粥里要加几味药材吗?”林昭仪问。   霍香药点点头,凭借霍香药本尊的记忆,伏在书案上写下几味活血和安神的药材名称及用法,写好后递给宫女去太医院取药材,又将老皇帝日常疗养方法都一一告诉林昭仪和福寿公公,也无非是些舒筋通络,活血的保健法子。   这半个月,霍香药苦练了书法,一些常见的药材名写得也像模像样。   休养了半日,老皇帝精气神好了许多,便躺在椅子上看书,林昭仪领在宫女们在一旁这捏捏那捏捏。霍香药被皇后嘱咐时刻盯紧老皇帝的身体,也没敢离远,只随手抓着本医书趴在座子上看,只是她心里装着老皇帝的病和做太子侧妃的事,半天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屋子里安静的只听得见书翻页的声音。   林昭仪注意到霍香药的走神,轻轻叹了声,老皇帝抬头,顺着爱妃担忧的小眼神看过去,十分不解:“香儿有心事?”   林昭仪回过神,笑笑道:“小姑娘家家总会有点心事,陛下莫操心。”   霍香药飘散的思绪被二人的说话声打断,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   老皇帝放下书,笑道:“看爱妃跟着愁眉不展的样儿,香儿的心事也是爱妃的心事,朕岂能不操心呢?丫头,说说遇到啥烦心事,朕能解决的都帮你解决了。”   都说君无戏言,霍香药听到这话一下来了兴致,心想只要他不让自己做他儿媳妇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兴冲冲地跑过来,想跟老皇帝求情的霍香药还没张嘴就接收到林昭仪制止的眼神,一时又没了兴致。   “没啥事。”霍香药又坐回凳子上,揪着那本可怜的书。   “明明一肚子事,都写到脸上了,还说没事,你忽悠朕啊,那可是欺君之罪喔。”老皇帝脸色一沉,霍香药还没啥反应,林昭仪瘦弱的身子骨早打了个激灵。   老皇帝本就吓唬吓唬霍香药的,无意之举倒吓到了爱妃,忙放软了声音,笑道:“丫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啥事。”   “陛下觉得是啥事呢?”霍香药眼睛一眨,要是被老皇帝猜出来也不是坏事啊。   老皇帝摸着短短的胡须,慈祥地笑道:“跟太子有关吧。”   神啊,不愧是皇帝,猜的正对,霍香药两眼放光,看来是个明君。   老皇帝见自己猜的正着,也来了兴致。 ☆、昭仪娘娘   老皇帝继续道:“丫头,你不必紧张。太子是朕的儿子,朕看得出太子很在意你,你给他做侧妃不会吃亏。朕知晓你是惧怕太子妃,太子妃脾气是大了些,又善妒,这几年闹的那些事朕也知晓,你呢?进府之后,只管以后好生伺候着太子,太子妃那边,该有的礼仪都到位,太子妃挑不着你的错,也不能耐你何。就算她有心找你的麻烦,她也得顾及太子。你和昭仪亲如姐妹,有烦心事就进宫告诉昭仪,让昭仪给你做主。”   “陛下说笑了,臣妾孤女一个,只懂得侍奉陛下,宫里宫外也没得认识的人,人微言轻的很,有心照料香儿只怕也力不从心。”林昭仪语气中带着些淡淡的忧伤,接过宫女端来的茶,亲手喂给皇帝喝。   “你啊,就是性子清冷了些。你是朕的妃子,谁敢不听你的,宫里宫外,有朕给你撑腰,有啥好怕的。”老皇帝笑着握住爱妃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和香儿丫头投缘,香儿你以后多来陪昭仪说说话,烦心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开了。”   “有陛下撑腰,自然没人敢欺负臣妾和香儿。”林昭仪附和道。   本以为老皇帝看出她不想嫁给太子的心事,结果说了半天是以为她惧怕太子妃,这都哪跟哪儿啊,又听他们俩夫妻在那腻歪,实在是一身的鸡皮疙瘩。老夫少妻也算夫妻吧,虽然看着不配。   老皇帝和娇嫩的小妃子调完情,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脸色有点严肃:“至于皇后的那些心思,丫头不必在意,你和太子情投意合只需过你们的日子即可,你是太子的女人,心里眼里只能为着太子着想。丫头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打水,娘家的事儿与你也没什么干系,何况你与李家本也不熟,也看得出你更喜欢姓霍,你的家人都在扬州,到时让太子造座府邸,把他们都接到汴京,你想他们就回霍家看看。”   末了,老皇帝又似自言自语般叹道:“朕立老三做太子自有朕的理由,老三也自有他的长处,昭成的死是皇后心中的伤疤,她有些怨恨也是人之常情。皇后毕竟是国母,又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也不好说太多,朕就给你个旨意吧。丫头,你可挺清楚了,皇后让你做的任何事,你都大可置之不理,有任何问题你就直接跟皇后说是朕准许的。”   老皇帝最后这句话说的霍香药目瞪口呆,敢情这皇帝还没老糊涂,老婆和儿子之间的斗争,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没挑明而已。再想皇帝心思真难猜,就这么眼睁睁看老婆儿子杀来杀去,他还能每天淡定地和爱妃亲亲我我,果然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啊。   霍香药内心还在感叹,那头的老皇帝说乏了,已由林昭仪扶着去了里间。   霍香药觉得无趣,一个人坐在回廊里发着呆,下午的太阳还算暖。   不一会儿,林昭仪端着针线走了过来。   “娘娘还亲自做针线啊。”霍香药一直觉得做娘娘的就该天天吃吃喝喝,享受人生。   林昭仪自嘲地笑了笑:“进宫前也没别的爱好,这里的日子无趣的很,做做针线活,也算打发下时间。”语气十分落寞,霍香药对这位朋友有些同情。   想起曾经的幸福时光,林昭仪又不由得唏嘘起来,以前爹娘还在,兄弟姐妹还在,日子过得像蜂蜜般甜蜜,短短两年时间,就只剩她一个人了,要不是她命大,估计也早死在流放的路上,都是天意。   “做针线得低头,长时间低头对颈椎不好,容易引起头晕想吐,要劳逸结合。”霍香药好心提醒她。   “妹妹挂心了,我不过闲时做会儿,不碍事。”   “这只鸳鸯绣得真好看。”   “喜欢就好,刚好给你做新婚盖头。”   “那娘娘得慢慢绣,我成亲还早着咧。”   “妹妹不想嫁给太子爷?”林昭仪放下手中的盖头。   霍香药瘪瘪嘴:“当然不想。”   林昭仪微微错愕:“可是那日赏雪,见你和太子爷投缘得紧。”   “那都是误会,是他故意的。”   原来如此,不过,这倒是个难题了,太子应该是对霍香药有些喜爱的,不然以他清冷的性子不会在公众场合与霍香药如此亲密,并且,那日皇帝跟太子说纳霍香药未侧妃的时候,她也在场,太子面上没什变化,眼中的欣喜,林昭仪看得真切。   如果只是太子有此心意,而霍香药并无心思的话,这对霍香药并不是好事,对宫中各种斗争十分了解的林昭仪有些为霍香药担忧起来,与这个妹妹认识不久,却甚是投缘。   “妹妹,宫中的两党争斗,妹妹应也有所耳闻。”   不知林昭仪为何突然说起宫斗,霍香药还是乖乖点头。   林昭仪看着对面的屋顶,微微笑道:“皇后想把你嫁给太子,以此来控制太子,妹妹拒绝皇后的后果,妹妹已经想到了吧。”   霍香药又点点头。   “太子对妹妹有男女之情,我看也是□□不离十。”   霍香药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那日在饭店就不该出手救太子的人。   “皇后和太子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妹妹一个都得罪不起,更别说一下子得罪两个。”林昭仪转头凝视着霍香药。   “那也不能拿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去妥协啊。”许久后,霍香药才悠悠道。   林昭仪收回关切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幸福为何物?   曾经的林昭仪也以为能跟青梅竹马白头到老,百子千孙,然而,自父亲官场得罪李国舅开始,少女时期的美好愿望就成了一场空。林家举家被流放时,曾经山盟海誓的情郎连送都未来送一场,也是再次回到汴京后,她才知道在林家出事的第二个月,情郎就娶了朱家女儿。   爱情这东西真有那么重要么?   不尽然。   现在她虽然夜夜躺在年过半百的老皇帝身边,然而,只要她哄得老皇帝开心,就没有人能动她分毫,曾经的情郎见了面,也得对她行跪拜之礼。如果她在林家出事之前就有老皇帝做靠山的话,林家怎会家破人亡?她也不会受那么多屈辱。   权力带给人的安全感是爱情远无法比拟的。所以,林昭仪其实十分理解皇后和太子对权力的痴迷,她觉得是人都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吧。   当然,这些埋藏在她内心的事,她不会告诉霍香药。   “妹妹有自己中意的心上人了吗?”   霍香药是真把林昭仪当朋友,不想骗她,便点了点头。   林昭仪抬头望着天空,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淡淡道:“若干年后,也许有一天,你生活遇到莫大的困难时,你会发现太子能给你的庇护,会远远大于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我也算过来人吧,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安稳远比爱情重要,尤其是在女人需要依附男人生活的年代。当你年华老去时,当生活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时,花前月下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对于林昭仪的话,霍香药在某些层面是认同的,但是,她并不绝对赞同,如果日夜相伴的两个人并不情投意合,那也会是一种煎熬。但是,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因为她在林昭仪的眼中看到了痛苦与遗憾。这个女人应该有她自己的故事吧,当日她在扬州跳河只怕也是万念俱灰,如今她重拾斗志,虽然是在宫中,却是努力向上地活着,她不能打击她的信念。   林昭仪收回回忆,握住霍香药的手,笑道:“听姐姐一句劝,嫁给太子也没什么不好。”   “娘娘也希望我以后成为争宠大军中的一员么?”霍香药无奈道。   没想到她怕的是争宠,林昭仪噗嗤笑了:“我对太子也有几分了解,虽然在皇权争斗中,太子有些心狠手辣,但,他身为皇子,这些也避免不了的。除开这些不说,太子也算是人品不错的人,他母家并没有特别大的势力,李妃又过失的早,他同胞大哥因替涪王求情入狱,他也跟着受牵连。你瞧着他还只是个不起眼的王爷时,身边就有许多很有名望的大臣们追随,已足见他的人品与才智。至于争宠的事,妹妹只管放心,身在皇家,妻妾众多是正常之事,即使寻常百姓家,男子也是三妻四妾,但太子并不是滥情之人。这些年,为了拉拢太子,许多人会往太子府送美女,哪个不是国色天香,多才多艺,不过,太子大多都拒绝了,就算不能拒绝的也不过是留在府中,那些女的哪个不是绞尽脑汁讨好他,可多年来,也并未见他十分喜爱哪一个,夜宿书房是常有之事。”   顿了顿,林昭仪又道:“然而,他见你的眼神却是不同的,按理说你是皇后的人,他不会跟你过近,而他却丝毫未避讳,反而当着众人的面欣喜地表露对你的喜爱,光凭勇往直前这一点就值得你嫁了。”    ☆、惨遭逼婚   “娘娘说的好像我不嫁太子就是个大傻瓜一样。”霍香药瘪瘪嘴,在她心里,这个太子再好,也没有纪若缺好啊。   “哈哈,姐姐还真就这意思,你看太子妃与你同样的皇后送给太子的人,太子妃可何曾被太子正眼瞧过?而太子看你的眼神就十分直白了,这往后,等太子登基,自然不会因为顾及李家而容忍太子妃了,而且那时候太子用你取代太子妃,李家也照样感恩戴德。妹妹前途不可限量啊,看来姐姐提前保住妹妹的大腿是十分明智的。”林昭仪打趣道。   林昭仪说得头头是道,当然,霍香药不会因为这些就动摇对纪若缺的心意。   见霍香药不说话,林昭仪知道她一时半会也想不通,便止住笑,非常严肃地提醒她:“嫁给太子,两全其美,且前途不可限量,但,拒绝嫁给太子,得罪太子和皇后,随便哪一方的势力和手段,都足够妹妹和妹妹扬州的家人死一万遍,姐姐绝对没有吓你。妹妹是聪明人,得想清楚了些。”   霍香药自然知道林昭仪是为她好才说这些话的,然而,她一个21世纪崇尚婚姻自由的人,咋能接受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呢?更何况还是和一大堆女人共享!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心上人!   “唉,得罪就得罪吧。怕什!难不成他们还敢不分青红皂白动我全家不成?”   林昭仪十分严肃地回答她:“他们敢,绝对敢。”   霍香药有些毛骨悚然,看来这事得找纪若缺商量下才行,纪若缺不是天下第一大帮派的老大吗?应该在朝廷也有些人脉,让他找人说说情,应该有办法。   霍香药与林昭仪二人又胡扯了些宫中的各类事,直到宫女前来告知老皇帝睡醒了,林昭仪才匆匆离去,离去前还再三劝霍香药三思。   霍香药一个人在外边坐到起夜风,才回房间,这一夜睡得恍恍惚惚,第二日也起得个大早,给老皇帝看完病,就被皇后的人叫去了宫中,说是聊家常,鬼知道皇后又要干啥,不过抱怨归抱怨,霍香药还是不敢不去的。   到了皇后的宫中,宫女热情地奉茶,皇后照旧是假惺惺地绕了一圈才说到了重点,从扬州的事说到几十年前霍娇娇的事,说到霍香药昏昏欲睡。   “你可是很想念扬州的家人,很想回扬州么?”   霍香药点点头,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老娘被你们刀架脖子上压过来,还差点没小命。   皇后抚摸着手中的暖炉,笑嘻嘻道:“这不,本宫体量你思乡情切,特地让人把你祖父爹爹侄儿侄女的全都接到了汴京,昨儿刚到的汴京,眼下正在国公府住着呢?”   “什么!”霍香药瞬间惊醒。   皇后笑得别有深意:“这不,你快要嫁给太子了,你祖父他们高兴得紧,本宫想着得让老人家一起享享福,得让他们亲自送你进太子府呀。”   “我呸,你有这么好心。”霍香药没好气道。   皇后也不恼,微笑着:“本宫的心意,你也知晓,不过就想你顺顺利利嫁给太子,你爷爷奶奶脸上有光,本宫也高兴。不过,”   皇后忽地拉长了语调:“不过,也得你顺着本宫的心意才好。本宫与你祖父毕竟为同胞兄妹,可不想因为你的冲动之举,损害了我们兄妹间的情感。这天寒地冻地,欢欢喜喜过大年才好,大家都不欢喜,就难免有血光之灾。侄孙女啊,你看着办吧。”   “你你你......”霍香药紧咬着嘴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个老巫婆敢威胁我。”   皇后得意地笑了:“你若聪明,这就不是威胁,而是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若不聪明,这就更不是威胁,而是结果了。”   “我是不会屈服的。”霍香药恨恨道。   “你试试。”皇后十分自若地喝了口茶。   霍香药紧握着拳头,站起身就要走,一点都不想再对着这个老巫婆。   皇后懒洋洋的声音在后边传来:“本宫念你思念亲人,特许你今日可以出宫与他们聚一聚,马车和软轿已经备好了,去不去随你咯。”   霍香药跺跺脚,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后的宫,皇后在后头笑嘻嘻地看着霍香药的背影,得意一笑:“跟本宫斗,你还嫩了点。”   “娘娘,懿王来请安了。”   “叫他进来。”   “是。”   霍香药蒙着头,气冲冲地奔出慈元殿,有宫女守在轿子旁等她,她视而不见,直接跑开,那宫女唤了几声霍姑娘,见她不搭理,就没再管了。霍香药先是跑到太医院找到苏七,让他立刻跑去找纪若缺约定下午午时三刻在口水屋扬州包厢见。   交代完这些,霍香药抓了件披风,又一路跑到宫门口,亮了宫牌,刚准备爬上马车,就听见后面有人叫霍姑娘,回头一看,是太子。心下那个恼啊,真是讨厌谁就来谁,整个霍家的命都被皇后捏着,霍香药此时哪有什么心思搭理太子,只冷冷答了句:“太子爷,叫我何事?没事,我就先走了。赶时间。”   太子屏退了手下,又挥手让皇后的人离开,才开口问:“你急着去国公府探亲么?”   “你神仙啊,猜的那么准。”霍香药依靠在马车边上,冷冷道。   “我听闻皇后派人从扬州把你家人都接了过来。”太子想了想,抿嘴笑了笑,“我这个准女婿是不是得上门拜访拜访。”   霍香药翻了个白眼,呸道:“我呸,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话说谁同意嫁你了,你们这些人就会YY。”   “YY?”太子有些不解。   “YY就是意淫,意淫就是你癞□□想吃天鹅肉。”霍香药一肚子火全都写在脸上了。   太子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笑:“你说反了吧,我是太子,你才是癞□□吧。”   “老娘忙得很,你自给儿意淫去。”说着,霍香药又要爬马车,结果被太子拉住了。   太子俯下身,换了张正经脸,脸上依旧挂着笑:“嫁给我也没什么不好,相比你们李家那位太子妃,我更喜欢你,这太子妃的位子迟早你的,日后我登基,皇后之位十有□□也是你的。再说了,皇后一心巴望着让你来做我身边做细作,你不来,皇后也不答应吧,她的手段不见得仁慈,这个节骨眼把你家人接过来也没安得什么好心。”   霍香药气冲冲地爬上马车,冷冷道:“你们都没安什么好心,摊上你们这帮人,我也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你让开,我赶时间。”   霍香药拉住绳子想要赶马,绳子却被太子一把抢了过去。   “在权力面前,我与皇后都是一路人,不过,对你,我和皇后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太子凝视着霍香药,极其认真道:“我是真蛮喜欢你,自那日在饭店开始。我明知皇后让你嫁我有目的,我还是娶你宠你。你嫁进我太子府之后,你自然可以把你的家人都接到太子府住,你也可以送他们回扬州,或者在汴京买个宅子让他们安家,我自会保护他们,你也不必受皇后控制。你姓霍,日后,我要清理皇后那一派的势力,也与霍家无关。”   “我呸呸呸,我说太子爷,多少天姿国色的女子往你身上贴,不差我一个,您老人家就不能跟你爹说你不想娶我吗?强扭的瓜不甜,你就那么想我进了太子府,天天在那翻江倒海,你就高兴了么。”   “你与她们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她们还爱慕你,我还讨厌你。”   “看见你,我就蛮开心的,这就是不同吧,哈哈,你会嫁给我的。”太子把绳子塞进霍香药手里,笑着走开了,霍香药有些发愣,她想不明白为何在21世纪没有男人喜欢她,到了古代,她就那么遭男人喜欢了,除了这张脸,没什么改变啊。   唉,看来无论哪朝哪代,都是看脸的世界。   太子前脚刚走,皇后的人立马出现了,驾着马车飞奔向李家。今儿又是个大晴天,汴京的街上一片祥和,许是年关将近,包子铺,玩意儿铺,胭脂铺......各个店铺人来人往,忙碌的很,大街上逛街的人也极多,有说有笑,男男女女,真是好一个盛世啊。   近处的屋顶青瓦上还挂着些遗漏的晶莹,远处的雪山上更是白茫茫一片,看起来就是一副涂抹勾勒的水墨画,大自然的手笔自然是美的。   霍香药看着这美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本以为穿越到古代做个普通的医女也算不枉她在21世纪20年寒窗苦读,解剖了无数只小白鼠和几十具人体。谁知糊里糊涂来了汴京,糊里糊涂进了宫,这人生就不由自主起来,唉。   叹息间,李家豪华霸气的大门已在眼前,霍香药换上笑吟吟的脸,直接让人带着去了鹤园,果然,远远的就瞧见满满那个吃货一手团子一手香蕉,盘腿坐在椅子里吃的可欢了,爷爷奶奶脸色憔悴,二人和满月真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旁,屋子里安静如水。 ☆、家人相聚   “爷爷。”霍香药含着笑,甜甜地叫了声,老人回过头,先是惊讶,接着是开心的笑,和奶奶二人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香儿来了,让奶奶瞧瞧瘦了没?”奶奶抱住孙女,又是瞧又是摸,热切之下,眼泪都在眼眶打转。   “奶奶,你捏我的脸,两边都是肥肉,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哪会瘦嘛。”霍香药依偎在奶奶怀中,幸福地撒娇。   爷爷在一旁笑道:“没瘦就好,没瘦就好。你奶奶天天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   “香儿不孝,让爷爷奶奶为香儿担忧了。”   听着爷爷奶奶关爱的话语,再想想这段日子被皇后囚禁,被皇后和太子逼婚,霍香药鼻子酸酸的,甜蜜高兴之余,尚有些委屈,委屈过后又有些烦恼,看到对自己这么好的家人,如果真因为自己拒婚而让他们受到伤害的话,那她霍香药真是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见孙女儿有些伤身,霍老太太怒瞪了老头子一眼:“你爷爷就爱乱说,你是奶奶的宝贝孙女,奶奶不操心你操心谁啊!”   霍香药正顾着和霍家两老暖心抱抱,忽然,旁边冒出个稚嫩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   “□□母偏心,满满也是□□母的宝贝重孙儿,□□母就不念叨满满。哼。”可爱的霍满满小嘴一嘟,嘴巴上沾满油和团子上的芝麻,小家伙衣袖一擦,又去剥香蕉。   霍香药看到满满可爱的样子,心中忍不住的怜爱,扶着奶奶坐下,就去逗小满满:“小满满,这么久没见姑姑了,有没有很想念姑姑呢?”   霍满满一张小嘴被香蕉塞的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哼道:“姑姑回来这么久,都没抱过我呢?哼,满满不高兴了。不想姑姑,一点也不想姑姑。”   霍香药捏捏他肥嘟嘟的小脸,一把抱起他,拍着他胖屁股,宠溺地笑了笑:“小家伙伙食太好了,这几个月重了不少,抱得我累得慌。”   “□□母说白白胖胖的小子才逗人喜欢。”小家伙被霍香药一抱,气就消了,嗲着声儿撒娇,手里的香蕉眨眼间只剩一口了。   霍满满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霍香药一边点头一边瞧向低头假装认真吃零嘴的霍满月,心中不免叹息,唉,这丫头,敢情还记恨那岔子事啊。霍满满见姑姑眼神都不在自己身上,又不答他,急得一手抓住霍香药一只耳朵,一声怒吼:“姑姑,你看哪呢?”   霍香药被霍满满拉回神,赶忙安抚他:“你这小家伙怎么越来越霸道了,敢情还不能让姑姑跟你姐姐说话了么。”   霍满月脸上有些尴尬,霍满满艰难地扭过肥胖的脖子,回头看了看姐姐,瘪嘴道:“满月被那个采花大盗甩了后就一直像个焉茄子,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霍家两位老人也面露担忧之色,霍香药摸摸霍满满的头,抱着他在霍满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刚落座的霍满满伸手又去抓盘子里的花生。   霍香药小心翼翼地开口:“满月,许久不见,还讨厌姑姑啊。”   霍满月哼了一声,没搭理。   霍香药无奈地笑笑:“罢了罢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下午我带你去见我跟你说过的意中人吧,这样你总该相信我对苏暮春确实没有任何心思了。”   “心上人是什么意思?”霍满满睁大着眼,突然又张大了嘴巴,“喔,我想起来了,心上人就是相公和娘子,姑姑的心上人就是姑父,姑姑找了姑父,满满也要见姑父。”霍满满边说边抓着霍香药的脖子,摇来摇去,两只小短腿在下面晃来晃去。   带着个小屁孩出门可不是好事,尤其霍香药和他们一样对汴京并不熟悉,霍香药正为难时,霍满月终于扔了手中的瓜子,拍拍手,抬起头,瞪了霍满满一眼:“你小小年纪看什么姑父,我跟姑姑去就好。”   霍香药听她开口叫姑姑姑父了,知道小蹄子心中的结缔算是释怀了,心下也欢喜,笑道:“就是,小孩子不能乱跑,等你姐姐看完后,下次姑姑带姑父来看你,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一听到吃的,霍满满鼻孔都张大了许多,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我要吃冰糖葫芦、桂花糕、大螃蟹、杏脯、梅子、老婆饼......”   “好好好,你姑父有的是钱,都给你买。”霍香药笑着应付。   霍满月不以为然道:“姑姑,这家伙肥的跟猪一样了,都是咱家的小霸王了,姑姑可别再宠他了,到时候跟我爹爷爷一样,话说我们霍家的男人基本上都是被宠坏的。”   “说啥呢?”霍香药还没说话,旁边的霍松鹤脸上挂不住了,霍满月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霍老太太嘴巴动了半天,就一直没说出声。   霍香药见了,忍不住笑道:“奶奶,您想说啥就说呀,干嘛支支吾吾不吭声哪。”   霍老太太得到鼓励,才委婉道:“香儿啊,你看满满是小孩子不能乱跑,我和你爷爷总不是小孩子了,你那个心上人,我和你爷爷看看应该无妨吧。”   “你奶奶的,你爷爷基本上认同。”霍松鹤也跟着点点头。   “哈哈。”   看两个老人羞涩的正经样,屋子里的霍满月笑的合不拢嘴,霍香药也笑出了声。   霍香药正想说,霍满月倒先开了口替她解围:“□□父□□母,您们二位老人家就不能去凑热闹了。”   霍松鹤鼻子一抖,有些不悦:“这怎么能叫凑热闹呢?你姑姑年纪不小了,有了心上人,我们老人也理当把把关,万一是什么不着调的人怎么办呢?不害了你姑姑么?”   “我的意思是□□父和□□母是长辈,哪有长辈见晚辈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霍家不懂规矩捏,那咱不就给姑姑丢脸了么。”霍满月说完,朝霍香药眨眨眼,霍香药得令,忙附和道:“满月说的很对,让人家觉得我们霍家不懂规矩,还以为香儿也不懂规矩,到时候不要香儿了,怎么办哪?”   霍松鹤点点头:“说的也是。”   霍老太太又道:“那香儿你直接带他来见我和你爷爷不就对了吗?”   “爷爷奶奶,你们别着急啊,放心,香儿不傻,他不是什么坏人,之所以不马上带他来见爷爷奶奶,一来,尚未到婚配时候,他也还没请媒人来提亲。二来,这里是国公府,终究不是霍家,国公府乱着呢,而且又不是真心要迎我们来做客,让他来也不太合适。第三,让他以为香儿是什么国公府的大小姐也不太好,他只是与我们霍家差不多的平凡人家。”霍香药解释道。   这回,霍家老两口齐齐点头:“香儿说的即是。”   “也不知道这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也不说什么事,就非得把我们从扬州拉过来,千里迢迢的,舟车劳顿,可苦死我们了,尤其□□父□□母都瘦了一圈,姑姑,我可讨厌这些人了。”霍满月抱怨道。   霍香药琢磨着该不该告诉他们皇后的企图,但想到霍姣姣是爷爷的亲生母亲又犹豫了,只笑着说:“还不是想让我给老皇帝治病更尽心些,这里复杂的很,为了争皇位,刀光血影的,你们只管在这里好吃好住着,别的事都不要搭理,别的人也不要搭理。”   “那皇帝身体究竟怎么样呢?”霍松鹤想起这事就问。   霍香药抬头看着屋顶,悠悠地叹道:“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事哪是他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了。”   众人一听霍香药的话,就知老皇帝的病不好治。   “那要是姑姑治不好皇帝,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关进牢房啊。”霍满月有些害怕。   听到牢房霍满满也有些害怕,抓着霍香药的手臂追问:“姑姑,满满不想坐牢房,我们回家吧,这里吃的东西再多也没有家里好。”   霍香药点点头,笑着哄满满:“满满放心,姑姑一定想办法让我们尽快回家。”   “唉,没想到母亲竟然一点情分都不念。”霍松鹤想起母亲的容颜,只觉得陌生的很,来李府也有好几天了,还未见过她,世上怎会有人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冷漠。   霍香药知道爷爷在伤心,便宽慰他:“爷爷,你也别太难过,李老夫人有她的顾虑,不过,毕竟是亲戚,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霍松鹤点点头,霍香药见时间不太早了,还有和纪若缺的约定,便告辞:“这一路上也辛苦了,爷爷奶奶,你们和满满在这里休息休息,香儿如今在皇帝边上当差,诸多事都不便,不能常来看你们,满月,你要照顾好爷爷奶奶和小满满。”   霍满月点点头,乖巧道:“姑姑放心吧。”   “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小心着些。”   “姑姑,再见。”   “满月,你听姑姑话,多帮衬着姑姑。”   一番啰嗦,霍香药拉着霍满月上了马车,朝口水屋驶去。 ☆、身份揭穿   马车一路走,霍香药姑侄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姑姑,姑父长啥样啊?好看不好看呢?”   “待会看到不就知道了么。”   “姑姑,姑父姓啥?”   “待会不就知道了么。”   “姑姑,姑父是做什么的呢?家里有钱没?姑姑,你可不能学人家找穷小子,倒贴哈。”   “你个小妮子话真多,他家有钱,还有仆人,不过....”   “不过啥?”   “不过,他是江湖中人,会功夫,脾气也不太好,你待会见了他嘴巴一定要缝起来,不然他肯定会把你吊起来,挂树上。”   “切,姑姑当我是满满么,那么好忽悠。”   “我可没骗你,你看我像骗人的样子吗。”   “不像”   “快到了,你待会话少点啊。”   “知道了,姑姑。”   走着走着,马车忽然停了,前面隐隐还有哭声,霍满月探出个头问赶车的马夫:“大哥,咋不走了呢?”   “回姑娘,前面有人挡住了路。”马夫回过头恭敬地答道。   “姑姑,前面有人挡路,我下去去看下。”霍满月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说笑着就要去拉开车帘子,霍香药赶紧抓住她的手制止。   “满月,这里不比扬州,你别乱跑。”   霍满月不以为然:“不碍事的,姑姑才在汴京待几个月,行事做派变了不少嘛。”   霍香药摇摇头,谨慎道:“我们坐的是国公府的马车,就代表是国公府的人,老百姓是不敢栏国公府的马车。而且汴京城官府家的小姐是不能随便在大街上露面,我们要是不小心惹了事,回头李府的人会为难爷爷。”   霍满月虽然不太懂,但看姑姑脸色凝重也不敢乱跑了,霍香药轻吩咐外面的马夫:“你前去看看是何事?”   “是。”   那马夫闻言跳下马车看了会儿,回来时面色有些为难:“回姑娘,前面有几个人被马踩伤了,其中似乎还有人死了,大夫还没来,好多人围着。”   “啊。”   听了这话,霍香药姑侄二人都惊呼出口。   霍香药提起医药箱,就要出去,又想起与纪若缺约的时间已经到了,耽误也不好,想着便对霍满月道:“满月,下面有人受伤了,我得去看看,你先去口水屋扬州包厢找你未来姑父,告诉他我等会儿就过来,有要事找他相商。”   “姑父叫啥啊?”   “纪若缺,纪念的纪,若有若无的若,圆缺的缺。”霍香药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额。”霍满月闷答一声。   “我是大夫,你们让开。”   此时,霍香药已经挤进人群,开始检查伤者伤势了,有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头子确定是没了脉搏,霍香药又仔细检查了他的瞳孔,确定死亡后,随手捡了块布盖在他头上。   马夫让前边的人让让,赶着马车就要走。   围在路边的路人本来要让开的,不知人群中谁大呼一声:“国公府李家的马车。撞伤人的就是李家的马车。”   人群中又有一人响应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们赶紧把马车拦起来。”   “拦住马车,拦住李家的马车。”   围观的老百姓一下子都没人关心躺在地上的伤者死者了,纷纷跑过来栏马车。   马儿吃惊不断嘶吼,马夫被人拽来拽去,不过转眼功夫,身上已经挨了几记重拳,霍满月坐在马车吓得都傻了。   霍香药见这阵仗,担心伤者不及时止血要出人命,又担心满月受伤,可是这帮暴民已经打马夫了,难保不打满月。当下草草给伤势最重的伤者简单处理了下,急忙喊:“你们都给住手。”   不知是看着她治病救人,还是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那些要跑进马车内抓霍满月的人都停下来了,纷纷看向霍香药。   霍香药一只手还紧紧捂着一个伤者腿上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手心,连同她的裙子。霍香药一边拿消毒水替患者伤口消毒,一边向暴民们解释:“我们坐李府的马车,又不代表我们是李府的人,我们只是借用了李府的马车而已,再说,我们又没有做坏事,你们抓住马夫就打,还要打里面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你们和恶人有什么区别。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抓住伤人的凶手去见官,国家刑法自会判定。”   霍香药说的在理,人群中一片沉默。   清洗完伤口,霍香药又拿出消过毒的针将手指长的伤口缝起来,伤者痛苦地发出喊叫声。   人群中有个男声道:“伤人的可是国公府的人,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官府怎么会治他们的罪,老百姓是斗不过当官的。”   霍香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正义感,张嘴就接道:“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就算他是国公府家的人,可是他在大街上撞死人,又踩伤五人,这么大的事,官府哪敢包庇。就算官府敢包庇,只要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去喊冤,官府不敢治罪,皇帝总敢。你们在路上抓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和替人干苦力活的马夫有什么用,他们也是卖身给李府的穷苦人家,和你们一样苦命的人。”   霍香药一直低着头忙着缝针,精神高度集中,虽然是大冬天,头上也是豆大的汗珠子。   这个年代不像21世纪,医患矛盾深,古代疾病很多,人们对于救死扶伤的大夫还是非常尊敬的,霍香药这些话说出口,大家还是很认同的,又见她满头大汗地救人,心中十分敬佩,起先领头打人的男子已经改了口:“这位女大夫说的对,我们要抓凶手,也不能伤及无辜,尤其我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去打一个姑娘,和恶人没什么区别,我们还是赶紧让开,让马车走开。”   人群中让出一条足够马车通行的路,马夫见此情形,赶紧赶着马车走了,霍满月拍着胸脯,许久后,苍白的脸色才恢复红润。   “这位女大夫,请喝茶。”   “女大夫医术高超,血已经止住了。”   “这位女大夫箱子里拿出来的药和别的大夫有些不一样。”   “当然,我看女大夫是神医。”   大街上环境简陋,加上医疗器械也简陋,又没有帮手,霍香药蹲在地上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将伤者都处理好,伤者的家属自然对她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谢,有人塞银子,有人要请她吃饭,霍香药一一拒绝了。还有穷苦人家也没啥拿得出手,回家抱了只老母鸡,说是一定要神医带回家炖汤喝,霍香药拒绝不了,最后只能一手提医药箱,一手抱老母鸡。   霍香药又写了方子,留了些消炎止痛药,将注意事项全都与家属交代了,才起身往口水屋走去,此时,已是未时了,太阳已经在山头了,冬天天黑得早,估计再过会儿,天就要黑了,想起还在饭店等她的纪若缺,霍香药赶紧收拾了往饭店赶去。   霍香药直接上二楼东边的包厢,刚踏上楼梯,就听到苏州房里面有女人的哭声,还有男人的哀叹声,那哭声像是满月的,哀叹声像是纪若缺的,正疑惑不解,赶紧加快了脚步。   走到苏州房门边时就刻意慢了几步,这一慢还真不得了,屋子里说话的声音明明就是纪若缺的,那哭声绝对是满月的。   霍香药正想敲门问问,就听见纪若缺可怜巴巴的声音:“满月,你可以不告诉你姑姑这事吗?”   貌似满月一直忙着哭没空回答他,霍香药满脑子懵,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就没有动了,鬼使神差本能地就干起了偷听的勾当。   又听纪若缺恳求的声音:“满月,都是我的错,你姑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也是被你姑姑气得疯了,才会对你做那样的啥事。我欠你的,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就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你姑姑,你姑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纪若缺一而再强调让满月别告诉她,难不成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就干半个时辰,应该不至于发生点什么,就算纪若缺喝醉了精虫上脑也不至于那么迅速啊,何况还有小七在呢?对了,好像没有小七的声音呢?   又或者说他们本来是旧相识,这倒是有可能,怎么听纪若缺的话好像他有事瞒着自己,还做了很对不起满月的事情一样。   这时,霍满月带哭腔的声音出现了,满月一声冷笑:“怎么做都可以吗?那我要你娶我呢?”    ☆、昏迷不醒   听到霍满月这话,霍香药傻眼了。   只听纪若缺叹了声,语气甚是无奈:“满月,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晚辈看。”   “我和姑姑同年,我和姑姑一样大啊。”霍满月似乎还不死心。   纪若缺又道:“满月,你不懂得,我对你姑姑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满天下那么多女人,我是真心只喜欢你姑姑一个,对你是真无男女之心。”   “你既然只喜欢姑姑一个,你既然对我一点念头都没有,你又为何答应与我的婚约。我从小就喜欢你,当我知道你是我姑父,我喜欢姑姑,我只敢远远看着你,我从没有过奢望,我只希望你和姑姑白头到老。”满月的声音十分凄然,似乎是用尽平生气力在吼。   婚约???满月只与一人定过亲,难道.....霍香药不敢往下想,里面的人一定不是满月和纪若缺,再想声音有相似的也很正常,这样想着,腿才没软下去。   屋子里与纪若缺声音相似的男子并没有说话,与满月声音相似的女子发出痛苦的吼叫声:“你既然不想娶我,你为何要同意与我的亲事。你既然同意了亲事,你又为何退婚。你怎么可以一边与姑姑亲亲我我,一边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爱,你戏弄我的感情,我诅咒你和姑姑永远得不到幸福,你伤害了我,我永远恨你,苏暮春。”   苏暮春三个字像针一样刺入霍香药的心脏,她脑袋一片空白,手扶着门摇摇欲坠,突然,门开了,一团重物朝她撞过来,霍香药吃力,咚的一声撞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顶上恶狠狠的双眼,那双眼挂着令人难过的泪痕,霍香药艰难地张开嘴:“满月。”   满月迟疑了下,终究没有伸手来扶她。   屋里的苏暮春听到人叫满月,那个声音,他知道是谁,心下慌成一片,许久的谎言始终会拆穿,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戳不及防地被拆开,阿香能接受的了吗?他急匆匆的出门,就看见霍香药倒在地上,手扶着头。   刚才那一声巨响是阿香的倒地声,是真相吓到她了吗,苏暮春吓得一把将霍香药抱进怀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解释,只能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阿香,阿香。”   满月见了苏暮春对姑姑这一番情深意切的模样,心中的怒更旺了,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还与正匆匆赶上楼梯的苏七擦肩而过。   “满月姑娘,你怎么在这。”苏七的脸上写满惊讶,满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苏七抬头见到楼上他家公子正紧紧抱着二姑娘,公子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恐惧,那种恐惧只有在听说二姑娘过世时才有过,苏七当下反应过来肯定是公子的真实身份被满月姑娘拆穿了。   哎呀,可怜的公子。   看着满月消失的背影,霍香药头痛欲裂,痛苦地叫喊着满月的名字,再抬眼看抱着她的男子,他到底是纪若缺还是苏暮春,他的脸越来越模糊,霍香药用力将眼睛争得最大。   “阿香,你怎么了,阿香,阿香,别恨我,阿香,别离开我。阿香,我不能没有你。”   霍香药越想将眼前的男子看清,就越是看不清他的脸,她越想看清,头越痛,忽然眼前一黑,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阿香,醒醒,阿香,你别死,阿香,你别离开我。阿香,我喜欢你啊,真的喜欢你啊。”   “公子,二姑娘没事吧。”   苏暮春摇摇头,无助地像个受伤的孩子:“阿香摔了,撞到头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死。”   苏七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也着急:“赶紧找大夫啊。”   苏七提醒,苏暮春反应过来,赶紧抱着霍香药起身:“对,找大夫,找大夫,苏七,你还愣着干嘛,找大夫。”   苏七抬腿欲跑,却又想起一件事:“公子爷,把大夫请去哪啊?还送二姑娘回宫吗?”   “不不不,我不能让她离开我,回初雪阁回初雪阁。”   苏暮春抱着霍香药坐进马车,苏七赶着马车一路狂奔到了初雪阁,守门的门卫看到阁主的马车飞驰而来,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再看阁主抱着个漂亮的姑娘急匆匆地冲向房间,一个个更是吓得嘴里塞得进大西瓜。   苏七将马车交给护卫,骂了句:“还愣着干啥,赶紧叫大夫。”   那人急急忙忙跑去叫大夫,苏七看着公子失魂落魄的样,心里只叫苦。眼下初雪阁的元老们带头叛乱,公子好不容易把形势稳住了些,二姑娘又出了这事,但愿那帮老家伙别趁机闹大事才好,想了想,还是得找北堂主帮忙。北堂主虽然不拉帮结派,但在初雪阁还比较有威望,眼下公子估计没心情主事,得让北堂主帮帮忙。   初雪阁人多,现下又处于动乱阶段,消息和谣言都传得格外快,大夫还未进屋,青箬已经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大夫刚进屋一会儿,北风师徒二人火急火燎地进了屋。   苏暮春紧紧抱着霍香药死都不肯放手,眼神呆滞,苏七劝了也不听,大夫无奈,只能是抓了个枕头让霍香药的手摆在上头把脉,大夫年纪不大,却早生华发,眯着眼把了半天脉,越把脸色越难看。   北风有些急了,催他:“大夫,你别光皱眉,快说霍姑娘怎么了。”   苏七也道:“就是啊,我说大夫你这眉毛一会儿皱,一会儿跳,可跳的我们五脏六腑都要跳出来了。”   大夫轻轻咳道:“各位爷别着急,老朽只是觉得这位姑娘的脉象有些奇特,老朽行医十几年,还从没遇到过这种脉象。”   “什么脉象?”北风苏七和小雨三人异口同声问。   大夫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姑娘的脉象若有若无。”   “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啥叫若有若无啊?”小雨不解道。   北风和北风也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大夫,大夫解释道:“就是没有时候有脉象,有时候有脉象,但是脉象很微弱,不认真还发觉不了。”   “啊!”北风三人惊呼出口,而青箬则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她的目光未离开过苏暮春,看着苏暮春伤心害怕的样子,她的心如刀割般难受,又对他怀里的女子嫉妒得不得了。   “人有脉象即为生,无脉象即为死,若有若无,还真是奇了怪了。”大夫呢喃自语的话还真把北风几个人吓得翻白眼。   “大夫,你赶紧瞧仔细了,我们二姑娘活生生的,您不懂别瞎说。”苏七抱怨。   “也是。”大夫点点头又去探霍香药的鼻息,尚有微弱的气息,再去翻开霍香药的眼皮,看她眼睛还有神采,心中也松了口气:“各位爷放心,还有气息,眼也有神,手也是热的,还活着。”   “那她咋还不醒?”   大夫解释:“爷刚才不是说姑娘摔跤撞到头了么,头部是人最复杂的部分,撞到是可大可小的事情,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也正常,就算一辈子醒不过来也正常,老朽行医十几年,见过许多人只头部轻轻撞了以下,就一命呜呼了。曾经有一回,一个姑娘撞在石头上.....”   更年期的大夫想起以前的病人,那话讲起来就要滔滔不绝,苏七知道他唠叨的毛病,忙打断他:“那你赶紧把二姑娘弄醒啊。”   “大夫,病人不能自己醒来,大夫也没法子啊。”   本来听说霍香药还活生生的北风三人刚松了口气,又听这个大夫说能撞死人,几个人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苏暮春呆滞的眼睛颤了颤,隐隐有泪花,嘴唇吻着霍香药的头发,嘴中发出嘶哑的声音:“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不该为了气你就答应和满月的亲事,我不该骗你。别离开我,阿香。阿香,你睁开眼看看我,你打我骂我都好,你别不看我,别不理我,别离开我。阿香,我不能没有你。”   唉,北风听了苏暮春这番话仰天长叹,小雨红了眼眶,青箬脸色苍白。   而北风却想起二姑娘上次跳崖的事,忙道:“公子,你别难过,上次二姑娘跳崖不也断气了吗?几个月一点气息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丧事都做了几场,棺材在屋子里摆了几个月,都要下葬了,二姑娘不还是从棺材里爬起来了吗?这次只是撞到头,还没那么严重,二姑娘命大的很,肯定不会有事的。”   大夫听得一愣一愣,似乎难以置信:“还有这样神奇的事?”   苏七拼命点头:“这都是真的,你去扬州问问,扬州人都知道,我们二姑娘是神医,从小治病救人,广积善福,自有菩萨保佑。”   “神医?”大夫想到汴京人也都叫自己神医。   苏七以为大夫不信,拍着胸脯得意洋洋道:“我们二姑娘的医术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天下第一,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顿了顿,苏七又道:“所以说,大夫你只要想办法把二姑娘弄醒,她一定有办法救自己,到时候你只管照着她的吩咐做,保管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到苏七说有人比自己医术还了得,大夫也来了兴致:“那老朽倒要讨教讨教,弄醒这位姑娘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有点痛,你看姑娘这细皮嫩肉的。”   “大夫,您就别啰嗦了,只要能救人,痛就痛一会儿吧,你快说是什么法子,需要什么准备,我们好马上安排。”小雨不耐烦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失业了 ☆、总要坦白   北风指了指失魂落魄的苏暮春,淡淡道:“大夫,你也知道阁主的脾气,你可见他何时如此在意过谁,这姑娘可是阁主的心上人,你要是不把她治好了,阁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北风说着目露凶光,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大夫吓得脖子都麻了下,摸摸脖子,脑袋还在,才不紧不慢地拿出一包银针,指了指霍香药嫩白的手指,道:“十指连心,指尖是最痛之处,我得把针扎进这姑娘的手指,你们得好好看着阁主,这针扎下去会流血,而且很痛,阁主别一心疼就要老朽命啊。”   大夫一副不放心脖子的样子,北风忙道:“你只管把姑娘弄醒,弄不醒,你脑袋才危险,一点点痛,阁主不会要你命的。”   大夫点点头,摸出针,就要去抓霍香药的手指,苏暮春瞪了他一眼,将霍香药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他的手大,把霍香药的两只小手包得严严实实,大夫哈巴着脸也不敢动手,只得无助地看向北风等人。   而苏七却没在意这些,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大夫,你说姑娘醒来后会不会又失忆?”   “失忆?”大夫复问。   苏七解释:“上次二姑娘醒来后,好像就不认识我家公子了,也不认识我了,还忘记了很多事,性格改变了很多,连字迹都变了,我问过人,好像这就叫失忆症。”   大夫低头想了会儿:“一般撞到头部后患失忆症的可能性还蛮大。”   “忘记了也好。”苏七想起公子刚被拆穿身份,要是二姑娘又失忆,那不更好,当下也不再说什么。   大夫又为难地看向被苏暮春护着的手,北风无奈地摇摇头,边掰开苏暮春的手,边劝道:“阁主,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舍不得霍姑娘挨挨小痛了,救二姑娘的命才是正事啊。难道阁主真想看二姑娘死掉么?”   苏暮春眼皮动了动,松开了手。   大夫和颜悦色地抓住霍香药的手,拿着银针小心翼翼地扎进右手中指指心,又等了会儿,见霍香药没反应,摇摇头,就要扎第二根手指。   苏暮春哀伤的眼睛已经能喷出火了,手已经举到半空了,北风和苏七都知道那一掌下去,大夫的脑袋都得开花,北风忙抓住他的手,劝道:“再试试,再试试,阁主,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总不想霍姑娘死掉吧。”   苏暮春的手放了下来。   大夫擦擦额头的冷汗,又扎进了第二根手指,一旁的小雨有些不忍:“大夫,得扎多少个手指头啊?”   大夫淡定地回答:“有的人扎一根手指就醒来了,有的人扎两根才醒来,也有的人扎十根才醒来,还有的人扎满手指脚趾也没醒过来。”   说话间,大夫又扎进了两根手指头,苏七听得两眼翻白,小雨和北风不忍心看,都扭转头看别处。   苏暮春死死盯着霍香药冒血通红的手指头,双眼都要喷射出火,大夫不敢直视,斜着眼偷偷瞄了瞄,瞄得腿打抖,也不敢吭声,只得硬着头皮又扎下去两根,转眼间,霍香药的五根手指头都扎进了银针,像个大刺猬般。   苏暮春脸绿的像个绿果子,大夫畏缩着纠结要不要再扎,北风已经有些放弃,唯有苏七则坚持继续。   苏暮春低沉的声音发出怒吼:“滚开。”   大夫颤抖的身躯差点扑在地上,幸得苏七抓了一把。   “各位爷,求你们了,老朽治病救人,跟刀尖上打滚一样,还请爷开恩。”   “你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呢?”苏七挥起拳头,摩擦着。   大夫哆嗦着身子也不作答,而小雨接过话,欣喜地道:“有用有用,师傅,小七,你们快过来看,霍家眼皮是不是在动?”   小雨的话让屋内一干人都激动了,全都扑上去盯着霍香药的眼皮看,起初看没有,过了会儿,那眼皮果然在微微颤动,似乎想要睁开双眼,却被什么力量给阻挡了。   “我真是个神医啊。”大夫情不自禁地感叹。   青箬嘴角抽了抽,有些失望,而苏七大喊二姑娘醒醒,北风拔出塞子,激动地倒了几口酒,小雨使劲擦着眼泪。   苏暮春温柔滴抚摸那颤动的双眼,一遍一遍呼唤心上人的名字。   但,奇怪的是,等了许久,那双眼都没有睁开,且渐渐地,眼皮也不动了,这下众人可慌了。   “大夫。”   “大夫,怎么还不醒。”   “大夫,怎么不动了。”   “你们别着急,本神医看看,”大夫这里探探那里瞧瞧后,“各位爷,依本神医看,还得扎,就怕阁主心疼。”   “扎吧扎吧。”北风催他。   大夫见苏暮春面无表情,大概是默许了,当下一鼓作气把剩余的一只手也扎满银针。   扎到后头,霍香药的整张脸都在颤抖,苏暮春不知道她现在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除了紧紧抱住她,除了唤她的名字。   “二姑娘,你醒醒,我们都在等你。”   “霍姐姐,霍姐姐。”   霍香药仿佛听到了众人的呼唤,颤抖的嘴唇发出众人听不太懂的呢喃之声:“不要,不要,不要推我,不要推我,我不想死,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   “阿香,你不会死,不会死,阿香,不怕,不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Mandy要害我,你是我妹妹啊!为什么?为什么?”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妈妈,求求你别抛下我和爸爸,妈妈,妈妈。妈妈,我害怕。妈妈,妈妈。”   “阿香,不怕,不怕。”苏暮春将她抱得更紧了。   “大夫,这是咋回事?咋说的我们都听不懂呢?”   “无妨无妨,这是臆想症,过会就好。”   大夫如此说,大家也只当她是生病的胡言乱语做噩梦之类。只是看她抽搐的身体和恐惧的脸庞,还是有些担心。   “你是谁?你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无数张人脸在她的脑袋打转,霍香药头疼欲裂,有刺眼的光射进她的眼睛,她艰难地睁开眼,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原来一切都是梦境,一切都是梦境。闭上眼,她以为回到了家,回到了未来;而睁开眼后,她却还在过去,在一千多年前经历着别人的人生。   “阿香,阿香,你终于肯睁开眼看我了。”苏暮春眼角闪着光芒,那双呆滞的眼角又恢复了春天般的生机。   “二姑娘,我是苏七啊,还记得不?”苏七最关心的就是霍香药还会不会失忆。   霍香药眼神扫过苏暮春,是痛苦;扫过苏七和北风等人,是淡漠;接着,她看向了自己扎满银针的双手,那里钻心的疼。   “拔针,上药。”苏暮春不怒而威,   苏七麻利地拿来药和布,催促还在一旁沾沾自喜的大夫:“大夫,脑袋还想不想要,快拔针上药。”   “好好好,这就拔针。”   十根针□□后,霍香药的手已经颤抖地不像样,且每个指腹都在冒血,苏暮春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我知道很疼,阿香,你别忍者,你疼你难受就打我骂我,都是我的错。”   这温柔的声音是在过去是那么美妙,而此时这声音这怀抱都让她困惑,满月的话还在嘴边,霍香药哆嗦着唇,努力使自己保持理智。   “你们出去吧,我想和他谈谈。”大夫包扎完手指,霍香药轻轻道。   苏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招呼着北风等人出了屋子,还贴心地把房门关上了。   “你是纪若缺还是苏暮春?”   “我在代替青丘而活之前叫苏暮春,至于我到底是纪若缺还是苏暮春,我也早已无法分清楚了。”苏暮春想起这些年的生活,也是十分无奈。   “那你为何不说你是苏暮春?”   苏暮春摇摇头,叹道:“当初你宁死不肯嫁我,你与陈义私定终身的事,在医馆传得沸沸扬扬,我起初以为你是真的厌恶我,我也就死心了,但我又不甘心,就想问你到底为何如此厌恶我。岂知后来的缘分让我又与你产生纠葛,偶然得知你的记忆似乎出了些问题,我开始犹豫是否要让你重新认识我。还记得你七夕落水那次吗?”   霍香药没有吭声,苏暮春继续道:“当我从水中把湿漉漉的你抱起来时,我发觉我根本无法放下你,尤其是看你对陈义也不理不睬,我又有了信心,决定把你追回来。果真,后面的事情也是如我意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心一点点靠向我。我高兴的不得了,然而,高兴之余,我又害怕,我怕你恢复记忆或者知道我是苏暮春会讨厌我,尤其是我出于报复心理又答应满月的亲事,好在你一直未想起之前的事,也不知道我是苏暮春。”   想起那些快乐的日子,苏暮春嘴角浮出幸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本周内完结,我计划一天发个10来章,然后新文《肉包子狗腿子》将于9月10日开坑,已经存稿1月,第一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感谢大家的包容!《肉包子狗腿子》我花了更多心力思考,所以,请期待吧。感谢陪我走到最后的伙伴,感谢。 ☆、入太子府   “满月的事,你如何处理?”   “婚事已拒,算了结了吧。”   霍香药摇摇头:“满月对你的感情,你就可不闻不问么?是你先给了她希望,又一盆水浇下去,她年纪还小,如何承受得了。她是我侄女,我怎么能做伤害她的事?”   霍香药步步后退,想要自苏暮春的怀中挣脱开来,怎奈气力不够大,她眼中有一种死灰色的绝望,那眼神让苏暮春害怕,只得紧紧抱住她,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柔声哄她:“满月的事都是我酿成的错,我会求她原谅,阿香,我求你别为了满月而离开我,你知道我爱你,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   “青箬,满月.....苏暮春,你要处理的感情太多了。”   霍香药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又似在自嘲,她奋力挣扎,苏暮春害怕她不要他,慌乱之中,他只想困住她,用他的怀抱囚住她,然而,莽撞之中,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霍香药痛呼出声,苏暮春赶紧松手,霍香药趁势逃出他的怀抱。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抱得更紧,更易伤害对方。   “阿香,别离开我。”   霍香药手紧紧抓着椅子柄,身子靠着桌子一角,也顾不上手指的疼痛,只想让自己坚强不倒,她缓缓闭上双目,任由凄冷的泪缓缓而出:“我要成亲了,嫁给太子。”无奈的叹息声十分凄凉。   “什么?”苏暮春硬朗的身子如麦穗般微微震动,随即恳求道,“阿香,我知道你现在无法原谅我,可你也不能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你不要像我当年一样,用婚姻做报复的代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阿香。”   苏暮春想要再次将她拥入怀,霍香药避开了,她冷冷的声音在屋内盘旋,苏暮春的双眸通红,似要滴出嫣红的血来。   “太子喜欢我,还说要让我做太子妃;皇后把我家人接到国公府了,她想让我嫁给太子;昭仪娘娘也说太子值得嫁的人,她还说保不准我以后能做皇后。哈哈。”霍香药最后的那一抹笑似天空的残阳,憔悴又酸楚。   门吱呀一声开了,围在外边的几个人看着霍香药满脸憔悴,摇摇欲坠,霍香药对着北风笑了笑:“我得回去了,再见。”   北风沧桑的面容万般忧伤,他点点头,回给他一个安详的微笑:“我送你。”   霍香药摇摇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回的也不是寻常地方,现在盯着我的人也多,让人知晓我与初雪阁有何瓜葛,也不太好。”   北风点点头:“你小心,有事让人来秋风十里找我。”   霍香药谢过他。   苏七探头看向他家公子,他家公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屋中央,如一根木头,苏七无限担忧,咬咬牙:“公子,我走了。”说完就要来扶霍香药。   霍香药摆摆手,道:“小七,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也没什么科回报的,从现在起,你不必跟在我身边了,放心吧,我认得路。”   苏七眨眨眼,带着哭腔道:“二姑娘和公子吵架,可不能不理我。”   “我们是朋友,有空来找我玩。”霍香药淡淡一笑。   苏七还想跟着,霍香药无奈地叹道:“小七,你与我相处甚久,是知晓我的脾气的。”   苏七当然知道霍家二姑娘决定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当下也不强跟着。   “霍姐姐,你还受伤呢,你不开心去我们家住呀,我和师傅都很喜欢你去的。”小雨年纪虽小,也能看出霍香药大有跟众人诀别的意思了。   霍香药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小雨可是霍姐姐的救命恩人,姐姐有空就来找你玩,我倒是怀念小雨煮的茶,还有你师傅烤的肉,冬天吃了暖和。”   “姐姐要常来。”   “恩。”   天色渐暗四周一片寂静,连鸟儿也不曾见,霍香药在小雨和北风的搀扶下,向着马车走去,一步一步,夜风极冷,吹得她睁不开眼。   “霍香药,你就真心想嫁给他吗?”   苏暮春嘶哑的声音自身后而来,霍香药摇摇头未作答,她心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她今日约他本是商议如何解决这逼婚的困境,如何救她的家人,然而,这个让她无比信任的男子却给她编织了最大的谎言。   “霍香药,你就那么想我娶别的女人吗?”   苏暮春的声音显得难过又懊恼,他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男子,多少人臣服其它,然而,他对她总是无可奈何。   满月含泪含恨离开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浮现,霍香药停下脚步,站立许久,才缓缓道:“我希望你娶满月。”   霍香药说完,爬上马车,北风叫来的小厮麻溜地赶着马车走了,苏暮春坚毅的声音被风吞没:“你不嫁我,我此生再不娶。”   外边风大,苏暮春这话,霍香药自然是没听见,但,青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本以为今日哥哥和霍香药诀别,也算天助她也,怎知哥哥竟立下此生再不娶的话语,怎不让她心痛。好在想到日久且长,即使不能做哥哥的妻,能一生相伴哥哥到老,她也心满意足。当下虽觉难过,但也看到一些希望,遂回了房。   霍香药倒在马车角落,一路昏昏沉沉,小厮听了北风的话,先是将马车赶到国公府,霍香药累得很,也没在进屋,直接由国公府的人又送去了宫门口。   没得皇帝批准,寻常人的马车是不能进宫内的,国公府的赶马车的小厮更是不能进出宫门,小厮停下马车,恭敬地立在一旁。霍香药奋力抬起无力的双脚,一只手抓着车门,十分吃力,小厮虽知自己乃低等人,小姐身是万万近不得,不过,他还是伸手扶着霍香药下马车,待霍香药站稳后,方放手。   “小的见姑娘身子虚弱,可需要禀报老夫人?”   霍香药自口袋中取出一点钱,笑道:“多谢你送我一程,入了宫门,自有皇后娘娘的人接应,你放心回去复命吧。”   小厮谢过霍香药就告辞而去。   风一阵阵吹,此时,霍香药方才觉得双脚似有千金石绑着,根本迈不开步子,提着医药箱的手一直在发抖。皇宫门前的大道光滑整洁,偌大的地儿,连根可扶手的棍子都寻不着,今晚月色倒是不错,洁白如银,只是冬日的月亮不比冬日的太阳,再圆也终显凉薄,兀自叹息了会儿,只能挣扎着往前走,如乌龟般缓慢前移。   “霍姑娘,请留步。”   “霍姑娘。”   “霍姑娘。”   霍香药思绪乱得很,像是想了许多事,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想,霍香药迷迷糊糊地走着,完全看不见前面的守卫,听不见耳边的风声,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才有知觉:“额,太子,原来是你啊!”   她的声音如蚊虫般细弱,风又大,也不知太子听得清否,只听眼前的男子一脸严肃地问她:“你还好吧?”   “我很好。”眼前有点黑,霍香药也不太看得清太子的脸色,好在耳朵还行,微微的笑容表示她确实很好,只不过是一段感情罢了,她在21世纪又不是不曾经历过没有结果的感情,当许小卓和罗晓茜在一起时,她就告诉自己这并不算什么。   “真的,我很好,这并不算什么。”   天太冷,风太大了,嘴唇太干燥,连鼻粘膜也很干燥,鼻腔内向是有火烧一样,又辣又呛,胸腔内好像憋了一股气,一直往上涌,霍香药艰难地张开嘴,想要把那股气从丹田释放出去,“噗嗤”,就在这时,一股咸咸的味道从咽喉走向舌尖,一口鲜血喷溅在衣裙上,霍香药抬手抹了抹下巴,常年拿刀的医生对血液是最为熟悉不过了。   “唉。”霍香药的叹息声闷在喉间,她很累,累得睁不开眼,至于其它的事就随便吧。   “唉。”太子摇摇头,将倒下去的人轻轻抱住,抱进了自己的马车。   临行前,太子的贴身侍卫有些担忧:“殿下,霍姑娘是专门照顾陛下身体的大夫,又是皇后娘娘的人,咱们就这样带进府不太合适吧!怕是要惹麻烦。”   “走吧。”太子挥挥手,“她是父皇指给本王的侧妃,本王带她回府有何不可?懿王大街上练马踩死二人,踩伤五人,铁证如山,皇后忙着救宝贝儿子,哪有空管本王的妃子。”   “那这次殿下准备动手了么?”   太子让霍香药头枕在他膝盖,右手扶着她的头,左手揉揉太阳穴:“开宴之前,先上碟开胃菜,眼下时辰上开胃菜刚刚好。”   “殿下所言甚是。”言者心情甚好。   “王妃身子虚弱,快不得,让人快马加鞭回府先请陈先生到我书房等候。”   “是。”   一匹马迅驰而过,马车悠悠扬扬地行驶在清冷的长街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本周内完结,然后新文《肉包子狗腿子》将于9月10日开坑,已经存稿2月,第一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感谢大家的包容!《肉包子狗腿子》我花了更多心力思考,所以,请期待吧。感谢陪我走到最后的伙伴,感谢。 ☆、二人吵架   霍香药就这样进了太子府,迷迷糊糊中,意识一点点恢复,也懒得睁开眼了,只隐隐约约记得被个老头子瞧了好一会儿,又是探脉又是探额头,老大夫开了一堆补药,嘱咐多休息就走了。接着是三五个细皮嫩肉的丫鬟,替她擦擦洗洗,又熬了苦水喂她喝,闻着是人参的气味儿,屋子里没烧火,说是怕呛着她,丫鬟们不知从哪抱来几床软毛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倒也暖和的很。   屋子里有书卷的香味儿,床头的伏案上摆满了书,大抵这是书房的里间,专用来给太子歇息的卧榻,有两个丫鬟坐在床边守着,那太子自丫鬟给她擦洗身子始就去了外边,大概在外边,因为偶尔能听见有人向他报告,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极小,几不可闻。   十指钻心般的疼痛,心中还有入骨髓的痛,霍香药虽疲惫至极,却无法入眠,只闭着眼,尽量讲脑袋放空,养养神。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霍香药估摸着应该不早了,就听得外面有吵闹声,似是一对男女在吵架,因什么吵起来的,霍香药先前走神也没听见,待她回过神时,听得一女子尖利恼怒的声音。   “太子越发不自重了,往常府里的下人,你抬举便就抬举了,也算是内里的人。而今太子随便路边抱个女的都往书房塞,人家汉武帝金屋藏娇藏的可是金枝玉叶,太子藏个山野来的低贱人,就不怕被满朝官员笑话么。”   “阿重,本王还有许多事未处理,送太子妃出去。”声音冷漠,听着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妃,王爷公务繁忙,太子妃请先回。”这是太子侍卫在说话,霍香药见过他几回,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接着外面是一片沉默,也或者他们有小声说话,霍香药没听见。   许久后,有女子哭声传来。   接着,是太子的叹息声:“我屋里有病人,你吵着她只会让我更恼你。”   太子口中的病人自然指的是霍香药,太子似乎刻意压低了声线:“罢了罢了,你这样天天闹得我太子府鸡犬不宁,也不是个头,该说的事,我今日就与你一道说清了罢,也免得你日后再来折腾她。”   “太子爷倒是怜香惜玉的很。”太子妃冷笑一声。   接着,是门开的声音,他们似乎去了外头厅屋。   接着,是一顿乱七八糟的争吵声,有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有女人的哭声,有男女高八度的争吵声,霍香药竖起耳朵也听不仔细,只断断续续听得几个字,也没太明白是啥意思,后来听得头疼干脆翻身朝里躺着不去听。   吵闹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平静下来,一片死寂过后,太子妃的骂声又窜入霍香药的耳内。   “太子大摇大摆地把外边的野女人抱回来,是当我这太子妃是死人吗?”   “之前我屋里的那些人死的死,废的废,本王也就忍了,毕竟她们不是本王心里的人。但是,李念君你今天给本王记清楚些,要是你敢动她一下,本王还真能让你这太子妃变死人。”   “太子,你敢?”   “你看本王敢不敢。”   接着,就是太子妃惊天动地的哭声。   “人人都知我李念君心高气傲,可我李念君初嫁给你时,你不过是个非嫡非长还不得宠的襄王,我可曾有半分怨言,哪一次我回娘家没让我父亲可着劲儿帮你,我每每不是早早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求她多照料你,没有我李念君,你赵恒凭心说你能有今日。人人都说我李念君善妒,可我李念君与太子成婚五年,太子除例行公事般,每月来我屋里一两回,太子可给过我这个太子妃半分温柔与可心?太子尽宠些我厌恶的人,让我心里难受,我也不会让太子好受,那些个贱人狐媚子想着法子勾引你害我,她们死了才活该。”   “你给我住嘴,来人把她关起来。”太子似乎气得不轻,声音都有点哆嗦。   “我是陛下亲点的太子妃,你们谁敢动我。”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接着是太子的声音:“本王敢。来人,一、太子妃不贤,禁足三月。二、‘夫者天也,夫固不可违也’,太子妃有违圣训,即日起,不准踏进本王书房半步。三、去宫中请嬷嬷教□□妃宫规和《女诫》。若有违本王命令,本王理当奏请父皇废黜太子妃。”   “赵恒,我可是国公府大小姐,我祖父是开国元勋,我姑母是皇后娘娘,我姨母是先帝孝章皇后,我父亲手握兵权,就算你登基做皇帝也得尊我姑母为太后,你敢废我?”   “你看本王敢不敢。”   “来人,送太子妃回屋。”   听得门哐当一声,外面彻底安静了。   这一堆听下来,霍香药算是明白了大概,大抵是太子妃不满太子带自己回府,打翻了醋缸子,而后太子还一味护着自己,由此就发生一场恶战。   这样想明白了,霍香药心里就有些内疚了,这个李念君按血缘算,还是她的堂姑呢。不过,这太子妃脾气也确实不小,讲话更是不太动脑子,尤其是太子和皇后懿王斗得如此激烈,现在她娘家明显是站在皇后和懿王那一派,直呼太子的名字就算了,她开口闭口自己娘家多厉害,连前朝皇后都摆出来了,谁不知当今天子和前朝皇后死斗过?还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太子是靠她母家才能当上太子,这不是找死吗?   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可听出太子与太子妃失和已久,大抵责任也不全在她,更何况是太子妃心心念念的亲姑母和亲奶奶逼霍香药嫁给太子的,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愿跑这来受罪。   太子妃这一番吵闹完,时辰也不早了,屋里守夜的丫鬟都有些打瞌睡了,过了会儿,太子进来了,也没说什么,就在那坐着,霍香药则一直闭着眼装睡。   太子坐了会儿又出去了,只听他吩咐丫鬟给他在外间加个床榻和炉子之类的。   这曲折漫长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霍香药的脑袋一直隐隐的疼,也不知道是否摔出了脑震荡,昏昏沉沉中,断断续续也勉强睡了些时辰,再睁开眼已经是大天亮了,头疼得缓些了。早上吃了些粥,又灌了几碗人参汤,精神好了些,但身体还是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这一日里,霍香药大门都未迈出,一直躺在床上,思考这些事,她也想通了许多事。   真正的霍香药其实应该是死了,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打乱这里的顺序,按照真正霍香药的想法,她是不喜欢苏暮春的,所以,没有她这个意外的话,苏暮春是可以和满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现在的她霸占着霍香药的身体,但,实则她与苏暮春并非一路人,要是哪一天她又突然回到了未来,那留在这个世界的所有感情最后也只会成为许多人的伤痛。   抛开未来不说,就以现在的环境来看,苏暮春也是万万选不得。   且不说苏暮春和那个青箬之间复杂的关系,单独一个满月,霍香药又怎忍心伤害。想起离开扬州的那一日早晨,满月这小丫头伏在床上哭泣的样子,那还不得恨死她。   再者,这不还有皇后和太子在这瞎搅合,难道让她把霍家老少的安危不顾,去追求那可耻虚幻的爱情么?这自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还不如苏暮春就给满月吧,她老老实实嫁给太子,吃穿喝不愁,太子满意,皇后满意,老皇帝也开心,皆大欢喜。至于她自己嘛,对苏暮春的感情还没到不能再接纳别人的地步,就像许小卓,在21世纪她是真爱他啊,真的爱,到最后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不过大半年时光,许小卓在她脑中的模样越来越模糊了,可见时间这东西,真是最好的疗伤药。   打定了注意,她就也不想回宫了,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就老实待在太子这屋子里,这里暖和,一堆人伺候着,也是蛮舒适的。   浑浑噩噩又过了数日,这几日里,那太子爷倒是得空就来坐会儿,也跟她讲些外头的事情,说是他与皇帝说了霍姑娘身体不适,就先接入府里调养,皇帝和皇后自然开心的很。又说她爷爷奶奶在李府住的也还行,又说怕皇后那帮人为难老人家,提议说想派人去接老人家来太子府住着,霍香药想了下,太子府确实比李府要豪华些,便同意了。   小年将近,太子书房每日络绎不绝的拜访,太子倒也没避开她,霍香药见大多是些朝中的大臣和握有兵权的武将们,想来他是在为巩固政权做准备,对这些你争我斗的事,霍香药提不起兴趣,自不会细听。   这日午后,霍香药照旧在屋子里和几个丫头戏弄,其中有个丫头手巧的很,园扇面上的梅花绣得栩栩如生,更别出心裁要绣只蝴蝶上去,寒梅开在雪天,本不会有蝴蝶,人为绣只蝴蝶倒也有些趣味,闲来无聊的霍香药也摸了根绣花针在那瞎戳。   正无比自豪地看自给儿绣的四不像,忽听得外边有吵闹声,先听得太子说“人在我这,你带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本周内完结,然后新文《肉包子狗腿子》将于9月10日开坑,已经存稿2月,第一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感谢大家的包容!《肉包子狗腿子》我花了更多心力思考,所以,请期待吧。感谢陪我走到最后的伙伴,感谢。 ☆、就此别过   接着似乎就有脚步声往霍香药所在的屋子里闯来,再接着,一阵繁杂的脚步声,还有兵器出鞘的声音,霍香药估摸着是太子的侍卫们拦住了欲冲进来的人。   是谁呢?像是冲她来的,霍香药放下手中的绣帕,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在噪杂的声音中认出那是苏暮春的声音,霍香药停下脚步,有一丝怅然。   “太子殿下,这六年来,我以初雪阁的全部力量助你,到头来,殿下却算计起我的女人来,当真是仁君之范。”   “若缺,本王起初得知霍姑娘是你的未婚妻时,本王也极力克制情感。只是后来仔细打听知晓她已与你取消婚约,如此,本王并非不义。若缺,你回去吧,本王生在帝王家,从来无兄弟情,你我相识十余年,本王是真视你为知己,并不想与你动刀剑。我对霍姑娘却是真心一片,我不会亏待她。”   “我要带阿香走,殿下应该清楚你这些个府兵还入不了我的眼。”   “纪若缺,你不要逼本王,初雪阁纵然强大,但还骑不到本王头上。”   .......   接着听闻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又有器具倒塌之声,估计外边已经打起来了,霍香药忙招手换来个丫头:“你去告诉太子,我不想见那人。”   那丫头也机灵,并未多问,福了福身子,已经跑出门。   霍香药看着那扇遥不可及的门,又想起一件事,自口袋中拿出一个锦囊,月明珠在幽暗的锦囊内闪着幽幽的光芒。   在这陌生的时空里,黑夜漫漫无边无际,这颗珠子在无数个夜晚给她带来了勇气。   霍香药又招来一个丫头:“你去告诉太子,让他帮我把这颗月明珠物归原主。”   “是。”   “等等。”霍香药想起来,又唤住哪丫头,“我当初跳崖确实是因为不想嫁给你,后来失了忆才会有那些事,那时候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你也不是真正的苏暮春。自那日在客栈那么一摔,这些日子我将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原来我对你的感情不过是失忆后带来的错觉。现在,我还是从前的我,这些日与太子朝夕相处,他温厚体贴,从不欺骗于我,对我和我家人都好,在他身边,我十分安心,请你也莫再来打扰。满月待你情深意重,也请你莫辜负了她,说起来,我们依旧是一家人,姑姑祝你和满月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那丫头听了这一连串的话,听得晕头转向,两眼茫然地看着霍香药,想问又不敢问。   “你只需要将我刚才讲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那日即可。”霍香药说着又将刚才的话大概讲了一遍,小丫头咬咬牙,拿着锦囊跑了出去。   外面的兵戎相见之声早已停止,霍香药拿起绣帕,又一针针戳起来,丫头明朗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一个不留神,霍香药的手指已戳出一个小红点,殷红的血啪的一下冒出来,她却感觉不出疼痛,旁边的丫头已拿了帕子来要给她包上。   霍香药笑笑,乖顺地坐在那儿,由丫头们包手指。   外头又传来些脚步声,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再接着是一片安静,又过了良久,沉稳的脚步声向里间走来,霍香药自认得那是太子的脚步声。   转眼间,他已推开了门,在霍香药旁边落座,随手捞起霍香药绣了一半的绣帕,唇角含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么?”   “哪一句?”   “你在我身边十分安心。”   对上太子那双极其认真的双眼,霍香药垂下了眉,有一丝苦涩流淌在心间。   “是啊,十分安心,有吃有喝有丫头们伺候,不用担心治坏老皇帝要掉脑袋,不用担心得罪皇后要遭殃,更不用担心被别人拆穿我丢失了记忆。“   “那就一直在我身边吧。”纪若缺失望的背影,痛苦的眼神,刚从他眼前消失,胜利的欢乐让太子眉目含笑,他缓缓伸出那只细白的手,将霍香药有些凉的手牢牢握住,霍香药想抽出手,却没能抽出来。   “记忆丢失了便丢失了,不碍事。我平日里有些忙,不能常陪着你,你在府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拘着性子,你一时半会不能接纳我,我也不会逼你。能忙完年终,局势稳定下来,开春后我带你出去玩,现在是非常时期,太远的地儿我不能去,近处好山好水,却是可以带你走个遍。”   霍香药正想说还是早些让她回扬州吧,太子已抢先道:“今晚宫中犒赏众将军,我得晚些才能回府,你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想出去转转让宫女们陪着你,只是注意别着凉。府上的府兵和暗士,我都吩咐了,这里很安全。”   霍香药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太子又摸摸她的手,似是十分满意。   “你这双手看着只是白净细嫩,纵难想得到竟是双神仙般的手,能起死回生,治病救人。这双举世无双的手用来绣花就有些糟蹋了,扎了洞,流了血,你不痛,我也心疼,绣花这样的粗活还是留给宫女们做。你若嫌无聊,可翻翻我屋里的书,我这书库虽比不上御书房齐全,但书的质量却还不错,都是我精心挑选收集的,里头也还有些医书,我已让人归类好放在第一个格子上。回头,我让人把府里的药房移到这边园子来,就有的你忙了。”   一番安排恰恰好,这些日子的近距离接触,霍香药不得不承认这个太子爷看起来是个柔弱的书生,而实则有勇有谋,细心谨慎,有条不紊。   霍香药点点头,太子这才松开她的手,又吩咐宫女细心照顾她,才出了屋。   霍香药摸着满是汗的手掌心,心里有点说不出是啥滋味。   按照21世纪的心灵鸡汤来说,人一生会遇到让其心惊肉跳的人,也会遇到那种润物细无声,让人说不出个不好的人。太子就是后者吧,而这种人是最适合托付一生的男人。   苏暮春也体贴,却做不到如此细微,且苏暮春在对待感情是极具有计谋的,许多事,他都似刻意设计好的,这于感情而言,则少了些坦然,多了许多不安。而且苏暮春有时候还是有些优柔寡断,对青箬的兄妹情不清不楚,面对她拒婚跳崖时也表现的极为幼稚,把婚姻当儿戏,用满月来报复她。而后对满月的退婚更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才导致满月将一腔愤怒全洒在她身上。即使那日在酒楼被满月撞见,他也未想过去与满月说清楚。   唉,苏暮春这样的男人确实不是婚姻的最好选择。   相反太子却正是婚姻的最好选择,太子对不喜欢的人冷漠果断,如太子妃,对喜欢的人,也是尽力去争取,如她自己。在外,他能凭靠自己的能力争夺皇帝之位,在内,太子府的人都对他服服帖帖,也没哪个女人敢闹事,而对霍香药,他照顾的十分周到,名正言顺的让她做侧妃,又不让府里的其它女人有骚扰她的机会。   霍香药还在胡思乱想,丫头已经端着药碗进来,霍香药捏着鼻子一口闷,丫头又递上蜜饯,笑道:“殿下说药苦的很,又不能不喝,让奴婢备些蜜饯给姑娘换嘴儿。”   霍香药接过蜜饯,含在嘴里,咀嚼几下,很纯正的甜味儿。   “院子里有几盆冬天开的花儿还蛮好看,殿下说姑娘得空走走对身体好,逛会儿刚好开饭,今儿晚饭是殿下特地吩咐厨子做的,都是扬州的小菜和小点心,味道好,又不油腻,姑娘一定喜欢。”   小丫头说的亲切,霍香药就应了她:“那就出去走走吧。”   在园子里逛了会儿,就觉得实在冷的厉害,天空灰蒙蒙的,风刮得跟刀子般,眼看着另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就要来临,打着寒颤的霍香药快速地缩回了屋内,围着火炉感叹没有空调的日子真是折磨人,真不知外头那些在雪地里还要劳作的穷苦人是凭什么样的毅力才能扛过这风雪。   到晚饭时,外头的风已经越来越大了,听丫头们说院子里的树已经被吹断了几颗,门口的灯笼都被吹落了。   见丫头们做的荷包极好看,带着对手工艺品的喜爱,霍香药和丫头们围着火炉子做起荷包,虽做的丑,却还是很有成就感。   温暖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接近子夜,以前常在医院值夜班的霍香药倒没感觉到睡意,旁边的丫头们已经哈欠连天,更有的眼皮一合一合了,霍香药也不忍心,就假装打哈欠,丫头们忙高兴地伺候她睡觉。   转眼,丫头们都出了屋,霍香药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摸着被火烤的红扑扑的脸蛋,两颗眼睛睁得老大,风呼啦啦地拍着窗户。   发了许久的呆,终于有了睡意,霍香药闭上眼,才眯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听到外边有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极轻,也没听清楚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只是听他们声音有些着急。   霍香药依旧迷迷糊糊地睡着,门却吱的一声响了,一阵冷气钻进屋子。   知道是太子,霍香药撑着双臂,靠在枕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今日完结,我回一口气全上传完。然后新文《肉包子狗腿子》将于9月10日开坑,已经存稿2月,第一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感谢大家的包容!《肉包子狗腿子》我花了更多心力思考,所以,请期待吧。感谢陪我走到最后的伙伴,感谢。 ☆、皇帝病了   “回来了。”   “把你吵醒了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太子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酒味从他身上传来,昏黄灯光下,他的脸微红,估计喝了不少酒。   “酒对肝脏不好。”   “嗯,喝了确实觉得难受的紧,我往后能不喝就不喝吧。”   他又自己倒了热茶喝起来。   “茶不能解酒,那碗里有牛乳,我晚饭吃多了就没喝,你喝了吧,保护胃。”   太子笑着端起牛乳一口口喝起来,喝完叹了声。   “今年的冬天极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地上就从没干过。眼看将到小年,却冷的厉害,刚回来的路上又开始落雪,天越冷,父皇越受罪。下午的宫宴,父皇一直喊冷。父皇从年初开始生病,入秋以来,越来越严重,那帮太医要么不敢说,要么不敢治,真担心父皇的身体被他们耽误,香儿,我想请你明天与我一同进宫,替父皇瞧瞧。”   说起老皇帝的病,霍香药也是头疼的很,这里没有医疗器械,也不能确定老头子具体是啥毛病,就怕是心血管或者脑袋瓜出了毛病,这些病都能致命的,别说太医不敢乱治,她也不敢啊,一个不好就得掉脑袋诛九族。   “唉。也不知何时才会变暖。”霍香药也有些感叹。   太子抬眼望向窗外,簌簌而落的白雪在黑夜中发着光芒,往年的汴京大雪得下到来年二三月,今年怕也是不会例外。   “香儿,你医术精湛,也照顾父皇数月了,依你瞧,父皇此次可有大碍?”   这个这个怎么回答呢?没有确定的检测报告,她怎么能妄下断定呢?不过,凭她多年的临床经验,大概也能看出些端倪。   “生老病死,不可太强求。”   “记得小时候,父皇常抱着哥哥们行猎,那时候的父皇勇敢强壮,像大山一样保护着这个国家,保护着我们,如今却.....”太子半响无言后,方才沉闷一声叹,“岁月无情的很。”   “你也别太着急,只要陛下平常多注意休息与饮食,我看情况也还好。”   太子点点头:“不早了,你睡吧。”   太子已合上门,炉子里的炭火泛着微弱的火光,霍香药起身轻轻推开窗户,留下一条细小的缝,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又站了会儿,这才回到床上,让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那样就不会有冷空气钻进被窝了。   做医生的,早看惯了生死,霍香药很快又进入深沉的睡梦中,正睡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晓时,外面响起来噪杂的声音,她艰难地睁开眼,见窗外火光洋洋,聚集了些人群,竖耳细听,便听到一句让她瞬间清醒的话语。   “太子爷,陛下不好了,一直喊难受,喘不过气,娘娘让奴才来请霍姑娘看看。”   霍香药赶紧爬下床穿衣服,刚套上外套,几个丫头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瞧他们几个怕也是慌乱的很,连厚衣都没来得及披上,一个个冷得有些抖。   她刚梳洗完毕,太子已经进来了。   “外边风大雪大,把暖炉里的碳添的厚实些,马车里备床棉被。”太子吩咐完丫头,接过丫头手中的狐裘,披在霍香药身上,系紧了带子,又将帽子戴上,“听公公说父皇病得厉害,待会你要谨慎些,如若实在无能为力,不可强求。外面人都知晓你还病着,不得已可装昏厥。”   末了,他又叹道:“宫中许多事都不如寻常人家简单,凡事但求先自保,方是安世之法。”霍香药见他眼中有无奈,亦有果断。以这个男人的城府,此时,他估计早已做好一切准备了吧。   出了门,福寿公公已候在外头,雪和他的白发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发哪是雪。   福寿公公半夜赶来,想必老皇帝是出了太医们束手无策的事,也难怪太子刚才会让她先明哲保身,要是老皇帝在她的医治下挂了,不管她有没有责任,怕都脱不了干系。   太子又交代了手下一些事,先扶她上了马车,才上来,坐在她旁边,几个贴身侍卫在外边骑马而行。   霍香药搓搓手,哈了口气,待手暖了些,这才去抱那个暖炉,手刚感受到暖炉的温暖,就被太子抓住了。   见他面色沉重,霍香药想到此时的他确实如待在悬崖边上,命好,登上权力的顶峰,命不好,就有可能跌落悬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想着便任由他握着手了。   二人一路沉默。   快倒宫门口时,太子才出声:“我已安排好,待你诊断出治与不治,我会做不同安排,你待会只需按我的意思行事即可,至于皇后,此时此刻,你切莫对她抱有何幻想。”   他的意思,霍香药自然懂,当下点点头。   “若不能治,你会如何?”隔了会儿,霍香药还是问出了口。   太子倒也没多思考,只语气淡淡地回答她:“安排昏倒的你回府,接你家人,其它按计划行事,稳定大局。”   霍香药想了想,又问:“懿王呢?你会杀了他吗?”   太子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若能清醒些认命,以后就做快活的王爷,我生母早逝,皇后是嫡母,名正言顺的太后,当然,若李家非要对着干,我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太子眼中闪过寒光,霍香药懂那是杀意。他比懿王确实厉害许多,如此看来皇后千算万算,怕也斗不过他。   话刚尽,车已停。   不过一两个时辰,路上的雪就已没过鞋子。   “真是一场大雪啊。”   霍香药伸手想要握住几片雪花,然而,刚触及,那经营的家伙无声无息就散开了,化成冰冷的水滴,从指缝间流逝。   “太子爷,霍姑娘,请吧。”   福寿公公半弯着身子在前边领路,太监们提着火红的灯笼,弯着腰,整齐地走在两边,倒像一排排麦浪。   一路直到老皇帝的寝宫,太子都未松开她的手,进了寝宫,跪在地上被皇后训斥的昭仪娘娘朝她使了个眼色,霍香药懂那个眼神暗含担忧。   霍香药心中一暖,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低头已去听老皇帝的心声,沉闷的很,见他只是气管被堵住,也顾不得太多,将老皇帝倒着,又拿出软皮管□□吼间,吸出他吼间的浓痰和呕吐物,这才放平脸色惨白的老皇帝。   殿中的一干人等看向霍香药的眼神都饱含惊讶和敬佩,太子则有些担忧。   吸痰这一招是极其恶心又辛苦的事,放下老皇帝时,霍香药已经累得手脚泛酸,胃里反酸,扶着椅子背就朝着脸盆吐起来了,晚上吃的那些还未消化完的事物全都吐得个一干二净,太子一手轻抚她的背,一手端来淡淡的橘子水让他漱口。   待她吐完,老皇帝气息已经稳定了些。霍香药又让太医和太监照着她的法子定时给他清理吼间的浓痰,又让昭仪差人多煮些川贝枇杷水和雪梨水。   老皇帝脸色恢复了些些红润,紧紧拽着林昭仪的手,指了指太子,又指了指福寿,又指了指宰相,太子应声上前,老皇帝张着嘴欲说些什么,但夹杂着浓痰的话语含糊不清,也确实没人听得清。这老皇帝这个时候不好好睡觉还嚷嚷个啥,枉费自己费心费力替他吸痰,恼归恼,脚却没停着,自桌上娶了笔和白纸,将白纸递给福寿,让福寿在他面前摊开,然后把笔塞进老皇帝的右手中,拿枕头垫着他的手肘,老皇帝憋着脸,颤抖着手,写下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手一软掉了下去,笔在被子上画了条黑线。   福寿公公恭敬地收起那张纸,老皇帝才露出放松的表情,林昭仪赶紧服侍他睡觉,不过片刻,他已经陷入浅浅的睡眠。   太子与皇后一干人退出寝宫,霍香药也跟着出来,外边已经候着一堆穿着朝服的官员们,见皇后和太子出来,一个个急忙问情况,然,皇后和太子二人都未言语。   太子依旧是温和的样子,看不出表情,皇后脸色则有些难看,瞟向太子的眼神很不甘。福寿公公轻轻咳了一声,摊开手中那张纸,喊道:“皇上口谕。”   现场所有人立马跪下,皇后和懿王为一派,太子和大皇子为一派,刚好跪成了两排。   “陛下无大碍,需修养数日,期间由霍大夫和林昭仪照料,陛下养病期间,由太子殿下监国,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众为大臣当辅佐太子殿下尽职治理朝中事物。”   福寿公公这道口谕一出,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众位大臣们起来吧。”   由于老皇帝生病,接下来的半个月,后宫里朝堂上都忙碌的很,到小年后,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可能某个不经意间,身边人的言语和喜好就有了些变化。林昭仪和福寿公公每日依旧过得十分淡定,皇后和懿王那边整日板着脸,对霍香药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貌似他们很忙,也忙得没有什么时间来顾及她,她向老皇帝求来了一道口谕,即让爷爷奶奶回扬州过年,老皇帝迷迷糊糊中就准了,太子派了些人护送他们回扬州,估计能赶上家里的年夜饭。   送家人离开汴京的那一日,霍香药见到了满月,告诉她自己要嫁给太子爷的事,满月浮肿的双眼将信将疑,不过,离开前,满月对她说:“姑姑,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今日完结,我回一口气全上传完。,然后新文《肉包子狗腿子》将于9月10日开坑,已经存稿1月,第一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感谢大家的包容!《肉包子狗腿子》我花了更多心力思考,所以,请期待吧。感谢陪我走到最后的伙伴,感谢。 ☆、李府大丧   霍香药虽日日与林昭仪及一群太医太监待在老皇帝身边,这些人都不是爱八卦的人,平常朝堂之争不会轮到他们去讨论,不过,大家都各有消息渠道,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清楚。老皇帝让太子监国这一道手书让一切变得十分明朗,再愚蠢的人也懂这方向,再加上老皇帝已到了口不能言的地步,还能挣扎多久,大家心里也都有定数。   太子又借监国这个机会,把三省六部的各路人马都收入麾下,老皇帝的几个儿子们,老大一直被老皇帝打压常年被囚禁,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此时自然投靠自己同母兄弟,其它几个皇子大多没什么势力,看清风向后也明着暗着偏向了太子,这倒急坏了皇后和懿王。宫里的妃子们,或高贵或低微,也都有意无意地通过各种方式讨好太子,只想在老皇帝死后能安享晚年,没门路找太子的,有些就借着霍香药在宫里的机会,常来亲近她。   念如如期嫁进了宪王府,不过,因为皇帝的病,婚礼的排场比如期要节俭许多,只进行了相关礼仪,摆了十来桌,饭钱还替老皇帝祈福了翻。婚礼当日,霍香药跟着太子也去了现场,念如顶着红盖头,倒没见着她的表情,也不知她是否欢喜,只见宪王倒高兴的很。到见了送亲的念忠,念忠见到霍香药时,有些不安,脸色微红,也没说什么。   苏七悄悄来过几回,太子也没拦着他,苏七说初雪阁已渐渐平稳,青箬生病了,病得十分厉害,大夫说活不了多久了,苏暮春日日守着照顾她脱不得身,苏七说苏暮春变了,沉日都不说一句话,老一个人在那吹箫,萧声很悲哀,听得园子里的鸟儿都哭了。霍香药听到这话淡淡笑了笑,这个季节,雪都要没到膝盖了,哪有什么鸟儿哪。   又说北风北堂主嫌汴京冷的很,没什么意思,带着小雨去南方玩了,说是去南诏国,那里四季如春,花儿开的极好看,年味也足,小雨高兴得很,走时倒念叨着她,让苏七转告霍姐姐等着她,她和师傅有空就去扬州找霍姐姐玩。   小年过完就是大年了,今年的除夕,老皇帝生病,宫里也没办大的宫宴,老皇帝让各宫自己整整。除夕当日,太子忙得很,一大早就主持了祭典,下午又代老皇帝宴请了朝中王亲贵族和大臣们,宴会完了,又安排了给各府的年礼,才非要拉着霍香药进宫给老皇帝和皇后请了安,礼毕,又去给她过世的母妃行了礼。   忙完又是黄昏了,天灰蒙蒙的,这些人子,雪断断续续的下过,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回到太子府已是华灯初上,太子取消了对太子府的禁足,恩准她回娘家住会儿,之后在府里,霍香药也与李念君碰过几回面,李念君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霍香药自也不在乎。   除夕是霍香药与太子二人并着几个侍卫丫头一起守的岁,吃吃菜喝喝酒聊聊天,夜晚也过得极快,大家对霍香药也极为恭敬,俨然已经把她当成这座府邸的女主人了,这让霍香药心里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疲惫的她也就这样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过年期间,太子带着霍香药往各王爷府和要臣府拜年,那些人精对霍香药自然巴结奉承的紧,渐渐地,霍香药觉得自己也在慢慢接受并享受这种人上人的生活,发现这一点时,让她十分惶恐。   宪王领着念如来府中拜年,霍香药见到了念如,念如的脸上看不出是欢喜还是不欢喜,只她一进来就问怎不见太子妃姐姐,又拒绝给霍香药见礼,太子的脸色有点阴暗,宪王忙瞪了念如几眼。念如不待见霍香药,就自给儿跑去李念君那儿了。   过了元宵,这年便是过完了,雪终于停了,日头在山头跑,终于没那么冷了,老皇帝的身体看起来也好了些,气喘的没那么厉害了,偶尔也能做起来看会儿书。   而,太子爷算是把这个储君位子坐的牢牢的了。据霍香药所知,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朝中有些举足轻重的大臣们因为一些过错遭到清理,当然,这些人大多和皇后或李府有密切的来往,但,太子没动过李府一个人,霍香药猜他大概还是在等待最佳时机。   没多久,李府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二月底的某一天早晨,李府的人突然来了太子府,说是老太君昨夜辞世了。李念君自小在霍娇娇身边长大,哇的一声哭了,飞奔去了李府。听到霍娇娇去世的消息,霍香药还是有些怅然的,毕竟那老太婆是爷爷的亲娘,唉,不知道一大把年纪的爷爷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痛哭流涕。   太子在一旁,将她面上的表情都收在眼里,只柔柔地说:“我待会理当得去李府送挽联,老夫人和李大人当年和□□皇帝父皇他们一起打过江山,是开国大将之后,我现在代父皇监国,丧礼的事我也得多费些心才行。我知你并不喜欢李家人,老夫人的丧礼,你想去就去磕个头,不想去便不去,也无妨的。”   霍香药摇摇头:“霍娇娇到底是爷爷的亲娘,也是我霍家的血脉,她本该是我霍家医馆第十一代掌门人,而我也只能排到第十三代,结果她为了爱情抛弃了祖业,才让我成了第十二代掌门人,说到底,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嗯,老夫人娘家的事,我也知晓一些,老夫人和李大人伉俪情深也是本朝一段佳话。”太子唤人备了挽联和马车。   “只是苦了爷爷和爷爷的外祖父外祖母。”霍香药摇摇头,“我作为晚辈,理当代表霍家前去致哀。”   “嗯,我让人备齐了物具,你与我一同前去吧。”   “我字写的不好,也没什文采,我的那份拜帖和悼词,你代我写吧。我那一份就写‘霍家医馆第十二代掌门人霍香药代霍家深沉悼念李老夫人’。”   太子应声即写好两封拜帖并两封悼词,交与管家,二人上了马车,向李府而去。   李家人都归在灵前,一一向前来致哀的各府致谢,当下人在门口喊“霍家医馆第十二代掌门人霍香药代霍家深沉悼念李老夫人”时,整个院子人的脸上都有些错愕,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霍香药,原先还对霍香药身份怀疑的人,此时也都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位最近非常得太子宠爱的女子是李老夫人娘家的亲戚。   丧礼进行了半月,在太子的帮助下,霍香药成功以霍娇娇娘家人的身份戴孝,并参与到丧礼的各个环节。   三月底,霍娇娇过世的书信飞至扬州,霍松鹤哭了番,替母亲刻了牌位,并亲自送至宗祠,位列外祖父外祖母之后,而后又带着霍家老少举行了各项仪式,霍宅的白灯笼挂一月有余,外边的人只知霍家失踪多年的女儿过世了,却不知此女正是当朝皇后亲娘。   霍娇娇的离世对整个李家和皇后党都带来沉重的打击,皇后痛失亲娘这位强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有点乱了套,当下大病一场,一躺就是七八日,而李府在守孝期间,自也不能多干预朝中大事,毕竟老皇帝还没死呢?他们现在的情况和现在的实力也都让他们不能有大的动作,这样一来,太子那边的人日日喜上眉梢。   只是这种状况并未维持多久,四月底的某一晚,霍香药睡得正酣,有人进了太子书房,接着太子召集了府中要人,将一应事物都吩咐了。   紧接着,福寿公公来了太子府,大意是老皇帝病重,迷迷糊糊的霍香药被丫鬟们套上衣服,被太子拉上马车,赶往皇宫,坐在马车里时,霍香药明显感觉得出太子的手有些发汗,虽然他没有什么表情,但霍香药能感觉得到他眼中有悲伤又有紧张,霍香药料想以他消息灵通的速度,此刻,他悲伤,大概是老皇帝那边出了大事,霍香药的一颗心也跟着跳起来,只求阿弥陀佛老皇帝死就死,别还拉人陪葬。   像是感受到霍香药的担忧,太子低低的对她说了两个字,那两个字是“别怕”。   果然如她所料,霍香药赶到老皇帝床前,摸了摸老皇帝的大动脉,又摸了摸鼻子,再看了看瞳孔,老皇帝确确实实是登向了极乐世界。霍香药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吭声,只悄悄地看向太子,僵硬的脑袋微微摇了摇。   这一幕被死死盯着的皇后收入眼底,皇后哼的一声拿出一卷圣旨,福寿公公却抢先她一步对守候在外的大臣王爷和禁卫军们哀声宣布:“皇上驾崩了,口谕传位太子。”   福寿公公这一声喊自然让底下的王公大臣们如热锅上的蚂蚁都沸腾了,但,此时此刻,大家还是不得不压住各种愤怒或者喜悦的情绪,挤出一堆眼泪来哭天抢地,以表对于老皇帝逝世的伤心和难过。   霍香药和林昭仪跪在内室,大气都不敢出,霍香药自然认得皇后手中那一卷是圣旨,她此时拿出圣旨为的是何,谁都能猜到,尤其刚才福寿公公宣布老皇帝口谕传位太子时,皇后的脸色惨白。   “父皇......”   “皇上......”   皇子公主妃子们哭成一团,皇后四处张望却唯独不见懿王的身影,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握着圣旨的那只手青筋毕露。   突然,皇后扑到老皇帝身上哭得稀里哗啦,大声喊道:“皇上,皇上,皇上怎么能丢下臣妾孤儿寡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今日完结,我回一口气全上传完。,然后新文《肉包子狗腿子》将于9月10日开坑,已经存稿1月,第一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感谢大家的包容!《肉包子狗腿子》我花了更多心力思考,所以,请期待吧。感谢陪我走到最后的伙伴,感谢。 ☆、新皇登基   这一番哭自是哭了许久,各位贵人们哭的差不多时,自有宫女太监前来劝慰保重身子,霍香药跪得膝盖都有些发麻了,跟着出了内殿。   此时,外殿的大臣们也纷纷起身,劝慰起太子了。   “太子殿下,节哀顺变,当以大局为重。”   “太子殿下还是赶紧主持大局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当然,此时也有反对的声音。   “福寿公公,陛下当真有口谕传位太子吗?”   “李大人,你是何意?陛下若未想传位太子,又怎会立三皇子为太子呢?”   “李大人竟敢怀疑陛下遗言。”   “陛下登极乐之时,昭仪娘娘与奴才都在跟前伺候着,虽说那时陛下气力乏弱,但那一字一句,奴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奴才自五岁起就跟在陛下身边伺候,承蒙陛下厚爱,让奴才做了这大内总管,奴才断不会做背弃陛下的事。不信你们可以问昭仪娘娘。”   皇后党不死心的人自然又都瞧向林昭仪,昭仪娘娘颤抖着声,带着哭腔,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开口:“本宫作证,福寿公公所言无一字假话,陛下临终前口谕传位太子。”   霍香药想到老皇帝这数月气都喘不顺,哪还说得出话,福寿公公和昭仪娘娘口中这口谕只怕也当不得真,回想起往日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昭仪娘娘福寿公公和太子的眼神,心中也顿时了然,原来太子早把人都安排到了老皇帝身边,也难怪皇后斗不过他,更难怪迄今未见懿王的身影。   不过,林昭仪这句话倒让那些个人大部分都死心了,不死心的又打起歪主意。   两个时辰后,这歪主意变发生了效果。   懿王带着一只军队攻进皇宫,只是很快便败了,唉,霍香药看自己这个叔父不过是个黄毛小孩,稚嫩的很,哪是太子的对手。   接着,皇后被软禁在后宫,懿王被以有犯陛下神灵,大不孝之罪名,被囚禁于府邸。   在这期间,太子去过皇后宫中一次,呆了半个时辰,自那以后太子便取消了对皇后的幽禁,皇后也像变了个人样,不再与太子作对。   老皇帝的丧礼从春天整到夏天,被送进陵墓时已是炎炎夏日,虽用了防腐的药材,棺材板也钉得紧,但那味儿确实不好受,霍香药也每日这么跑,短短几个月,倒瘦了不少,也算是次成功的减肥。   七日后,太子登基,改年号咸平,尊后明德皇后为太后,又追谥其生母李贤妃为元德皇后太后,伴太宗陵寝,当日封了一拨人的官位,又封了几位大人的女儿做妃子,然后位并未宣布。   这免不了又在朝中掀起一股风浪,各种猜测留言不绝于耳。   登基后,太子即住进了皇宫,霍香药则花了数日的时间,终于说服新皇帝让她回扬州,只是让她每年来宫中住三个月,当然,新皇帝能同意她回扬州,还得感谢皇帝的生母,原来的李贤妃,现在的元德太后。   霍香药也是在后来才从福寿公公那得知原来李贤妃当年的死有些隐情,大概和后宫争宠脱不了干系,兴许是皇帝也明白只要进了这后宫的女人是得不到清净了。   新皇帝上位后,霍香药就没见到过林昭仪了,后来她回到扬州时收到过一封信,信是林昭仪寄来的,她在信上说:   她原名林敏儿,父亲是朝中官员,后因得罪李家的人被全家流放,流放途中,家中亲眷尽死亡,只留下她一个人,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得以逃脱,并流亡到扬州,本欲一死百了,结果被霍香药救下。之后被贼人绑架,阴差阳错之下入了皇宫,因心知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报得血海深仇,于是,便自愿成为□□的眼线。新皇登基后,已暗中安排她离京,如今她已在母亲娘家柳州安居乐业,请勿挂念。   霍香药看完这信,又是一番感叹,没想到她也是一位苦命的女子,只暗暗祈求她日后平安幸福。   霍家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荷花盛开的季节,北风带着小雨来扬州玩,小雨长高了不少,北风还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儿,不过,他们似乎每日都过得很高兴,霍香药如今瞧着小雨对北风眼神,心中大概明白那不是师徒的情愫,而是男女的情愫,心中纵然也希望二人能修得正果。   一次,小雨说漏了嘴,大意是青箬病得厉害,临终遗愿是嫁给阁主。小雨听北风说阁主似乎对青箬十分愧疚,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小雨又说师傅说青箬姐姐的病态奇怪了,好像中了一种特别的毒,平常又没听说谁向她下毒,这事稀奇的紧。八月风萧萧雨绵绵的季节,霍香药与北风聊起青箬的病,北风眼中闪过些疑惑,只说世上当真有人为了得到心爱的人连生命也可以不顾,这是一种偏执的爱,不可取,不可取。   苏暮春娶了别的女人的事,霍香药也是故意让满月知道的,就是想让她死心。   满月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来伤心难过,满月亲爹回家后看到闺女这个样子十分忧心,最后拍板为其定了门亲事,还拉着霍香药亲自去把了关,那家是书本网,那家的公子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好货色,霍香药让哥哥邀公子来家里吃了几回饭,满月对那公子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冷漠渐渐变成了羞涩,大家一瞧,就知道这事是成了。接着就是成亲,霍宅热闹了好一阵子,喜气洋洋的,霍香药看了也特别高兴,只是有时候笑着笑着,就有些惆怅,小满满说姑姑这是得了相思病,霍香药也没有否认。   因为霍香药跟皇帝的特别关系,家里倒也没人敢给她说亲,更没人敢催婚。霍香药每年夏天和冬天都会去汴京住段日子,最开始只是在宫中陪陪皇帝,给他解解闷,教教太医院的医生们,后来,机缘巧合下,霍香药又在汴京收了几位徒弟,于是就动起了在汴京开医馆,把霍家医馆发扬光大的念头。   她现在背靠皇帝这座大山,这医馆立马就开在了风景最好的地段,有她的医术在,医馆的名气自然越来越大。霍香药常常扬州汴京两头跑,忙得不亦乐乎,皇帝见了也十分开心,后来,似乎皇帝对她最初的那种痴迷减少了许多,也或许是他是个天生懂得控制情感的男子,他后宫中的妃嫔越来越多,皇子公子也越来越多,并不是做太子时那般寂寞孤独了,而霍香药对他就像一个特别的存在,一直是他在特地的情绪下的特别依靠。   穿越后的生活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了,霍香药偶尔也会想回到21世纪,但是,这种念头出现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她的时间和精力已被许多其他的事霸占了。   再次见到苏暮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他长了一脸的胡须,不细看,霍香药还真没认出来,那时候青箬已经过世了,红颜薄命,霍香药也为这个痴情女感叹。   此时,时过境迁,二人竟都未将对彼此的感情说出口,只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苏暮春回扬州时会来找她下棋说话,霍香药去汴京时也会去找苏暮春下棋说话,是的,霍香药新爱上了一种游戏,就是象棋,她真的觉得象棋博大精深啊。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终。然后新文《肉包子狗腿子》将于9月10日开坑,已经存稿1月,第一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感谢大家的包容!《肉包子狗腿子》我花了更多心力思考,所以,请期待吧。感谢陪我走到最后的伙伴,感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